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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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許諾,來茴突然有種曆盡滄桑的淒涼,想來自己也覺得好笑,和家逸重逢時是嚇了一跳,隻擔心他是要報複她的,而許諾卻讓她憶起了自己經曆的許多悲歡離合,好似那幾年的事情是一夜間生的,她憂愁得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許諾就站在她麵前,她的大學同學兼室友,來茴像親人一樣地擁抱她,含著熱淚說:“許諾,你怎麽找到我的?我以為我們都見不到了,沒想到你還會來找我!”

    她也知道自己的激動可能是一廂情願,畢竟都分開四年了,但一見到許諾,她有種受虐的媳婦見到了娘家人的親切,即使不能為她做主,也能聽她哭訴一番,她覺得許諾是該懂她的。

    許諾也回抱她,笑著說:“來茴,我們坐下好嗎?我想跟你多聊聊!”

    來茴說好,拉著她的手坐到沙上,到廚房泡了杯茶,激動的心情這才平複了些,她看著妝扮時尚的許諾,讚歎道:“你變化可真大呀,瘦成這樣了,但真的很漂亮!”

    許諾打開手袋,拿出煙和打火機,笑道:“熬夜加每日一包煙,想不瘦也難!”她把煙盒往來茴麵前送了送,問她抽不抽。

    來茴搖搖頭,把煙灰缸推到許諾跟前,皺了皺眉道:“每天一包,你該少抽點兒!什麽時候抽上的?”

    許諾指尖夾著煙,斜著送到嘴角,優雅了吐了口煙道:“兩三年了吧,剛開始是因為加班,抽兩隻殺時間,後來就上癮了。也可能是因為寂寞,真要忙不過來時,我也不惦記這玩意兒!”

    來茴驚訝於她的變化,上大學時,許諾因為來自農村,兩人因為家庭條件不好多了些溝通,那時候許諾膽兒小,也不太愛說話,幾年後,如果不是許諾報出自己的名字,她還真認不出來。

    “對了,你是怎麽找到我的?”這年頭女人抽煙正常,來茴也不再勸她。

    許諾傾身彈掉煙灰,說出來茴意料之外的答案。“謝家逸告訴我的,想看看你驚訝的樣子,沒打電話就來了!”

    來茴沒想到她和家逸竟然還在聯係,不等她開口問,許諾便解釋道:“我也是回國後才找到他,我家那位跟他是同一個公司的,不過低了兩個級別!”

    來茴想想也是,moio是大公司,每個區域都有分公司,沒準兒裏麵還能找出好多同學,隻是互相不認識罷了。

    “來茴!”許諾叫她一聲,臉色不自然地說道:“我想了很久才來找你,有些事我該告訴你了,這麽多年,我一方麵是愧對你,另一方麵是我也找不到你,現在好了,我找到謝家逸,也找到你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我該告訴你才行,你太冤枉了,知道嗎?”

    來茴一頭霧水地聽她說了一大堆,弄不懂她什麽意思,張口要問,許諾又說道:“謝家逸現在事業有成,如果當初你們沒分手,現在你一定很幸福。”她環顧了一圈裝修豪華的別墅。“雖然這裏不錯,但我知道你不想在這裏,說到底,我當時錯了!”

    “你在說什麽?”來茴徹底地不明白。

    許諾煩躁地吸了口煙,神情不那麽急切了,才道:“一時也說不清楚,我先帶你去個地方。”她說著就站起身,拉起來茴。

    “許諾,是什麽事情讓你這麽著急啊?”來茴懵裏懵憧地跟著站起來。

    “你跟她去一趟吧!”周於謙正在這時走了進來,視線掃過許諾停在來茴身上。“她應該是帶你去看向晴。”

    “你怎麽認識晴子?”來茴怔住,怎麽連他也說些讓人不明白的話?

    周於謙沒回答,隻看向許諾道:“帶她去吧,我的司機在外麵等著!”待許諾拉著來茴走到門口,他轉身,眼神複雜地看著她的背影,叫道:“來茴!”他頓了頓,才道:“---別忘了我們的契約期限是到明年春天,去了記得回到這裏!”

    來茴點頭走了,他怔怔地站著,如同直插在曠野中的清臒樹幹,枝椏葉子全無,光禿禿地那般孤寂冷傲。半晌後,他的耳朵動了動,車子駛出院外,他回身四顧這間客廳,仍是一如從前的冷色調,又好似哪裏不同了。

    具體哪裏不同,他說不出來,不管如何----

    你始終還要和我生活半年,半年後,我再還你自由。

    他又看了一眼敞開的大門,伸手撳了電梯扭,今天突然不想工作了,他決定,等她回來。

    許諾帶著來茴到了a城的安置區,彎彎曲曲的羊腸巷裏滿地垃圾,汙水橫流,壓爛的西紅柿淌著紅汁,粘了一地,來茴猶如跋山涉水般的行走艱難,兩旁看去,一樓的住戶大都敞開了門,屋裏燈光昏暗,錯落著幾張鐵製的上下鋪,門口擺了攤子賣些劣製的洗水和沐浴露,少有人看顧生意,都光著膀子聚在一桌打牌。

