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被仰視

    “尼歐叔叔，你怎麽哭鼻子了？你不是說，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的麽？”男孩兒歪著腦袋看著正在慌忙抹眼淚的尼歐，然後又指著怔在原地的格裏菲利，自顧自的說道：“真奇怪呢，他怎麽也有一雙藍紫迥異的眼睛，難道他是第九騎士，可是不對啊，母親的故事中，第九騎士是金白相間的長發，可他的頭發全白了！”

    在尼歐慌忙的擦幹眼淚準備告訴男孩他就是第九騎士時，格裏菲利已經走到男孩身邊，蹲下，向他伸出了手，帶著一絲緊張問道：“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男孩遲疑的了一下，又歪著腦袋看了尼歐一眼，見他點頭首肯後，才把在地上摸得髒兮兮的胖乎乎小手，在身上蹭了兩下放到格裏菲利的手中，甜甜的答道：“我叫迪亞克的小王子，媽媽叔叔和爺爺奶奶都叫我小王子，還有…嗯，”男孩用另一隻手扣著腦袋想了想，“我媽媽是迪亞克的公主！”

    格裏菲利掏出手絹，邊擦拭男孩兒手上的汙跡邊溫和的問道：“真是個不錯的名字，你母親叫迪亞克的公主，你叫迪亞克的小王子，告訴我，迪亞克的小王子，你是要像王子守護公主一樣，來守護你的母親嗎？”

    “對！”男孩握緊稚嫩的拳頭咬緊嘴唇比劃了一下，隨即又望著格裏菲利的眼睛的好奇道：“你是誰？你的眼睛為什麽不一樣呢？”

    “我是誰？”格裏菲利淒然一笑，他現在有資格告訴男孩自己就是他的父親嗎？

    沒有！

    艾莉婕曾經對他的情誼，如果說他不明白那就是傻瓜，他不敢接受，他要把她們統統趕離身邊趕離厄運，所以在地下一呆三年！他卻沒想到那一夜罪孽般的纏綿後，她懷著他的骨肉陪著他參加了屠神之戰後匆匆離去，三年來獨自把孩子拉扯長大，孩子的身份恐怕尼歐也不知道，要不然斯德曼家族決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不通知他！

    奈何上前跟格裏菲利蹲在一起，成功的轉移了男孩的注意力，“我叫奈何，你可以叫我奈何阿姨，我可以抱你嗎？”

    奈何笑意盈然迷死人的麵孔，加上親切和藹的聲音，成功的把男孩誘惑的撲進了她的懷裏，她輕輕的抱起，臉上這一刻充滿了母性的光輝，“我原以為自己在感情上戰勝了耶利亞和艾莉婕，現在看來，我才是失敗者！”奈何心裏如是想到。

    格裏菲利起身，看著一臉忐忑的尼歐，摸了一下他胸前的三顆金蘭笑道：“不錯，小子，魔導師了！”

    “哥..我..”尼歐欲言又止，似乎想要為曾經嫉妒差點殺了格裏菲利道歉。

    格裏菲利錘了格裏菲利一下，“這一下，算我報仇了，還有，兄弟沒有隔夜仇，任何時候過去的就讓他過去，我們每個人都年輕過，也犯錯過，這就是青春！”

    “嗯！”尼歐還是那麽靦腆，不好意思的點了一下頭，“哥，你恐怕來晚了，現在克裏默城主在召集人商討撤退事宜，連史汀大人也受傷了，艾莉婕恐怕一個人阻止不了！”

    “什麽情況？”格裏菲利說著眼睛又不知覺的看向了奈何和小男孩，奈何幻化出了一隻光影效果的卡皮熊，嬌憨的造型以及搞怪的動作，逗得男孩追逐著它“咯咯..”直笑。

    聽聞到祖瑪和廖莎都犧牲了回歸了命匣沉睡，就連奈何也回頭看向了尼歐。“獸人們有神明佑護，其實在一開始大家心裏都清楚，這場戰爭我們已經失敗了，完全憑借著一股信念迪亞克才支撐到現在！”尼歐說道。

