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耀乾是個什麽性格的人我不知道，也沒興趣想去了解，不過這廝極為記仇，這我看出來了。---瀏覽器上輸入-看最新更新---

    我昨天在營業廳折了他的麵子，今早打擊報複就來了。他先是讓我上街去完成一份問卷調查，說是要徹底摸清營業廳業績不佳的根本原因所在，好做針對性的改進。本來作為助理督導，這是我職責內的事務，是無可厚非的。不過我氣憤的是，營業廳不是縣分公司下轄部門，而是市公司直屬的。貌似我的管理，應該歸口於市公司督導部。你一縣公司的副總，憑什麽對我指手畫腳的。

    好吧，其實我知道我爭也沒用，他可以一個電話打到上麵去，讓督導部下個工作指派來。我認了行了吧，可這還不算，他竟然一個人手也不派給我，讓我獨自頂著烈日上街做問卷調查。

    也行，我也忍了。最可氣的是這個混蛋竟然說，營業廳的經營額必須在一個月內，在原有的基礎上翻三番，否則就得扣除我半年的績效獎金。憑什麽啊，我上麵還有個正職的督導呢，幹嘛要將這個無妄的鐵定是要失敗的任務強加給我。

    當時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宛若天劫降臨。我恨不得讓天雷來得迅速來得極度的猛烈，咱飛升總比在這受罪強啊！

    隻可惜那天罰是無形的，也度不了人，所以我還是隻能無奈地接下這個任務。

    如今正是盛夏，室外的地麵溫度已經超過了四十度，這不是要人命嘛。我打點好背包，塗了防曬油，帶上墨鏡，拿著一疊厚厚的調查問卷，垂頭喪氣地上了街。

    貴縣本就不大，二十年前還隻是隔壁縣下轄的一個鎮，後來撤鎮立縣，升了級。可是這縣裏的基礎設施建設卻怎麽也沒有跟上來，路窄不說，還到處是補丁。縣區裏的麵積也不大，就四條街，正好形成一個井字。

    站在炎日下，望著街上遊蕩著的寥寥可數的幾個行人，我實在是很難為情。你想啊，要攔下一個行人，麵堆微笑地、謙卑地、客氣禮貌地請他幫你填寫問卷。遇著好說話的人倒還好，要是碰上那些無理取鬧的人，那可就倒黴了。

    本想幹脆找個地方躲會得了，可那頭牲口說了，下午下班前必須將問卷交上去，整理好所有的數據，明天的經營會上要用的。

    該死該死真是該死，怎麽不天打五雷轟的劈了你啊！

    這些個問卷可做不得假的，因為那問卷上最後一欄裏標注著，需要回答人寫上自個的電話號碼，說是到時候能抽獎。真是缺德，我想除了那頭牲口，沒人會想出這樣一個損招來，這不是要我石珊怡的老命嘛！

    算了，想那麽多什麽用都沒有，還是老老實實的做事吧。

    我瞄著路上有氣無力的行人，瞅準了一個大媽便跟了上去。

    大媽您好，我是聯通公司的，這裏有個問卷能麻煩您填一下嗎？我客氣地攔下大媽，和聲和氣地說道。

    那大媽先是楞住腳步，然後像防賊似地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我的距離。

    問卷？！大媽警惕地問道。

    我估摸著因為我是個女人，這大媽多少還有些客氣。若我要是個男的，沒準她此刻拔腿便會跑了。

    是的，是關於您平常通訊消費方麵的一份問卷，還麻煩您能幫幫忙，你填了這問卷，到時候還能抽獎的呢。

    大媽極其鄙夷地抽動了一下鼻翼說，你們那個什麽通的公司管得也太寬了點吧，我用電信的座機，礙你們什麽事了，都追我追到街上來了。我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我不裝鐵通的，不裝就是不裝，走吧走吧。

