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賭一槍

    道拉斯，數以萬計的低級卡萊魔洶湧的撲向阿爾奎斯山脈外圍的永暗森林，而空中更是有盡千隻塔厘魔飛舞著盤旋在永暗森林的上空，注視著隱藏在森林下第一道山梁上的半獸人一舉一動。

    在他們的身後，是超過五十萬地獄之門信徒組成的大軍，他們順著一路上惡魔的唾液滴下腐蝕的土地，捂著餓的癟癟的肚子，猙獰的臉上那雙饑渴的眼睛冒著猩紅的光芒，望著越來越近的阿爾奎斯山。

    人類竟然來打劫半獸人了。沒有誰覺得這有什麽好諷刺的，事實上惡魔軍團東西橫穿了大半個道拉斯，硬是半顆糧食都沒有找到，以至於很多人的目光時刻打量著中間拉著一輛巨大馬車的那數十匹駿馬，如果裏麵坐著的不是獨眼獨角的惡魔君主法瑞斯，恐怕那些拉車的馬匹，已經被這些地獄之門的信徒生撕了吃了。

    而在嘎乸半獸人部落東方那道巨大的山梁上，幾乎整個阿爾奎斯山脈中的半獸人戰士都聚到了這裏，總數恐怖的達到百萬之巨，就算這樣，麵對飛在天上，嘴中不時滴落著酸性唾液的塔厘魔依然嚇得瑟瑟發抖，而在這群堆聚在一起的半獸人大軍前方，一身紅亮龍皮軟甲的尤金拏矗立在山梁上淩風而立，她背後那跳躍著淡金色聖炎的四對羽翼，並不能給身後的半獸人帶來對少底氣，畢竟，詠光騎士都多少或聽或見識過，但是惡魔卻是第一次麵對，而且傳說中有太多描繪惡魔強大而殘忍的故事了。

    幾個半獸人部落的首領六神無主的望著他們的國王——剛剛從暗黑之地乘著藍龍歸來的嘎乸。至於藍龍為什麽會給他騎，當然是花錢了。熟話說近朱者赤，高貴的藍龍在蘿拉的影響下，也放下麵子一切向錢看了，蘿拉對她的解釋是，“什麽是高貴？有錢就是高貴。”

    剛剛從影月穀搬來援軍的嘎乸，在幾個半獸人部落首領麵前，走起路來都意氣風發的帶著輕微的顫抖，於此說明他不過是色厲內荏罷了，他小心的湊到蘿拉跟前，使出了吃奶的勁才在那張醜陋的臉上擠出了一個巴結的笑意。

    “蘿拉殿下，能不能把天上那群長尾巴醜八怪先趕走，您看我的勇士們都被嚇得握不住武器了。”嘎乸懇求道，剩下的幾個半獸人部落的首領連忙跟著點頭，深以為然，要是放任那些塔厘魔在天上耀武揚威，不等地上的那些卡萊魔到來，恐怕整個半獸人大軍就一哄而散了。

    爬在地上的蘿拉向著嘎乸彈了彈龍指甲，很幹脆的答應道，“可以，就看你給多少錢？”

    嘎乸及所有的半獸人首領傻眼了，原來這援助還是要花錢的。不過，他們的對麵臥著三條巨龍，他們可不敢去講理，甚至連討價還價的勇氣都沒有。嘎乸一揮手，一群首領趕緊去搜刮錢財寶石了，終於在惡魔大軍抵達山梁下之前，湊齊了幾百顆寶石。

    蘿拉懶洋洋的瞥了嘎乸堆放在自己麵前的寶石一眼，“這是在那裏撿來的一對亂石頭。”對於成天趴在財寶山上睡覺的蘿拉來說，這些成色很差的寶石絲毫提不起她的興趣，她甚至有點後悔了，不該來這裏湊熱鬧的，天哪，那麽一大堆寶石放在影月穀讓艾莉婕照看，蘿拉實在不放心，但是就算艾莉婕貪汙，蘿拉也沒辦法，誰叫她的寶石多的已經到了數都數不過的程度呢？

