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奎奴.斯德曼

    雙月海灣上的腥牙半島周圍，萬年來血色依舊，風景依舊，甚至連偶爾的驚濤駭浪，也重複著曆史的軌跡依舊。腥牙半島雖被列為禁地，但是半島周圍的海麵卻不是禁地，這裏水深魚肥，各種珊瑚奇珍，海珠玉石應有盡有，隻要夜晚不在這裏停留，白天的時候，雙月海灣的漁民們，實在想不出不把船開到這裏來捕獵的理由。

    但是最近大半個月，他們‘依舊’了數代人的生活被打亂了，一條傳說中的銀龍，每天不知疲倦的在腥牙半島周圍海麵上，來回的低空巡遊。

    這條優雅、高貴的生物在幹什麽？難道她在守護腥牙半島麽？可是傳說中銀龍與血族不是世仇麽？漁民們糊塗了，他們隻清醒的知道一點，相比血族的殘忍，一條銀龍的威嚴更不容冒犯，他們沒法打漁了，他們第一次在心裏感觸道，跟一條斷了他們活路的銀龍比起來，那些神秘肮髒的，隻在夜晚出動血族，原來是這麽的可愛。

    蘿拉貼在海麵上眯著眼睛飛行，千萬不要以為她想睡覺，跟杜爾丘斯那條瞌睡龍比起來，蘿拉顯然還處在那種‘叛逆’的階段，當然，一條龍的‘叛逆’也就是貪財好動，而不是死氣沉沉的爬在財寶上睡覺。她之所以閉上眼睛，是因為那該死的陽光刺的她的眼睛很不舒服。

    曾經在冰天雪地的迪亞克城，蘿拉是那麽盼望陽光，可是在這個見鬼的腥牙半島上呆了大半個月，逐漸適應永暗的她，現在是那麽的討厭陽光。但是她又不得不出來，因為她要尋找她的小主人，這倒不是說蘿拉是多麽的忠心耿耿，而是沒有小主人，她如何把島上那堆成小山般的財寶，運回迪亞克城的巢穴？

    嗯？正在飛行的蘿拉暮然回首，一個銀點從紅色的海水中浮了山來，這一輩子隻丟過錢沒撿過錢的蘿拉激動了，等她掉頭飛近才發現那是一個頭帶銀質麵具的蒼蠅。這是杜爾丘斯教導她的，在高貴的龍族麵前，血族連蝙蝠都算不上，他們就是蒼蠅。

    但是，為什麽這個蒼蠅給蘿拉一種熟悉的感覺？啊哈，蘿拉認出來了，這個落水的蒼蠅竟然是曾經挑釁過她威嚴的存在，蘿拉憤怒了，一頭向著海麵的蒼蠅撞去…

    奎奴剛一浮出海麵，就看到蘿拉飛快的向他撞來，擊起一片巨大的浪花後，蘿拉從他的身下潛進了海裏。奎奴展翼飛到空中抖了抖身上的海水，喃喃自語道：“真是一隻有自知之明的蜥蜴…”

    正依偎在格裏菲利的懷裏，看著上方越來越明亮的海水，準備在出海前索取最後一個‘熱吻’的艾莉婕，剛抬起下巴，突然發現蘿拉那顆巨大的龍頭出現在她們的上方，這個‘驚喜’來的有點不是時候，嚇得艾莉婕猛嗆了幾口海水。

    蘿拉可不管這些，直接一口叼住艾莉婕，尾巴一甩破浪而出，一飛衝天後，叼著艾莉婕的嘴巴一鬆，艾莉婕頓時嚇得哇哇大叫，把吞進肚子裏的海水連著酒水一起吐了出來，不等她落入海麵，蘿拉又飛到下麵接住她…

    對特別討厭酒味的蘿拉來說，這絕不是一種重逢後的親熱戲弄，絕對是故意的。“蘿拉，我恨你！”艾莉婕爬在蘿拉的背上，惡狠狠的威脅道：“我決定了，這次你收刮的財寶我要分一半。”

    蘿拉身體一沉，她有一種把艾莉婕再丟進海裏的衝動。

    格裏菲利、孓骷和尤金拏仰躺在海水中，貪婪的吸食著新鮮的空氣，陽光，對他們而言，就跟過了一個世紀般那麽漫長的等待，才等來了陽光，還有餘生。

    …..

