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奎奴歸來

    夜色中的罪塵，已是萬家燈火，星星點點。在燈火耀射不到的角落，一雙雙嗜血眼睛注視著街上走過的每一個行人，不時一道亮白深寒的刀光閃過，一聲聲淒厲的嚎叫和屍體倒地的沉悶聲，交替在街上響起，一個個落單的聖武士和罪塵傭兵橫屍街頭！

    在有心人的挑撥下，其後果直接導致，教廷的聖武士和罪塵傭兵短時間爆發了幾次小規模的衝突，如果不是雙方上層同時發話要克製，恐怕整個罪塵都要上演流血衝突。

    就像格裏菲利他們預計的那樣，這場戲他們隻需要拉開序幕，隱藏在暗處的敵人就會幫他們完美的演繹下去的。

    劍蘭鐵匠鋪被掀飛的二樓屋頂，在洛林安排人手迅速搶修下，在夜色中匆匆完工。尤金拏看著嘟著嘴瞪著她的奈何，在心裏把格裏菲利詛咒了一百遍。

    這事還得從教廷和罪塵的人離去時說起，當時格裏菲利約了耶利亞在南部山頭見麵，卻讓尤金拏務必把奈何纏住，尤金拏想想耶利亞為了格裏菲利苦等六年才尋了來，心一軟就答應下來，以探討靈魂與神力關係的話題，把奈何纏住了。但是奈何也不是傻子啊，很快就發現了蹊蹺，就要直接化作本體回到格裏菲利的眼睛裏，把他找出來。尤金拏無奈，隻好曉之於情動之於義，總算把奈何哄住了，當然，奈何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在樓下的作坊裏，廖莎在一堆龍骨中，選了一根上好的龍脊骨，做為法杖的模子，交給了德龍。龍骨法杖不比刀劍武器，不需要爐火煆燒提純，但是卻需要打磨雕刻成一根法杖的雛形，最後再鑲嵌寶石和龍晶！

    “怎麽沒看到格裏，不是說要跟你學鐵匠麽？”廖莎揶揄道。

    德龍尷尬的笑笑，他沒想到格裏說得信誓旦旦，拉了半天風箱就跑了沒影了，“孩子嘛，隨他了，我也沒指望他真能學個樣子。”

    “這是幹什麽？”廖莎指著火爐上煆燒的龍尾骨問道，“準備為自己打造一把龍骨戰槍嗎？”

    “給格裏的，雖然他用不上，但是這麽多年都習慣了，不管走到那裏，打得第一把槍永遠屬於他，要不我就不知道該怎麽打造武器了。”德龍訕訕說道。

    “你還真是..”廖莎話還沒有說完，突然感到一股濃重的黑暗氣息從後麵的院子裏傳來，她和德龍對視一眼，放下手中的活計，立刻奔了過去。

    昏沉的夜色中，有一個身高兩米的人影，一身破亂的燕尾服隨著院落中盤旋的風沙咧咧作響，寥落而寂寞。感知到有人接近後，他果斷的收起了那對長達十二米，滿是創傷窟窿的暗紅色蝠翼。

    德龍一看到他的背影，心中的警惕立刻消去，給了廖莎一個沒事的眼色，拉著她走到他的背影後麵，德龍這個傲然不屈的漢子，直接“噗”的一聲跪在地上，從內心深處哽咽出一個字。

    “叔！”

    廖莎聽到後，心中一慌，也終於知道背對著她們的誰了，她毫不猶豫跟著德龍一起跪下。

    “哎..”隨著一聲歎氣，她們麵前人影緩緩轉身，躍於他們眼前的是，是一張帶著薄薄銀質麵具的臉。

    德龍和廖莎能感受到這聲歎氣中所代表的沉重和心酸，而對家族虧欠太多的他們，隻能沉默！

    奎奴緩緩的取下了臉上的麵具，讓她們看到，他有一張比德龍還要年輕俊朗的臉，隻是這張臉，現在岔白無色，還泛著疲乏。

    “老奴當年曾去惡巫峽穀找過你，可是卻被一個巫妖纏住了。”

    德龍和廖莎聽聞微微動容，原來當年惡巫峽穀不止金麵巫妖一個，他們隱隱覺得當年的事情有一股陰謀的味道。

    “現在告訴我，巫妖從你手裏拿走了什麽，我是說，你用什麽換了廖莎一命！”奎奴依然沒有叫她們起身的意思，德龍現在不是斯德曼家族的家主，也不是繼承人，奎奴有足夠的資格讓她們跪在自己的麵前。

    “靈魂，領悟了力量規則的那一份靈魂！”這個秘密德龍連廖莎都瞞了二十一年，卻不敢欺瞞一手把他背大，一招一式教他武技的奎奴。

    “規則之力?”