    “尊敬的蘿拉殿下，您是說這些寶石您看不上眼，不要了嗎？”嘎乸一聽大喜，作勢就要把這些寶石收回來。

    蘿拉急得直接一巴掌把嘎乸煽飛，不是什麽人都能在她蘿拉的眼皮底下搶寶石的。雖然這些寶石不能讓她滿意，但是規矩不能壞。退一萬步說，就算嘎乸一顆寶石都拿不出來，蘿拉也很樂意教訓一下那些長著翅膀的惡魔，打架是蘿拉先天帶來的脾性，而貪婪則是後天被艾莉婕感染的。

    這次蘿拉很大方，把寶石劃拉的三分之一到藍龍的麵前，剩下的三分之二是她跟杜爾丘斯的，然後對藍龍說道：“拿了錢快去辦事吧。”

    “就我一個？”說實話，麵對成千的低級惡魔，藍龍還是有的信心不足。

    “你笨蛋啊，奈何要對付法瑞斯，要是我們一起出手，把惡魔君主嚇跑了怎麽辦？”於此證明，蘿拉在勒索半獸人沒有什麽油水後，還滯留在這裏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奈何，如果說這世上現在還有誰能不花錢就讓蘿拉辦事的話，那就是奈何。沒有誰比蘿拉還清楚得罪了奈何有多可怕，蘿拉就是願意別人罵她貪婪、悍妞，也不願意得罪奈何後變成一條白癡龍。

    藍龍一飛衝天，空中盤旋的惡魔毫不忌憚紛紛嘶叫著圍捕過來，但是這些塔厘魔顯然對自身能力認知不夠，當藍龍升高拉開距離後，惡魔們發現自己就是扇斷兩隻翅膀，也無法到達藍龍的高度。

    藍龍首先來意一個大範圍的酸雨爆，看的杜爾丘斯直搖頭，“白癡！”

    就像杜爾丘斯意料的那樣，沐浴在酸雨爆中的塔厘魔非但沒有受到絲毫傷害，反而更顯得生龍活虎。

    藍龍緊跟著來了一個炎爆，一顆顆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炸裂，籠罩了方圓千米範圍，猶如天降了一片火雨，點燃了下方的森林，一時間黑煙密布，火光衝天。

    杜爾丘斯已經懶得對此發表評價了，他對身邊蠢蠢欲動，看樣子按捺不住隨時準備出擊的蘿拉說道：“你們龍族現在都不看史書嗎？”

    “史書？”蘿拉雙眼盯著在火海中翩然起舞的惡魔，絲毫沒有留意杜爾丘斯話裏的意思，“史書是什麽？是寶石嗎？”

    杜爾丘斯被氣的無語了，他一爪子把準備衝出去的蘿拉按住，“惡魔對火焰，腐蝕免疫，別告訴我迪亞克的那隻老巫妖沒跟你說過。”

    事實上，在惡魔出現後，祖瑪不止一次教導過蘿拉和艾莉婕，不過艾莉婕記住了蘿拉沒記住，但是現在杜爾丘斯的教導，蘿拉記住了，她一縱而起扶搖直上，眨眼間就飛到了藍龍身邊，現學現賣道：“你個白癡，惡魔對火焰和腐蝕免疫，快用冰雹砸他們。”

    藍龍忽略了蘿拉對她白癡的稱謂，事實上人家確實比她要聰明，這點從蘿拉現在擁有的寶藏就能看出來，一條巨龍不管如何貪婪，如果沒有頭腦的話，是無法把財寶堆到蘿拉今天這個高度的。

    隨著龍語咒語的完成，一層烏雲在藍龍和蘿拉身下翻滾，颶風帶著拳頭大小的冰雹向著下方，還在煽動著翅膀苦苦向上掙紮的惡魔砸下，寒冷的氣息讓魔法範圍內的塔厘魔感受到了某日的來臨，不等冰風暴降臨，寒冷的侵襲已經讓他們的身體僵直，然後被打的連同下方森林燃燒的火海一起熄滅。

