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菲坐在車上，聽著蕭宸和陳賢兩人談笑風生，忍不住有些恍惚。曾幾何時，自己竟然跟一位區委書記和一位副市長同坐一輛車了？聽著他們兩人交流在區委書記這個位置上該如何如何，徐菲覺得人生真的很奇妙，一年多以前，自己還在為上司的糾纏擔驚受怕煩惱不已，現在卻能夠聽見一位原先隻能在電視裏見見的大官——副市長——跟自己笑笑嗬嗬地說：“小徐這樣的女同誌，安排在宣傳部沒錯，但做新聞協調中心副主任太屈就了，該做形象大使才對，啊哈。”

    即便是在區委大院內，雖然很多人背後總喜歡亂嚼舌頭，但幾乎所有人——包括這些人在內——隻要看見自己，卻都是滿臉堆笑地跟自己打招呼，特別是在最近這段時間，那些笑容就越發“真誠”，口氣越發和善親熱起來了。想想當初自己剛來單位上的時候，除了男人們肆無忌憚地覬覦美色的目光，就是女人們嫉妒的眼神。好比自己那個新聞協調中心的魏主任，當初自己來的時候，她一下子挑剔這個，一下子挑剔那個，好像自己什麽都做不好、什麽都不夠格似的，可自從去年從區委三號車上下來兩次之後，她的態度就立馬變了，每天溫言細語，工作也生怕給自己安排得重了，每次安排工作還特意問一句：“小徐呀，這樣你看好不？”好像自己倒是正主任一樣。再後來到最近這段時間就更誇張了，每次見了自己，親熱得好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女兒，整個就是一母愛過剩，噓寒問暖，生怕自己不滿意似的。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邊這個似乎永遠都這麽從容自信的男人，心裏湧起一陣無可言喻地微妙感覺，這一切地變化，都是在自己認識他以後才能發生的。都是因為他。嗯，從他微微笑著，說出那句“保護同誌，理所應當”之後，自己好像就真的被他保護起來了呢。

    可是……徐菲忽然有些氣餒，為什麽他都不主動找我說話呢？

    “沒錯，正是這樣。在走向現代化的社會轉型過程中，廣大的發展中國家普遍麵臨著社會發展與社會穩定這一難題。如果不發展，生產力水平低下，社會財富匱乏，就會出現貧困的普遍化，就會導致一切陳腐的東西死灰複燃；如果不穩定，社會就會失去正常秩序，改革和發展就無法進行，黨和國家長治久安更無從談起。”陳賢這時正說道。

    徐菲的思緒拉回來了一些，看了正靜靜聽著陳賢說話地蕭宸一眼，心裏有一種莫名的安寧，這種感覺就像……當初小時候一天深夜裏忽然發高燒，爸爸背著自己找了大半個鎮子才找到一家肯在那個時候看病的小診所，回來的時候，自己在爸爸背上感覺到的感覺一樣。就像一座山，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不語，但隻要看得見他，自己就會覺得特別踏實，特別安寧。

    “古語說，郡縣治則天下安。在我們國家，縣是承上啟下的基層單位，黨的路線、方針、政策要通過這個基層落實到群眾中，群眾的意願也得通過這一環節傳導上去。縣委書記是黨在當地執政團隊的帶頭人，是黨在當地各級組織的領導人，是推動發展的第一責任人。一個縣裏黨的政策是否得到有力的貫徹，發展難題是否得到破解，縣委書記負有重大的責任。同時還要把不穩定因素解決在基層，解決在萌芽狀態。同時要注意教育和引導群眾正確認識改革發展中利益關係和利益格局的變化，正確對待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局部利益和整體利益、眼前利益和長遠利益的關係，至於努力維護和鞏固社會穩定的大局，縣委書記同樣責無旁貸。”

    陳賢似乎正開始說起他的縣委書記經驗，不過徐菲覺得這些話似乎說得文氣了一些，理論了一些，跟之前和她開玩笑的樣子有些不相像。她卻不知道，陳賢雖然跟蕭宸單獨聊天的時候說話隨意，但說話隨意不代表他水平不夠，能夠選入中央黨校中青班學習的幹部，又有幾個是理論水平很差的？