    德龍點了點頭，正是喪失了這一部分靈魂記憶，二十餘年來，他的實力一直停歇不前。

    “那麽，老奴我就為你做最後一件事，去幫你把這部分缺失的靈魂記憶找回來。”

    “別，叔，那太危險，那個巫妖怕是已經成半神了..”德龍趕緊阻攔道。

    “誰說去找他了，我們這裏有一個比一個萬年巫妖王更精通靈魂的神明呢，老奴去求求她就是了。”奎奴幽幽說道。

    “叔…”

    “哪怕是麵對斯德曼最傑出的家主菲利德，我奎奴也沒有卑躬屈膝過，但是，麵對一位神明去低聲下氣不丟臉！”奎奴說著走向了鋪子，路過她們身邊時說道：“你們，就在這裏跪一夜吧，否則以後別想進斯德曼府的大門！”

    “叔，我…”德龍還想說什麽，卻被廖莎拉住了。德龍苦笑道：“爐灶上還放著龍骨，而且奈何也等著要權杖，我都一把年紀了，還像小時候那樣罰跪，這讓格裏看見了，還不笑話我？”

    廖莎一想也對，但是不論是她還是德龍，還真不敢起身。

    看到奎奴上樓後，尤金拏總算鬆了一口氣，這裏麵固然有擔心的緣故，但是更多的卻是覺得這管家活兒她終於熬到頭兒了，奎奴不在的這幾天，她哄這個安慰那個，現在連奈何都要她哄騙，簡直是苦不堪言啊。

    “你沒事吧？”尤金拏看著奎奴一身破破亂亂的，她能想象得到，他孤身一人追著一條龍去龍墓，這一路上的艱辛和風險。

    奎奴點了點頭，對尤金拏說道：“我有點事跟奈何說，你去幫我買一身衣服，這種樣子，等會兒怕被孩子們笑話！”

    尤金拏知道奎奴這是找著借口把她支開，白了奎奴一眼後轉身下樓離去。

    還在生悶氣的奈何，見奎奴刻意的支開了尤金拏，詫異的問道：“什麽事？”

    奎奴低頭道：“我求你一件事，把…”

    奈何直接打斷，“你該知道，凡是格裏尊敬的人，我都會尊敬，你是怕格裏欠我人情，還是怕我害了格裏？你該知道，隻要我能做到的，隻要你們開了口我都會為他和他家人去做，你用一個‘求’字，是刻意要把我和你們隔開麽？”奈何越說聲音越冷！

    “我隻是一個奴才，我做任何事情就必須以一個奴才的角度為主子考慮，當然，主子有自己的想法，我是不會幹涉的。”奎奴解釋道。

    奈何勉強的認可了奎奴的說法，“說吧，什麽事？”

    “你知道，規則之力是無法口教身傳的，德龍曾經領悟到規則之力，不過被巫妖把那部分靈魂取走了，我想讓奈何你，把我領悟了規則之力的靈魂記憶，提取出來融進德龍的靈魂中，這對你來說不是難事。”奎奴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真是一個合格的奴才！奈何在心中讚道，領悟了規則之力的奎奴加上傳承至血帝的精血，他今後的潛力說是成神也不為過，可是，竟然為了德龍，把屬於自己最珍貴的那部分靈魂奉獻出來。這讓奈何心中剛剛那一點不快，立刻煙消雲散。

    “你認為把你領悟的規則之力給德龍合適嗎？還是你覺得鬥氣與精血相結合的規則，對德龍有用？”奈何問道。

    “這個..”奎奴一愣，他還真沒想過，雖然每一個人領悟的規則之力都大不相同，但是總有相通之處，他認為，憑德龍的領悟力，一定會找出曾經屬於自己的規則之力。

    “不需要你的靈魂。”奈何正色道：“真正操縱靈魂的大師，可不單單隻會控製、禁錮、攫取和吞噬，還有補缺！”

