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在春天的那些日子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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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記得春天的時候,黃鸝便會躍上枝頭,翹著尾尖歡快地歌唱著,那悅耳的歌聲,響徹雲空。---瀏覽器上輸入-看最新更新---

    此刻的我,便像是那春天裏歡悅的黃鸝,依偎在吳杏的身旁,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說我的年少說我的大學,說我的愛情憧憬。而他,則是做著一個忠實的聽眾,靜靜地聽我呢喃嘮叨著。

    陳矯大方地批了我的假,特準我明天也休息,於是我便拉著吳杏來到一家茶社,擁著他靠著他,述說著我每一天的思念。

    說著說著,我想到了一個很狗血的問題。這個問題曾經在無數的電視電影裏,被女主角用來問過。那就是,你為什麽會愛我呢。

    吳杏露出那好看的白牙說道,其實我很早就喜歡上你了。

    很早?我抬起頭望著他問道,有多早啊!

    他撫著我的頭發說道,大概是八年前吧,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了。

    不會吧,你哄我開心是不是,那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不認識你呢。我奇怪地坐正身子問道,難道你也和陳姐夫一樣,打小就跟著我老爸屁股後麵轉悠嗎。

    你爸很有名,這我知道,不過我和陳矯他老公走的不是一條道,所以我和你爸並不熟。他搖著頭回答。

    我滿意地點頭。這才是我心目中的男人,不和我爸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這樣的人才安穩嘛。至於他為什麽會愛上我這個問題,我沒有去深究了,反正不外乎是被我的美貌和氣質吸引了嘛。

    我沒有談過戀愛,還是個純潔的雛,沒有這方麵的經驗,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了。因為我那可憐的,無色的人生,簡單幾句便描繪了個通徹,絞盡腦汁也搜羅不出能講的、該講的,和可以講給他聽的故事了。於是我隻能是眼巴巴地看著他,心想,或許,他應該有點經驗吧。

    可悲哀的是,他還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看見自己喜愛的女孩,便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於是我們兩個便在對望中,突然陷進沉默。

    我靠著他,臉貼在他的胸膛,我想,是不是我應該主動點呢,這樣下去的話,談的哪門子戀愛啊。可是我該怎麽個主動法呢,是抬頭深情地凝望著他,然後再緩緩閉上雙眼,等著我的初吻的到來;還是用搭在他身上的手指來撫摸他,示意他暗示他,讓他可以放心大膽地做一些我可以接受的事呢。

    我開始拚命地回想看過的所有與愛情有關的電影,回憶著裏麵那些浪漫戀愛場景。可是,好像電影裏的男女主角都很主動啊。該死,這要怎麽辦才好啊!難道說,我期盼了n久的愛情到來時,隻的沉默的依偎場景嗎!

    萬幸的是,正當我苦惱的時候,他說話了。

    我們去吃飯吧,都一點多了,你不餓嗎?!

    我都已經恨不得主動將自己塞進你嘴裏,讓你吃個飽了,你還會餓嗎。我就像待宰的羔羊,心中隻有恐懼,哪還有饑餓感啊。可說起來,我其實連一點恐懼感都沒有,有的隻是被吃的渴望。

    不過、既然、如此、那麽,好吧。先吃飽了再幹活,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或許經過一次溫馨的二人午餐,他會稍稍習慣有我的存在,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變得更像一個合格的男人。

    想到這,我很爽快地點了點頭。

    出了茶社,他開車帶著我去了他開的飯店,在一間不大的包間裏,用三個菜和十七分鍾,便結束了原本在我心裏以為會是有些小浪漫的午餐。

    我真的很無奈,難道戀愛就是這樣的嗎?

    又或許,電影裏的橋段都是虛構的吧,是用來糊弄觀眾的。現實生活中的戀愛,也許就和平常的生活一樣,吃飯睡覺睡覺吃飯。

    吃飯,我們已經經曆過了。

    睡覺,現在還隻是下午。就算現在是晚上,我也不能在外過夜的,否則我老爸會扒了我的皮的。恩,連帶著他的皮,也會一起扒了。

    我可憐巴巴地看著在菜單上簽字的他,心想要是這樣繼續下去的話,下午又將是一個沒有前途的午後。

    於是當服務員禮貌地退出包間後,我開口說道,吳杏,我昨晚沒睡好,現在有些倦了,要不你陪我找間酒店開個房吧。

    我是紅著臉說完的。說出這句話,我是迫不得已,誰叫他像個木頭一樣。我可是個淑女啊,要不是我想早點結果了你,也不會這樣不知羞恥地說這樣的話了。

    他爽朗一笑,可以啊,我把事情交代一下就陪你去。

    我低頭微點,隻顧玩弄著手裏的牙簽。

    其實白天飯店的生意並不多,主要的客流高峰是晚上,所以他簡短地安排了下工作,就帶著我開車直奔溫泉酒店。

    這個溫泉酒店,不是那種露天溫泉,而是市裏唯一一家使用地下溫泉的酒店,離著他的飯店也不遠,拐過一個街區就到了。

    他在前台登記,我便站在一旁,用東張西望來緩解我的緊張和羞恥。

    石珊怡啊石珊怡,你竟然也學會和男人上酒店開房了啊!

    我心裏矛盾著,都走到這一步了,眼前這個男人的確是我喜歡的人,和他開房並沒有過錯吧。依我的觀察,其實等會在房間,也許並不會發生什麽呢。我並不是個很傳統的女孩,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就放浪形骸,可是如果我不抓緊他,讓他跑了,我就真的會後悔一輩子了。

    所以我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決定就這樣了。開房是我提出來的,可我隻是說想休息一下嘛,這沒有錯不是。雖然我可以回家去休息,可在家裏的話,我怎麽有時間和我心愛的人去溝通啊!