    蕭宸笑著接口道：“是啊，陳哥說的對，我的感覺，對於一個縣委書記、區委書記而言。發展是第一要務，基層的發展離不開這個書記，因為書記是基層工作的第一責任人，是推動工作的組織者、執行者、落實者。這就要求縣委書記、區委書記們進一步提高認識、理清思路，明確目標、強化責任，全力破解改革發展難題、推動基層的改革發展。要帶領全縣經濟、社會等各方麵事業上水平、上檔次、上高度，要科學發展，要有科學的方法，去科學的落實政策。還要不斷調查研究，結合實際，根據群眾的意願，錘煉領導作風，堅持‘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係、利為民所謀’。要讓人民群眾真正得到實惠。

    而同時，穩定是第一責任。我們作為縣委書記、區委書記，在工作中要正確把握和處理經濟社會生活中出現的各種矛盾，加強和改進思想政治工作，健全黨和政斧主導的維護群眾權益機製，堅決維護社會穩定和國家安全。在發展中，既要講效率，更要講公平。維護社會和諧穩定，既要注意維護好、實現好廣大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同時，也要注意教育和引導廣大群眾樹立正確的利益觀、人生觀、世界觀，關注和解決社會轉型發展過程中的社會心理問題，防止心態失衡引發惡姓社會治安事件，引發社會矛盾，影響社會穩定。”

    陳賢點了點頭，忽然從車裏的後視鏡中看見徐菲安安靜靜地聽著他們說話卻不插嘴，就笑道：“小徐啊，我們兩個是不是很無聊啊？我看你都不說話的，要不咱們換個話題？談點時尚的、流行的東西？”

    “啊？……不會啦，我，我是在認真聽取兩位領導的高論呢。”徐菲先有些意外，但很快調整了過來，笑了笑說。

    “是嗎？小徐同誌有什麽看法，也說一說嘛，我跟你們家蕭……哦，我是說，我跟你們蕭書記是做過縣委書記和正在做縣委（區委）書記的人，看問題未免角度僵化，你也從你們的角度說一說看，讓你們蕭書記也參考參考？”

    “我哪裏有本事幫蕭書記參考呀，我真的不知道呢。”徐菲嚇了一跳，怎麽做書記，這問題自己可從來沒想過。倒是聽見陳賢差點一句“你們家蕭宸”冒出來，讓她臉色忍不住有些發紅，怎麽這位陳市長也覺得自己跟蕭書記有些……難道自己真的天生就像他的女人？

    蕭宸和陳賢哈哈大笑，蕭宸看著徐菲道：“你這麽一說，就好像我這個一把手變成了一霸手，同誌們都不敢對我表示意見了。”

    徐菲不知道蕭宸是不是有些不高興，這話是不是有說反話的意思，連忙道：“我可沒那個意思呀，我是真不知道呢。嗯，我就是以前看電視的時候，好像聽一個什麽宰相說過：‘這天底下最忙和最重要的官，有兩個，一個是宰相，一個是縣令’，好像不是原話，但就是這個意思。蕭……書記，我其實覺得這話挺有道理的。”

    蕭宸想了想，笑道：“嗯，是有幾分道理。宰相在中樞做出決策，縣令在基層最終落實。”他笑著說著，心裏卻在不斷的思索另一件事：陳賢開著車，左拐右拐半天，似乎繞了很多地方，其實卻沒走多遠，是什麽意思呢？

    陳賢在反光鏡裏看見蕭宸時不時看看路，知道他已經看出一些端倪了，便幹脆笑著道：“老弟，不用記路，老哥我不會把你賣了的，我就是怕有其他人跟著。”

    蕭宸嗬嗬一笑，沒有說話，心裏卻更覺得古怪了，為什麽會有人跟著？為什麽怕人跟著？

    陳賢知道蕭宸是個聰明人，別看他跟身邊的徐菲年紀差不多，其實工作的時間上也差不多，但經驗和心眼兒卻絕非一個檔次，徐菲一點異常都沒感覺到，但蕭宸卻是一早就開始注意到行車路線有古怪了，現在自己一解釋，他就露出思索的神色，顯然想到了其中古怪——搞不好這個思索的神色都是故意露給自己看見的。

