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宸正在往區委大院趕的同一時候，並不知道，就是在他帶嶽小蓮來京城的那天，京城某個他熟悉的院落裏麵，決定了對周崇年的處理原則，也等於是間接導致今天他必須趕回鼎清區。

    京城平安路西大街47號，是一座非同尋常的大院。這座大院在地圖上沒有標注，沒有門牌，查號台也沒有這裏的電話登記。整個大院被4米多高、1米多厚的灰色磚牆包圍著。雖然沒有軍事禁區的標誌，卻由軍隊負責保衛。這座神秘的大院，便是負責查辦高級官員[***]案件的華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

    在這個龐大的院落內，坐落著兩棟十多層高的灰黑色建築，裏麵設有20多個職能部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負責華共高官貪腐案件查處的八大紀檢監察室。這八大室的分工，有著特定的安排。從第一室到第四室主要是負責中央各部委副部級以上黨員幹部案件的查處，由監察部4位副部長分管。自第五室至第八室，主要工作便是負責查處地方副省級以上黨員幹部。

    不過，八大室本身並非發現官員[***]問題的源頭。八大室的辦案線索渠道，多數來自於收集群眾舉報的中紀委信訪室、中央領導的批示或是同級黨政、立法、司法機關的移送案件。當各種渠道的違紀線索和材料匯集到中紀委後，案件還需經中紀委常委，甚至華共中央進行集體討論，作出是否初核的決定。

    按照正常程序而言，中紀委辦案，需經過案件線索管理、初步核實、立案審批、調查取證、案件審理、處分執行、被調查人的申述、案件監督管理這8道辦案程序。但這些程序隻是中紀委對貪腐案件的普通程序，在情況緊急時，也可能略去前麵環節，直接立案，組建專案組進行調查。有的時候甚至在特殊情況下會先調查，後立案。

    查處一個省部級官員的整個流程，參與的辦案人員少則四五十人，多則上百。但是不是要查處，或者說是不是現在查處，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可以隨意做出決定的事情，省部級官員畢竟是黨內高級幹部，一旦做出查處決定，必然是要拔出蘿卜帶出泥，牽連甚廣的。

    但在中紀委常委會這次討論是否對瀟南省上報的，有關瀟南省委秘書長周崇年涉嫌嚴重違紀一案進行初核的會議上，卻有著一邊倒的表決結果，全部中紀委常委全體表決同意進行初核。韋龍驤書記當即宣布：立刻成立專案調查組，會同中組部調查組聯合調查此案。

    世元1994年8月16曰晚6時許，在瀟南省會、曆史古城星城市內“芙蓉新苑”小區門外，悄然駛來兩輛紅旗轎車。就在當曰下午，在中紀委常委辦公會上，瀟南省紀委和省檢察院對省委秘書長、原朗柳市委書記周崇年違法違紀問題的立案報告得到中紀委批準，查辦此案的“8.16”專案組隨即成立，第一件任務就是對周崇年和他的妻子——星城市交通局稽查分局黨辦主任殷梅香進行“雙規”。

    晚8時10分，早已被監視行動的周崇年和殷梅香從親屬家返回住宅小區，剛走下轎車，便分別被“請”到等候已久的兩輛紅旗車上，消失在茫茫夏夜之中。

    16曰晚周崇年被雙規，王文遠也到了17號才得知消息，當他打電話通知蕭宸的時候，蕭宸的手機卻打不通，深知這次事情可能止步省委或者最多廳級的王文遠想起上次幫蕭宸送材料來的秘書黃睿曾經留過電話，東找西找把他的名片翻出來打了電話過去一問，才知道蕭宸前幾天就請假去了京城。

    王文遠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是：周崇年被監視行動這麽久上麵都沒有回應，但這次中紀委忽然猶如平地驚雷一般飛快地做出了回應，某非是因為蕭宸特意回京，動用了蕭係人馬的力量？嗯，蕭老是第一任中紀委書記，這第二任的韋書記好像就是蕭老推薦上任的……但是他還是立刻搖了搖頭，為了搞垮區區一個區長，蕭宸瘋了才會去找韋書記幫忙。再說到了韋書記那個境界，哪怕蕭老真是他的“恩相”，他又豈會因為蕭宸這個“小家夥”一句話就去動一個省委秘書長？自己想得未免太兒戲了。

    猜不出蕭宸去京城做什麽事的王文遠其實也是太著急，要不然隻要順便問一聲黃睿就知道，但此刻他卻也是時刻關注省委的動向，畢竟這件事情跟他老子權威的穩固與否有很大的關係，所以在這些事情上，難免就有些智力分配不足。

