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養得不錯的黑色桑塔納轎車在星城至朗柳的國道上奔馳，車前排自然坐著老韓和黃睿，而車後座上除了蕭宸，竟然還有一位清秀的小家碧玉，正是蓮蓮。

    蓮蓮的本名，叫嶽小蓮，說起來，一個很平常的農村家庭能夠取出這樣的名字，已經不錯了，起碼沒叫嶽小花不是。

    蕭宸此刻麵色凝重，正在詳細詢問中學裏頭收取的一些費用問題。

    “你具體說說看，究竟有哪些費用，竟然一年要交上千塊的雜費。”蕭宸問道。

    嶽小蓮道：“報名的時候，主要交書費差不多兩百塊，其餘就是學雜費一千多，和學前培訓費三百。然後第一學期讀書的時候，會收一年的加課補課費、輔導資料費、校服費、公共衛生費、停車費，哦，還要交保險，不管自己交沒交的，都要在學校再買一次……考試的時候，要交報考費、試卷費，如果輔導資料費、補課費、報考費、試卷費還有英語聽力磁帶費這五項不交，期末就沒有準考證。要是考得不好的，還要交補考費。”

    蕭宸聽了，沉默不語，半晌之後，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問道：“老韓，韓東算起來，也才從中學畢業沒幾年，那個時候他也要交這麽多錢嗎？”

    老韓本來早就有些忍不住要說話了，這時聽蕭宸發問，立刻就倒起了苦水：“誰說不是呢！蕭書記，您是不知道，這學校收費啊，那是天下第一狠！每一個費用，他們都能說出非交不可的理由來，好像這幾十塊幾百塊不交，兒子今後一輩子就沒出息了一樣，搞得我是忍著心疼拿錢啊——他們那是比宰豬還輕鬆！宰豬還要練練刀法呢，他們隻要嘴皮子一動，咱們這些家長啊，就隻能老老實實地雙手把錢奉上，還得客客氣氣說一句：‘麻煩老師嚴加管教’……您說這像話嗎？那個話怎麽說的來著，一點都沒有……”

    “沒有師德。”黃睿在旁邊給老韓補了一句。

    “對對對，沒有師德……說他們缺德都不行了，純粹就是沒有德！特別是高三的老師！”老韓恨恨不已道，想來當年韓東讀高三的時候，老韓同誌怕是真艸碎了心。

    蕭宸嗯了一聲，又問：“黃睿，你讀書的時候，是不是這樣？”

    “我那時候？”黃睿搖了搖頭：“我那時候還好吧，公社裏還算抓得嚴。”公社，是以前的老叫法，其實黃睿讀書的時候已經不叫公社了，但那時的人還沒改過口來，連帶著黃睿也就這麽叫著。

    蕭宸點點頭：“那就是這近……六七年來的事情了？”

    這話一開始沒人答，過了幾秒，黃睿不敢讓場麵出現領導問話之後的冷場，說道：“這個，現在還不清楚，要查一查才知道。”

    老韓想了想，道：“應該差不多吧，我記得以前好像就聽東東說過，說就他們那一屆高一特別倒黴，突然開始就要交這樣的費用那樣的費用了，以前都還好的。”

    蕭宸就又沉默了下去，七年前，也就是林誌立到鼎清區的第二年啊……

    黃睿此刻也一下子想到了蕭書記心裏的想法，也更加小心謹慎起來，不敢隨便插話。

    老韓雖然沒猜出蕭宸想了這麽遠，但根據這段曰子他對蕭宸的了解，他感覺到蕭宸對這件事情是不知道就罷，既然知道，恐怕就不會這麽坐視不理。隻是……老韓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心裏有些擔心，蕭書記是管經濟的，教育這一塊……使得上力嗎？再說，就算使得上力，也是插手別人的工作，人家會怎麽看他呢？蕭書記啊，您可別樹敵太多啊。

    嶽小蓮這時候根本不敢插話，她現在精神其實有些恍惚，昨天的事情，仿佛就跟做夢一般，若不是下身傳來的陣陣疼痛提醒著自己，隻怕真要懷疑那隻是一場真實的幻境了。

    她不知道蕭宸先前說的要帶自己回朗柳是什麽意思，現在坐在這輛“豪華”轎車上，她卻是慢慢明白過來，也許……蕭書記是要從她這裏開始查這個學校亂收費的事情了吧？

    想到這裏，她心裏有些害怕，雖然今年自己已經畢業了，可想起老師們嚴肅的麵孔，教導主任的疾言厲色，校長的高高在上……尤其是，弟弟也到了她以前的中學，所以她仍然忍不住有些害怕，擔心這件事情被學校知道以後，校領導和老師會對弟弟“另眼相看”。要是大弟因此讀不好書，自己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爸爸媽媽也一定會傷心吧……也許，爸爸又要喝醉了。

    想到這裏，她心裏就有些發涼，但看了看自己身邊臉色逐漸從沉重轉為堅決的這個年輕男人，不知道為何，她心裏就慢慢平靜下來了。千難萬難，對他這樣的大官來說，應該也不算什麽真正的難題吧？

    她忽然心裏閃過一個奇怪得連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的念頭：如果他真的能解決這個事情，讓大弟和小弟以後讀書都不用交這麽多錢，自己就算再……幾次，也是願意的，而且一定要把他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馬上她就自己臉紅了，呸呸呸，真不知羞，怎麽盡想這些事了。

    旁邊的蕭宸卻是發現了她的異樣，轉頭看了看，卻見她一臉通紅，心裏就有些奇怪，關切地問道：“怎麽了，是不是空調打得太熱了？……老韓，溫度稍微調低一點。”

    “不是不是。”嶽小蓮連忙道：“我沒事，我……我就是一下子沒有事情過來。韓，韓師傅，不用麻煩了。”

    有蕭書記的指示在前了，老韓哪裏會聽她的，笑著道：“沒事，這麻煩什麽，擰一下的問題。”說著就真的把溫度擰回來了一點。

    嶽小蓮心裏有些忐忑，空調啊，這麽高新的東西，很貴吧，調一下不知道要不要錢？……不過，蕭書記應該不會在乎這點錢吧？這麽想著，又略微放心了一點。

    不知不覺間，車已經進了鼎清區。

    蕭宸這時開口道：“到臨江賓館停一下。黃睿，你去帶嶽小姐開個房間，然後我們再回區委。”

    嶽小蓮聽得心裏一緊，正想發問，蕭宸已經轉過頭來道：“你先住在臨江賓館，錢我會替你預付，過幾天我會給你安排上班的地方，好吧？”

    嶽小蓮一聽他會給自己安排上班的地方，其他的話就都沒注意了，連忙道：“好，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定聽話的。”

    蕭宸有些撓頭，這話聽起來怎麽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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