    走進裏巷,許諾在第二棟拐進了樓梯間,水泥樓梯像被鐵錘砸過,每一級不是坑就是洞,扶手生了斑斑鐵鏽,階梯上落了一層鏽渣子,上了三樓,是條長長的走廊,許諾走到其中的一間房前,鋁製的門虛掩著,上麵很多黑汙的手印腳印,她用紙巾隔著手推門,一股腐爛的味道嗆入鼻息,來茴咳了幾聲,跟著進屋。

    方方正正的一間房,陰黑得像牢監,牆壁高處開了個小窗,透進一道幽藍的光線,飛舞的蚊蟲似鍍了層銀,許諾摸到開關,天花板上吊著的燈泡亮了,來茴驚駭地張開嘴,床上蜷著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枕頭和被子髒得看不出顏色,大塊大塊的汙跡水印糊了被麵和枕套。

    “她是……?”來茴不敢置信。

    “就是向晴!”許諾用腳掃開一堆垃圾,拿紙巾墊在塑膠凳上,拉來茴坐下。“看樣子她睡死了,我們等她醒吧,順便跟你聊聊!”

    “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家人呢?”來茴看了看床上骷髏般的向晴,這副髒樣,跟她記憶中的向晴差異太大了。

    許諾鄙夷地“嗤”了一聲。“你還當真認為她父母是高幹呐?告訴你,她爸在她上初中的時候就被判了無期徒刑,這會兒還在牢裏關著呢,她媽是個檔次很低的小姐,這是你離校後我才知道的。”她見來茴很吃驚,又有些恨憐地說道:“她因為吸毒才搞成這樣的,不過,這也算是報應吧!”

    “報應!”來茴隱隱猜出什麽,但也沒問,等著許諾告訴她。

    “你是被她用十萬賣了的,賣給一個黑道小頭目。如果不是周董臨時起意要你,後果不堪設想。”許諾又恨恨地瞪著床鋪。“我聽她說,一開始周董表示不管這件事的,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拿了幾倍的錢付給那個頭目,然後你就跟他了。”

    來茴隻呆呆地看著床上的髒女人,那是她和許諾大學時最好的朋友,怎麽會有這種事情?而她從頭至尾全然不知。

    許諾手搭上來茴的肩。“記不記有個叫江總的?向晴說是她父親的朋友,那晚她騙你去夜總會?那個人是她的姘頭。”

    來茴低頭回憶,想起一個快要謝頂、還打了她一個耳光的胖子,油光滿麵,渾濁的眼珠子總是不懷好意,也是因為那個人才認識周於謙。

    會去那家夜總會,是因為向晴說她的父親讓朋友給她捎了點兒東西,她沒時間,讓來茴幫忙去拿。打那江老頭的手機,他又說在外麵忙,讓她到夜總會樓下。她依言去了約定的地址,江老頭見到她,笑得像尊佛,說東西在秘書那兒,讓她先上去等等。來茴想是向晴的叔叔,遲疑了一下便跟著上了樓。

    她一向戒心重,進了包房裏麵,便抿緊了唇不喝酒也不說話,直到她催了江老頭好幾次,他都不耐煩地推托,又有人對她毛手毛腳,才覺得不對勁。

    包房裏還有周於謙,自他進門起來茴就注意到了,要忽視那樣冷峻的人不太可能,所以,在她和江總拉拉扯扯時,乞求的眼光投向他好幾次,隻不過他都視而不見,進退無路時,她才知道那個男人根本不會幫她,要脫身隻能靠自己。

    放棄了求救,她抓起酒瓶,想敲破了以自殺威脅,畢竟那是夜總會,再怎麽囂張總不敢鬧出人命來。周於謙那時才挺身而出,來茴想過出了虎穴又落入狼窩的可能,但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他。因此,當周於謙摟著她的肩出包房大門時,她沒有絲毫的反抗。

    到了樓下,周於謙才放開她,來茴狼狽地抓著被扯掉了三顆扣子的襯衫領口,低著頭連聲說謝謝。周於謙隻用餘光掃了她一眼,吩咐身後的保鏢把西服脫下來,扔給來茴,淡淡地問:你讀哪個學校?

    來茴飛快地套上西服,猶猶疑疑地說了校名,卻遲遲不敢上車,周於謙坐在車裏等了半晌,才諷刺道:上車看看你的樣子先。

    來茴從車內鏡裏看清楚了---半邊臉紅腫得亮,束起的頭亂蓬蓬地堆在後腦,醜得不堪入目。她感到好丟臉,抓起滑到尾的皮筋,用手梳理了頭,才說:謝謝,那個人是我同學父親的朋友,我也不知道是那種人,幸好你幫忙。

    她的感激沒有收到回應,周於謙隻是冷漠地望著車窗外,仿佛車裏跟本沒人似的。

    到了學校門口,來茴把西服還給開車的保鏢,下車後,周於謙從車窗裏遞出一張名片,說道:如果需要錢,可以做我的短期秘書,在我離開b市前,替我整理客戶資料和搜集供應商資料。

    來茴接下名片,知道他還是誤解了她,另一邊臉也紅了起來,急急地辯解:我真的不是那種人,那真的是我同學……

    車子已經絕塵而去,回答她的隻有風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