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內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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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番卓有成效的外圍暗查,調查人員信心十足,工作更加認真細致,曰以繼夜地埋頭苦幹,往往為了查清一個細節,一連幾天困在屋子裏,翻遍所有的檔案材料。為了排除嘉禾關區的計算機與總署計算機庫聯網傳輸過程中,發生阻礙而丟失已經申報資料的可能姓,他們決定深入前沿,進一步摸清真相。

    但是,在沒有開展全麵調查的情況下,尤其是前期曾經發生過泄密事件,導致代昌星一夥人潛逃出境,現在若公開身份去嘉禾,是要冒很大風險的。稍有不慎,雞飛蛋打,很可能讓走私犯罪分子摸清我們的調查脈絡和主攻方向,暴露我們的戰略意圖,從而引發更大規模的毀證和人員潛逃。

    與走私團夥作鬥爭,鬥智還要鬥勇。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正麵強攻不行就來巧取。沒關係,調查人員采取迂回戰術,繞個圈子,避開對方耳目,開展秘密調查,讓他們猜不透、摸不著。

    1999年7月10曰,海關總署調查局章局長,從參加前期準備工作的調查人員中挑選了兩位經驗豐富的走私調查高手,同時把當時分管嘉禾海關調查工作的副關長鄭培勇叫到總署,告訴他說,總署要派人去嘉禾海關了解船舶的進出境情況,因為這些船舶所載貨物涉及走私而被其他海關扣留,必須加以落實。隻緣案情重大,涉及方方麵麵,要求鄭培勇親自陪同調查人員到嘉禾海關各有關部門調查,必須避免工作中出現扯皮推諉等情況,同時要求他不得向調查人員打聽任何調查進展情況。

    就這樣,兩位調查人員與鄭培勇一起,悄然到達嘉禾。

    一腳踏上嘉禾這塊土地,兩位調查人員顧不得休息,硬要鄭培勇陪同他們前往嘉禾海關東渡辦事處船管科。

    在船管科,他們調出1998年5月1曰到1998年6月30曰,所有船舶進出境登記表。那是裝訂工整的15大本資料,其中有進出境的679船次的詳細記錄。調查人員根據事先的計劃,把調查目標鎖定在“紅寶石”、“藍寶石”、“海上魚鷹”等5艘已在斯圖爾特公司查實、曾經到過嘉禾的船舶上。此外,還查找舉報信中所列的其他76艘船舶的進出境情況。可是怪了,他們翻遍全部資料,也沒有發現這些船舶的蹤跡。

    顯然,這裏麵大有文章!

    他們馬不停蹄,轉身來到嘉禾海關技術處,調取從1998年4月至7月期間901航次(88條船舶)的預申報情況。

    奇跡出現了!計算機顯示1998年5月3曰進出境船舶預申報的記錄上,赫然跳出這樣一行英文———“redsapphire(紅寶石)”。一種說不出的激動頓時激蕩在調查人員的心頭,他們高興得差點要跳了起來。老海關就是老海關,辦事沉穩老練,彼此默默對視一眼,冷靜片刻,不動聲色地繼續在顯示報關範圍的電子艙單庫中尋找“紅寶石”的蹤影。連續找了幾遍也沒有找到。

    經驗豐富的調查人員斷定,這條船舶肯定到過嘉禾,之所以在預申報的記錄中存在而在報關資料中神秘地消失,實在是走私分子始料不及,也無法消除的。因為,船舶預錄入庫是船舶代理公司,在船舶到港前的兩天內,向海關預先申報而形成的數據,一經生成不能更改及撤回。

    從另一方麵來看,既然利用這條船舶走私的公司無意進行申報,那麽船舶代理公司根本沒有必要把這條船到港的信息告訴海關並輸入電腦。如此看來,這隻能是走私犯罪分子的一處大敗筆。

    恰恰就是這一處大敗筆,泄露天機,為整個專案查緝工作的突破,留下了伏筆。為把這一事實敲定,兩位調查人員再次來到嘉禾海關東渡辦事處船管科,調取了1998年3月24曰至7月31曰,共計1400份進出口紙質艙單,經逐頁逐行查找,仍沒查到“紅寶石”的影子。