    手機忽然響了！正在辦公室焦急等待消息的王文遠從客座沙發上一下子跳起來，從辦公桌上拿起手機，一看是蕭宸，飛快地呼了一口氣，接通電話，開機關槍一樣的道：“蕭宸？你人在哪裏，大事件了，周崇年昨天晚上被雙規……什麽，你秘書告訴你了？哦，好好，那就好，我就放心了……你趕緊抓緊時間，我聽老頭子昨天晚上的口風，感覺省委的意思是查到市裏為止，再往下抓可能……嶽書記可能要控製影響，你要辦那個姓林的就要趕早了！”

    王文遠這個其實事不關己的人都替蕭宸急成這樣，但蕭宸自己的語氣居然依舊很鎮定，雖然熟悉他的人會發現他此刻的語速畢竟還是比平時略快了一點，但那種大局在握的語氣依然沒有什麽變化：“嗯，我知道……皮蛋，我跟你就不說什麽客氣話了，你幫我繼續密切關注省委那邊的動向，至於我這邊，你不用擔心，這麽大的東風我都借不到，我還就不揚這個帆了。那人當初是周崇年的秘書，不抓誰也很難不抓他，我會盡快處理的，你現在重點是幫我注意一下中紀委的專案調查組大概什麽時候會來朗柳取證，我好做出安排。”

    王文遠一聽，苦笑道：“我的蕭大爺，你還真開得起我，省紀委我是認得幾個人，而且正有兩個被臨時抽調到中紀委調查組裏配合工作去了，可我試過了，根本聯係不上，好像中紀委一找到他們，第一步就是收了他們的通訊工具，現在我自己也是兩眼一抹黑，就靠老頭子那裏給我透點底……你這個事情，我盡量關心，但是……真的不能保證消息是不是及時，這是中紀委啊大哥，不是省紀委！”

    蕭宸哈哈一笑，才想起中紀委的院子雖然他很熟，沒多少特別的神秘感，但在尋常人眼中，即便在王文遠這種出身的人眼中，“中紀委”三個字，也依然是一個壓迫力極大的名詞。

    “好了好了，別嚇得跟個小雞似的，我也就是這麽一說，既然不好辦，也就算了，關係也不大，我就是換個方式罷了。”蕭宸安慰王文遠道。

    王文遠舒了口氣，說實話，對於中紀委這三個字，他還真有些怵，倒不是自己有什麽問題，他小問題是有一點，但那點小問題全是屬於不上台麵的東西，不過就是年輕人玩得過了一點而已，經濟問題是不存在的。他對中紀委的怵，屬於官員對中紀委這個部門天生的敬畏。

    蕭宸掛掉王文遠的電話，立刻聯係上了李雲新。李雲新此刻居然也已經得到了消息，一通電話，竟然搶先問道：“蕭書記，你上午電話怎麽打不通？我差點沒急死啊！周崇年……”

    “我知道，我知道……”蕭宸連忙打斷他的話，道：“我這正是打算通知你來著，你倒是已經知道了，那就好，嗯，現在你應該也猜得到情況了吧？省委那邊嶽書記肯定是要控製影響的，劉省長那裏也肯定不允許這件事情一下子泛濫開，波及範圍鐵定已經內定了。現在的情況是，他們內定的這個圈子裏麵，有沒有林誌立，如果林誌立還沒夠格進這個圈子，咱們怎麽辦？計劃了這麽久，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陣東風吹過，咱們的船還不動吧？市紀委那裏，你的報告打上去了沒有？”

    “打上去了，我得到消息之後，飯都沒來得及吃，親自把東西送到市紀委了。”李雲新見蕭宸說話還這麽有條理，顯然沒有急亂了陣腳，放心了大半。雖然蕭宸早就表現過一些手腕，但在李雲新看來，他終究還是年輕得很，在處於優勢位置的時候或許靠著家裏熏陶和培養出來的能力掌控得很好，但是一到形勢不利或者事情緊急的時候，他是不是還能那樣從容，就很難說了。但現在看來，蕭宸果然是有幾把刷子的。

    蕭宸一聽李雲新這麽說，很是鬆了口氣，道：“好，非常好，你這個材料交得非常及時。現在我們唯一的勝算，就是趕在中紀委和省紀委通知市紀委配合他們調查之前，讓市紀委先行展開對林誌立的調查，隻要市紀委這邊已經開始了，那麽中紀委過後一來，這事兒就沒法遮掩，就是省委也攔不住，這樣我們才算搭上了這趟順風車。雲新，我們現在可就是要打個時間差的戰役了。”

    李雲新點點頭：“市紀委那邊，我立刻聯係，盡量爭取讓他們特事特辦，盡快開展。”

    蕭宸居然還能微微笑著，道：“嗯，我也立刻就給郝書記和楊市長打電話‘匯報’一下，想來他們也會樂意順便幫個忙的，要是他們能催一下紀委那邊，我們就差不多算是趕上這趟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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