    “你說你可以…”一向喜怒不驚的奎奴，也不免喜上眉梢。

    “當然，要不然我怎麽找回過去的記憶呢，雖然那對現在的我來說並不重要。”奈何傲然的說完似乎感應到什麽，立刻奔向樓下，在樓梯口又頓住身體，對奎奴說道：“你不是要當一個合格的奴才麽？現在你把父親都罰在院子裏跪著呢，我急用一根龍骨權杖，你去打鐵吧！”

    奎奴頓時苦笑不得，他根本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他這雙手除了拉扯斯德曼家族的繼承人，就是殺人，還真不會打鐵，心裏思量著要不要免去德龍的跪罰？

    …

    跟耶利亞在一起，給格裏菲利的感覺就是輕鬆，她不像康朵和柯菲妮那樣，總是無形給以格裏菲利負擔，也沒有奈何那麽磨人，她們之間總能找到一些歡快的話題。

    格裏菲利撇開奈何跟耶利亞獨處的這段時間，完全就是兩個人在愉快的交談，格裏菲利可以發誓她們純潔的連手都沒牽過。她們並肩走到劍蘭鐵匠鋪的門口，感應到格裏菲利歸來的奈何，立刻衝出門撲進了他的懷裏，還試著伸手推了推他身邊的耶利亞，嘀咕道：“沒你的位子呢！”

    耶利亞也不敢跟奈何這位神明計較，她大方的朝奈何笑了笑，對正尷尬的格裏菲利說道：“我先去旅館找尤金拏姐姐了！”

    “好！”格裏菲利說完準備目送耶利亞離開，奈何卻淘氣的把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嘴裏說著，“不許看不許看！”

    格裏菲利無奈啊，他本以為奈何成熟了一點，沒想到還是那麽愛胡鬧，難道她把胡鬧也刻進了靈魂？

    “奎奴剛回來。”感應到格裏菲利心思變幻的奈何，怎麽能讓他覺得自己沒長大呢，立刻離開格裏菲利的懷抱，恢複了矜持婉約的模樣。

    “真的？”格裏菲利大喜過望，說著就要進屋，“他沒事吧？找到龍墓了嗎？”

    奈何攔住了他，“他跟父親有話要說呢，我們等會兒再問他，現在，我們去找阿姆拿種子，可不能讓他們反悔了。”

    格裏菲利欣然同意，聖骨的事情關乎著他父親德龍能不能回家，沒有什麽比這個更是當務之急了。

    ….

    詠光騎士駐紮的旅館中，不時的有人進來向阿姆和色肯報告，那裏那裏的聖武士駐地又遭受了襲擊，什麽地方有發生了小規模的火拚等等，兩人安排了兩個兩翼的詠光騎士去巡防後，把最後一個名叫梅倫的兩翼詠光騎士叫進了房間，遣散了旅館周圍的聖武士後，關上了房門。

    “梅倫，我跟色肯大人有一個很艱巨的任務交給你單獨完成，甚至會危及生命，為了我【主】的榮光，你願意嗎？”阿姆坐在椅子上嚴肅的問道。

    梅倫半跪於地，朗聲道：“【主】的榮光高於一切，我願意竭力完成，甚至付出生命，請二位大人明示！”

    阿姆站了起來，心裏說著對不起，還真是要你付出性命，誰叫你的實力在他們當中最低呢。就在他走到梅倫的身邊，準備側身一拳打暈梅倫的時候，立於梅倫身後的色肯卻搶先一步動手打暈了梅倫。

    “你幹什麽？”阿姆驚疑道：“這件事情如果出了意外，就有我一個人背，你犯不著跟著趟這趟渾水！”

    “現在擺再我們麵前的是一個兩難的抉擇，為了教廷就要褻瀆【主】的威嚴，事實上來這裏之前我跟昇光大人一樣，對你持有偏見，可是現在，我明白了，你有一顆為了【主】，為了教廷，為了天下蒼生而赤誠奉獻的靈魂，阿姆大人，帶上我吧，讓我們為了教廷的存續一起褻瀆【主】的威嚴，我想，寬容仁慈的【主】在蘇醒後，一定會體諒我們良苦用心的！”色肯懇求道。