    格裏菲利他們的歸來，讓杜爾丘斯激動了，讓島上的血族也放下了一貫的優雅矜持，跟著沸騰了，請不要怪血族們在這瞬間喪失了傳統，這一段時間，在杜爾丘斯這個暴君的統治下，他們過得怎一個水深火熱能形容，勒令他們交出所有的財產就罷了，還張口閉口用‘蒼蠅’來叫喚他們。過得連自尊都沒有的血族，優雅矜持還有個屁用啊！

    杜爾丘斯看著格裏菲利，心裏想哭啊，可是醞釀了半天氣氛，也沒能擠出一點兒眼淚，“兄弟，你可得救我了，為了保護島上這群蒼蠅，兄弟我快靈魂消散了我！”

    格裏菲利和奎奴相視一笑，本來以為島上會傷亡慘重的他們，上島後才發現在杜爾丘斯的統領下，竟然還保住了大半的實力，這實在是個所料未及的驚喜。

    奎奴與杜爾丘斯錯身而過時，低聲道：“我血族欠你一個人情。”

    杜爾丘斯不屑的撇了撇嘴，不過格裏菲利緊跟的一句話，讓他立刻緊張起來。

    “有巫妖的地方，一半都有骨龍，很不幸…”格裏菲利故意賣了個關子，見杜爾丘斯快要暴跳如雷了，趕緊說道：“很不幸，我們也碰到了。”

    杜爾丘斯立刻麵露喜色，巫妖的骨龍啊…..那豈不是有可能獲得腐敗的龍晶？

    “很幸運的是，骨龍死掉了，最不幸的是，骨龍自爆了。”

    被格裏菲利逗得一驚一咋的杜爾丘斯，都想把格裏菲利切割成一個人肉拚圖了，最後惡狠狠的吐出一句話：“下次再有骨龍，聽我指揮。”

    艾莉婕和蘿拉一回到島上，立刻把成堆的財寶往戒指裏塞，這可是血族積攢了萬年的財產了，就算她手上那個超大的空間戒指，塞滿了也裝了不過十分之一，就在她思量著要不要騎著蘿拉萬裏迢迢的先回一趟迪亞克城的時候，格裏菲利走到她身邊問道：“看樣子你是不打算跟我們去西邊了。”

    “我不！”艾莉婕趕緊抗議。

    格裏菲利壞壞一笑，“那你把戒指塞滿了，以後我們吃的喝的裝那裏？”

    艾莉婕一想也對，她跟在格裏菲利他們，就是一拖油瓶，如果連後勤也無法給他們保證的話，那她還真是沒臉跟著了。看著滿眼金晃晃的珠寶，艾莉婕很糾結，最後不顧蘿拉的抗議，把戒指裏清空後，趕最稀罕珍貴的金鑽珠寶裝了一小半，最後猶不死心的她決定，在離開腥牙半島以前，以後就跟蘿拉一起睡在這成堆的珠寶上了。

    靈魂力再一次增強的格裏菲利，帶著奈何尋了個空房間，開始融匯意識之海上方的那顆灰色印記中本源力量，現在他駕馭靈魂力，除了灰色印記最中心的那點核心外，其他的地方他可以完全滲透，也就是說，這些靈魂力能滲透，意識能進入的本源力量，耗費時間是能夠完全融匯進意識之海的。

    “等你完全融匯了本源力量，借助你右眼中的靈魂之眼，你就可以施展‘靈魂咒法’。”奈何依偎在格裏菲利的身邊，依然半張臉冷傲半張臉清純，隻是脾性卻再次來了個大轉變，不再冷漠，也不再頑皮，有點怯怯，有點幽幽，有點矜持，這是一個小女人才有的脾性。

    格裏菲利聞言點頭，試想一下他口喊‘律令震懾’定主一個人，然後再憑著強大的殺傷力一槍過去，誰還是他的對手？他覺得奈何太聰明了，明明自己沒有什麽殺傷力，卻聰明把他們這群追隨者變得更有殺傷力。

