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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與馬曉波、林孜秀有了第一次接觸之後，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孫秉雲再沒有任何猶豫，他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按部就班的布置計劃。

    前世的時候，孫秉雲在飛馬廣告公司做過一段時間的文案，雖然他對這個行當的了解不算是多麽深入，但是一些粗糙的運作手法他還是有所涉獵的。廣告這一行的發展，在九三年的時候偏重點仍舊主要集中在報刊、廣播電視類的媒體廣告範圍內，而移動多媒體廣告以及孫秉雲想要走的戶外廣告還沒有算是正式起步，尤其是前者，也就是移動多媒體廣告形式還處在雛形階段，受傳播載體的限製，它現在還談不上什麽發展。

    對於戶外廣告這個行當來說，有兩個關鍵性的問題是繞不過去的，第一個就是廣告載體，也就是廣告牌，第二個就是可以合作的業務戶，更準確的說是一種關係網。

    相對於報刊、電視廣播的廣告形式來說，戶外廣告的優勢在九十年代初並不明顯，廣告商家對這種受眾相對固定的廣告形式並不看重，故而廣告公司要想拉到客戶，往往都是憑借著關係，也正是以為內如此，廣告業務員才能享受到超高的提成。

    孫秉雲想要涉足戶外廣告這個行當，他自然要先一步評估自己現在的優勢。就整個南疆省，九三年戶外廣告還處在起步階段，從事這個行當的廣告商家屈指可數，作為沿海經濟開發區的臨海市，整個市內八條較為繁華的街道上甚至都看不到廣告牌的存在。而高速公路方麵，南疆省現有的兩條過境高速，一條由臨海過南通直達鄰省蘇亭的蘇臨高速，一條由南平通往臨海的南臨高速，現在道路兩邊也都還沒有高立柱廣告牌的存在。這也就意味如今的戶外廣告競爭壓力小。另一方麵，就關係網絡而言，孫秉雲現在都不用去發愁。臨海市的經濟現在雖然還處在起步階段，但市內實力雄厚的企業集團也不在少數，且不說像長河醫藥、嶺東汽車這些資產過千萬的大中型企業，單單是西華縣小康示範村十三屯、南麓兩個鎮，就有大大小小的五金廠近百家，有這些企業存在，再加上老頭子在市長的位子上坐的穩當，還用怕拉不到廣告客戶？

    當然，孫秉雲在這方麵考慮最多的，還是因為廣告這一行最容易起步，也最能鑽政策空擋。就拿孫秉雲最貼近眼前的計劃來說，這個廣告公司一旦成立，首先需要消化的就是來自於嶺東汽車的八十萬回扣。

    孫秉雲想得很清楚，八十萬的回扣如果直接揣進兜裏，那就是典型的收受賄賂，這一瓢髒水如果粘在身上，無論到什麽時候都洗不幹淨了，最重要的是，對於心懷叵測的馬曉波來說，這還是一個最現成的把柄。

    為了能夠順利的拿到這筆錢，而且還要拿的盡可能不過紅線，孫秉雲必須盡快把這個廣告公司弄到手，到時候這一筆錢就可以通過廣告公司與嶺東汽車進行業務合作的方式劃撥過來。至於說將來嶺東汽車的廣告要做在什麽地方，廣告牌的租期為多長時間，這廣告做的有沒有效果，那就不是他需要考慮的。

    當然，這個成立廣告公司作為受賄中轉的計劃，隻是一個粗略的框架，孫秉雲很清楚，要想將自己的底子洗的盡可能白一些，就必須更加注重細節部分。這年頭，粗枝大葉隻能屬於老實人，而要做壞人，就必須心細，萬事謀定而動，走一步看三步，甚至是看的更遠一些，隻有這樣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證自身的安全。

    作為一個江南的沿海城市，臨近七月份的臨海市天氣潮濕悶熱，家裏沒有空調，客廳頂部的吊扇與沙發背後的落地扇都開到了三檔，孫秉雲穿著一條大褲衩，光著膀子，橫躺在沙發裏，仔細的查看著手裏拿著的那一頁信紙。

    整整一頁的信紙上，寫了幾個幾個人名，而在人名的下方，還分別綴著一條條一款款的備忘。在這些人名中，排在第一位的並不是馬曉波，而是剛剛搬到這棟樓裏來住的林孜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女人就是孫秉雲一些列計劃中的核心。

