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畢竟比病房裏要涼快，特別是到傍晚的時候，因此，總是有人從顧小楠的眼前走過，可是，她的注意力始終在那輛車上。

    知道他在那裏，卻看不見他，更加不能走過去和他說話。

    那麽，坐在這裏又有什麽意義？看著他和他的女朋友恩愛麽？那和她顧小楠有什麽關係。

    腳長在她的身上，她可以隨時選擇離開，可內心裏總有一個聲音呼喊著，要她留下來，直到最後，這個聲音徹底統治了她的意念。

    夏風習習，吹著她的發絲，吹著她的裙角。

    時不時地，她將視線投向他的車子，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不見他離開，也不見聶瑾過來。

    就這樣傻呆呆地坐著，一直坐著。

    薑毓仁坐在車裏，開著所有的窗戶吹著風，等著聶瑾下來。

    今天是他生日，父母都去了北戴河療養，姐姐也出差了，隻有姐夫在省城。他是從來都不會重視這個日子的，隻有家裏人很在意，每年都要聚一下為他慶祝，好像他還是小孩子一樣。今年生日，是聶瑾主動提出來陪他過的。為此，他從柳城趕回來，在z市市中心的一家高檔西餐廳訂了位置，準備晚上一起過去吃飯。

    難得她記得他生日，因為正好是周末，她也沒什麽事。他是昨晚到了省城，今天一大早就和聶瑾去逛街了。難得的周末，兩個人難得的約會。

    洢水路上名品店聚集，每家店都進去了，她在那裏挑著試著，他坐在沙發上等著她，隨手拿著店裏的宣傳冊翻著。聶瑾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也極有自信。對於自己的品味，她從來都不會問他的想法，因此他從來都不會對她的穿著打扮發表意見。雖然工作繁忙，可聶瑾對於自己的著裝，向來是一絲不苟的，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全部都是大牌。

    看著聶瑾選購，他的腦海裏時不時地會竄出另一個人的身影，那個雖然不在意穿著卻很大方得體、隨意舒適的女孩子。甚至有幾次，他還會想，如果是顧小楠穿上那件衣服會是什麽效果。應該會很好笑吧，聶瑾的風格和她的完全是兩種，相去甚遠。

    陪女人逛街，是一件超級無聊的事，這是男人的共識，他也是認同的。可是人總是要做很多自己不喜歡的事，身為男人，這件事就是必修課。

    最後全是他付賬，盡管聶瑾不願意，可他是她正牌男朋友，理所應當是他付錢。

    當然，既然是他的生日，聶瑾也給他買了服飾。

    此時，聶瑾的物品早就被店裏送去了她家，而他的在車子後備箱躺著。

    到了下午三點多的時候，聶瑾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是有急診手術，就趕回醫院。他陪著去了，在她的辦公室上了一下午的網。好不容易等到她從手術室出來，剛準備要離開，外科主任打來電話，讓她趕緊過去參加一個緊急會診。她便讓他下樓等她，薑毓仁就下來了，結果等到現在，聶瑾沒有來，電話也沒有。

    坐在車裏等著她，竟然比之前更無聊。

    他時而將車座放下去躺一會兒，時而又起身坐一會兒，時而把車上的廣播打開，時而又關上。一遍遍看著時間，時間過的那麽慢。

    實在受不了了，他隻有百無聊賴玩著手機裏的遊戲，他的手機裏隻有一個遊戲，那就是俄羅斯方塊，一直玩著。

    然而，人的耐心，總有耗盡的一刻。

    剛發動了車子，就聽見有人在敲車門，他轉頭看去，以為是聶瑾——

    “怎麽是你？”看到了車邊站著的顧小楠，他愣住了。

    顧小楠笑了下，假裝意外見到他的一樣，說：“我來看朋友，剛好看見您在這裏。在等人嗎？”

    “嗯，準備回去了。”他說。

    她“哦”了一聲，然後對他微笑著揮手道別。

    “那我也走了，薑市長，再見！”她說。

    見她轉身走了，他想了想，趕緊下車追了上去。

    “怎麽了，薑市長？”她疑惑地問。

    “你，你吃晚飯了沒有？”他想了想，問。

    “沒有。”她沒打算騙他，說不清什麽原因，也許是有私心吧。

    “要不，我們一起？”他注視著她的眼睛，問。

    她愣了下，很快就恢複了鎮靜，極為瀟灑地說：“要不，我請您吃飯？”

    “你？”薑毓仁道。

    “不行嗎？”她笑著說。

    他也笑了，好像有些無可奈何一樣，說道：“好吧，那就你請，上車吧！”

    她點點頭，跟在他身後。

    這不是她，她不是這樣的，她從來都沒有在異性麵前這麽豪爽。

    車子緩緩開出醫院的大門，他問：“咱們去哪裏？”

    “呃，”她認真地想著，看了一眼外麵的夜色，“不如，不如我請您吃燒烤吧，怎麽樣？”

