第一百三十一章 曆史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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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瓊的神識牢牢鎖定了上官婉兒,自己也順著上官婉兒的方向不停移動著,邊走,邊想著上官婉兒到底有多大年紀了。

    上輩子的許瓊雖然知道一些唐朝的事情,可是苦於並不精確,大事知道,怪事知道,平常事倒說不準了,連傳說中《大明宮詞》都沒看完整,所以,對於慕容覆水所說“上官婉兒的年紀配得上李顯”這樣的說辭,許瓊是一丁點概念都沒有的。

    在許瓊看來,上官婉兒大約有三十歲上下,那種成**人的豔麗和韻味是十分吸引人的,可是再想想,似乎電視劇《武則天》裏麵,上官儀死的時候皇帝李治還活得好好的,而李治死的時候上官婉兒好像已經是個大姑娘了,武則天還對上官婉兒說上官儀的生平,兩人討論的十分熱烈,最後上官婉兒待在武則天身邊是想伺機報仇但被武則天“感化”了。這麽說來,武則天“縱橫天下二十年”,她暮年時,上官婉兒絕不會隻有三十歲。

    許瓊胡思亂想著,甚至動了去尚宮局查檔案的心思。

    其實,上官婉兒在長安三年,已經三十九歲了。隻是她天生麗質,加上宮中保養得法,才顯得如此嬌豔,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基於本身學識養成的知性女人的特殊韻味和長期居於宮中、伴隨武則天身側而養成的那種雍容華貴之氣,可謂萬千寵愛在一身,這才成就了國色天香的上官婉兒。

    在這個三月初三龍抬頭之日的晚上,上官婉兒要去的當然還是大明宮,要見的當然還是太平公主,隻是今天她自然想不到,就算避開所有人的耳目,也有一個凡人無法察覺的探子的存在,而這個“探子”對她來說是凶是吉可就誰也說不準了。

    像往常一樣,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還是懷著那種旁人無法測度的默契,走到了一起。

    背對著背,像是兩人都不願意看見對方,其實是互相看著對方身後的人。門外遠處不時也有宮女太監路過,她們從不刻意避人,而是人家一見她們倆碰麵,而刻意地避開她們罷了。

    “婉兒,你好嗎?”

    “謝公主掛懷……隻怕婉兒不好,公主卻很好呢。”上官婉兒幽幽看著幾扇後窗,窗欞上有些浮塵了,偏殿之中怎能如此不小心擦拭?

    “嗬,陛下想必是很好的,不用問了。”太平公主有些苦笑,她知道今天二張都在寢殿內,武則天三個人幹了些什麽,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可是,誰能去管,誰敢去管呢?她隻恨自己可憐母後失去薛懷義之後的冷清才把張昌宗推薦過來,卻沒料到會有現在這個麵首勢力獨霸京城的格局。

    “公主來此,實在不是時候,若被人發現我倆頻繁見麵,隻怕不好呢。”上官婉兒幽幽道。

    太平公主笑道:“你也可以不來,反正我來的不是時候,便是陛下沒空,你也不須來此見我。”她的笑,在外麵人看來像是冷笑。

    許瓊藏在暗處,腦子正在以每秒7200轉的速度思考著:這兩個女人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何如何怪異?看上去像是在談機密事情,為何要用這麽古怪的方式避人耳目?有默契?說氣話?想不透啊想不透……

    上官婉兒歎道:“你來了,我怎能不來?難道你真個不知,聽說你來了,我心裏……”

    許瓊心中一跳,冷汗唰唰的就下來了。

    太平公主肅容打斷了她的話道:“婉兒,今日有兩件事,十分緊迫,所以本宮不得不夤夜前來告知於你。”

    上官婉兒一聽太平公主語氣,也立刻正色道:“何事如此緊張?”

    太平公主道:“我府中方士今日目睹了觀天台上兩撥人的鬥法,說慕容覆水和羅公遠兩人手段實不在他之下,特別是羅公遠,年紀輕輕,道法高明,日後成就無可限量。本宮心想,縱觀中華之地的男子,尤其是在這些自命不凡的人物,哪個會老老實實來母親身邊效力,且還是不請自來?這兩人定有目的,不可不防。”

    許瓊一聽,心中大驚,想不到今日會有如此疏忽,沒發現這麽一個高人在側。當初為了不驚動仙都派那些人,他隻敢豎起耳朵傾聽,卻沒敢放出神識去探看,若是鋪天蓋地的這麽一探查,說不定那個什麽史崇玄就要露餡的。不過當時大敵當前,他還怕一言不合就打起來,哪裏想得那麽多?現在太平公主對他倆起了戒心,這可如何是好?