    至於,在房間裏到底會發生什麽,我不敢想,不願想,害怕想。說實在的,要真能發生什麽事情是最好的,因為說到底,我最終還是要走到這一步的。在我看來,遲一點早一點,沒多大區別。

    正想著,他拍著我的肩說,辦好了,去電梯那吧。

    我回過神來,看著他拿著房卡和收款條,正對我笑著。他的笑裏,看不出其它任何隱藏的表情。

    房間在11樓,電梯裏隻有我們兩個,速度也很快,簡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我心裏慶幸,還好一路上沒有遇見熟人。

    房間不小,是個標間,兩張碩大的床蓋著潔白的床被,靜靜地等待著我們的肉虐。

    我選了靠牆的那張床,脫了鞋麻利地鑽進被裏,然後側著身子看著他。

    你先睡吧,我在這陪你。他安靜說著,又拿起遙控器將空調打開。

    我嘴一撇說道,要不你先給我講個故事吧,我習慣了,聽著聽著就會睡著的。

    我知道這個套路實在是很老舊了,不過我真的沒有辦法啊。這個家夥就像是個木頭一樣,怎麽點都不開竅,要是我真的兩眼一閉睡著了,那不是浪費時間了嗎。我豁下麵子叫他開房,可不是真的來睡午覺的啊!

    他楞了一下,明顯沒有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於是他想了想後說道,那好吧,我給你簡單講講我的事吧。

    好啊好啊,你講你講。我有些興奮地坐起來,催著他快些說。

    我是真的有些好奇,又有那個戀愛中的人,不好奇自己另一半的故事呢。這些故事,原本會在未來的日子中,陸續地被我發掘知曉。可如今他主動說出來,我能不興奮嘛!

    我往裏挪了挪身子,拍著床邊示意他坐過來。

    他老實地坐了過來,開始述說他的過往。

    我出生在一個單親家庭,父親是鎮上一個普通的泥瓦匠,母親受不了貧窮,生下我後,就撇下我和我爸,跟一個跑運輸的司機跑了。我爸辛辛苦苦掙錢,艱難地將我拉扯大,十七的時候,我爸在工地上被落下的腳手架砸斷了腿,老板給了一點醫藥費後,便不再管他了。

    我聽到這裏,眼已經濕了,原來我的男人,出身不但不好,而且還多災多難呢。

    他繼續說道,因為我爸受傷,家裏失去了唯一的經濟來源,因此我不得不中斷了學業,在家裏照顧我爸。當他恢複到能下地走路了,我便和鎮上幾個夥伴扒火車到了山西。我在磚窯裏幹過,頂著毒辣的太陽,鑽進能將人烤熟的窯中搬磚,工錢不多不說,幹活又累,工頭又凶。就這樣我挺過了一年,而後到了私人的小煤窯裏挖煤。

    你知道嗎,小煤窯是比磚窯還沒有人性的存在。

    他輕撫著自己的手指,眼盯著對麵虛無的空牆,自言自語地回憶著過往。

    每天天不亮我就起床了,穿著龍船一樣大的水靴,頂著礦帽,借著昏暗的燈光,下到黑不見底的礦井裏。單薄的工作服抵擋不住地底刺骨的陰寒,可我不得不去麵對著,狹小的坑道裏,沒有大礦井的金屬支柱掙著頭頂上的煤層,有的隻是你不知道什麽時候便會悄然無聲斷裂的木頭,我就這樣每天在未知中度過。沒有機械挖掘,全憑一雙手和一把鎬,你每天拿多少錢,全看你挖多少煤。於是我拚命地幹,為的隻是能多掙錢,能為我爸配一副假肢。

    我在茫目中過了兩年,終於存夠了替我爸換一副假肢,和蓋一棟平房的錢。因為我很小便跑出來了,沒有身份證,錢無法存進銀行裏,所以我隻能將錢揣在身上坐火車回家。我憧憬著父親換上假肢時開心的笑臉,憧憬著他看到屬於我們的新家落成時的喜悅。可當我下了火車的時候,才發現,身上的錢不知道時候,竟然被人偷了。

    天啦!我捂著嘴抬頭看著他。他還是那樣的平靜,好似在講述著別人的故事一般。或許,他已經激動過無數次了吧,已經麻木了。

    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嗎?他扭頭看著我問道。

    我能理解,我真的能理解。我含淚點著頭,沒有說話。

    我書念得少,不知道萬念俱灰是什麽意思,其實就算是知道,我以前也無法真正體會到這個詞的含義。直到我發現錢沒了的時候,我覺得那一刹間,整個世界拋棄了我、離開了我。那是我辛辛苦苦沒日沒夜拚死拚活掙來的血汗錢啊,我幸運地沒有死在磚窯中,我幸運地沒有被泯埋在礦井裏,卻不幸地被小偷絕了我所有的人生希望和念想。那時我恨不能就鑽進滾滾車流中,被車輪碾碎,被掩埋掉。

    可是我是那麽輕易就被打倒的嗎,那樣艱苦的日子我都熬過來了,我還有什麽好怕的呢。所有我很光棍地靠著一雙腳,從市裏走了二十幾個小時。走回鎮上,回到我那殘破不堪的家中。我爸瘸著腳,用掃把仔仔細細地打掃著陰暗的房間,我知道,在他的眼中,再破爛的家,它始終都是屬於自己的家。

    我將事情說給他聽,我爸笑著告訴我說,隻要人在,一切就有希望。

    我哭了,一半是傷心,為我的男人那不堪的悲慘遭遇而哭。

    我哭了,那另一半是,為我的男人那重新崛起的信心而哭。

    我對自己說,石珊怡,看準了眼前這個男人吧,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話,請牢牢地抓住他,別放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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