    格裏菲利望向了西方，穿透天空的黑煙他看到西方最後一抹霞光已經黯淡，黑夜已經開始降臨，這讓他想起了嫵媚的銀鈴兒、被艾莉婕揪尾巴的艾爾絲戴爾，還有跟孓骷拚酒的牛頭人津紮，想起了那些跟他一起經曆屠龍之戰的獸人…曾經，他們是朋友，現在呢？

    “我來迪亞克，就是為獸神來的！”格裏菲利淡淡的語氣，就像述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哥…”尼歐似乎想要歉阻格裏菲利不要幹傻事，然而一聲聲突起的軍號打斷了剩下的話，一聲聲吆喝在北麵的城牆上此起彼伏，“獸人來了…”

    一隊隊剛剛退下戰場沒有多久的迪亞克人，一手拎著飯盒忘嘴裏倒著食物，一手拿起武器奔向了城頭，也隻有這些穿著破爛皮夾的老兵們知道，戰爭殘酷的遠沒有那些年輕人想的那麽美好，當獸人們清理完了第一道城牆豁口處垮塌的巨石後，活化石巨人一開進內城，就是迪亞克城破之時！

    格裏菲利從戒指裏摸出那枚紫金徽章，拋給了尼歐，“你帶著孩子拿著它去找艾莉婕，另外，保護好孩子和艾莉婕呆在安全的地方的就可以了，告訴艾莉婕，我來了，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尼歐看了一眼手裏的徽章，緊握在手中，是的，艾莉婕需要這枚徽章來確定自己絕對的領導地位，然後看著格裏菲利倔強道：“哥，我要跟你並肩戰鬥！”

    格裏菲利走到男孩身邊，伸出手指輕輕一桶，光影效果的皮卡熊就渙散無形，他抱起了帶著一絲怒氣的兒子，親了親他的臉頰，把他交到尼歐的手裏，“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聽我的，老實的呆在下麵！”

    格裏菲利說著向奈何伸出了手，“準備好了麽？我是說，給大夥唱歌！”

    奈何把手放在手上，“那會讓他們畢生難忘！”

    尼歐手上的男孩一直注視著格裏菲利奈何的身影被人群淹沒，才回頭問依然矗立在原地的尼歐，“尼歐叔叔，剛才那個叔叔的還沒告訴我他是誰呢？”

    “你聽過他的故事的，第九騎士！”

    “哦…”男孩張大了嘴巴，一臉的不可思議。

    …….

    城主府議事廳，麵對艾莉婕強硬的態度，克裏默無奈隻好拉了一些同意撤退的老兵一起向艾莉婕施壓。

    “我說過了，誰要走我絕不阻攔，但是我絕不會走，更不會下令放棄迪亞克撤退！”艾莉婕的語氣依然如此堅決。

    “柯菲妮殿下，你可以不為其他人考慮，但是你也為你不到三歲的兒子想想，為你受傷的父親以及祖瑪和廖莎的命匣想想！”克裏默依然極力歉說，他也是沒有辦法，如果艾莉婕不走，他們根本就指揮不動多少人跟他一起撤離，如果不是蘿拉在艾莉婕身邊虎視眈眈，他甚至都想綁了艾莉婕撤退。

    想起了年幼的兒子，艾莉婕的眼角隱現了一抹憂傷，“我的兒子生在了迪亞克，那就是他的命，如果我犧牲，蘿拉會帶走他的，至於我的父親，他的熱血早已灑遍了迪亞克每一個角落，如果他不是現在昏迷著，你敢去當著他的麵說要撤退嗎？”

    克裏默知道艾莉婕說的是實話，第一城主普爾索斯的頑固比艾莉婕有過之而無不及。克裏默說撤退完全就事論事，根本沒有夾帶自己的任何私心，如果他怕死，一個傳送門就能讓他遠離迪亞克城，他是不想讓殘留的迪亞克十幾萬人白白犧牲。

    “你們帶著學院的學生和傷員，以及姑娘們在天黑後率先撤離，記住，盡量不要引起恐慌！”克裏默隻好向身邊的人交代道，其實他也知道，這麽大規模的撤離，要想不引起旁人懷疑導致軍心渙散根本不可能，但是在艾莉婕不配合的情況下，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隻能能活多少算多少了！