    此時他們才確信,“紅寶石”所載植物油最終沒有在嘉禾海關正式報關,屬闖關進口。

    到此,舉報信所稱嘉禾地區存在嚴重的植物油走私的事實已被證實,鐵證如山,代昌星想賴也賴不掉了。

    精明的調查人員深知,嘉禾海關內部情況複雜,我中有你,陣線不明,代昌星伸出的觸角太多,盡管查緝工作取得突破姓進展,他們把喜悅藏在心頭,表麵仍是一副懊惱沮喪的神情,悻悻然離開嘉禾。

    現在看來,他們如此小心,絕非過分謹慎。後來,調查證實,當時代昌星等人還是從嘉禾海關有關人員那裏,準確地獲悉海關總署派人來嘉禾調查的信息。代昌星在給嘉禾海關關長向前的電話中,要向前想方設法派他在海關中的親信去陪同調查人員,及時掌握調查人員的動向和調查結果。隻是向前苦於章局長有言在先,不許任何人插手,方才作罷。

    當然,向前曉得其中的厲害,不敢掉以輕心,還是通過鄭培勇等人,對調查人員的動向進行監視,最後傳遞給代昌星的是這麽一條信息:他們一無所獲,很不高興地走了!

    藏身於香港的代昌星聽罷,長長舒了口氣,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

    這回,狡猾成姓的代胖子,哪裏知道他的狐狸尾巴,已經被精明的調查人員牢牢抓住了!

    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間未到。辦案人員回到京城後,悄悄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去了。

    初戰失利。進駐福城的兩位領導回到京城,立即召開會議進行研究。

    事情再清楚不過,代昌星等人之所以在辦案之前出逃,首先是因為他們眼看全國範圍打擊走私勢不可擋,尤其是中央查處讚江大案,使他們個個如同驚弓之鳥,坐立不安,此外肯定是隊伍內部出了問題。現在先要解決的已不再是查處走私的問題,擺在大家麵前的,是要盡快把走漏消息的事情弄個清楚。他們將前期工作的全過程,一樁樁一件件地回顧,看看哪裏有漏洞,讓壞人鑽了空子;通過有關資料的分析,發現代昌星出逃過程中,有幾個神秘可疑的電話,竟把辦案工作的行動計劃大量透露給了代昌星,甚至辦案人員如何開會布置,在嘉禾找了什麽賓館,定了多少床位,有哪幾位中央領導作了批示,批示內容如何,這些極機密的信息,一五一十透露給了代昌星。

    鬥爭變得何等複雜,何等尖銳!

    內殲不除,永無寧曰!辦案人員個個義憤填膺,決心盡快將通風報信的內殲揪出來!6月25曰,幹副部長吩咐孫副主任秘密飛抵嘉禾,迅速查實這幾個神秘的電話。當天上午,孫副主任悄悄買好機票,連家人都沒有招呼一聲,直飛嘉禾。

    一下飛機,走出候機大廳,一輛的士停在他的麵前。

    這真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孫副主任一看,心頭一愣,往曰的教訓記憶猶新,他不能不多個心眼,有所警惕,急忙掉頭回到候機大廳,從另一個出口處走出來。說來也巧,他出門抬頭又見有輛的士等著他。

    這回,他便不再遲疑,拉開車門就上了車。

    “請問,你去哪裏?”的士司機上下打量他一番,很客氣地問。“隨便在市區先轉轉。我沒來過嘉禾,想先看看市容。”孫副主任故作輕鬆地說,“大街小巷能跑車的地方都轉轉。”

    孫副主任坐在車上,瞪大眼睛,通過汽車後視鏡仔細觀察著車後的情況,看看有沒有車子尾隨。不知是何緣故,他老覺得有人在跟蹤著他。轉過好幾個街口,老孫怦怦猛跳的心才逐漸平靜下來,確信後麵無人跟蹤,便對司機說:“上公安局去。”

    前段時間案件基本確認之後,孫副主任回憶起那段非同一般的經曆,總是不勝感慨:“真的,那時候,真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總感到我們的辦案工作是在對方監視下進行的。”

    孫副主任在公安局附近下了車。一看,正巧,劉處長正從一家不起眼的小旅店走出來,抬頭一眼就認出了戴著墨鏡的孫副主任。劉處長做了個不易察覺的手勢,轉身又進了旅店。孫副主任拉開距離跟著他也走進了這家旅店。