    “成長…”格裏菲利一直不清楚奈何的成長，出了什麽問題。

    “嗯，對我來說，每一次輪回蘇醒，意味著一次重生；如果不想做回原來的自己，在成長的過程中，就必須把自己體悟到的每一個情緒，每一個感觸，每一個記憶都固化在靈魂本體上，成為自己的永不會遺忘的本能。要不然，在靈魂力充足的情況下，急速成長的代價就跟我這次一樣。”奈何說著望著格裏菲利，眼中閃爍著依戀的光芒，“這次，我差點連你也遺忘了。”

    “你是說，你要把這次重生當作新生？”

    奈何點了點頭，“很難的呢，我的靈魂本體越強大，源之本體中存在了數萬年的神性傲慢，會排斥這些人類的情緒，並驅逐遺忘它們，或者直接從本體上抹殺掉它們的印記。”

    “所以，你這次不惜把靈魂本體的能量耗費掉，再重新來過…”

    奈何繼續點頭，“我要反複的成長，直到摒棄神性，成為人的那一天。”

    “我會一直守護你！”格裏菲利說完後，立刻沉入修煉中。

    守護，需要實力。他很早，就懂這個道理。

    守護，也需要犧牲。他拒接去想這個問題。

    奈何輕輕起身，小手一招，格裏菲利右眼中一藍一紅兩顆眼球就自動飛出來，縈繞著她緩慢旋轉著，她輕輕飄出了城堡，來到靠著海岸的巨榕旁。

    當她伸開小手時，一團紫色的靈魂憑空躍於她的手心，這是屬於巫妖那不滅的靈魂，當然，他號稱的不滅，在奈何麵前就是一個笑話，所以這次巫妖的靈魂現身後，沒有掙紮怒罵，而是很平靜的跟奈何對視著。

    “告訴哀莫，我回來了。”奈何撤去了巫妖靈魂上的禁錮，她整張臉瞬間變的威嚴冷傲：“告訴他，這是我跟他之間的戰鬥，不要涉及不相關的人。”

    巫妖並沒有立刻離去，他知道奈何的話沒有說，純靈魂體存在的他，隻要處在奈何的感應範圍內，根本就無可逃。“你認為哀莫老師，會顧忌當年對你的情意，放過那些追隨你的人嗎？”

    “情意？”奈何的臉上擠出一個生硬的嘲諷笑意，“他對我一相情願的情意，就是對我的褻瀆。”奈何說著把兩個飛舞的眼球定到巫妖靈魂的前方，“你說得對，這兩個眼球確實是美杜莎的右眼和克羅若斯的左眼，恐怕有一點你還沒搞清楚，我之所以用靈魂禁錮住這兩個眼球，不是怕格裏菲利用她們反過來對付我，而是…”

    奈何說著撤去了上麵的禁錮，讓巫妖看到，每一隻眼睛的最深處，都有一粒沉寂的金芒。

    “這…這是神識？”巫妖大驚。

    “如果，他的家人遭受任何不幸，我就喚醒這兩個神識，這世上就會多兩個神明，免得你們弑神之手，無事可做變得無聊。”這恐怕才是奈何放走巫妖的主要目的。

    巫妖的靈魂飛走了，他將飄回自己的命匣，沉寂百年或者千年，再次複生。

    “怪不得他那麽喜歡騙人，原來能欺騙一個人，也是很有成就感的。”奈何矗立在巨榕下，隨著一個手勢，兩隻眼睛中的金芒飛回了她的體內。

    奈何沒有說謊，那確實是神識，不過是她的本體中分離出來的。巫妖又如何分辨的出來，因為這是神的領域。

    一藍一紅兩隻眼睛，再次飛回了格裏菲利的右眼。

    奈何矗立在格裏菲利的身前，凝視著他幽幽道：“上一次靈魂沉睡前，我發誓下一次蘇醒後要做個好人的，可是，你都把我慣壞了呢，都會騙人了！”

    寂靜的房間中，兩個人一盤坐一站立，女人凝視著男人，一臉冷傲，一臉清純！

    在另一個密室中，梵卓族和勒森軷族的五個公爵，恭敬的跪在奎奴的身前，不止是因為他現在是腥牙半島唯一的親王，還因為他手裏那個酒瓶子，酒瓶裏裝的是血，血中浸泡的是一粒金色的血液。