    蘿拉撇了撇寬厚的龍唇，這也叫惡魔？太沒挑戰性了吧。

    不等藍龍的第二個冰風暴砸下，飛在空中的塔厘魔見勢不妙，率先向著山嶺上半獸人那延綿盡十公裏的防線發起了衝擊，惡魔的戰鬥天賦並不差，至少他們知道除了撤退外，跟敵人攪在一起，也能避開藍龍的大範圍魔法，你總不能連自己人也殺吧。

    就在這時，一條身軀長達六十餘米的陰影巨龍“吭…”的一聲怒吼中，從山梁背後升起，以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震撼住了從空中洶湧撲來的塔厘魔。

    “卑賤的小鳥們，記住我遠古巨龍杜爾丘斯的名字，然後…顫栗吧！”

    事實上連高空的藍龍都在杜爾丘斯的怒吼中嚇得鱗片都豎立起來。“現在，他會教導你什麽叫做戰鬥的藝術，對，就是這樣。”蘿拉抓住機會在藍龍身邊哼哼教導。

    但是杜爾丘斯還沒來得及發飆，一道紅色的旋風從北向南，猶如一個巨大的風車般，橫穿肆虐了整個塔厘魔的戰鬥群，所過之處黑色的血水橫飛，留下一路惡魔們被切斷的屍體。

    當風車停住，所有人才看清楚，那是一個有著一對長達十五米巨大紅色蝠翼的血族，他那張覆蓋著銀色麵具的臉龐，在第一時間看向了身下。

    奎奴的下方，是尤金拏，不管天空打的如何熱鬧，她自歸然不動，她也看著下方，那裏，數以萬計的卡萊魔組成的惡魔軍團已經抵達了山腳，而在這隻惡魔軍團的後方，獨眼的惡魔君主法瑞斯終於現身了，他走出馬車揮動著手中的惡魔旗幟向上一指:

    “進攻！”

    整個山梁下都響起惡魔們山呼海嘯的聲音，而半獸人們，則在顫栗。

    …

    教廷的動作快的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大的也超乎所有人的預計。似乎前一天，神聖騎士團聯合各公國王國的軍隊，還在自己國家境內殺戮衝入境內的異教徒，而僅隔一天，盡五十萬教廷大軍直接從齊亞王國內渡過了狄斯米蘇河，避開普鯨要塞進入了美尼德帝國境內，一路燒殺掠搶，長驅直入。

    動作之快，出兵的數量之巨，連一向深謀遠慮的烏爾薩都沒有想到，昇光一舉發動了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幾乎是舉全國之兵，孤注一擲的進攻美尼德帝國，很明顯，他這是赤裸裸的向康朵挑釁，他是要發起神戰。

    在烏爾薩和柯菲妮調兵遣將急忙部署的時候，雅典娜突然向所有奧法之門的信徒降下神諭，所有針對神聖教徒的襲擊就此停止，轉而大規模的向美尼德境內發起非官方的襲擊。

    不論在那個世界上，雪中送炭的畢竟很少見，而雪上加霜的機會，就連自譽光明的神明也絕不會放過。

    麵對普通的平民信徒，美尼德人可以依靠人數和團結一心取勝，打的教廷的信徒無還手之力，但是麵對教廷的正規騎士團，這些星辰教的信徒根本就不夠看的。

    教廷大軍一路南下，直指美尼德的心髒羅奈歌，直到一周後，教廷大軍在美尼德境內奔行了五百餘裏，烏爾薩才調集完大軍，在一個名叫魯奧斯小城外的田野中，攔住了教廷的大軍。

    魯奧斯是美尼德乃至整個蒼茫大陸最著名的手工藝品出產地，不過現在這裏的人都隻做一種藝術品，那就是星辰女神康朵的塑像，以及所有星辰教信徒的徽章。

    城外去年還盛產糧食的肥沃土地，在這個本該夏收的季節卻長滿了雜草，但是，現在，這裏又變成了戰場，世事變化之大，讓人止不住的想起‘滄海桑田’！雙方共計百萬大軍聚結在此處，教旗代替了軍旗，迎風招展，兩軍距離五裏，一觸即發。

