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工業強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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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騷雞小心翼翼地收好名片,這才注意到病房裏幾個人都在看著他。

    陸海濤走後,病房裏還剩下四個人:老人、中年女子,騷雞,還有一個女孩,估計是小保姆。

    中年女子叫陸海琴,是陸柱國的女兒,此前騷雞還以為她是陸海濤的老婆。

    想想也是,隻有做兒女的才會如此體貼父親,做媳婦的,那會大熱天跑出去給家倌買躺椅?

    騷雞是有話要問老人,但卻拖延著時間不想馬上問,問完了話,他還好賴著不走嘛?走了,還有機會再見到陸海濤董事長嘛?

    吊瓶裏的藥水終於快要滴完了,小保姆按了牆上的一個紅色按鈕,接著又出了病房,找護士去了。

    不一會,護士和小保姆進來了,護士開始給老人拔針,今天的吊針就到這了。

    拔了針的老人,要去衛生間,騷雞要扶他,老人卻道:“不用,不用。”

    真的不用,老人的腳步還算穩健。

    從衛生間出來,老人在躺椅上躺下,道:“還是躺椅好啊!”

    這回,老人加了點力,搖擺的幅度更大了,感覺也更舒服了。

    搖了一會,老人想起什麽,停下來,問騷雞:“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啊?”

    騷雞老老實實地道:“我叫曾憲輝,鄉裏人都叫我騷雞。”

    大家聽了都笑。

    老人也啞然失笑:“騷雞?怎麽叫這麽個名字啊?”

    騷雞嘿嘿一笑,也沒辦法解釋,反正他覺得:“你們要笑就笑好了,隻要你們覺得我老實就好了,老實人才更讓人信任。”

    人家那知道他還存著這份心思?

    老人接著問騷雞:“你是那裏人啊?”

    騷雞道:“我是通南縣的。”

    “通南縣?”老人反問一聲。

    老人顯然是知道通南縣的,又問:“通南那個鄉鎮?”

    騷雞道:“冠山鄉。”

    “冠山鄉,冠山鄉”老人嘴裏念叨了二遍,道:“冠山鄉有個鳳凰嶺啊!”

    騷雞就很驚奇:“對哩,是有個鳳凰嶺哩。老人家你怎麽知道的?”

    老人沒有回答,而是道:“你們鳳凰嶺,出土匪的地方啊。”

    鳳凰嶺出土匪,這對於騷雞這樣的年輕人來說,還真是不清楚。

    但是,老人知道通南縣,知道冠山鄉,知道鳳凰嶺,還知道鳳凰嶺出土匪,這就好辦了,這讓騷雞與老人之間有了共同的話題哩。

    此時,老人已經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

    1949年,解放軍南下大軍一路追擊國民黨軍隊,也一路接收地方政權,在組建紅色政權的同時,也負責清剿殘餘勢力和土匪武裝,陸柱國就參加了鳳凰嶺剿匪工作隊,而自己的好戰友、好兄弟董延慶,卻在全國即將解放之際,犧牲在鳳凰嶺。

    董延慶是個機槍手,大個子,暴牙,身體很結實,打起仗來非常勇敢,很得隊長器重,隊長高興了會罵:“董延慶,你狗日的天生就是個機槍手!”

    可就是這樣一位優秀的機槍手,卻中了土匪頭子彪哥的冷槍,戰鬥還沒打響,一棵罪惡的子彈,就射向了董延慶,可見彪哥很有戰鬥經驗,是專門瞄準了剿匪隊的機槍手的。

    後來彪哥投降了,按理說彪哥是可以得到寬大的,可就是因為他親手射殺了董延慶,剿匪隊員們恨死他了,陸柱國是堅決主張要鎮壓彪哥的,還跟隊長說,那怕是犯紀律,也要親手幹掉彪哥!

    最後,彪哥還是被鎮壓了,就在董延慶的墓前,是陸柱國執行的,應該是一槍斃命了,可是隊長還是提著駁殼機上去補了二槍。

    土匪頭子彪哥真是死有餘辜哩。

    陸柱國回憶著這些,已是老淚縱橫。

    騷雞看過電視劇《烏龍山剿匪記》、《湘西剿匪記》什麽的,本以為土匪隻在湘西才有,隻在十萬大山中才有,那知道就在冠山鄉,居然也出過土匪,出過一個威風凜凜的土匪頭子彪哥?而麵前這位身體虛弱的老人,就是當年的剿匪隊員!

    老人的經曆其實算不上多麽傳奇驚險,但對於騷雞這樣的小青年來說,關於鳳凰嶺的故事還是有些震憾力的。

    騷雞就道:“爺爺,後來你有沒有去過鳳凰嶺啊?”

    騷雞這聲“爺爺”可是發自內心的。

    老人答道:“六十年代去過一回,後來就沒去了。”

    騷雞道:“爺爺,要是你還想去鳳凰嶺,我陪你一起去。”

    老人笑了:“我倒是想去,唉,早該去啊。”

    陸海琴道:“爸,現在的路,應該比以前好走了,要是你真想去,等你身體好一些,我們一家人陪你去?”

