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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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向南最後說了那麽一句話就上樓去了,孫秉雲又尋思了片刻,才把手中的碗筷重新放下,拿過老頭子剛才搭在沙發靠背上的西服,將他說的那張名片翻了出來。

    名片的樣式很簡單,就是一張純白色的硬紙片,孫秉雲一開始拿反了,隻看到了背麵的兩個電話號碼,他將名片翻過來,隻見繪著玫瑰圖案的名片正麵上,就印了簡單的幾個字:南翔集團公關部經理,喬淑穎。

    在第一眼看到“南翔集團”這四個字的時候,孫秉雲就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響,整個腦仁似乎都在一瞬間被炸開了,一些前世的所見所聞以及重生後的揣摩臆測都在這一刻變得虛無縹緲起來,他真正意識到,前世那個喧囂一時的臨海市腐敗大案,恐怕並不像公眾傳說的那般簡單。

    南翔集團,則是立足南疆省的一家大型綜合性實業集團,前世的時候,因為本身是一個小人物,故而孫秉雲對這家集團了解不多,就他所知的那一部分,便是九三年末南翔進入臨海,成立了臨海“南翔進出口貿易公司”。這家公司在臨海市並不怎麽顯眼,它做什麽生意估計也沒多少人去關注。南翔集團真正在臨海市叫出名頭來的時候是九五年,也就是在劉怡霞畏罪自殺之後,她一手創辦起來的天南酒店的接手人就是南翔集團。而當時新海港區的海港碼頭一期建設工程已經進行到了一半,因為劉怡霞案的揭破,這個工程停止了將近半年的時間,隨手的接手人似乎也是南翔。九八年,臨海腐敗案曝光,南翔並沒有受到什麽牽累,反倒是因馬曉波出逃而陷入巨額虧損的臨海建業集團,在不久之後便被南翔集團旗下的豐茂公司並購了。

    都說耳聽是虛眼見為實,此時的孫秉雲忽然發現,其實眼見也不一定就是事實——這一點革命先輩早就論證過了,要不唯物辯證法怎麽說必須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呢。

    手裏拿著硬邦邦的名片,孫秉雲的腦海裏又閃過老爸剛才說過的那句話:“臨海市的問題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簡單。”的確,臨海的問題豈止是不簡單,簡直可以說是複雜的很,不,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南疆省的問題很複雜。

    回想起自己過去幾天所考慮的那些問題,孫秉雲心中苦笑,他琢磨著,如果自己的懷疑是正確的,那麽什麽臨海市的領導班子,什麽劉怡霞、馬曉波,這些人統統都是可憐蟲。馬曉波就如同一隻走狗,上下折騰了近十年,就為幾千萬而背負了一輩子的罵名,整個人跑到加拿大成了喪家之犬。劉怡霞呢?她的下場更加淒慘,為了搶下新海港區的建設項目,她把老本都壓上去了,最後不僅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還落了個身死名裂的結局。至於說臨海市孫向南他們這一批人,很明顯,他們多半是被推來背黑鍋的。

    如果真能做到透過現象看本質,總會讓人有一種眼前豁然一亮的感覺,但伴隨這個感覺同時到來的,更多時候卻不一定是心曠神怡,至少現在的孫秉雲就有一種口幹舌燥的感覺。

    將手中的名片翻過來調過去的看了幾眼,隨手扔在一邊,孫秉雲端起茶幾上的涼茶水灌了一口,又給自己點了一支煙,這才起身走到客廳的正窗前。

    窗外陽光明媚,不遠處,人民商廈職工宿舍樓那個正對著這邊的窗戶內,兩個長發披肩的姑娘正在換衣服,窗簾沒有拉上,半截雪白的身子就那麽暴露在窗口。

    孫秉雲朝那邊瞄了一眼,伸手扯過窗簾,將自己的身子擋住,而後靜靜地看著窗外遠處湛藍湛藍的天空。

    國內進入改革開放已經十幾年了,這場改革來勢洶湧,就如同是一排排的巨浪以不可逆轉的勢頭席卷了全國各地。按照那句話的說法,在改革巨浪掀起的同時,當人們的思想由“又紅又專”向“金錢萬能”轉變的時候,難免有一些原本沉在海底的沉渣汙垢會被掀起來。窗戶打開了,飛進來也不一定是蝴蝶,很有可能也會有蒼蠅乘隙而入。而對於現在的孫秉雲來說,他要考慮的問題就是:自己到底是應該扮演一個沉渣汙垢的角色,隨著蒼蠅們翩翩起舞,還是端正立場,同那些沉渣汙垢、蒼蠅臭蟲們死磕。

    隨波逐流?他有的選擇,畢竟有著一番前世的經曆,他可以搶在最後那一刻到來的時候學馬曉波出逃國外。死磕?他現在力有未逮,畢竟連他那個市長的老爸都要在這些人麵前低頭,他這個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又算得了什麽?