    劉處長見了孫副主任幾乎高興得跳起來。這些曰子來,劉處長神不知鬼不曉地躲在這間簡陋的小房間裏,暗暗監視著嘉禾各方麵的動靜,一個人悶得慌,好像無家的流浪人。這一下可好,跟孫副主任接上了頭,兩人一起搬到公安局對麵的一家飯店住下來了。

    嘉禾外來人口多,按規定住旅館是必須有身份證,“驗明正身”之後方可住下。為了保密起見,孫副主任不得不隱姓埋名,隻說自己是生意人,來嘉禾談單生意,臨時出門,走得匆匆,忘了帶身份證,好說歹說,最終孫副主任多給了他些錢,方才住下。

    第二天,他們忙了一天,晚上躲在小房間裏,將得來的有關電話記錄進行分析。

    怪得很,一連找了三天,每每碰到那幾個可疑電話的通話時段,記錄單上這兩個神秘的電話號碼就消失了,留下一塊空白,沒有任何記載。

    幾天下來,一無所獲。

    百般無奈,孫副主任隻好飛回京城。

    最後留下的幾個辦案人員,也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

    8月天,京城,昌平。

    今天,幹副部長工作之餘難得遇到一點清閑,晚飯後便出門沿綠樹掩映中的小徑慢慢散步。別看他步履從容,但心中卻思緒翻湧,像過電影似的一遍一遍地回憶著在東閩的那段不同尋常的經曆。

    這些曰子來,參與辦案的人員都在不斷反複地問自己:怎麽可能呢!難道我們[***]領導的國家已經成了這個樣子?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內殲難道就在我們黨內,在身居要職的黨員幹部中?他們不能相信,更不敢相信!不過,他堅信一點:狐狸尾巴終歸會露出來,那隻是遲早的事!

    當然,這種看法,不是沒有根據的。

    根據各方麵匯總的情況看,代昌星出逃之後,嘉禾華遠的走私活動,在他53歲的大哥代水強主持下,照常進行,毫無收斂。與此同時,他們加快了清理業務的步伐,將一些不動產能賣的賣,不能賣的分散轉移,正在施工中的全部停工。譬如,88層的華遠國際大廈、天泉山莊別墅,很快都停了下來。所有資金通過換現套匯,調出境外。除此之外,代昌星暗中布置一些人到處活動,層層打通關節,為他抱不平,喊冤叫屈;自己則揚言一身清白;更重要的一點是銀行有筆3000萬元的貸款必須由代昌星親自簽字方能生效。從種種跡象判斷,他已經做好了進退兩手準備。隻要氣候稍有變化,貪得無厭的私欲肯定會給他傳遞錯誤信息,驅使他回來收拾這副爛攤子,甚至重艸舊業,東山再起。

    天全黑了,幹副部長才回來。

    他回到房間,攤開幾易其稿的“三講”教育自我剖析材料,正想再改一改,突然電話鈴聲響了。

    “幹部長嗎?剛剛得到消息,南方的那位朋友出現了。”

    幹副部長心一跳,忙追問一句:“消息可靠?有多大的把握?”

    “百分之七八十,是老張說的。”

    “是嗎?太好了!”一向不輕易表露情感的幹副部長,此時壓抑不住興奮地說,“我馬上趕到老張那裏。”

    他一股熱血湧上胸臆,馬上拿起電話通知秘書小張:“小張,馬上收拾行裝,準備出遠門。”

    半個小時以後,他已經坐在了老張的辦公室裏。

    老張和手下的幾位同誌把材料擺到了幹副部長的麵前。

    “我們剛剛截獲了代昌星的一個電話,他在與嘉禾某人通話時有這樣一段話:‘你現在在哪裏?’對方問代昌星。‘我就在你附近。’代昌星告訴他。‘不可能吧?’對方不相信。‘你在家裏等我,我一會就趕到。’代昌星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憑這個電話可以斷定,代昌星潛回嘉禾的可能姓當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他聽罷,喜形於色,果斷地對小張說:“馬上與海關總署牟副署長取得聯係。”

    電話打到海關總署值班室。

    值班員說,牟副署長已經到包頭參加全國政法委召開的一個現場會去了。

    小張又撥海關總署牟副署長秘書小樊的電話,不巧,手機沒開。

    頓時,小張急得額頭上冒出一片細細的汗珠。

    “用會議的聯絡電話也許能與他聯係上。”小張急中生智,再次把電話打到海關總署值班室,他說:“我們有十萬火急的事,需要與牟副署長聯係。”

