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召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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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開眼。”牛三立默默地念叨了二遍。

    想了一下,牛三立道:“原件還是不動,有複印件就可以了。”

    張玨道:“單位有複印機,下班沒人的時候,我拿去複印一份。”

    “恩”。牛三立道,“小心一些。”

    “知道。”

    牛三立這才對楊一道長道:“道長,像李慧珍這種情況,應該怎樣治療?”

    楊一道長道:“很麻煩,病人氣鬱不舒,思慮太過,心、脾都傷到了。這種病在西醫叫抑鬱症,中醫就叫鬱症。”

    張玨聽了很是佩服:“是,是,看過西醫,說是抑鬱症,也吃了藥,作用不大。”

    楊一道長道:“心病還得心藥醫啊,你們說是不是?”

    牛三立和張玨都道“是”。

    楊一道長沉吟了一下,對張玨道:“我開點中藥吧?”

    張玨道:“謝謝道長。”

    後來,牛三立有幾次和楊一道長在一起,他都想問問:楊一道長究竟用了什麽方法,能讓李慧珍說出心中的秘密?

    想問,終究沒問。秘書出身的他,還是謹記著一條:“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

    不久之後,他依然是秉持著這一條,去見了朱敏的父親朱寶國

    是朱敏通知牛三立,朱寶國要召見他。

    拿到張冬明遺書的複印件後,牛三立才把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朱敏。

    朱敏驚訝之餘,道:“要死!牛三立,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牛三立就嘿嘿地笑。

    “笑!好笑嗎?”

    朱敏責怪的語氣讓他感到溫暖。

    朱敏問道:“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牛三立道:“我想來想去,這事要繞過市裏,直接向省裏反映。如果你父母覺得不便插手,就隻有找宋副書記了。”

    “你認識宋副書記?”

    “我不認識,楊一道長認識。”

    “明白了。等我電話。”

    “恩。”

    聽了朱敏的介紹,聶唯敏先就表了態:“寶國,這事你得管!”

    朱寶國道:“幽州市的情況很複雜,這事得俞書記下決心才行。”

    “那你就跟俞書記談啊。”

    “談是要談的。讓我想想。”

    二天後,朱寶國告訴朱敏:“你通知牛三立,讓他帶著東西直接來見我。”

    時隔一年,牛三立再次見到了朱寶國。

    朱寶國一見牛三立,就放下了手頭的文件,站起身來,當然,並沒有移步。

    牛三立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朱書記您好,我是牛三立。”

    朱寶國麵帶微笑道:“三立啊,我們見過,嗬嗬。”

    示意牛三立坐下。

    待牛三立坐下了,朱寶國再次細細打量牛三立。

    二人這次見麵,與上次在通南縣委招待所見麵的情形已經大不相同了。

    那次,牛三立還是被審查對象,“待罪之身”,處於人生的最低點。

    而此時的牛三立,畢竟已經重新站立起來了,精神麵貌就好了很多,人也更為自信。

    又一直在練功,眼神有點特別,讓人覺得……怎麽說呢,這人心裏很幹淨?

    對,幹淨。就是這種感覺。

    因為朱敏的關係,牛三立與朱寶國的關係也變得複雜與微妙了。

    他不知道怎麽麵對朱寶國,想多了也沒用,幹脆不想。怎麽簡單怎麽來。

    所以,牛三立也不等朱寶國發問,主動道:“朱書記,東西我帶來了。”

    說罷,從包裏拿出張冬明的遺書,放到朱寶國的辦公桌上。

    朱寶國看了張冬明的遺書,放入一個文件夾,起身走了幾步,在沙發上坐下了,又衝牛三立一招手:“你坐過來。”

    牛三立就又恭恭敬敬地坐在沙發上,隻有半個屁股挨著沙發,雙手也放在膝蓋上。

    朱寶國道:“三立啊,你那個冠山鄉,現在怎麽樣了?”

    “現在怎麽樣了?”要回答這個問題,可長可短,隻是,朱書記日理萬機,有耐心聽你長篇大論麽?

    牛三立盡量以精煉的語言道:“到目前為止,冠山鄉的經濟排在全縣倒數第四,還是比較落後的。”

    朱寶國點點頭:“恩,不到一年,能前進三個位次,不容易了。”

    牛三立道:“水泥廠如果能搞起來,鄉裏的發展還會提速。”

    朱寶國看了牛三立一眼,心想:“到底是年輕人,沉不住氣啊。”

    就道:“既然說到水泥廠,我問你:如果不是那個什麽皮蛋疤子影響了你搞水泥廠,你會不會管這事?”

    牛三立沒有正麵回答:“要不是想搞水泥廠,我還真不知道有皮蛋疤子這個人。”

    朱寶國道:“這說明什麽?說明你的視野還不開闊,說明你對通南縣以外的情況了解得不多啊。”

    “是。”牛三立似有所悟。

    朱寶國接著道:“你想辦水泥廠,可以堂堂正正地辦,可以通過你們的縣長、縣委書記出麵協調,甚至也可以直接找郭運昌、王懷誌。找到這二人中的任何一人,隻要得到他們的支持,跟建委係統打個招呼,自然會有人出麵跟皮蛋疤子協調,那裏用得著冒險去找皮蛋疤子的犯罪證據?這是你要幹的事嗎?”