    就在這時，大廳緊閉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尼歐抱著男孩走了進來。克裏默看著自己得意的學生，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朝他說道：“尼歐，我已經決定了撤離計劃，就有你率先帶著學院的那些年幼的學生們第一批撤離迪亞克！”

    “老師，對不起，恐怕您已經做不了主了！”尼歐說著把手心的紫金徽章拋到的長桌上。紫金徽章在桌麵上彈跳著轉了幾圈，安穩的停下，露出了正麵的魔杖與劍相交上的骷髏頭，在桌上魔法燈的耀射下，骷髏頭上兩個眼窩中隱現了兩個模糊的熒光字跡。

    裁決！

    在迪亞克城，擁有無上權威的，任何決定不能被否決的隻有巫妖祖瑪，但是過往的幾次巫妖祖瑪靈魂受傷沉睡後，當四大城主的意見發生分歧時，擁有裁決徽章的人，將擁有絕對的裁決權。

    格裏菲利獲取裁決徽章後，一直沒有用心留意，這也是為什麽城門口的護衛統領要對著霞光看紫金徽章了，因為迪亞克城的徽章隻有一枚紫金鑄造的，那就是裁決徽章，當它麵對強光時，就會在骷髏頭的眼窩出隱現裁決兩字。

    裁決徽章的擁有者，將代替迪亞克城的最高領袖巫妖祖瑪，行使裁決職權，可以這樣說，在巫妖祖瑪沉睡的日子裏，裁決徽章的擁有者將在迪亞克擁有絕對的權利！

    當年巫妖祖瑪一眼看穿了隱藏在格裏菲利體內的神明，意識到神明蘇醒的她，像賭博一樣把裁決徽章交給了格裏菲利，隻是格裏菲利完全把它當成了一個大號紫金幣，幸好他不缺錢，要不然說他花出去了一點也不會奇怪。

    “你..擁有裁決徽章，尼歐你聽我說…”克裏默被尼歐的大手筆震的愣了一下後，心頭一喜，他認為裁決徽章在自己弟子手中，一切都好辦了。

    不過尼歐緊跟著打斷了他的打算：“對不起老師，我不是裁決徽章的擁有者，有人托我把這枚徽章帶給艾莉婕！”|

    “誰？”艾莉婕和克裏默幾乎異口同聲的問道。

    “是第九騎士！”小男孩終於逮著機會，大聲宣布道。

    這個名號，對艾莉婕來說有著太大的衝擊，她一直佯裝的堅強在這個名號下被打擊的崩潰析離，在祖瑪和廖莎的靈魂飛離骨架循回命匣時她沒有流淚，看著從戰場上被抬下來血肉模糊的父親時她沒有流淚，但是，當她的兒子喊出了第九騎士的名號時，她整個人後退了幾步，如果不是蘿拉及時扶住，恐怕就會軟倒在地上，這一刻她淚流滿麵的喃喃道：“他..終於來了嗎？”

    一千多個日夜的等待，那個夢中的他，終於在最不合適的時間來到了這裏。是的，不合適，想到這裏艾莉婕猛然站了起來，這個時候什麽理想、信念以及正義統統都是狗屁，她一把抓住徽章，像瘋了一樣嘶喊道：“我同意撤退，我擁有裁決徽章，我宣布所有的迪亞克人棄城撤離這裏，你們快呀，快去呀，尼歐，不，蘿拉，你去帶回格裏，不要讓他去麵對獸人，快呀，否則一切都來不及了！”

    但是所有的人被艾莉婕這一瞬間的態度弄得有點不知所措。這就是女人，當她心愛的那個男人出現時，她會拋棄一切一心向著他。

    “聽說這個第九騎士屠殺過羅絲，不知..”克裏默卻瞬間轉變了想法，如果格裏菲利擊殺羅絲是事實，那麽有他來對付隱身幕後的獸神，迪亞克說不定會出現一絲轉機。

    “他說，他就是為獸神來的！”尼歐緊跟著加了一句。

    艾莉婕聞言麵如死灰，這裏的人誰又知道屠殺羅絲哪一戰的凶險，如果不是關鍵的時刻弑神之手的出現出了大力，如果不是耶利亞燃燒靈魂激活了諸神十二樂章，恐怕失敗的就是她們了！隻是，她知道格裏菲利下定了決心，沒有誰可以改變的！