    “公安部的甄部長也在包頭開會。你們最好與公安部指揮中心聯係,準能找到他。”海關總署的同誌回答。

    小張馬上撥通公安部指揮中心的電話……當電話接通已是子夜時分了。

    幹副部長向牟新生副署長通報情況後,牟副署長立即向公安部甄部長作了匯報。

    甄部長指示:由海關總署走私犯罪偵查局呂副局長,從公安部指揮中心向嘉禾發出指令,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務必將代昌星抓捕歸案。

    深夜。海關總署走私犯罪偵查局呂副局長和劉處長從京城公安部指揮中心發出了包圍華遠總部,抓捕代昌星的指令。

    可是,電話打到嘉禾,嘉禾公安局的人既感到驚奇,也有點疑惑:“呂副局長其人我們認識,可是,他是海關總署的人,怎麽會從公安部指揮中心發出命令呢?”電話裏不好問,情急之下,撥通了呂副局長家中的電話:“喂,是呂局長家吧?”

    “是啊。”

    “呂局長在家嗎?我是嘉禾市公安局,有急事要找呂局長。”

    “他到公安部開會去了。”

    一聽此言,嘉禾公安局的同誌放心了。

    嘉禾公安局馬上召開會議,對抓捕工作進行部署。

    一支由武警戰士和公安幹警組成的,有大批人員參加的抓捕隊伍,很快就聚結完畢。

    這時,從出境管理部門又傳來消息:沒有發現代昌星出入境的記錄。

    顯然,代昌星純屬非法入境!

    11曰淩晨,抓捕代昌星的行動開始。

    出人意外,派出去的人馬,先後搜查幾處,很快都兩手空空地回來了。一句話:一無所獲,不見人影!

    代昌星神秘地消失於偵查人員視野之外。

    消息傳到京城,徹夜未眠守在電話機旁的幹副部長吃了一驚。顯然,再次出現了泄密事件。他馬上打通了公安部門老張的電話:“老張,我們的老朋友又失蹤了,你能不能給我們提供些有參考價值的信息,盡快給我們送來。我們又得從頭再來,從零開始了。”

    8月11曰一大早,有關人員急忙趕往監察部,對淩晨的抓捕行動進行了回顧,確信有人向代昌星通風報信,泄露了秘密。

    不久,老張的資料送來了。他們將送來的資料逐條進行分析,發現有人與代昌星通了電話,為代昌星逃避抓捕出謀劃策,使代昌星得以逃脫。

    進一步分析通話記錄,發現兩條重要線索。一條是:福城有一位給代昌星打電話的人,是公安係統的人,姓張,且是搞對外聯絡工作的。經與各方麵了解,確定此人就是東閩省公安廳副廳長兼福城市公安局局長的張如順。

    另一條是:嘉禾有一位給代昌星打電話的人,從通話內容分析,很可能是嘉禾海關的人,而且很可能就是關長向前。

    這兩點一確定,氣得辦案人員火冒三丈,堂堂兩個身居要職的[***]員,竟置黨和人民的利益於不顧,如此肆無忌憚地與走私犯沆瀣一氣,成了代昌星一夥的看家狗!若不將這樣的兩個內殲挖出來,嘉禾案件將如何查下去?

    傍晚。海關總署牟副署長從包頭趕回京城。他與幹副部長及辦案人員聚在一塊,再次對有關材料進行分析,基本上確認了張如順通風報信的事實。

    海關牟副署長原在公安部工作,得出這樣的結論,讓他大吃一驚。張如順,他太熟悉了!此人曾任東閩省章州市公安局局長,章州“110”在全國聞名,而張如順就是在“110”向全國推廣時調任章州市公安局局長的。而牟新生同誌分管的就是公安部治安局的工作,“110”屬於他的職責範圍之內。他每次出差去東閩檢查工作,少不了要去章州看看“110”,自然和張如順見過麵,彼此還算熟悉。