    說完，她扭身便走了。

    我呢，卻是當場石化。

    貌似我的國語還算是標準的吧，剛才我明明說的是聯通，怎麽又變成鐵通了啊！再說了，咱聯通也沒座機業務啊！

    正想著，一位大爺湊了過來問道，姑娘，你這問卷能抽獎？

    我連忙答道，是的大爺，您辛苦一下，填了這份問卷後便可以參加抽獎。

    大爺嗬嗬笑著接過問卷，瞄了一眼後他又問道，這獎品都是些什麽啊！

    說實話，我還真不知道這獎品都是些什麽，不過既然人家問了，我總不能說自個不知道吧。我隨口說道，獎品可豐富了，有食用油、洗衣服、抱枕、電話卡、充值卡等等，最高的獎，是一千元的話費。

    其實這些都是我瞎捏捏的，不過管他呢，隻要他肯填就好，這可是我的開張生意啊。反正他也不認識我是誰，上哪找人對峙去是吧。

    那大爺搖了搖頭說，都是些沒什麽用處的哦，也不值錢，那些超市裏抽獎，大獎可是一台摩托車呢。

    我暈啊！

    咱這抽獎，不過是意思一下，哪能跟超市比啊！再說了，超市抽獎，那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不消費到一定金額，人家憑什麽讓你抽啊！

    我什麽也沒說，隻是露著歉意的笑容。大爺也沒說什麽，隻是笑著，拿著問卷走了，臨走時還問我多要了幾張。我好奇地想，該不會是拿回去做手紙的吧。

    一個上午，我遇到了形形**稀奇古怪的各色行人，不過還好，總算還是有不少人願意幫我填寫問卷。

    中午在一家小飯店隨便吃了點飯，我數了下填好的問卷，才四十六張。多可憐的數量啊，要是就這樣回去，準得被那牲口罵得狗血淋頭。下午繼續吧，我就不信我完不成一百張。

    我也總結了些經驗，這上了年紀的大媽大爺，是絕對不能攔的。囉囉嗦嗦的耽誤時間不說，那些莫名其妙的問話，還會讓人鬱悶不已。那些個小青年也不行，省得讓人家調戲你，也省得看人家的白眼。最好的就是那些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中年人，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公務員，素質沒得說，也還比較熱心。

    看看表，正好一點整。這個時候的太陽最毒，路上除了車，根本就看不到幾個行人。不過沒辦法啊，總不能懶人家飯店裏不走是不。於是我隻好頂著酷日，又上了街。

    這縣裏也真是落後，連個麥當勞都沒有，或者有個稍稍像樣的類似的快餐店也好啊，那就可以坐在空調房中，舒舒服服地靠著椅背，愜意地喝著冰可樂，透過大大的落地玻璃，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流。

    想到這，我不免開始懷念起市裏的生活來了。這才到貴縣三天啊，接下去的日子這要怎麽過呢。我極度懷疑，照這個形式下去，我的衰老程度一定會加速好幾倍。

    正午烈日的殘酷是無法形容的，還好我出門的時候帶了把傘，要不然我一定會被曬脫掉三層皮。頂著傘，我漫無目的地遊蕩在街頭。似乎每個人都不願意暴露在陽光下，腳步都是匆匆的，他們的身形，在我眼中一閃而過，宛如一道道看得見卻摸不著的彩虹。

    老天啊，請收回你的熱情吧，哪怕你稍稍收斂一下都行，別這樣肆無忌憚地耀武揚威行不。

    姑娘，可算是等到你了。

    我茫然中聽到一個滄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後頭一看，正是上午那位問我有什麽獎的大爺。我禮貌地堆出笑臉道，這麽大的太陽，您老不在家休息，怎麽還上街來逛啊！

    大爺嗬嗬笑道，還不是為了找你啊！

    找我？！我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您頂著這麽大日頭，就為了找我？

    大爺點著頭，肯定地說，就是找你，你那個問卷還有不！

    得，感情尋我這麽久，就為了我手上的這一疊問卷紙啊！看來這老大爺還真是個會過家的人，知道我手上這玩意，其實跟廢紙沒什麽區別。大概他是想，我這問卷要是用不完的話，他好拿回去做其他的用途。