    陳賢就微微苦笑，歎道：“蕭老弟啊蕭老弟，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聰明？”

    旁邊的徐菲見他們兩個說話忽然沒頭沒腦起來，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心說是不是當官的人都是特別愛打啞謎的？渾然不覺自己其實認真算起來也是個“官”了。

    蕭宸卻不以為意，微微笑道：“禪山市委市政斧，看來也有些欠和諧啊。”

    陳賢右手拍了一下額頭，故意長歎道：“跟你這麽聰明的人在一起，狐狸都得變成豬，這曰子還真是沒法過了。你說的沒錯，不光禪山市市委市政斧，就算……”他食指朝天指了指：“也是一樣啊，可憐我這種蝦兵小將，連出來休息休息都要擔心會不會有人注意著。”

    蕭宸這下算是明白過來，禪山市裏頭肯定也是東風西風正在較勁，陳賢肯定是怕被人看見自己的行蹤。至於為什麽會怕被人看見行蹤呢，隻有一個解釋：他現在要去的地方其實並非他家裏，而是……外室。

    隻是，陳賢不帶自己去他家裏，而去外室，這算什麽意思呢？更何況，自己還帶著一個徐菲？

    蕭宸忽然心中一動，陳賢這麽精明的人，絕對不會胡亂帶自己去他的外室，那麽……該不會他是真打算給自己和徐菲“創造機會”吧？蕭宸吃了一驚，自己雖然也覺得徐菲人又漂亮，又挺懂事，可卻沒有在同一個大院裏麵真的“發展”一名＂qing　ren＂的意思啊。

    他不禁連忙朝前麵那後視鏡看去，正巧陳賢也從那裏看過來，看見蕭宸一臉“驚慌”，陳賢無聲地露出了一個曖昧地笑容，還施了個眼色，好像在說：安啦，這事情交給哥哥我就是，毛毛雨的啦……然後轉過臉，安心開車去了。

    蕭宸有些無語地伸手扶了一下額頭，他發現自己徹底被陳賢擊敗了，大哥，有你這麽積極主動給朋友找＂qing　ren＂的麽？這事兒我就算真想，也不用您老湊合啊！

    他卻不知道，陳賢一直深信一個道理，天下有三種非血緣的感情最深厚：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瓢過娼。同窗，他們倆已經有了，扛槍估摸著不會有機會，瓢娼……怕是蕭宸這個尋常時候不肯幹這事兒，那就隻好選擇代替的，自己帶他去外室，讓他知道自己的事情，也跟他撮合一位外室出來，這樣兩人就跟一起瓢過娼一樣，算是“秘密共享”了，曰後的關係自然就要更加緊密。蕭老的唯一嫡孫啊，陳賢想著就覺得眼熱，二十三四歲的區委書記，想想自己當年……人跟人還真是沒法比，自己已經算是禪山當初很牛b的所謂太z黨了，可跟這位老弟一比，就好像真是那什麽之火，跟皓月爭輝了。

    不過想來也是運氣還不錯，在中央黨校培訓一下，居然能認識這位小真龍。這位老弟就算不說曰後自己的前途有多光大，就說家裏那龐大到外人無法想象的人脈，也值得自己傾盡一切去經營兩人之間的友誼啊。

    車內安靜了一會兒，已經到了城區邊緣，陳賢把車開進了某個安靜的別墅小區，在一棟看似很尋常的兩層別墅下停了下來，然後招呼蕭宸和徐菲下車。

    蕭宸和徐菲跟在熱情地陳賢身後，走到門邊，陳賢還沒掏鑰匙，門已經打開了，一位二十七八歲的漂亮女子笑著迎了出來，笑著道：“老陳，怎麽帶客人回來也不事先打個招呼，我也好準備一下子嘛。”

    徐菲這時覺得有些驚訝，陳市長的愛人竟然這麽年輕？不過想想，好像也不奇怪，陳市長看來也就是三十四五歲，愛人小七八歲也不算很離譜，不過他倒是運氣不錯，愛人很漂亮。

    蕭宸也略微有些驚訝，老陳的外室，穿得倒是很得體，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樣是個姓感女郎，這樣倒是讓蕭宸心裏微微對這位外室多了三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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