    “哎，你呀，不管怎麽說，如果出了意外，責任我會一個人背，昇光大人詢問的時候，你就推說我背著你幹的。我僅收下你這片心意，不然，你現在就給我返回血歌！”阿姆不容質疑的說道。

    色肯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跟阿姆糾纏，轉而問道：“如果按照他們說得，弑神之手能夠隱身而不被發覺，我們怎麽把梅倫運過去交給他們？”

    阿姆看著地上昏迷的梅倫，苦澀一笑，“放心吧，他們比我們還要著急。”

    似乎為了印證阿姆的話，他的話音剛落，格裏菲利就帶著奈何推門走了進來。

    “二位大人的誠意，我已經看見了。”格裏菲利沒想到，色肯和阿姆還真的忍心把一個詠光騎士打暈了交給自己。

    “快點動手吧，希望像你承諾的那樣盡快找回聖骨！”阿姆說著和色肯背過了身體，他們無法看著一個昔日的戰友將會在他們眼皮底下失去靈魂，他們理智上可以接受，但是感情上卻不能。

    處在昏迷中的詠光騎士，沒有任何的精神意識抵抗，奈何輕易的就攫取出了一個縈繞著絲絲金色絲線狀的潔白靈魂，這一瞬間，從靈魂上散發出來的神聖氣息，壓抑的幾乎讓屋內三人窒息，阿姆和色肯更是感到，自己的靈魂似乎要脫體而出，飛去跟梅倫的靈魂融合的趨勢…，奈何隨手施展了一個靈魂禁錮和靈魂結界後，這種壓迫感才消失。

    阿姆和色肯一頭冷汗的轉過頭，看著奈何手裏那顆並屏蔽了氣息的靈魂，如果不是親身感受，他們很難相信如此濃鬱強大的力量，竟然隱藏在他們自己的體內，他們不僅在心裏問，為什麽他們卻無法把靈魂中這股強大的神聖力量完整的發揮出來呢？就算發揮出一半也行啊？

    他們不約而同的把詢問的目光，看向了奈何，這裏..不，他們認為，這個世上恐怕隻有奈何能解釋了。

    奈何讀懂了色肯和阿姆眼中的意思，她淡漠道：“如果，你們那天準備背棄對【主】的信仰，轉而投奔我，我就告訴你們答案！”

    “不！”阿姆一口拒接，“力量固然重要，信念更不能輕言放棄，否則，獲取了力量的人生，將變得毫無意義！”

    “信念嗎？”奈何學著格裏菲利的樣子，高深莫測的玩味一笑，點撥了一句“屬於你們的信念，早就被你們裝著心中了！”

    說完揮手給格裏菲利套上了一個聖武士樣貌的影像，離開了房間。他們兩個，剛才就是偽裝成聖武士的樣子，光明正大的走進來的。偽像，本來就屬於奈何神能的一種，奈何幻化出的影像，比如她的身體，連奧爾琳莎也看不出虛實，更何況是其他人。

    “我們的信念是什麽？”目送奈何跟格裏菲利走後，阿姆關上房門向色肯問道。

    “我們的信念，當然是我【主】了。”色肯答完有點莫名其妙的看著阿姆，這個問題還需要問麽？

    阿姆這一瞬間像蒼老了幾十歲一樣，頹廢的靠在牆上，往日犀利的眼神，變得渙亂無神，在色肯不解的注視下，一顆渾濁的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滴落。

    是的，奈何的話他聽懂了，【主】裝在心中，換句話說，【主】的神識就裝在他們每一個人的靈魂中。教典上記載的清清楚楚，‘【主】用最後的神力化作了二十顆種子’，他們一直為此在感激【主】的偉大，來唱頌【主】的恩德，卻從未有人想過深究過，那句‘最後的神力’代表著什麽…那是否代表著【主】的神識就此湮滅？

    “阿姆大人，你怎麽了？”色肯感覺阿姆有點不對勁。

    阿姆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已經決定讓這個秘密爛在自己的肚子裏，他猜，尤金拏肯定也知道了。阿姆悄悄擦下眼角的淚痕，回過頭後又恢複了威嚴冷峻的儀態，“色肯大人，梅倫的屍體不要浪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