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英雄結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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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板橋坊比下街還冷清,除了卡子門那邊有幾個來回晃悠的鬼子兵,街上幾乎看不到幾個行人。---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傳燈貼著牆根慢慢走近卡子門東邊第三條胡同,閃身進了胡同。
摸索著走到中間的那個大門口,傳燈端相了一下,門口果然有一塊炕桌大小的石頭。
傳燈抬頭看了看天,月色如水,整個天空就像用冰做成的。
胡同頭傳來幾聲梆子響,一個老牛似的聲音在喊:“各家各戶熄燈啦,防火防盜防遊擊隊啦——”
傳燈笑了笑,老子就有遊擊隊的苗頭,你防得住嘛……蹲一下身子,跳起來,雙手扒住牆頭,翻身跳進了天井。腳下的地太滑,傳燈剛打了一個趔趄,脖子就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掐住了,傳燈的腦子一下子空了,難道這裏有鬼子等著抓他?楊武他們是不是已經出事兒了……剛想掙紮,那隻大手猛然撒開了:“傳燈?”傳燈聽出來這是楊武的聲音,兩腿一軟,直接癱在了地上。
楊武不說話,夾著他進了屋門。
張彪從門後閃出來,促聲問:“是誰?”
楊武把傳燈往炕上一丟:“還有誰?你二大爺。”
張彪借著月光看清了已經坐起來的傳燈,猛推了楊武一掌:“你二大爺!剛才我就估計是咱的人來了,不然誰有這麽好的身手?”
傳燈摸著被楊武掐疼了的脖子,翻著眼皮瞅楊武:“你三天不打人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
楊武反手貼貼傳燈的腮幫子,笑道:“這叫打人?我要是真想打你,這工夫你就在閻王爺那兒畫押了。”
話音剛落,那個老牛似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平安無事嘍——”
張彪一笑:“每天晚上都是這麽一嗓子,累不累啊你。”
外麵有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張兄弟,是不是福子回來了?”
張彪衝炕上說聲“等等”,推門出去,站在西邊那間的門口說說了幾句什麽,悄悄退回來,衝傳燈呲了呲牙:“嗬,不管她,女人就是‘事事兒’多。是楊文告訴你我們在這兒的吧?”
“不是,”傳燈繃著臉說,“是小山。”
“去你娘的,”楊武笑了,“小山用刺刀挑著你來的呀?回彪哥的話。”
“對,是文哥告訴我的。你們也真夠意思,在外麵藏了十多天了,怎麽才讓我知道你們的下落?我還以為你們都死了呢。”
“讓咱哥們兒死的人還沒生出來,”楊武一屁股坐到傳燈的旁邊,隨手點上了油燈,“有沒有喇嘛的消息?”
“我還想問你呢……”傳燈的心涼了一下,他們也不知道喇嘛的消息。
“你武哥不是問你知道不知道他在哪裏,他想問的是這小子那天究竟是怎麽‘失風’的。”張彪插話道。
傳燈躺下,苦笑著將那天次郎告訴他的事情說了一遍。
張彪聽傻了眼,雙手捧著自己的胡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武吧唧吧唧地咂巴了幾下嘴,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這簡直太有意思了……喇嘛還裝了兩隻棉花**?虧他想得出來,這不是欺負人家山口是個門外漢嘛!抓他去坐老虎凳就對了,換了我,我去商會告他強買強賣!操……服了,我算是服了喇嘛這小子啦。”
張彪乜斜著眼睛瞅了張彪一會兒,悶聲道:“這種玩笑你也開得出來?”