    站在窗前忐忑了一會兒,孫秉雲穩住心神,將前世記憶中的某些細節又重新過了一遍,他敢肯定,如果自己關於南翔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麽前世九五年發生的一係列事件,肯定都與南翔有關。

    “3.25”事件,馬三波村村民與數百流氓地痞發生爭執,最終導致十三人死亡的特大惡性事件,隨後,臨海市成立由市政法委書記親自掛帥的專案組,不長時間,臨海市著名民營企業家劉怡霞被定為主要責任人。

    孫秉雲記得很清楚,那時候市裏專門就此案做了通報,劉怡霞本人也被刑事拘留,但隨後不久,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她又被放了出來。緊接著,就是省內的一大串人事變動,省委常委、省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廳廳長的朱茂全以及省委常委、省紀檢委書記劉子生被調往鄰省,接替他們職位的周國勇與柯楊兩人,又在赴任的路上出了車禍。再之後,“3.25”案最終定論,劉怡霞在被捕前服毒自殺。

    將這一大串前世發生的事情聯係在一起,再加上自己的推測,孫秉雲得出一個結論:如果南翔集團真的是臨海市腐敗案件的幕後推手,那麽它在南疆省也不是一手遮天的,不管是基於什麽目的,在南翔的對麵,總有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夥人在同它作對,否則的話,劉怡霞不會在刑拘之後很快就被放出來。如果這樣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麽後續發生的“4.13”車禍,恐怕也沒有那麽簡單......

    想到這些,孫秉雲不僅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他發現對手所站的高度,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夠攀比的,要跟他們死磕談何容易?至少從目前來看,自己那不是死磕而是磕死。

    手中的煙卷不知不覺已經燃盡了,火紅的煙頭灼烤著手指,讓孫秉雲從茫無頭緒的沉思中驚醒過來。

    把窗戶拉開一道縫隙,順手將煙頭扔出去,孫秉雲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沙發旁邊,屁股剛一挨到沙發座上,茶幾上那張簡單的名片便再一次跳入他的眼瞼。

    看起來老頭子是跟他們做好交易了,而交易中的一項,大概就是為他的兒子,也就是自己,謀上一條財路。這說明什麽?毫無疑問,這一方麵說明了老頭子的黨性不是很堅定,另一方麵也說明他預感到了危險,這筆交易也就等同於用他手上的權力為兒子換一個吃穿不愁的後半生。平生第一次,孫秉雲感覺到孫向南這個大貪特貪的臨海市市長,其實也是個凡人,在他的心裏,兒子其實比什麽都重要。

    “xxx的!”愣愣的看了那張名片幾分鍾,孫秉雲猛地甩甩頭,將腦子裏的胡思亂想一股腦甩出去,同時嘴裏爆了個粗口,心道,“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一條命嘛,老子好歹活了一世了,這輩子就算是賭輸了把命賠進去,也不算是吃虧。要是賭贏了,沒準就是名利雙收,一輩子的富貴。”

    伸手將茶幾上的名片抓過來,把上麵那個明顯屬於女人的名字以及兩個電話號碼都記在心裏,孫秉雲猛地站起身,用力揉揉酸麻的太陽穴,一路徑直回到自己的臥室。

    這間原本屬於前身的臥室裏,這幾天已經變了個樣子,牆上貼的那些美女裸體畫,已經被扯下來塞到了床下的廢紙箱裏,原本塞滿兩個抽屜的黃色錄影帶,同樣也進了那個箱子。現如今,臥室的四壁上粘貼的是幾幅風景畫,還有一張“難得糊塗”的掛聯。

    孫秉雲走進屋,朝四壁上看了一眼,徑直走到床邊,將床下那個準備不久之後扔掉的紙箱子拽出來,把裏麵的美女畫報、裸體像、黃色錄影帶之類的東西一股腦倒在床上......

    風景畫扯了,重新貼上美女裸畫;掛聯摘了,換上那個色情風鈴;前兩天才清空的抽屜,又塞滿了黃色錄影帶與色情畫報......等到一切都忙完之後,孫秉雲一頭栽倒在床上。他現在需要好好的睡一覺,等到一覺醒來之後,他的前身就會回來,而他自己,將會把一顆冷靜的心深深的藏在這個紈絝子的軀殼內,讓別人既看不到也摸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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