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咖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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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在家裏耽擱,子律和舒回到公社時開展的人已經到得差不多,圓廳裏除了布展,圍了幾層的客人。

    眾目睽睽下進門,子律堅持要牽著手,讓上百號圈裏人物看得真真切切,有些媒體記者,很快就捕捉到一黑一白手牽手的畫麵。

    對於複姓俱樂部裏的熟人,他們屬於眾所周知的一對,舒的名氣並不在子律之下,可對於外麵的人,他卻成了著名的雕版大師宗政子律,而舒,還停留在默默無聞的新人階段。

    因為他們的到來,廳裏掀起一個小的高氵朝,有些第一次見到的,斷言他們是夫妻,投來豔羨的目光,也有另一些早知道內情的,隻是笑笑搖頭,他們的狀況,目前實在算不上合法夫妻,不過這種狀態也很好,是他們所謂的分也分不開。

    入場後,舒本能的微微鬆開手指,以為他會向平常那樣會意了即鬆脫,各自去找自己的朋友。可子律隻是別有深意的在她手背上輕輕按了一下,反手一轉,又握緊了她的手腕。

    舒愣了下,有些不適應,抬頭看他,又和平時一樣平淡無波,眼神收斂,也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隻是帶著她往冷餐席方向去。他很出名了,她卻不是,所以不習慣成為焦點,也很少陪他出席外麵的活動。今天的巡展不是在公社裏開幕,也許也不會來。舒納著悶,注意著周圍人的反應,生人多起來的環境,總會增加一些局促感,尤其又是跟在他旁邊,如果在平時,視心情,他一般不會在意她去和自己的朋友聚聚。

    也許隻是剛剛複合,還有些不踏實,舒這麽揣測著,接過他遞上來的小托盤。

    以往聚會他必定喝酒,她會適量用些飲料茶點,但今天因為累了,舒不想喝什麽飲料。子律也察覺了,給她選了熱茶,加了些牛奶,撕開半包咖啡糖加進去,取了根細白的攪拌棒一並放在她端著的小碟子裏。

    “先吃點東西,要喝熱的,一會兒不許喝酒!”

    舒在廳裏尋思著朋友,他又壓低了聲音交待了一次,她才扭過身點頭說好。

    “嚐嚐這個,我喜歡的,比下午的味道好。”子律取了一客脆皮鬆餅,澆上蜂蜜,自己嚐了一大口,又掰了一小塊就著手想喂給她試試。可畢竟在公眾場合,舒第一個反應就是退一步躲開,垂下頭也不看他,睫毛下閃動著很難琢磨的東西,自顧自的攪拌著杯子裏熱奶茶,略施水粉的臉頰上不爭氣的紅了。

    冷餐席來來往往總有客人經過,這樣不言語的站著甚是尷尬,可舒又不知道說什麽,杯裏的茶都快攪出來了也沒察覺。

    “怕什麽?”子律看她龜縮羞赧的樣子比以前多了份可愛,又聯想起先前的承諾,心情大好,不覺失笑,“吃點東西。”

    他越這麽說舒越不自在,朋友不在身邊,麵對過來和他打招呼的陌生人她又不擅長應對,正愁的時候,他終於了善心,俯身在她耳邊低聲囑咐了一句“去吧,她們幾個在那邊呢!”

    好不容易得了空,剛要走,腰上被輕輕扯住,帶著暗示的意味。“不許太累了!”

    回子紋的簪在燈光下耀眼,舒盯著自己盤裏多出那塊缺了角的鬆餅,逃似的從他身邊離開。可沒走出幾步,又停在部作品前慢下來,忍不住回身看他。

    他依然站在冷餐席邊,手裏多了杯酒,身旁也圍了幾個生人在說話,可目光卻跟著她,微微頷示意,才轉身投入大家的談話。

    舒終於能長長的出口氣,在旁邊找了座椅坐下,喝了口杯裏的茶,有點苦,又沁出些甜味,鬆餅上的咬痕是他剛剛嚐過留下的,燥熱的臉頰終於慢慢冷卻下來,定定心神,現朋友們在另一個角落裏圍著,一時不想過去,就靠近椅背裏,一點點掰著鬆餅,把一大塊都吃下去了。

    “正式道歉沒有?”

