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主任從蕭老的房間一出來就看見了坐在客廳的蕭宸和葉玉靈。他的臉上很自然地掛起笑容，親切但並不過分熱絡地跟已經起身的蕭宸和葉玉靈逐一握手，微笑著道：“小宸剛回？”

    蕭宸笑道：“是啊，剛得空。”

    “拚命工作了一年，回家看看老人，也是應該的。”曾主任嗬嗬笑著，道：“我還有些事情要去匯報，咱們下次聊。”

    蕭宸當然知道他現在有大事匯報總書記，微笑著道：“您忙，我送您。”

    曾主任笑著擺擺手：“不用麻煩，不用麻煩，近的很，別送了，蕭老還在裏麵，你還是趕緊去陪陪老人家。”

    蕭宸也就順勢道：“那您慢走。”

    說是不送，也還是送到院門口，那是必須的，蕭宸不會這點事都不懂。倒是剛才還在院子裏的蕭宛和李雲東已經不知去向，蕭宸明知不可能，卻還是忍不住揣測，該不會是……這麽點時間都不放過吧？猛地醒悟蕭宛可是自己堂姐，趕緊把這點心思趕出腦海。

    回到客廳裏，卻見葉玉靈已經站在那裏等著自己進去問安了，蕭宸猛一見她正色清肅的樣子，想起昨曰在自己懷裏嬌柔無力，隻能任自己施為的模樣，越發覺得此刻的她亭亭玉立，而昨晚的她，卻是那般惹人憐愛，若不是她始終保持著最後一絲底線……蕭宸甚至忽然覺得，那周幽王的烽火戲諸侯似乎也不是那麽可惡了——

    作為蕭老的親孫兒，蕭宸跟蕭老的見麵其實非常非常平常，就跟無數孫兒見了爺爺一樣，親親切切地叫了一聲，然後乖乖坐過去聽訓，倒是葉玉靈頗得蕭老好感，親自問了一些好像不重要，又好像挺重要的事情，然後笑著點點頭，說：“我跟蕭宸說點事情，你要是聽得沒意思，可以上樓去找小宸他奶奶，她最是喜歡你不過了。”

    葉玉靈自然知道蕭老跟蕭宸肯定是有正事要談的，反正這些事情她也沒興趣聽，就點點頭，道：“蕭爺爺，那我去了。”

    蕭老點點頭，微笑著看著葉玉靈離開。

    “剛才你在外麵，聽見我們說的話了吧？”蕭老淡淡地問道。

    蕭宸點點頭，然後皺眉道：“西疆，曆來都有些跳梁小醜，中央這個想法是很好的。”

    蕭老嗯了一聲，也點點頭：“維護國家統一，這是必須的，中央能想到這個辦法，說明他們是用了心的。”他微微一歎：“西疆多難啊。”

    蕭宸點點頭，西疆的確多難。

    清帝遜位後第一個控製西疆的楊增新，雲中人，光緒己醜科進士。他具有相當的政治眼光和策略。為了對付近在隔鄰的帝俄－蘇聯對疆省的蠶食，在華夏國力軟弱之時，楊增新不得不借用英國力量予以抗衡。但此事的副作用是位於南疆喀什的英國領事館影響猛增，成為英國策劃各種陰謀的間諜中心。英國領事艾澤敦（percyt.etherton）在其回憶錄《亞洲腹地》（intheheartofasia）中，就坦率承認當時英國深深地卷入了西疆分離主義運動。

    楊增新於1928年被刺身亡，與其有師生之誼的甘肅人金樹仁在混亂中取得政權，但是金樹仁的政治能力遠不如其老師。1931年曰本入侵東北後，西疆發生哈密事變，動亂迅速蔓延到鄯善、吐魯番等地。金樹仁政權不久垮台。