    上官婉兒驚訝道:“什麽?臣妾隻聽說今日在觀天台上有兩夥道人當著陛下的麵差點打起來,而後陛下也沒升午朝便和二張一起回來。今日事忙,卻沒細細打聽,說到他們的手段麽,可真是想不到的。”

    太平公主“哼”一聲道:“人都飛到天上去了,觀天台上黑壓壓一大片,眼見著飛刀飛劍漫天都是,又是什麽光怪陸離的東西,陛下都被嚇著了,你竟不知?嘿!想必是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想散布出消息去吧。”

    上官婉兒沉吟道:“婉兒未曾親見,實是想不到其中景象。公主,你府中那個史崇玄又是何等樣人?”

    太平公主冷笑道:“一個方士,起初說是煉丹的,也沒煉出什麽,隻是一昧地說世上煉丹的騙子太多,給他銀子叫他買些藥引開爐他也不願意。後來說是煉氣,本宮也見了,念個半天的法咒,能把身子飛起來三尺多高。哼,也不知他哪裏想蒙騙於我。自從前幾年收了西城縣主出雲為徒,後來我便從相王府中聽說,出雲往往在房裏無聲無息地便沒了蹤影,也不知學了兩年怎就如此了得,可見史崇玄本事不一般,卻不顯山露水,端地不知有何企圖。”

    上官婉兒想了想,道:“嗯,此事婉兒已知如何處置,公主的第二件事呢?”

    太平公主露出深思的神色,半晌才道:“第二件事……我還沒想明白,與你說了,卻不知有益無益。卻也是和今日之事有關的,今日觀天台上兩撥人中,有一撥是仙都山的道士,聽說月前武三思的兒子橫死街頭之後,仙都山的道士是派了人來梁王府幫忙緝凶的,後來,派來的幾個人都沒了音訊。照他們的說法,這幫道士十分了得,又是正統的師承,這不,又來了一群人,這些人可是進出過梁王府的……”

    上官婉兒聽到這裏,不禁輕輕“啊”了一聲,太平公主繼續道:“那株什麽綠牡丹便是武三思從南方找到的,嘿,說不定與仙都山也有關係,這個且不說,便是他引了道士來洛陽也沒什麽。可是妙就妙在,把仙都山眾道士趕走的人,嗯,便是那慕容覆水和羅公遠,卻當麵對陛下聲稱,他們是臨淄郡王隆基在潞州任上招攬來的。婉兒,你想一想,這其中可有什麽異樣麽?”

    上官婉兒顰起峨眉,苦思道:“梁王……臨淄王……唉,卻是要把事情弄的一團糟。”

    太平公主笑道:“若不是一團糟,怎到本宮想不出,要來找婉兒幫忙呢?其實這還不算,既然兩撥人牽扯了起來,便又難免說到仙都山眾人來洛陽的起因上,梁王世子武崇訓死在大街上,而那一天,東宮不是也發生了一件大事麽?”

    上官婉兒笑道:“臣妾怎會不知?此事公主你還叮囑臣妾要細細詳查呢。說起公主失蹤的事情,東宮守備的諸將都已受了處分,遠遠地貶到西北去了。經過臣妾派人調查,說是那天早上安樂公主和宮人鶯兒一起出宮,內務府一直追查到曲阜境內才失去了蹤跡。不過有些疑點,有的蹤跡是兩人,有的是一人,後來經過細細查問,知是鶯兒被人看見頗多,而公主卻一直是被人猜測的蹤跡,雖有人聲稱見過兩個女子,卻往往隻能描述出一個鶯兒來,公主的樣貌該比鶯兒更加豔麗,怎會無人在意呢?故此臣妾測度,往東路走的隻有一個鶯兒,而公主麽,隻好是向南或是向西去啦,隻是現下兩個人一個都不見,也無法查實。這些狀況,婉兒該是稟明過公主的罷。”

    太平公主苦笑道:“便是如此,本宮才以為此事蹊蹺甚多,加上今日觀天台一戰,令人不得不想到隆基的身上啊。他往日德行昭彰,在任上名聲極好,怎會忽然變得如此不識大體?回了封地還要鬧,現在想來,難道是算計好的法子,要回洛陽來麽?他手下能人甚多,便是今日所見的景象,那兩位高人,怕是隨便哪一個都能把武崇訓無聲無息的殺掉。再想想武崇訓往日的一些事情,其中也不是沒有與裹兒產生瓜葛的,你也盡知。如此,裹兒失蹤得如此蹊蹺,武崇訓死的如此蹊蹺,觀天台上一戰又是如此蹊蹺,幕後的人,難道是隆基麽?”