    處於血族的本能，無需奎奴解釋，他們也感覺到了，那是來自血帝該隱的傳承。

    奎奴張開了蝠翼，上麵的那層金線已經完全隱去，代之的是代表筋脈的那層最純粹的紅線，靠近紅線邊沿的蝠翼，已經有黝黑變成了暗紅。

    “來之血帝的傳承，紅色的精血已經被我吸噬了，這滴金色的精血，就交給你了。”

    忒列猛然抬頭，卻發現奎奴親王把酒瓶子遞到了自己頭上，“這…”

    “我要走了，血族聖地需要一名守護者，我選擇了你，忒列！”奎奴說道。

    “為什麽是我？”忒列簡直難於相信，這是血帝的精血傳承啊，如果已經吸噬了紅色精血的奎奴，再吸噬這一滴金色的精血，血族將會再次迎來第二位血帝。

    “我記得少爺曾經問過你，為什麽要追隨我，你說了兩個理由，可是當你投靠我的時候，你卻隻說了一個理由，現在，把這個理由再說一邊。”奎奴冷聲道。

    “我帶領勒森軷全族追隨您，是因為您放棄了在人類世界備受尊崇的地位和舒適的生活，放棄了做一輩子奴才的身份，而以一個親王的身份回歸了血族，我從您的身上看到了血族脫離對人類的依附，不被人類奴役驅使的開端，看到了血族自立崛起的希望！”忒列朗聲答道。

    “說得好，所以，我就交給你來做了。”

    “奎奴親王！”五個血族公爵一起低頭哀求。

    “當我在人類世界的時候，無時無刻不掛念著故鄉，在每一夢裏，都身處在這片魂牽夢繞的永暗世界裏，可是當我回歸這裏後，我發現自己竟然更想回去當個奴才。”奎奴眼中閃過一抹幸福回憶的光芒，“當你在一個家族，生活了四百年，親手把一個稚嫩的繼承人，撫養成一個腹黑而果決的家主，看著他們闖禍，看著他們成長，看著他們獲取榮耀，看著他們老去死去….然後你在撫養下一個，下下一個，偏偏他們讓你無法厭惡，因為他們一個個對你比對他們的父母還要敬重，如此四百年，當我回到這裏時，我才明白了一件事…”

    奎奴把曾經的幸福化成一滴淚水流落，長歎一聲，“不管逝去的，活著的，他們，都是我奎奴的孩子。”

    五個血族侯爵沉默不語，這種用時間沉澱下來的親情，他們沒有經曆過，所以不懂。

    “這是血族修煉鬥氣的奧秘！”奎奴把一本冊子交給忒列，“從現在起，血族中隻能你們五個修煉，當你們逝去時，可以每人選擇一個傳承，任何時候，血族中都隻能有五個人修煉，否則，我將親自回來出手擊殺。”

    奎奴說完扭頭走出了密室，他能為血族做的，都做了，再無一絲牽掛！

    “奎奴親王！”五個血族侯爵，長跪哀求。

    “請記住，從現在開始，血族中再也沒有奎奴親王這個人，我叫…奎奴.斯德曼！”

    ….

    似乎一眨眼的功夫，時間已經到八月末。

    當北方的迪亞克城在風雪中，例行的準備每年的守城戰時，南方的腥牙半島上卻是一片風和日麗，宛若陽春三月。

    在這樣的早晨，一條銀龍從腥牙半島的出口，托著六條人影騰空而起，瞬間隱入了西方的雲霧中。

    首次經曆高空冷氣流的格裏菲利，凍得牙齒隻打顫，奎奴、尤金拏、和艾莉婕一個個身上閃爍著鬥氣，把寒流抵擋在外，不過等格裏菲利看到坐在最後，同樣冷的隻哆嗦的孓骷，心裏湧起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

    “我們第一站去哪兒？”艾莉婕趴在龍頭後麵，懷來抱著一個袋子，一臉不爽的扯著喉嚨喊道。

    “飛到惡魔深淵旁邊找個聚集點，我們再做打算。”格裏菲利張口一喊，頓時覺得連口水都被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