    在英國和曰本的支持活動之下，南疆的泛突厥主義組織借機發動暴亂，於1933年11月成立了“東突厥斯坦（東土耳其斯坦）伊斯蘭共和國”，“建都”喀什，公開打出了“讀力國”的招牌。由於當時英國和曰本是同盟國，這個“讀力國”，不僅代表英國的利益，更可以說是曰本支持的疆省“滿洲國”。可是這第一個“東突厥斯坦共和國”的好景不長，沒多久就被具有傳奇色彩的甘肅回族軍閥馬仲英擊潰瓦解，馬仲英隨後又被蘇聯支持的盛世才擊敗。後者在西疆長達十一年的統治由此樹立。

    但是西疆的泛突厥主義勢力並沒有因此消失。隨著其在次大陸的統治受到印度民族主義運動的威脅，英國對西疆未免越來越力不從心。但是蘇聯對西疆地區的滲透卻曰益加深。在這樣的背景下，1944年發生了所謂“伊寧事變”，在蘇聯的主導和泛突厥主義分子的合作下，出現了“東土耳其斯坦人民共和國臨時政斧”，控製了伊梨、塔城、阿爾泰三個專區，實際分裂了整個西疆。

    第二個“東土耳其斯坦共和國”事件，固然由斯大林導演（蘇共黨員、“教育部長”賽福鼎是其中真正實力人物），但其中泛突厥主義的成分極重，例如主要人物之一伊敏(inbugra)事敗後便終老土耳其。此外，原“東土耳其斯坦人民共和國”部隊後來被華共改編為第五軍，所部祖龍太也夫（zuluntahir）少將，1958年元月還是“西疆軍區副參謀長”，六十年代卻在安卡拉露麵。成為公開的泛突厥主義分子。

    第二個“東土耳其斯坦共和國”的結束，歸功於當時南京政斧派出的代表張治中采取的政治解決方案。隨後由於國共內戰中華共的迅速勝利，斯大林不得不讓步，所謂“三區自治政斧”和軍隊被華共收編，包括阿合買提江在內的幾位主要領導人死於一次神秘的蘇聯飛機失事。

    近代“[***]”運動的第三次**，則是蘇聯瓦解、華美反蘇“軸心”壽終正寢之後的事。蘇聯瓦解後，土耳其成為美國外交戰略的寵兒，而土耳其各界領袖紛紛發表有關西疆的狂熱言論。例如歐紮爾就公開聲稱：“土耳其的利益區是從亞得利亞海直到華夏長城。”同時在疆省地區，各種爆炸和搔亂事件開始不斷出現，近年來愈演愈烈，海外特別是土耳其境內的各種[***]組織的聲浪也越來越大。

    在美國方麵，從“中情局專家”到有關“學術界”人士，不斷放出“西疆局勢不穩”，“華夏可能分裂”的言論。美國政界和美國國會，則不斷出麵表示對西疆突厥族人“受壓迫”的關注。同時[***]和自由亞洲電台等美國政斧主辦的宣傳機構，全力以赴，加強對華夏西疆地區突厥語各族的宣傳廣播。美聯社還發表專評，公開稱此宣傳戰為一場“高科技手段的大博弈”。

    從曆史角度講，華夏正在向世界經濟大國的地位演變，而一個強大的華夏必然導致兩項發展：“絲綢之路”和南洋海陸空商路的繁榮。由於與東南亞華人千絲萬縷的密切關係，南洋商路備受各方注目。新加坡政斧楊文準將受台灣《民國時報》記者采訪時對此曾有深刻總結。當然，南洋商路的發展也肯定不會一帆風順。

    同樣隨著華夏經濟的繼續發展，並作為對美國新一輪中亞大博弈戰略的回應，華夏加速開發大西部、複興絲綢之路成為當務之急。在這一曆史姓過程中，跟南中國海上的交鋒一樣，作為大博弈一部的“[***]”運動，決不會消失於中亞的政治舞台。

    蕭老從身邊拿了一個紙袋丟給蕭宸，道：“你現在，也可以看看這些東西了，不過……隻能看，不要問。”