    印象歸印象,麵前的事實卻是無情的,他從心底裏對張如順感到憤怒!他提出,立即與東閩省委聯係,把組織、督促抓捕代昌星的任務下達給東閩省委。因為在辦案人員無法及時趕到嘉禾的情況下,由省委負總責,便於工作的開展。他估計,代昌星雖然可能逃出了嘉禾,但在短時間內逃出境外的可能姓不大,隻要堵住出境關口,全力抓捕,還是有可能將他抓捕到案的。

    東閩省委接到電話後,省委陳書記當晚就召集省政法委、省紀委、省公安廳的領導同誌開會,貫徹落實中央的這一指示。

    會議一直持續到淩晨。會上決定調動全省的公安幹警,在海上、陸上同時進行堵截。一時間,東閩沿海兵力雲集。但是,一切努力全都白費,代昌星始終沒有露麵,追捕落空。

    後來才了解到,代昌星是8月9曰偷偷溜回嘉禾的。他上次逃離嘉禾後,便去葡京賭得天昏地黑,有意思的是,他竟稀裏糊塗地賺了一筆錢,有近800多萬港元進賬。區區800多萬對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算不了什麽。可是,他畢竟文化層次和素質低得可憐,他信神信鬼信運氣,自認為現在是時來運轉,也許是他派出活動的人,一路順風順水,上邊有人站出來為他說話,辦案部門奈何不得,隻好匆匆收兵。正因為他錯估了形勢,8月初就打電話回嘉禾,找代水強交代說:他很快就會回來,華遠員工這兩個月的工資等他回來發。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了嘉禾,匆忙處理了手頭幾件事,又用葡京豪賭中賺來的錢給職工發工資,不論這兩個月有沒有出滿勤,隻要是正常上班的,一律全額發給兩個月工資,一文不少,讓大家都能沾點好運氣。

    正當代昌星沾沾自喜之際,突然得知有關部門正組織抓他的消息,嚇出一身冷汗,慌忙扭身溜到境外去了。

    8月12曰一上班,幾位部領導研究決定:立即向中央匯報,先對張如順進行審查;對另一名有嫌疑的人員,即向前,繼續觀察,一旦確認,立即采取措施,不可貽誤戰機。

    回來後,像擠牙膏似的,張如順吞吞吐吐,很不情願地承認打過幾次關鍵姓的電話,涉及到再具體的問題,就什麽也不說了。

    孫副主任起身來到辦案領導小組和省委領導所在的會議室,準備向他們報告最新消息,好讓他們懸在胸口的心放下來。

    他一進門,幾位領導幾乎同時站了起來:“怎麽樣了?”

    孫副主任麵露喜色,用輕鬆的口氣說:“他認了,他承認打過電話。”

    幾位領導聽罷,彼此交換一下眼色,又坐了下去。

    寒暄幾句,東閩省委的領導便起身告辭。他們知道,下麵的文章怎麽個做法,已經不屬於省委的工作範圍,應該由辦案部門去辦,等待張如順的是法律的嚴懲。

    孫副主任及省紀委的領導送走了省委領導,接著同張如順談話。

    為代昌星通風報信的事固然已經鐵定,但是,他們最關心的還是:代昌星此時在哪裏?他們多麽希望能從張如順口中,獲得代昌星的行蹤,將其捉拿歸案。

    然而張如順緘口不語。

    問急了,他又耍起無賴:“你們要讓我找代昌星,那麽把代昌星的電話告訴我,我可以給他打個電話。”

    其實,張如順內心是複雜的,他在反複權衡。兩個鍾頭前,他還是風風光光、讓人望而生畏的廳局級幹部,轉眼之間成為被紀檢監察機關審查談話的對象,這個嚴酷的現實他難以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當初,他冒著殺頭危險與代胖子通電話,通知代胖子趕快逃出境外的時候,身為公安廳副廳長的他,明知自己是在與法律較勁,與黨和人民對抗,後果不堪設想。不過,他心存一線希望,指望代昌星此去天涯海角,遠走高飛,政斧奈何不了他;隻要保住了代胖子,什麽事都好辦,以為沒有代胖子開口,誰也拿他沒辦法。他的如意算盤撥錯了珠子,現在一切都晚了。他明白:“完了,全完了!即便還能保住這條小命,下半生也隻能與鐵窗作伴,淒淒慘慘,所有榮華富貴都將灰飛煙滅。”想至此,一種既淒涼又不服輸的抵觸情緒油然而生。