楊武不接茬兒,繼續嘿嘿:“還他媽跳探戈舞呢,他怎麽不跳個光腚舞給山口看?一把揪了他的**去……”
張彪訕訕地哼了一聲:“人家吃虧還不是吃在你的身上?你說,有他那模樣的美女嘛。”
張彪摸出一包煙,掂出三根一起點了,給楊武和傳燈每人插到嘴裏一根,沉聲道:“關大哥臨走的時候說了,喇嘛是咱們的兄弟,一定要把他找回來。再說喇嘛一身江湖本事,咱們將來‘起局’,沒有這麽個兄弟不全活兒。關大哥說,等他回來咱哥兒幾個就結拜成生死兄弟。現在就差喇嘛了……”“關大哥都說要跟哪幾個兄弟結拜?”傳燈打斷他道。“一共七個,”張彪扳著指頭說,“我,楊文楊武,漢興傳燈,喇嘛,加上關大哥正好七個,名字就叫下街七虎。”
傳燈一下子來了精神,一蹬腿坐了起來:“誰是老大?哦,關大哥一定就是老大了。”
張彪說:“不一定。盡管這事兒是關大哥提出來的,可是真要結拜的話,那還得按年齡大小排行。”把頭轉向楊武道,“文哥是不是比關成羽年紀大?”楊武想了想,搓著頭皮說:“他們好像同歲,這事兒先不去管它,等關大炮回來再說。”
“他們兩個有一個是老大,咱們呢?”傳燈鼓著腮幫子念叨,“第三就應該是彪哥了,第四是武哥,第五是漢興,第六是……咳,喇嘛比我大,我是最小的?不行不行,老六應該是我,我不願意排在喇嘛後麵。”“那就叫喇嘛當咱們的老大。”楊武又嘿嘿起來。
張彪搖搖手,正色道:“咱們不要爭競這些了,一切等關大哥回來再說。傳燈,漢興有這個意思嗎?”
傳燈說:“前幾天我跟他提過這事兒,我哥說,很早以前關大哥就跟他商量過,最早是我爹的意思,他同意。”
張彪摸著胡子點頭:“這就對了。漢興以後去警備隊,咱們就算有了內應,將來殺鬼子可以順溜一些。”
楊武盯著張彪看了好長時間,冷不丁發話:“我和楊文沒了爹娘無所謂,你的老娘怎麽辦?”
張彪悶聲道:“我早就打算好了,一旦走上這條生死路,首先把我娘送到我大舅家,我大舅家在臨沂,鬼子找不著她。”瞥一眼傳燈,笑道,“你跟漢興可是也有爹的,你們咋辦?”傳燈眨巴兩下眼睛,說:“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爹自己有辦法。”楊武蹬了張彪一腳:“裝糊塗是不是?老徐家拉扯過兩個小日本兒……咳,現在說那麽多幹嘛,咱們又不是一開始就亮開身份打鬼子,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如果都照咱們這樣分析,全中國人都不用抗戰了,誰家沒有爹娘姊妹?”張彪矜了矜鼻子:“話不能這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楊武瞪著張彪的眼睛有些怒意,傳燈看出來了,連忙插話:“武哥,你一下子就沒了蹤影,王寡婦那邊怎麽辦?”
楊武怔了怔,把兩隻手合起來搓兩下,捂到臉上一捋:“那又不是我的親老婆,我管她怎麽辦幹什麽。”
張彪衝楊武一努嘴,對傳燈說:“鴨子好吃,嘴硬。心裏惦記著人家,這幾天覺都睡不安穩了,說夢話都念叨,翠兒,翠兒。”
傳燈不忍心看楊武那張尷尬的臉,問張彪:“你們沒有王寡婦的消息?”
張彪說:“文哥過來說過,出事兒以後,下街維持會的那幫孫子去過一趟,沒問出什麽來。他們也問不出什麽來呀,王寡婦哪知道咱們還幹過這個營生?後來聽說,那個叫穀子的斜眼兒把王寡婦的頭發給剃光了,拖著她遊街,被文哥瞪了一眼,那小子知道武哥早晚會回來收拾他的,趕緊把王寡婦給放了。文哥覺得她受了連累,給她送了一袋子大米……唉,寡婦家家的,不容易啊。獅子,我覺得你如果真的看上人家了,就給人家一個安穩,不能給人家名分,起碼別讓人家掛心。”
楊武嗯了一聲,蔫蔫地垂下頭,一根煙被他抽得像跑火車。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風吹窗紙發出的呱噠聲,響得讓人心煩。
悶了好長時間,傳燈打破了沉默:“關大哥沒說他什麽時候回來嗎?”