    牛三立聽出了朱寶國的意思,默不作聲。

    朱寶國道:“我現在給你出道選擇題:一是辦水泥廠,二是端掉皮蛋疤子,隻能二選一,你選那個?”

    二選一!

    朱寶國道:“別急,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說罷,朱寶國起身坐回到辦公桌前,開始看文件。

    牛三立開始認真思考“二選一”的問題。

    前前後後做了這麽多,不就是想即要搞水泥廠,也要搞掉皮蛋疤子麽?為什麽非要“二選一”?

    可是朱書記發了話,隻能“二選一”啊。

    牛三立知道這是朱寶國在考他,但這道考題出得太難。如果他選擇放棄水泥廠,固然很“崇高”,但也有些虛偽。如果不是為了水泥廠,皮蛋疤子的事,關他鳥事?

    可真要選擇水泥廠,放棄皮蛋疤子的事,且不說如何麵對李慧珍一家,就是自己,會心甘情願麽?

    牛三立的可貴之處,在於他並不是思考如何回答得讓朱寶國滿意,麵是如何麵對自己的良知。

    所以,牛三立在一瞬間作出了選擇。

    牛三立起身,坐到了朱寶國的麵前。

    牛三立道:“朱書記,我想好了。”

    “這麽快啊?你說。”

    牛三立道:“打掉皮蛋疤子。”

    “哦,水泥廠不辦了?”

    “既然是二選一,那就不辦了。”

    此時的牛三立態度堅決,那雙明亮的眼睛也坦然地與朱寶國對視著。

    “說說看,為什麽選擇打掉皮蛋疤子?”

    牛三立道:“因為,張冬明的遺書中有一句話:‘老天開眼’。”

    朱寶國聽了,深深地看了牛三立一眼。

    這個年輕人眼裏確有一種深邃的東西。朱寶國心想:小敏至今還沒見過他本人,但她卻已經深受他的影響了,一旦看到這雙眼睛,怕是會陷得更深罷?

    朱寶國點點頭,道:“皮蛋疤子能夠成為省人大代表,肯定是有其過人之處的,這些,你想過嗎?”

    牛三立道:“想過,是他用金錢換來的吧?”

    朱寶國搖頭:“你這樣想,就太簡單了。”

    牛三立心中一動!

    朱寶國道:“昨天,我跟幽州市的一位領導通了電話,他說,這幾年,他曾經多次到皮蛋疤子的水泥公司考察,有時是陪同上級領導考察,他看到的情況是:皮蛋疤子的水泥公司確實在做大做強,管理上也越來越規範,還製定了五年內上市的規劃。這說明什麽?說明皮蛋疤子基本上完成了從一個‘羅漢’到企業家的轉變,有人認為,這個轉變是有正麵意義的。”

    牛三立就有些震憾,也有些明白了朱寶國話裏麵的意思。

    就是說,郭運昌、王懷誌、鄭南這些人,其實都很清楚皮蛋疤子的發跡史,也容忍了他的一些不法行徑,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願意見到一個所謂“浪子回頭”的典型。

    想想也是,皮蛋疤子早已不是過去那個打打殺殺的“羅漢”了,今天的皮蛋疤子已經是著名企業家,是頂著省人大代表光環的人,而且還熱心參與各種慈善活動。

    這樣的“浪子”,不是那些善於“樹典型”的官員們希望看到的麽?

    這不也是一種“政績”麽?

    能樹這麽一個“典型”也是不容易的,是消耗了一定的政治資源、社會成本的,是付出了代價的。

    肯定有很多人不願意看到這個“典型”在一夜之間倒掉,此後的問責、追究,會使很多人難堪。

    或許,一些齷齪的交易也是在“樹典型”、“幫典型”的光環下完成的。

    或許,還會引發一場官場地震?

    牛三立身在基層,不可能掌握更多的情況和細節,也不知道皮蛋疤子這個“典型”最早是郭運昌還是鄭南樹起來的。

    但他現在知道了,皮蛋疤子在市裏主要領導心目中的分量。

    在皮蛋疤子沒有犯下新的罪行的情況下,想要動他,還真的很難。

    他無法猜測,市裏的領導們看到張冬明的遺書以後,究竟有多少人會拍案而起?

    反正,他覺得就這件事而言,繞過市裏是對的。

    朱寶國望著沉思中的牛三立,心裏還是滿意的。

    年輕人考慮問題,不可能麵麵俱到,但在大是大非麵前,能夠很快作出決斷,能夠堅持自己的底線,能夠麵對自己的良知,這就很好了。

    孺子可教也!

    這時,辦公室的門開了,一位中年婦女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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