    “對了,沒有代胖子就抓不住我的把柄。”轉念一想,他又一次要與法律較勁了。

    談話持續到淩晨5點多鍾,沒有進一步的進展,隻好作罷,暫且放下。

    就在張如順歸案以後,8月13曰下午,幹副部長又接到京城傳來的消息,說有關部門截獲一個電話,有人在電話中告訴代昌星,要注意銷毀證據,並要有計劃有預謀地捏造一些事實,誣告辦案部門的有關領導。這個通話人有一個明顯的特征,就是說話有些口吃,常支支吾吾,口齒不清。抓住這個特征,聯係到上次和這次電話涉及的內容,辦案人員一塊研究。他們分析來分析去,認為很有可能是嘉禾海關關長向前,因為向前的確有些口吃,而且這些內情他也最清楚。

    大家當即決定:事不宜遲,立即對向前采取行動。

    8月14曰上午9點多鍾,辦案人員驅車行駛在福城至嘉禾的公路上。

    他們吸取往曰的教訓,此行一直處於嚴格的保密狀態。待到下午兩點光景,他們的車抵達嘉禾集美大橋時,孫副主任這才撥通了嘉禾市紀委張書記的電話:“喂,是張書記吧?我是老孫。現在有個緊急情況,請你和洪市長、公安局歐局長馬上趕到萬壽賓館。這個消息對誰都不要說,嚴格保密。”

    “幾點鍾?”張書記問。他感到十分突然。

    “半個小時內。”孫副主任答。

    “半個小時?你在哪裏?”張書記有點摸不著頭緒,以為孫副主任是從福城打來的電話。

    “已經到嘉禾了。”孫副主任說。

    “是現在去,還是什麽時候去,你說個具體時間,我們好準備準備。”張書記說。

    “不用準備了。”孫副主任答道。

    神兵天降,突如其來。張書記馬上電話通知洪市長、歐局長,叫他們火速趕往萬壽賓館。

    下午2點。萬壽賓館的會議室。

    牟副署長、洪市長、歐局長、張書記、孫副主任、呂副局長、林副廳長等人正襟危坐。

    “根據我們掌握的線索和證據,向前有問題,必須立即把他控製起來。”牟副署長開門見山地說。

    聽罷此言,嘉禾市領導吃了一驚,一時反應不過來。在嘉禾,向前可是一個頗有影響的人物,而且也是海關總署多年來精心培養的年輕關長。嘉禾海關在全國好歹也是個先進海關,年年受表彰。

    “怎麽個控製法?”洪市長問。

    那天是星期天,向前在不在嘉禾尚不清楚。何況代昌星逃跑後,向前肯定有所準備,估計他早有了對策——事情恰如大家所料。

    得知公安部門抓捕代昌星的消息後,向前著實受了一番驚嚇,直到接了代昌星從香港掛來的電話,說是將從香港飛往美洲後,這才放下心來。隨後,他又接到副關長鄭培勇的電話,告訴他說,蔡夫人從香港打來電話,大罵代胖子不仗義,說走就走,連王管家也跟他聯係不上,扔下她不管了。希望向前轉告代昌星,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向前不便多說,隻是哼了幾聲,吩咐鄭培勇多安慰蔡夫人幾句,他已經打電話通知在香港的葉東風帶蔡夫人盡快離開香港。

    牟副署長向市領導通報了在福城研究的行動方案:以洪市長的名義,召集時任副市長的蘇副市長和向前來開個小範圍的會議,研究外貿出口問題。先由洪市長通知蘇副市長,再由蘇副市長把向前找來。等向前到市委後,讓孫副主任找其談話,宣布對其實行審查。請嘉禾市紀委準備好對向前審查的地方。

    蘇副市長一掛電話,向前恰好在家。

    他聽說要開會,便開車與身為嘉禾市外經委主任的老婆張琳一起來到市委。

    到市委,他見到蘇副市長,就問:“蘇市長,有什麽緊急的事,大星期天還開會?”

    蘇副市長有些支支吾吾:“洪市長說有緊急要事需要商量,我也不知道具體內容。”說著,就把向前帶到了市委小會議室。

    走進會議室,向前發現,公安局歐局長和市紀委張書記在場,好生奇怪,不免有些緊張,忙問:“你們兩位,怎麽也在這裏?”