    上官婉兒倒吸了一口冷氣,急急道:“怎可能是?臨淄王素來識大體,目下李、武兩家的形勢微妙至此,他怎會冒冒失失得下手?望公主還要再作詳查。”

    太平公主驀得轉身,緊盯著上官婉兒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我,自然會徹查!”

    上官婉兒像是感覺到太平公主盯著她一樣,臉色竟然有些發紅,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太平公主又轉過身去,輕輕道:“本宮……我該走啦,這些事情,婉兒心中有數就好。”

    上官婉兒點頭道:“婉兒知道公主心中所想,其實,公主你放心,婉兒怎也會與公主一條心的,就是不說……嘿,婉兒的祖父畢竟也是李氏的臣子,也是死在……”

    說到這裏,上官婉兒驀然停住,太平公主靜靜地沒有說話,半晌才悠悠道:“我走啦,婉兒,後會有期。”

    說完,又“怒氣衝衝”地走了出去,還順便“怒視”了寢殿兩眼。

    許瓊“看”到這裏,禁不住幹咽了一口唾沫,都說女人是天生的演員,見到了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這兩位大神,方知此言非虛。她們算計的可是武則天啊!男人都不敢對付的武則天,卻被兩個女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經常性的演戲糊弄,而且貌似演得還很成功。不過,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兩人到底是什麽關係?在許瓊看來,怕是從前有過同……性%戀的可能性比較大,看來太平公主是“攻”上官婉兒是“受”了,倒也難怪,太平公主是武則天最寵愛的女兒,後宮之中她最大,喜歡上官婉兒,上官婉兒敢不從嗎?

    可是,上官婉兒現在又像是和太平公主是政治同盟,並且那麽辛苦的演戲給別人看,從這點看,貌似兩個人還是有“感情”的。

    許瓊正這麽想著,忽然“見”背對著偏殿大門的上官婉兒還是那麽站著,臉上卻出現了兩條淚痕。許瓊一驚,不知這個美麗的女人又想起了什麽傷心事。

    上官婉兒本來臉色還是冷冷的,可是眼淚越來越多,最終再也克製不住,捂著臉小聲地啜泣起來,她的香肩抖動著,似乎懷著無盡的委屈和不甘,連許瓊“看”著都不免湧起深深的憐惜之情。

    這個女人,到底是揣著一副什麽心思?許瓊“跟著”上官婉兒緩緩往回走,前麵的憂鬱,後麵的人更加煩憂。

    或許,唐朝的人並非史書中描述的那樣吧,好像太平公主也不是那個樣子,上官婉兒也不是那個樣子。從今天見的武則天看來,武則天,原來也不是那樣的雄才大略和英明神武。包括張易之,也像是比較實在的一個人,就算他經常向武則天進讒言,構陷朝中反對派的大臣,可是他心中長久不安的惶惶,又有誰能體會的到?他對待一個曾經幫助過自己的人,不也是十分真誠的嗎?如果不是他,誰會承諾給一個江湖人物弄個官兒做?或者在元宵節這樣的節日請一個**首領參加,沒地掉自己身份?也許他路子不對,但卻不是一個奸猾之人。而每天侍候著一個老自己幾十歲的老女人,沒有絲毫的男人尊嚴,他的內心,又是怎樣一種狀態?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樣一種真相?

    許瓊看著前麵前呼後擁走著的上官婉兒,這個女人,到底又是怎樣一種真相呢?許瓊感到自己將要迷失。

    在許瓊的迷茫中,上官婉兒走進內殿,發瘋般地撕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的臉漲得通紅,連額頭上那株美豔無方的梅花都異常得鮮紅起來。

    “立刻準備湯水,我要洗澡!”上官婉兒吼道。

    洗掉自己身上的汙垢,還是洗掉自己靈魂的不安?

    絲毫不理上官婉兒入浴的旖旎風光,心如止水的許瓊緩緩走出了皇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