張彪說:“沒說。明天就是臘月二十八了,大後天過年,管怎麽著他也應該在年前回來吧。”
“你沒聽明白,”楊武接口道,“他是這麽說的,順利的話,最遲二十八日晚上回來,如果不順利,那就不一定了。他的意思是,萬一他沒回來,咱們兩個就不要回家過年了,就在這兒湊合著。傳燈,還是你好啊,年囫圇著過……”猛地打住,將一根指頭豎在嘴巴上,雄獅一樣的眼睛炯炯地瞪向窗外。窗外有一絲細碎的聲音夾雜在風聲裏,就像有人在輕輕地撕一張紙。楊武挪動屁股,將身子靠近窗戶,一隻手悄悄探到後腰,手上立馬多了一把閃著幽光的擼子槍。張彪已經貼身在了牆麵上,反扣著的左手後麵赫然立著一把三尺長短的雁翎刀。
傳燈的呼吸有些急促,莫不是我來的時候被人跟蹤上了?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懊喪,我怎麽就這麽不小心呢?
外麵那絲輕微的響動沒有了,風聲更加肆虐,嗚嗚的叫聲就像群狼掃過原野。
楊武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傳燈正在納悶,窗外突然響起一聲公雞打鳴被捏住嗉子的聲音。
張彪緊繃著的臉鬆弛下來,一拍傳燈的肩膀:“是喇嘛。”
傳燈也意識到了,忽地躥下炕去。
門是開著的,傳燈剛要抬腳,眼睛一下子直了,喇嘛被楊武勒著腋窩,軟軟地站在堂屋中間,嘴裏發出嚶嚶的哭聲。
傳燈的鼻子一酸,撲上去抱住喇嘛,連拖帶拉地把他拽進了裏間。
張彪擎著油燈,湊到喇嘛跟前,在他的臉上晃了晃,撲哧笑了:“好家夥,還囫圇著。”
喇嘛的嘴巴扭得像棉褲腰,一聲“苦啊”被他嚷得像唱戲。
楊武反手關了門,坐上炕,拉過一條被子蓋在喇嘛的身上,衝張彪和傳燈苦笑一聲:“這小子好像廢了,軟得像根鼻涕……大美人兒,別哭了,跟大家說說這些日子你都幹什麽去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喇嘛用被子角擦一把眼淚,捂著胸口說:“不管怎麽說,我活著回來了……”
看著喇嘛瘦成刀條子的臉,傳燈的心裏上不上來什麽滋味,伸出一隻胳膊圈起了他:“回武哥的話,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裏?”
喇嘛垂著眼皮呼哧呼哧喘了一陣氣,聲音遊絲一般無力:“我哪兒也沒去,就藏在我媽那兒……我練過縮骨法,一有動靜我就鑽了我媽的首飾盒。”“不會吧?”張彪上下打量喇嘛,“你再小還能小過首飾匣子?”“聽他吹牛,”楊武笑道,“鑽尿罐我倒相信。”喇嘛翻了個白眼:“愛信不信。反正我回來了……”抽搭兩聲,又哭上了,“你們真好意思啊……我在裏麵遭罪,你們在外麵瀟灑……”
“別這樣說,”傳燈打斷他道,“彪哥為了救你,也受傷了,現在還沒好利索呢。”
“他受傷?我還懷孕了呢,”喇嘛翻個白眼,接著哭,“被山口踢得我肚子一直疼,惡心,還幹嘔,老想吃點兒酸東西。”
“這還真像個孕婦,”楊武笑了,“我也被子彈打飛了帽子,這倒沒什麽,關鍵是張彪挨那一槍,胳膊差點兒打斷了。”
“我知道,”喇嘛停止了哭泣,蔫蔫地說,“我看見了,那一槍是山口打的……武哥,你沒吃槍子吧?”
“老子練過金鍾罩,刀槍不入,”楊武嘿嘿一笑,“沒有,鬼子被我打懵了,槍法沒有準頭,我趁亂溜了。”
“喇嘛,別怪我和你武哥,”張彪說,“當時那種情況,我們不跑也沒有辦法,鬼子人太多,還有槍。”
“我沒怪你們,你們這樣已經不錯了,”喇嘛乜一眼傳燈,一矜鼻子,“有人連影兒也沒見呢。”
傳燈心裏別扭,不想解釋這事兒,轉話道:“你是從憲兵隊跑的還是從感化所跑的?”