    小保姆蘭子也道:“爺爺,我也要跟您去!”

    老人就有些猶豫:“去當然是真想去,就怕太麻煩。”

    騷雞道:“有什麽麻煩?你這樣的老革命,回到我們冠山鄉,我們冠山鄉的人,抬都要把你抬到鳳凰嶺去。”

    老人就笑了:“嗬嗬,再商量,再商量。”

    這以後,騷雞當然也問了老人,為什麽那麽喜歡藤做的躺椅?

    老人道:“躺椅好啊,藤做的就更好了,冬暖夏涼,累了,躺上去,閉上眼睛搖一搖,一身都舒坦啊。”

    對於怎麽改進躺椅,老人還真提了幾條建議:一是要注意扶手,就是二個手放上去要讓人覺得更舒服;二是要適當加高,太低了,冬天蓋的被子容易落在地下,搞髒被子;三是要考慮到腳,能不能讓腳放得更舒服,同時還能得到保健按摩?

    這可是一個真正的躺椅愛好者的建議哩,這些建議,是值得騷雞牢牢記在心裏的!

    晚上九時,當陸海濤再次來到病房時,發現騷雞還在,而且與父親很是親熱,就有些奇怪,搞不懂這小夥子究竟什麽來頭?

    老人見了陸海濤,高興地說:“海濤,你要好好幫幫騷雞!”

    騷雞終於有機會把藤器廠和自己的情況告訴了陸海濤,而陸海濤更感慨騷雞居然來自父親當年戰鬥過的冠山鄉,可見這小夥子與自己一家人確實有緣。

    既然有緣,幫他一把又有何妨?

    不知不覺,到了晚上11點鍾了,騷雞才不舍地與老人分手,說好明天再來。

    第二天一早,騷雞跟小旅社把賬結了,以後幾天就以醫院為家,在醫院陪了老人三個晚上,有了這樣一個勤快又細心的小夥子,把小保姆蘭子也解放了,不用整天呆在病房了,蘭子每天很是用心地在家裏做了飯菜,送到醫院,當然也包括了騷雞的,騷雞也跟著享受爺爺的夥食待遇,再不用吃二塊錢一盤的炒粉了。

    這幾天,騷雞與蘭子也熟了些,知道蘭子也是北方農村人,與爺爺家有點遠親。來到南方後,喜歡上了南方的山青水秀,再也不想回去了。

    按著陸海濤的想法,是先讓她在家做幾年保姆,以後給她安排個工作。

    蘭子長得蠻好的,個頭不小,穿上高跟鞋看著還比騷雞稍高一點,身材也挺豐滿的。性格有點大大咧咧的,一口的東北話,人說成“銀”,聽著挺逗。

    而此時的騷雞,臉上的粉刺消退得也差不多了,其實是挺英俊的一個小夥子。

    一次,騷雞與蘭子在病房裏不小心撞在了一起,手臂就觸到了蘭子豐滿柔軟的胸部,心就咚咚跳得厲害!

    蘭子臉也臊得通紅,卻沒生他的氣。這以後,不知為什麽,跟騷雞說話的聲音都變細了些。

    爺爺其實很喜歡說話,是個“話癆”,難得有個騷雞這麽忠實的聽眾,自然很是喜歡騷雞。或許是心情愉快了,病好得還真快,一天跟一天不一樣。老人身體在好轉,一家人都高興。

    陸海陸、陸海琴兄妹倆都是忙人,有了騷雞成天守候在醫院,真是省了不少心。也奇怪,老人與他們做兒女的往往說不到一快,卻與這個騷雞挺談得來。或許,這就叫有緣了。

    蘭子更是動了芳心,在“有緣”後麵又加了幾個字:“千裏來相會。”

    直到爺爺出了院,騷雞才與一家人分手,信心百倍地返回了冠山鄉。

    回鄉裏之前,騷雞想起了牛書記給他的那個電話號碼,牛書記交待過,如果混得沒錢買車票了,就打這個電話。騷雞就有些好奇,找了個公用電話,試著撥通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喂?”

    嚇得他趕緊把電話掛了。

    牛書記給了他一個女人的電話!

    回到鄉裏,騷雞等不及回廠裏,先到鄉政府,把省城之行向牛三立作了匯報,包括陸海濤給他的名片,都給牛書記看過了。

    牛三立耐心地聽完了騷雞的匯報,仔細看過了名片,滿意地道:“騷雞,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騷雞道:“師傅,這是我應該做的。”

    牛三立道:“騷雞,你現在安心把躺椅的樣品搞出來,接待老革命的事,鄉裏會做好準備。我先考慮一下。”

    騷雞走後,牛三立想了一下,打了個電話,把阿柄叫來了。

    牛三立先給阿柄看了陸海濤的名片。

    阿柄也是個明白人,就道:“冠山鄉要有了水泥廠,全鄉的路都好辦了!”

    不光想到了辦企業,還想到了全鄉的路。

    這一點,牛三立都還沒來得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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