    就在這時，一個魔法學徒跑進來向著克裏默報告：“老師，魔武學院四千多名未成年的學生不聽歉告，已經爬上了內城的城牆！”

    克裏默一聽，頓時氣的吹胡子瞪眼，隨即頹然道：“罷了，那就全力備戰，先挺過過這一夜再說！”

    艾莉婕走到窗邊，朦朧的夜色中，整個內城到處都是燃燒的火把，鬆木火把燃燒時發出的急促“剝剝”聲讓氣氛更加緊張，人來人往的城牆上，一男一女正攜手順著石階一步步走上城頭，她們鮮亮的衣著，淡然的神情，與周圍緊張忙碌的人群顯得格格不入。

    仿若，隻要他站在迪亞克城頭，一切都盡在掌握！

    艾莉婕回頭，滿是淚痕的臉上撇起一個羞澀笑意，對著克裏默說道：“有他在，如果迪亞克連一夜也堅守不了，那他就不是第九騎士！”

    ….

    亞當還沒有來得及找到心愛的沙拉，就被分配在城牆中央一個架設的城弩的堡壘裏，從這裏可以直接進入城牆內部，並通過發射弩箭的垛口看到五百米外第一道主城牆的影子，在夜色中外城的一切都很模糊，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感受到一種撲麵而來的悲壯氣氛，外城飄來的刺鼻血腥味讓他幾欲嘔吐，為了避免隊伍中老兵的笑話，他強忍著鑽出了堡壘，站在城牆架設的過道上想要呼吸一口不一樣的空氣。

    “亞當…”一聲略帶驚喜的女聲響起，當亞當還在尋找聲音的來處時，一個體型消瘦的少女，手裏拎著送飯的籃子走到亞當的身後，拍了一下他，待他回過頭來，看著令他牽腸掛肚的少女盡在咫尺，同樣驚喜道：“沙拉…”

    “亞當你個傻瓜，你怎麽能拋下嬸嬸，獨自跑到這裏來冒險呢？”沙拉使勁的捶打了幾下亞當，顯示出她們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我..” 在過道新兵老兵的噓聲中，亞當臉一紅，就不知道說什麽了。

    沙拉則表現的要比亞當大膽的多，她丟下籃子撲到亞當的懷裏，“嗚嗚..”哭了起來，“你個傻瓜…你不要命了麽…要是..”

    “抱著她，保緊她！”在周圍人的起哄聲中，臉紅到脖子根的亞當豁出去了，一把抱緊沙拉硬著脖子說道：“我要來殺獸人，我要向你證明我是個真正的男人，我想向你求婚！”

    沒想到沙拉聽了這些話反而推開了亞當，剛剛還哭得一塌糊塗的一張臉立刻冷了下來，讓亞當火熱的心沉到了冰窖。

    “撲哧..”沙拉一笑，“傻瓜，證明什麽呀，我們一起長大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不過亞當…”沙拉聲音很小羞澀道：“我對自己說，如果你能尋到這裏來找我，回去就嫁給你！”

    “喔….”起哄聲又起，女人啊…

    幸福不要來的太突然，讓亞當已經昏頭轉向了。

    沙拉再次給了尼歐一個匆匆的擁抱，告別時說道：“亞當，好好活著，我在下麵等你！”

    “恩，你放心沒有危險的，有位跟我一起來的大人向我們承諾過，他會佑護我們的安全的！”

    “大人？”沙拉詫異，周圍看熱鬧的眾人則哄笑，來到了迪亞克，生死由命全靠自己，沒有誰能佑護誰。

    “嗯！”亞當執著的點頭，他走到過道邊沿，抬頭向上開始搜尋格裏菲利的身影，因為剛才他看到格裏菲利牽著他漂亮的女伴向上走去，很快他就找到了剛剛利於城頭的格裏菲利和奈何，驚喜的出聲指著她們所在的位置說道：“他在那裏！”

    眾人順著他指示的方向看去，一襲紫衣的格裏菲利一頭白發迎風揚起，他藍紫迥異的雙眼在夜幕中散發著一層淺淺的金色，一襲白裙的奈何齊腰的黑發在牆頭疾風的吹拂下凝滯不動，他那絕世的容顏上掛著邪異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