喇嘛歎了一口氣:“別問了,反正我又一次活著回來了。兄弟是九死一生啊。那天晚上我差點兒就被山口這個牲口操的給廢了……你們猜他是怎麽折騰我的?拿大頭皮鞋死命地踢我的下身,蛋蛋兒都要被他給踢化了……進了憲兵隊以後,小山問我,我打扮成女人勾搭山口是什麽意思?我說,我想糊弄他幾個銀子。他又問,去救我的那兩個人是誰?我糊弄他說,是我在東北的時候認識的兩個胡子,一個叫摸著天杜遷,一個叫雲裏金剛宋萬,都有萬夫不當之勇……唉,不說了,不說了。後來小鬼子次郎去了,幫我說了幾句好話,我就沒怎麽挨打……三弟,我覺得小鬼子次郎那個人挺不錯的。”
傳燈胡亂點了點頭:“嗯,不錯……既然你沒怎麽受傷,你咋不早些跟我們聯係呢,讓大家提心吊膽的。”
喇嘛哼唧道:“你不懂,我不能隨便出來,小鬼子不傻,我怕他們跟蹤……現在好了,他們顧不上我了。”
張彪問:“為什麽這樣說?”
喇嘛說:“我媽今天對我說,街上、胡同裏一個鬼子和漢奸都沒有,我趁機溜了出來。”
“你下午就溜出來了?”傳燈問。“對,”喇嘛徹底把氣息喘勻和了,話說得鏗鏘有力,“老子不尿他們!老子橫行江湖十幾年,什麽大風大浪沒有經曆過?這點小景兒還想嚇住我?天擦黑的時候我溜出來,瞅個空當去了元倉碼頭。先前我聽一個去逛窯子的‘迷漢’(苦力)說,這些日子,憲兵隊的鬼子經常去西北倉庫賭拳,我想去偵查偵查有沒有山口,如果機會合適,我偷他的槍,直接‘插’(黑話,殺)了這個驢操的!去了以後,我藏在牆上的風扇後麵,一直等,結果,那幫畜生一個也沒去,後來一打聽,原來是大馬路那邊出了人命案子,一個漢奸被人殺了,他們全都趕過去抓人了。我就去幹爹家,碰見漢興出門,漢興說上午傳燈去過楊文家,我就知道肯定有事兒,直接去了大馬路,找到文哥家的時候,文哥正……”矜持地捏了捏下巴,衝傳燈一噘嘴巴,“給哥哥點根煙。”
楊武將自己嘴上的煙拿下來,給他戳到嘴上,悶聲道:“別賣關子,繼續說。”
喇嘛悠然抽了一口煙,一橫脖子:“文哥正出門,一把將我拉進了門裏。你們猜誰在裏麵?關成羽!”
大家全都支起了眼睛:“關成羽?”
喇嘛微微一笑:“關成羽,膠東大俠關大炮。他坐在炕上,擺弄著幾把槍,笑得像個彌勒佛。”
張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他果然給哥兒幾個弄到了真家夥!”
傳燈急急地問:“他對你說什麽了?”
喇嘛慢悠悠地抽著煙,仿佛是在自言自語:“關大哥可真是一條好漢呀……他說,他去了嶗山,正碰上幾個警備隊的二鬼子在搜山,摸出金錢鏢,一鏢一個全給撂那兒了。接著上了華樓山,找到那個藏槍的山洞,取出那些短家夥,直接回了青島。他沒有回這裏,卡子門這邊有鬼子卡著,怕出事兒,先是去了文哥那邊……簡單說了幾乎話,關大哥就讓文哥去找漢興,然後讓我過來找你們,他說他半夜會過來的,一起過來的還有文哥和漢興,他要跟大家桃園結義。我過來之前,關大哥對我說,以後咱哥們兒要挺起腰板兒,當嶽武穆那樣的英雄。”
外麵響起幾聲犬吠。張彪噓了一聲:“估計是關大哥他們來了。”
楊武笑道:“不會,關大炮和我哥沒有那麽‘熊蛋’,連喇嘛過來都靜悄悄的呢。”
停了一陣,楊武說聲“真的來了”,翻身下炕,張彪一把拉住了他。
楊武剛頓了一下,就有一塊小石子打在窗欞上的脆響,楊武直接出了門。
“估計漢興也來了,”傳燈說,“我哥笨,跳不進來,要走大門呢。”張彪說:“漢興不笨吧?我怎麽聽說你們哥兒倆從小就跟著你爹練武,練了一身功夫呢。”傳燈撇了一下嘴:“練了一身功夫的那是我,漢興偷懶,就練了幾招花架子,”轉頭衝喇嘛一笑,“比你那可是差遠了,喇嘛……不,漢傑練的那可是真功夫。”喇嘛哼了一聲:“少來這套,從今往後我再也不上你們的當了,我不屬雞,我記吃也記打。”
隨著一陣輕柔的腳步聲,楊武閃了進來,把身子往旁邊一撤:“哥兒幾個,上眼。”
關成羽笑眯眯地進來了,後麵跟著鬆樹般高大的楊文和矮墩墩的徐漢興。
關成羽抱拳衝大家一晃,將腰上綁著的一個包裹往炕上一丟:“來吧,一人一支。”
包裹打開,傳燈張眼一看,謔,一水兒的駁殼槍,整整五支!