    他笑了下，點頭。

    於是，車子按照她指的路線開著，一直開到和平廣場的東口。

    “快到了，您找個地方把車子停下就好了。”她說。

    周末很難找到停車位，最後在廣場東口的一個小巷子裏找了個位置。

    她下了車，時走時停，確保他是跟著自己的。

    “你說的是這裏？”他望著眼前的啤酒廣場，驚訝地問。

    “是啊，這裏有家烤羊肉很不錯的。”她說出口，才想起來一個問題，趕忙說，“您要是不喜歡的，我們，我們可以換個地方的。”

    他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周圍的人。

    “算了，我們進去找個位置。”他說，“你領路。”

    終於找了個位置，顧小楠便招呼來服務生點菜。

    “這家有很多燒烤，羊肉類的，還有烤魚和烤雞翅雞胗什麽的，您要什麽？”顧小楠將菜單遞給薑毓仁，問。

    “既然你熟悉，那就你選吧！”他說。

    “您沒有什麽忌口的吧？”她問。

    薑毓仁笑了下，說：“都領到這裏來了，你覺得我還會有什麽忌口的嗎？”

    她“嘿嘿”笑了，便按照自己的喜好點了烤羊肉和烤雞翅。

    “要不要喝酒？”她問。

    他搖頭。

    “那要點飲料吧，您喝什麽，我去買。”她說。

    “可樂就行了。”

    於是，顧小楠起身從旁邊的攤位買了兩瓶可樂拿了過來。

    “我要了冰鎮的，現在天氣熱——”她說。

    他打開瓶蓋，喝了一口。

    周圍很吵，因為客人很多，他們坐的一張方桌上又加了兩個客人，看樣子是情侶。

    顧小楠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約他來這樣的地方，想說話，可是周圍的聲音太大，她也說不出來。

    薑毓仁好像也不在意這樣嘈雜的環境，對她禮貌地笑了下。

    店家生意太好，他們點的東西一時之間也沒上來，隻能等著。

    顧小楠想擰開瓶蓋，卻怎麽都擰不開，他將瓶子拿過來給她擰開，她笑了下說了“謝謝”，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

    時不時地總有人從身後走過，顧小楠正坐著，突然被身後走過的人撞了下，手中的飲料瓶一歪，可樂就灑到了旁邊桌的人背上。

    她趕忙起身，還沒了來得及開口道歉，人家就罵上了，一轉身，看見是個年輕女孩子，便停住了罵，呲牙色迷迷地笑著。

    顧小楠連連道歉，還從包包裏取出一包紙巾遞給對方。誰知那人沒有接紙巾，卻是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幹什麽？鬆手！”一旁的薑毓仁立刻起身站在顧小楠身邊，對那個男人喝道。

    那個男人顯然喝多了，掃了薑毓仁一眼，嘴裏罵了一句什麽髒話。薑毓仁沒理會對方罵他，卻是用力拉開了顧小楠，將她擋在自己身後。

    和那個男人同桌坐著的三個年輕男人站起身，盯著薑毓仁。

    一看就不是善類！

    “怎麽？大庭廣眾之下，還想打架嗎？”薑毓仁掃了一眼那幾個人，眼神極為不屑。

    之前抓著顧小楠的那個男人破口大罵，抬腿踢薑毓仁卻被他躲開，而那人反倒被薑毓仁一拳正中腹部，痛苦地跪在地上。

    其他三人看見同夥被打了，掀翻了桌子就朝著薑毓仁和顧小楠來了。

    本來擁擠的空間，此刻變得更加擁擠。

    一個人朝著薑毓仁掄起拳，薑毓仁躲開了，然後還擊，將對方打趴在地上。接著又上來兩個，一個去扶地上的同夥，另一個砸破了一個啤酒瓶朝著薑毓仁來了。

    顧小楠見狀，抓起自己桌上的可樂瓶就朝著拎啤酒瓶的那個男人就潑了過去，就在那個人愣神之際，她喊了聲“快跑”就拉起薑毓仁的手開始跑，那幾個人就在後麵追。

    啤酒廣場上擺滿了桌椅，也坐滿了人，顧小楠就一直抓著他的手在縫隙中間穿梭。追他們的人，因為喝了太多酒，很難在這狹小擁擠的空間裏行動自如，很快就被他們甩在了後麵。

    她幾乎聽不見周圍人的聲音，唯一聽見的就是自己的呼吸。

    緊張、興奮、還有陌生的刺激，充斥著她的心扉，讓她感覺此時的自己，不再是過去的那個人了。

    一路狂奔，跑出了啤酒廣場。

    “快，快上車。”他說。

    顧小楠便跟著他一直往停車的地方跑，回頭看去，早就看不到有人在追他們了。

    從啤酒廣場到他們停車的地方要過一條地下通道，兩人跑到地下通道，這才停了下來。

    地下通道裏人很少，偶爾路過幾個人，然後就是彈著吉他唱歌的少年。

    他們跑不動了，靠著牆上的廣告欄不停地喘氣，卻忘了那兩隻一直緊握在一起的手。

    她別過臉看著他，忍不住笑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