    佩服啊佩服，這世上還真是什麽人都有的。

    我笑著答道，有的有的，您要多少，我可以勻點出來給您帶回去。

    反正這裏有整整一千張，上午連十分之一都沒有用出去，給他一半也就這麽大的事嘛。我邊說邊從背包裏將問卷拿出來，分開一半來遞給他說，您看這麽些夠了不，再多的話，我可給不起了。

    大爺擺擺手道，用不著這麽多，三百來張就足夠了，廠裏沒這麽多職工。

    呃，怎麽說來著，您廠裏。我楞了會後，僵住手問道，您剛才說什麽來著，您要拿著這問卷上廠裏去。

    是啊，上午我見你很辛苦地在街上逢人便問，可也沒見你真逮著幾個人。我就想啊，你這工作怕是難得完成了。這會都正午了，你還在街上逛遊，可見你是個做事很實在，踏踏實實辦事的姑娘。大爺感慨地說道，如今貪圖享受的人多了，你這樣上街找人填問卷的，我也見過不少了，可他們不是早早地貓起來躲懶，就是自個胡亂填上幾個字充數。像你這樣的人，真的很少見。所以我尋思著啊，是不是該幫你一把。

    老天啊！您真是太好了，知道我石珊怡受賤人所害，特意派個神仙老爺爺來幫我！

    我高興地蹦了起來，欣喜地伸出手來拉著大爺道，謝謝謝謝，真不知道該怎樣感謝您，我代表公司所有員工，向您致敬。

    大爺和藹地笑著，領著我一邊走一邊說。

    原來這位大爺，退休前是縣裏唯一一家大型國有企業的廠長，是個正牌的老革命了。他這種性子的人，最喜歡的就是那種做事紮實，不花哨不投機取巧的人。我今天正巧被他遇上，所有的表現都被他瞧在眼裏。

    如果我是個男的那也就算了，偏偏我是個看起來就很文弱的那種嬌女子。因此大爺動了惻隱之心，拿回問卷後弄明白了具體的意思，便和廠裏打了聲招呼，然後便上街守我去了。

    工廠就在縣區的西南角，是個做礦山機電設備的中型企業。我和大爺一路步行來到了廠裏，看門的小夥子滿臉笑容地迎上前來道，老廠長啊，有段日子沒見你了哦，可想你了啊！

    我看著門衛，按說這領導同誌們都不怎麽會與這樣的下屬打交道，我們公司就是這樣。可看門衛那一臉真誠的笑容，我便能猜到，這位大爺是個極其平易近人的領導，和下屬們走得很近。

    大爺帶著我徑直上了辦公大樓，我跟在他身後，上了三樓，進了一間掛著工會牌子的辦公室。

    一位帶著黑邊眼鏡的中年人，一見我們進來，便笑嘻嘻地迎了上來道，哎呀我的老領導，有事您直接打個電話不就得了麽，還非得親自來幹嘛。說完，他又招呼其他人泡茶。

    我這次來呢，主要是想幫這個小姑娘一個忙，你張羅一下，看看咱們廠裏那些個小家夥們誰有時間的，抽空填一下這個問卷。大爺說著，我連忙將問卷表拿出來遞給中年人。

    中年人扶了下眼鏡，笑著說，姑娘你可好福氣啊，能勞動老領導親自為你出馬。

    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於是隻能撓著頭傻笑。

    我們坐在辦公室裏談天論地的，當然，主要的講述人還是大爺和那個戴眼鏡的工會主席。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當工作人員捧著厚厚一疊問卷進到辦公室來的時候，我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鄭主席，這裏一共是三百六十一份問卷，都是署了實名的。工作人員將問卷遞給那中年男子，他接過後又轉交到我的手上。