傳燈先搶到手裏一支,壓抑著興奮問關成羽:“你和文哥的呢?”關成羽一拍褲腰:“我有。楊文不需要。”把頭衝站在身後朝喇嘛幹笑的漢興一歪,“你怎麽不拿?”漢興搖搖頭:“我也不需要。去了警備隊,鬼子給發。”楊武將自己槍上的匣子拆下來,一粒一粒地往下卸著子彈,嘴裏嘟囔,“一,二,三,四……好,好好好,十六發,比我那把破擼子強,整整多了十發呢……”一抬頭,“漢興不要?歸我了!”推推正在擺弄槍的喇嘛,“要不把你的也給我吧,你人秀氣,使不了這麽笨的家夥,我有把跟你一樣秀氣的槍……”“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喇嘛猛地把槍藏到了身後,“兄弟不傻!”關成羽示意大家把槍收好,壓壓手道:“今天咱哥兒幾個全湊齊了,我跟大家商量一件事兒。”
“還羅嗦什麽?”楊武心急火燎地說,“結拜,結拜!”
“把嘴閉上,”楊文橫了楊武一眼,“聽大炮把話說完。”
“嗬,你也大炮大炮地叫……”楊武說著,摸了一把頭皮,“哎,你們倆到底哪個大?”
“我大,”關成羽笑著摸了摸楊文的肩膀,“我倆同年,我比他大了三天。”
“三天也算大!大哥,你就是咱們大當家的……”喇嘛雙腳一跳,腦袋碰在房梁上,疼得吱吱叫。
關成羽咳嗽一聲,兩眼放出冷光:“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我的意思,也知道在咱哥兒幾個裏麵我的年齡最大,那我就發話啦。我,關成羽,二十八歲,山東牟平人,自幼闖蕩江湖,因為跟日本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決意聯合六名生死兄弟跟倭寇拚命到底!我決心與六位兄弟同生共死,如有二心,天誅地滅!”嘭的將那枚紫銅棋子拍在炕上,“從此以後,所有兄弟都是一母所生,一父所養,生死與共!”
楊文橫掃眾人一眼,將自己的右手按在關成羽的手上:“我,楊文,二十八歲,山東青島人……”張彪也將自己的手蓋了上去:“我,張彪,二十七歲,山東青島人……”楊武也將自己的手蓋了上去:“我,楊武,二十五歲,山東青島人……”漢興也將自己的手蓋了上去:“我,徐漢興,二十歲,山東青島人……”喇嘛一猶豫,啪地將雙手壓了下去:“我,徐漢傑……”瞥一眼傳燈,“我知道你想說啥,我暫時就叫徐漢傑,早晚咱爹會同意的……你別這麽望著我,我就這麽說,咋了?”傳燈不說話,輕輕將自己的手蓋了上去:“我,徐傳燈,十八歲,山東青島人,願意與各位大哥義結金蘭。”
楊文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從懷裏摸出一瓶酒和一隻海碗,將酒整瓶倒進去,抬眼看著關成羽。
關成羽抽出手,從後腰上摸出一把匕首,伸出一根指頭在上麵輕輕一拉,看著自己的血滴進海碗,將匕首遞給了楊文。
楊文依樣割破一根手指頭,把匕首遞給了張彪……
碗裏的酒變成了通紅的顏色,七個人的臉色仿佛被酒映成了同樣的顏色。
外麵的風停了,屋裏屋外鴉雀無聲。
關成羽雙手捧起了海碗:“下街七虎決意效法桃園結義,不求同生,但願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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