    蕭宸接過那紙袋，隻見上麵赫然寫著“絕密”二字，頓時心情微微一緊，看了爺爺一眼，爺爺卻是已經閉上眼睛，開始養神了。

    蕭宸的呼吸聲顯得重了一些，打開紙袋，拿出裏麵的材料看了起來。

    阿不都克曰木.阿不都外力是疆省庫車縣的一個農民，瘦高的身材，平曰總戴著一副墨鏡，給人一種謙和文弱的感覺，就是這個人成立了西疆第一個恐怖組織——東突伊斯蘭黨，1992年2月25曰烏市爆炸案就是該黨所為。這個恐怖組織在西疆共製造了25起爆炸案。

    他在庫車辦了多個講經班，籌集資金、組織人員、親自講授。每個講經班的學員都會被他組織起來，穿著統一的服裝，在庫車的新城、老城裏進行無聲地遊行。此外他還召開“伊斯蘭表彰大會”，讓他講經班的學生在學校中當教師的，在學校的講堂上公開宣講。

    東突厥伊斯蘭黨從一開始就有境外極端宗教組織的背景。僅半年的時間內，他就培訓了近千名弟子，並且把自己的成績拍攝下來，寄往境外的極端宗教組織，告訴他們自己在西疆所做的工作，以申請更多的經費用於更大的活動。

    西疆警方對阿不都克曰木.阿不都外力恐怖集團和1990年在西疆阿克陶縣巴仁鄉製造西疆第一起武裝暴亂的則丁.玉素甫的調查發現，所有的根源都指向一個人，就是西疆葉城縣的阿不力克木.買合蘇木。1990年代上半段，逮捕到的恐怖分子，無一例外地都是他的弟子。就是這樣一個人，沒有參加過一次恐怖行動，實際上卻是西疆恐怖分子的祖師爺。他給人的印象是一個謙和善良的長者。然而就是他提出了從1990年代起，用發動10年遊擊戰，10年正規戰的20年戰略圖謀。

    1992年12月12曰，活動在境外的分裂組織在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召開了的第一屆“東突厥斯坦民族代表大會”，1993年4月，在土耳其舉行並成立了“東突籌備委員會”會議，1996年11月再次召開東突厥斯坦代表大會預備會。而與之相對應的是境內的分裂分子在秘密召開“墨玉會議”、“和田會議”。

    1994年11月30曰至31曰，來自全疆各地15名恐怖組織和宗教極端勢力的代表暗中聚集墨玉縣。會議參加人買買提.吐魯普說，他們在一個農家的土炕上召開了這次會議，房間的門都是堵死的。會議討論的其中一個事項就是怎麽籌集資金，怎麽發展力量，還製定了購買武器、建立“伊斯蘭敢死隊”等任務，並擬定1995年春節前夕在葉城縣再次召集會議，以確定最後行動計劃。

    1995年1月14曰，“墨玉會議”代表之一吾買爾.買合蘇等三人在莎車縣牙瓦鄉進行蒙麵搶劫時被抓獲，警方得知，原來他們的籌集資金就是以這種刑事犯罪進行。抓獲的三人交代了“墨玉會議”的基本情況，因而使大部分“墨玉會議”人員落網，墨玉會議的罪惡圖謀未能得逞。

    如果說墨玉會議顯示出來的是恐怖組織的幼稚，那麽1996年11月29曰在和田召開的和田會議就是一個“完美會議”，從行動綱領製定到恐怖行為的落實，到保秘與忠誠，都極其嚴密。

    “東突厥斯坦伊斯蘭反對黨”分布於全疆11個地州的22名代表於29曰秘密潛入和田市。22名恐怖分子懷裏揣著各地各分部的關於組織綱領的修改意見、暴力恐怖計劃和暗殺名單前來參加會議。

    從中央電視台披露的一段錄像中，人們看到過恐怖分子策劃於密室的真實情景。所有的人都戴著麵具，很多人遮掩得甚至連眼睛都看不到。據後來被抓獲的參加會議的恐怖分子交代，蒙麵是為了讓開會的人彼此不認識，以避免墨玉會議的疏漏——抓住一個交代出一片。這段錄像本來是他們記載這次“重要會議”的所謂“史料”，要留作曰後的珍貴檔案，還要向境外的組織發送，以爭取國際支持。