    女人很調皮的聲音,嚇了舒一跳,杯子裏的茶差點潑出來,一抬頭才現剛才角落裏的幾個女人都圍攏過來。公社不大,耐不住社區越來越龐然,她在圈子裏的女性朋友也一天天多起來,可她喜歡靜,真正投脾氣的卻並不多,所以對朋友也很挑。

    帶著黑框眼鏡,一身黑色套裝的是陳舒拉,三十出頭已經是小有名氣的專欄作家,總給人棱角分明的感覺。平日裏大女人的論調很多,不斷指點批判舒的生存方式,覺得她依附在子律身邊像株菟絲一樣不獨立,可偏巧,就是子律特意介紹舒拉和她認識的,還讓舒拉給她寫了幾次特別推薦的專欄文章作為宣傳。

    和舒一樣盤著的是沈卓婭,她裏總是別著掏換來的古釵,和舒的簪異曲同工,兩個人也是最投緣的。卓婭人很低調,也是小本起家,在社區的外延經營家繡品點,裏麵都是從民間收的二手衣,因為喜歡卓婭家的刺繡,舒一有空就往她店裏跑。

    “什麽呆呢?葉子問你呢!”柳紫推推舒的肩,接過她手上空了的茶杯,“和好沒有?他道歉了?”

    妹妹柳葉的問題還沒回答,又被當姐姐的逼問,麵對著社區裏最好的成衣店女老板,舒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大家都是看他們一步步過來的,支持的有,反對的也有,隻是她不習慣在人前討論感情話題,涉及他又很敏感,社區就這麽大,萬一被他知道她背後說……

    “早好了,下午在我店裏親熱著呢!”門神媳婦不知什麽時候挺著肚子也湊了過來,一時間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話裏話外都是他們兩個的事,舒安靜聽著,不時抬頭搜索他在人群裏的背影,隔了好遠的距離,看一眼,倒覺得比跟在他身邊放鬆舒坦了很多。

    “男人不好就要及時換,不枉費青春!”舒拉最放的開,總把專欄裏男性女性的道理搬出來砸在她頭上。

    “也四五年了,該想想以後了!”柳紫畢竟是已婚的過來人,多少替她著急,私下裏也說過勸他們分手的話。

    撫摸著白毛衣下緣的一小圈裘皮,舒靜靜聽著,答的時候不多,直到門神媳婦扯著大家聊起了懷孕和胎教,她才從談話中心裏解脫出來。

    卓婭一直跟在旁邊,兩個人走到圓廳角落靠窗的地方,找了椅子坐下說體己話。

    “真的,又合好了?”

    “嗯。”

    雖然承認的很小聲,還是勇於在卓婭麵前道出了實話,比起那些女人,和卓婭說話舒總覺得更放心,也無需隱瞞。

    “開始真以為就分了,可他今天過來上官苑了,然後……”

    好多細枝末節的事,其實以她的個性很羞於啟齒,可卓婭問起來,舒還是說了,跳過一些太私密細節,把前前後後講了一遍。

    “這次夠快的,比上次還快,我也以為他輕易不回頭了,不過你們倆的事真是說不好,他又是那種性子!”卓婭說的時候不免有點埋怨,拉起舒的手在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好了就好好過下去,不過以後別老縱著他,他那點壞習慣都是你慣出來的,看看,脖子上還有呢,他就不知道下手輕點!”

    舒笑不出來,麵龐熱,她不知道將來會是什麽樣子,他還會不會這麽狂熱的在身體上眷戀著,但至少這次複合了,又一次把心裏小小的傷口撫平,安生一日,她就得過且過的度一日,如果真不行了,也許真像大家說的,就分了。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子律也和圈裏圈外的朋友聊得正盡興。因為晚上的約定,特意很節製的喝酒,幾個朋友上來勸都還是一杯紅酒,偶爾應酬一下。

    大家討論雙年展的時候,一方麵他尋思著怎麽和她商量,一方麵又為晚上的事情按耐著心情。

    其實他早過了欲望勃年輕氣盛的年紀,可遇到她以後,反而回到了十幾年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終於在人群裏找著她,安安穩穩正和卓婭坐在一起說話,手放在衣褶裏,垂著頭,說不出的恬靜。看她手上空著,子律本想叫侍者送杯熱飲過去,偏巧遇到迎麵過來的高磊,拉著他一起揭幕巡展作品。開幕的儀式很簡短,三兩句話,可再走回剛才的位置,她已經不在角落的座椅上了。

    舒獨自一個躲在尊銅像後麵,剛剛看到他在台上被鎂光燈追逐著,她覺得距離那麽遠,就自己跑到一邊,一一看起參展的新作品。繞到冷餐席,看大家手裏都有酒杯,她也過去,找了個酒色清淡看起來最漂亮的杯子拿了起來。

    酒杯還沒有握穩,隻覺得背後有人,杯子已經換到了另一隻手裏。

    子律甚為不悅的幹了杯子裏的果酒,湊到她近前,幾乎數著她一根根不聽話皺著的眉毛,板起麵孔,帶著她到窗邊,手握得很緊,有意提醒她下午商量好的話。

    “我說了,今天不許喝酒!晚上……我們有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