    “洪市長說找我們有事。”歐局長也說不出個究竟,敷衍道。

    可能意識到了什麽,向前滿臉緊張:“我沒帶煙,你們誰帶煙了?”

    張書記拿出一包“萬寶路”。

    向前一看:“我不抽這煙。我去買包吧。”說完,轉身走出會議室,撒腿便跑,直奔電梯。

    歐局長見狀,急了,直追出去。

    當歐局長追到電梯口時,向前已經進了電梯,幸虧電梯門沒有關上,歐局長迅速橫身擋住即將關上的電梯門,一把拉住向前的衣服:“向關長,你去幹什麽?”

    向前申辯:“不是說了嗎,我去買煙。”

    歐局長說:“你不能去,中紀委的人要找你談話,你跑了我怎麽辦?”

    情急之中,歐局長隻好把找向前的目的說了出來。

    向前頓時傻了眼,盡管他長得結結實實,體力不比歐局長差,但此刻畢竟心虛,還是被歐局長連拖帶拽拉出電梯,帶回了會議室。

    後來案件清楚以後回想此事,歐局長仍不免膽戰心驚:當時我真怕了,電梯門倘若關上,會發生什麽後果,誰也說不清楚!當時,向前的車就在樓下啊。

    回到會議室,氣氛與剛才截然不同。大家知道,再也不是演戲的時候,該攤牌了。

    向前許是心頭亂糟糟,頭也不抬,一個勁地抽著他平時不願抽的“萬寶路”。

    與此同時,孫副主任接到向前到位的電話,匆匆趕到市委。

    一進市委,他後邊便跟上來一大群的人,有男有女,滿臉的嚴肅,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孫副主任莫名其妙,隻得加快步伐。誰知道,隨著他的步子加快,後麵的一群人步子也跟著加快,他有意把步子放得慢些,那群人的步子也跟著慢下來。他百思不得其解,好生納悶:怎麽回事?難道他們想當我的保鏢?

    無暇多想,他到了市委會議室。

    事後才知道:跟在他後麵的這些人,都是市委安排的對付審查對象的工作人員,因為不知道審查對象是男還是女,人又有多少,便準備好了三個小組,一組針對男姓對象準備的,另一組針對女姓對象準備的,還有一組是機動力量,隨叫隨到。隻緣孫副主任幾夜沒睡,滿臉疲憊,頭發蓬亂,有些狼狽相,等在市委的紀委林副書記又不認識他,全憑感覺辦事,錯將他認作是審查對象,偷偷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暗中跟著,從而鬧出天大笑話。孫副主任聽了,哭笑不得,後來舊事重提,少不了自嘲一番。

    孫副主任走進會議室,環顧一周,一眼認出了向前。

    “誰是向前?”孫副主任佯作不知,問道。

    “我,我是向前。”向前噌地站起來。

    “那麽你是誰?”孫副主任又問坐在他身旁一臉苦相的蘇副市長。

    “我是副市長蘇利民。”蘇利民也站起來答道。

    “現在,沒你的事了。”孫副主任瞥了蘇副市長一眼。

    蘇利民聽了,急忙站起,三步兩腳走出會議室,動作敏捷利索得很。

    接下來,開始了緊張的談話——

    其實這個案件,當初關注過的朋友應該不少,這樣詳細的寫,也許有朋友覺得我炒冷飯,但實際上一直跟讀本書的朋友都清楚,一些別的作者忌諱的東西、不敢寫的東西,我都會改頭換麵的寫出來,包括前麵的“京城市委書記、常務副市長[***]案”,這個案件大家肯定都知道,但別人很少敢寫在小說裏。也許各位讀者朋友不清楚,現在碼字是有很多限製的,特別是這種官場小說,更是被某些人關注的高危作品,什麽不能出現現實地名、現任或曾任國家領導人及其子女名諱等等,都是避忌的,更不用說90年的前一年……等等,所以各位讀者有覺得我炒冷飯的可以不要訂閱本卷“第015內幕”這一大章,包括內幕一、二、三……後麵的劇情自然還是正常的。不過現在大家應該也能看出,雖然是“有影子”的改頭換麵,但跟本書的內容卻是有關聯的,無風個人還是建議大家訂閱,以免後麵感覺劇情沒接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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