    過去兩天，馬曉波正帶著這個女人四處奔波，市政、規劃、交通、銀行、工商，但凡是需要辦手續的地方，都是由他出麵幫著聯係的。

    公司的名字定名為“鼎新廣告”，注冊資金十二萬，銀行賬戶內的資金，是以臨海建業集團辦公主樓的樓頂廣告位抵押得來的貸款。貸款行與開戶行都是工商銀行光明中路分行，貸款手續的經辦人為工行光明中路分行信貸部主任賈全盛，貸款人是“鼎新廣告公司”總經理林孜秀，擔保人則是建業集團總經理馬曉波。

    將這一部分備忘來回的看了幾次，又埋頭思索良久，孫秉雲坐起身，從茶幾上拿過一支圓珠筆，在賈全盛與馬曉波、林孜秀之間勾了一條橫線，很明顯，從目前的情況看，如果將來廣告公司的財務出現問題，有據可查的關聯方就是這三個人。

    鼎新廣告在工商局、市政規劃等部門辦理的登記申請手續，都顯示公司性質為私營企業，公司法人為林孜秀。法人，法人，顧名思義，那就是公司犯法之後第一個要站出來負責的人，從這方麵看，如果將來鼎新廣告出了問題，第一個要受到追查的就是林孜秀。

    用筆在林孜秀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孫秉雲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他將鼎新廣告公司的名字圈起來，又用一條橫線將它與林孜秀名字邊上的那個圓圈連起來，而後，又扯出另一條橫線，將鼎新與嶺東汽車連在一起。隨後想了想，又在這條橫線的中間部分綴了一個“80”。

    嶺東汽車以廣告費的形式，將八十萬資金劃入鼎新廣告名下，這隻是孫秉雲創辦這家廣告公司的第一個計劃，而在今後，類似這樣的“廣告費”可能還有很多。雖然說以廣告費的方式收受賄賂、刻拿回扣很難追查，但畢竟還有一個“萬一”在那兒，孫秉雲不得不小心一點，盡一切可能與自己撇清關係。

    林孜秀這個女人很好控製，她思想單純，孫秉雲能夠察覺的出來，在過去的幾天裏，她對自己一直都有著很深的愧疚感，如果這種愧疚一直保持下去，那將來即便是鼎新的問題被追查出來，她也不太可能咬上自己。當然，最重要的是，她還有一個女兒做拖累，孫秉雲琢磨著，過上一段時間，等廣告公司的收入抽出來，就以治病的名義把小小送出國......

    整個計劃布局到這兒，兩個問題出現了。

    將信紙翻過來，孫秉雲在最上麵寫了“鼎新廣告銀行賬戶”幾個字，又在這幾個字的下麵寫了林孜秀的名字，而在她的名字下麵標的則是馬曉波，最後是一個大大的圓圈。

    鼎新廣告不管以什麽方式拿到的資金，最終都必須拿出來，否則的話，孫秉雲就等於是白忙活了，而這筆錢應該怎麽轉到自己手裏，卻是一個頗大的難題，最緊要的是，這一個過程完成之後，必須將髒水引到馬曉波的身上去，以此來轉移視線。

    “王娟......”

    沉吟了良久，孫秉雲嘴裏輕輕的念道一聲，用筆在馬曉波與那個大圓圈之間的橫線上寫下了兩個字。

    “王娟”，藍色圓珠筆在雪白信紙上勾勒出來的名字異常顯眼，看著他，孫秉雲腦子裏驟然一沉，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顫，隱約中，他似乎聽到一個漠然的聲音在他耳朵裏冷笑——這聲音是屬於他自己的，當然，是前身那個“自己”。

    回想起幾天前讓馬曉波在這棟樓裏為林孜秀安排個住處的時候，孫秉雲就感覺冥冥中有一個幽魂般的存在在暗暗的操縱著自己。很明顯，從當時的情況看，安排林孜秀住到這裏絕不是個穩妥的主意，可自己就是鬼使神差的提了這麽一個要求。而現如今，按照這個計劃去推敲，這一步又走得實在是太妙了。

    是自己天生就有做壞人的稟賦，還是前身的靈魂並沒有從這份身體裏徹底退出？心裏胡思亂想著，孫秉雲就覺得脊背發冷，耳稍上時不時的還有一股股陰風吹過。

    深吸一口氣，將桌上的信紙拿起來，回頭看了一眼，才想起剛才自己將客廳裏的兩個電扇都開開了。

    “真是疑心生暗鬼，”嘴裏嘀咕著罵了一句，孫秉雲起身走到窗邊背風的位子上，劃燃一根火柴，點了一支煙，順手又將那張信紙付之一炬。

    就在手中的信紙即將燃盡的時候，窗外傳來汽車行近的聲音，沒過一會兒，一輛黑色的桑塔納開過來，緩緩的停在了樓道外的石磚路上。

    看著車前的牌號，孫秉雲眼皮一跳，他知道一個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人終於還是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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