    好好幹姑娘，現在能實誠地對待工作的人不多了，要不是這樣的話，老領導也不會如此上心來幫你的忙。

    中年人說得很誠懇，我拚命地點頭，又向大爺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爺揮著手道，去吧去吧，我還要和他們多聊一會，你就先回去工作吧。

    我是含著淚，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辦公室，離開了這座工廠。我根本就沒想到過，這項任務竟然會完成得如此順利。出了廠門，我攔下一部摩的，催著師傅大哥道：聯通公司，快快快。

    摩托車像裝了火箭發動機似地在狹窄的街道上飛馳，我生怕一個不小心，車就翻了。和那位大爺去廠裏的時候，一路走來差不多花了四十來分鍾。這摩托車一路狂飆，隻不過幾分鍾便到了公司門口。我掏出零錢付了賬，便大步地朝公司走去。

    到了葉耀乾的辦公室，我門都沒敲，推開虛掩的門便闖了進去。入目便是不堪，葉耀乾顯然沒有料到這個時候會有人突然闖進來，手忙腳亂地將坐在他身上的秘書推開來，惱羞成怒地就要發吼。

    結果一見來人是我，便又垂頭喪氣地說道，一點禮貌也沒有，不知道進來要敲門的嗎。

    我不屑地癟著嘴道，有區別嗎，你這屋子又不大，也藏不了人，你什麽樣我還不知道嗎，裝個球的勁啊！

    那樣貌實在是不好怎麽恭維的秘書，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如此不客氣地說話，驚訝地張大了嘴盯著我。

    葉耀乾拿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雖說我在公司上班，他叔侄二人都是我的領導，可要真是得罪了我，他也知道春哥的怒火是不講任何道理的。於是他擺擺手，示意秘書先出去。

    看著秘書走了，我譏笑道，還真是好胃口，一點也不挑食的，這樣的貨色你也下得了手。

    兩碼事哈，那是她主動勾引我，不能硬奈我的。

    算了，我和你爭這事幹嘛啊，吃多了撐著。我將厚厚一疊問卷拿出來放到桌上說道，你安排的任務我完成了，一共是四百零七份，我想你就是要挑毛病，也挑不出什麽來的吧。

    葉耀乾看了看問卷，又抬頭說道，石珊怡，朋友歸朋友，工作歸工作，有些巧是耍不得的，這些問卷等會會由辦公室的人，專門進行抽查的，要是發現你登記的號碼有誤，或是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填過問卷，你該知道是個什麽樣的結果。

    要挾我，嚇唬我，恐嚇我啊！你當我石珊怡是個白癡嗎，你這小伎倆，我早就看出來了，想為難我，根本就沒門。

    我心中暗自慶幸，多虧有那位大爺幫忙，要不今天絕對討不了好去。

    葉公子，我石珊怡的工作，是經得起任何考驗的，你盡管放心的交他們去驗證好了，哪怕你每一個都打一遍電話，我都敢保證，這裏所有的問卷，都是真實的。我瞪著葉耀乾，漫不經心地說道。

    看著葉耀乾那副敢怒卻不敢言的神態，我心裏別提有多開心了。天降大任於我石珊怡，豈是你這種卑鄙小人一個拙計就可陷害得到的呢。

    我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在樓道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緩緩地吐出。

    這個助理督導的工作真是讓我覺得太壓抑了，當然，如果要是沒有葉耀乾，我想這份工作做起來還是會蠻開心的。起碼我已經習慣了這份工作所帶來的生活，習慣了這種生活所帶來的樂趣。

    該死的牲口，我前世與你有仇嗎，幹嘛要處處的來針對我。我知道你對我有想法，這是好事，可你不能因愛而恨啊！世上不能如意的戀人多了去了，要都像你這樣，那社會還能和諧下去嗎。

    別逼我太甚，說不得老娘發寶氣辭了這份工作，我看你還怎麽個糾纏法！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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