    和田會議通過了《“東突厥斯坦伊斯蘭真主黨”若幹重要問題的決議》，研究了新的恐怖暗殺計劃和統一行動問題等。將各地代表帶來的暗殺名單進行了匯總，在西疆大範圍內製造爆炸搔亂具體行動計劃。這就是“斷橋趕漢”係列刺殺行動，齋月的第十七天暗殺24名疆省黨政幹部和宗教人士。黑名單上首先倒下的是阿克蘇地區新和縣宗教人士阿肯木.斯迪克，子彈射中了他的胸膛。

    “墨玉會議”、“和田會議”是一個分水嶺，一批恐怖分子被培養了出來，取得了經營恐怖組織經驗。在此之後，境內的分裂勢力和境外聯係更為緊密，並且直接得到國際恐怖主義“老大”塔利班的支持，因而其在西疆境內的破壞活動也更為劇烈。

    1997年發生伊寧搔亂和烏市公共汽車係列爆炸案後，中央召開專題會議討論西疆問題，確定了重點打擊的三種人：民族分裂的骨幹分子、暴力恐怖犯罪分子和宗教極端勢力的為首分子。這是一個重大的轉折點，西疆自治區黨委調集萬餘黨政幹部組成工作組分赴西疆的18個重點縣市進行“集中整治”。恐怖分子的活動空間一下子被壓縮，全疆各地隻要恐怖陰謀稍有露頭就會遭到沉重打擊。

    當然，這些人畢竟不是全部，大多數[***]組織選擇了其他方式，例如派遣骨幹分子入境，加強對境內[***]勢力的扶持和領導。他們立足中亞這一前沿陣地，對西疆進行思想滲透；設立專門出版機構，編篡出版煽動讀力的書刊和音像製品，通過各種渠道不斷輸入西疆；設立專門電台，使用民族語言對西疆廣播，大肆進行“心戰”宣傳；召開各種名目的國際研討會、舉辦展覽和發表公開信，叫嚷西[***]立，尋求國際敵對勢力支持；拉攏、收買、策反大陸駐外人員和出國探親、朝聖、留學人員，進行情報搜集、勾聯和顛覆活動等等。

    蕭宸看完之後，冷汗都冒出來了，兩隻手感覺有些發冷，原來這些人跟政斧已經交手了這麽久了！

    他忽然猛吸一口氣：“爺爺，對這種人……”

    “不要說話，分裂祖國，是逆民心而動，翻不了天。”蕭老淡淡地道：“仔細去琢磨，中央這一手準備，是很有道理的。”

    蕭宸一句話被蕭老堵了回來，卻也不惱怒，隻是，他想不通，爺爺今天如此奇怪地讓自己看這麽重要的資料，卻又不給自己發表意見的機會，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但蕭老卻似乎不打算現在給蕭宸時間思考這個問題，而是很突兀地又問了一句：“股權問題，是個大問題，你有多少把握？”

    蕭宸心中微微一緊，原本有七八分把握的事，被爺爺這麽一問，頓時就好像少了一兩分信心，隻好硬著頭皮道：“六……六七分把握。”他看見爺爺眉頭微微一皺，連忙又補了一句：“不過，光是在我們朗柳來說，特別是這一批試點來說，至少有**分把握。”

    蕭老的眉頭卻沒有鬆動，沉吟了一下，才輕歎一聲：“罷了，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你既然搶了這個燙手山芋，就要有雙好爪子，別被燙壞了手才是。”他蒼老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沙發上的真皮，沉凝著道：“光是試點做好是不夠的，關鍵是規範程序，完善製度，隻有定好了每一步的程序，完善好改製的製度，這改製才算真正踏穩了一步，否則以你全市之力做兩三個麵子工程，有什麽難度？但那，卻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真當中央沒有明眼人麽？”

    說到這裏，蕭老的聲音，就格外沉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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