    在教廷的大軍上方，昇光周身飄蕩著聖光雨淩空而立，冷峻的臉上擺出了屬於‘主’的嚴厲，但是他那雙本該悲憫的眸子中，卻沒有屬於‘主’的慈悲。

    麵對神明跟隨親征的教廷大軍，美尼德大軍在昇光華麗的一亮相就多少有些膽怯，因為他們的神明康朵還沒有現身，事實上親自領兵出戰的烏爾薩，在康朵會不會來駐站這件事上心理也沒譜，孤身一人關在秘星之塔最高層的康朵，不是他想見就能見到的。

    但是隨著陰沉的天空一抹星光劃過，美尼德的大軍立刻爆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神明親自參與的遊戲，康朵怎麽會不來呢，那麽多信徒的祈願，康朵看在信仰之力的份上，也要來殺殺昇光的威風。

    這下勢均力敵了，雙方大軍爆發的戰意，已經不是山雨欲來了，而是疾風驟雨般，在兩軍中間這相對狹窄的地區對撞。

    在美尼德人歡呼聲變成衝鋒前的怒吼聲，在昇光舉起了融匯了聖骨的骨質左手，‘至高冠冕’四個字已經在喉結滾動準備發音時，在康朵抽出了腰間的長劍，一片星光已經從虛空隱現，在陰沉的天空閃爍時…

    一道綠影，在天空劃過一道完美的弧度後出現在雙方大軍的中央，一頭白發飄飄的他，不正是美尼德人久違了的格裏菲利還有誰。

    但是美尼德人並沒有因為他及時的回歸，而把歡呼聲和掌聲送給他，一個虔誠的信徒，是不能擁有兩種信仰的。

    “看起來很熱鬧。”格裏菲利的話音在百萬戰士的靈魂中響起，不是他故意拉風，而是神力特性，想不要都不行。話是對在場所有人說的，但是他的目光，卻直落在一個人的身上。

    康朵。

    麵對突然現身的格裏菲利，昇光整個身軀瞬間愣住了，他知道格裏菲利絕不是來勸架的，麵對一個康朵，聖光自認為自己有六成戰勝的希望，但是再加上格裏菲利，想起他那隻恐怖眼睛中飄出的更加恐怖的槌子，昇光可以說毫無獲勝的希望。

    “你來的要比我意料的早一些，我跟柯菲妮打了個賭，說敵人攻到羅奈歌的時候，你一定會現身出手相助。”格裏菲利的突然出現，比康朵預計的要早了不少，但是，她說話的語氣少見的帶著一點喜悅。

    柯菲妮，是格裏菲利心中另外一個痛，事實上一直到今天，他還在等柯菲妮放棄皇位到影月穀找他，但是沒有。每個人都有自己所堅持的路要走，格裏菲利不怪柯菲妮沒有放棄她所堅持的回到他的身邊，如果不是柯菲妮和烏爾薩為了讓康朵揚名，而讓他在美尼德帝國內身敗名裂，他也不會離開美尼德，然後給柯菲妮一個這樣兩難的選擇。

    這是現在想這些一切都晚了，得到的與失去的一向是成正比，畢竟就是神明也無法預知這樣的選擇在將來是對與錯，所以格裏菲利很想證明給柯菲妮看，她錯了。這絕非是格裏菲利想在柯菲妮或者美尼德人麵前掙一口氣，而是想向他們證明，他離開美尼德，也是形勢所迫。

    格裏菲利望著康朵淡淡一笑，康朵臉上不再是讓人寒心的冷漠，而是一種因為在一個男人身上打賭贏了得意而炫耀的表情，事實上這個表情是康朵前不久剛從奈何那裏學來的。

    “我隻是怕你一不小心殺了他！”格裏菲利看都不看昇光，隻是隨手向他一指，說了一句令雙方大軍難於捉摸的話。

    康朵臉上的那抹得意之色瞬間隱去，森冷的眸子盯著對麵的昇光，對格裏菲利問道：“那麽，你有能力阻止我嗎？”

    格裏菲利沒有回答康朵，而是回頭看向了生怕投鼠忌器的昇光，“給你一個選擇，如果你能毫發無損的接住我一槍，那麽你與美尼德帝國之間的戰鬥我不再插手，如果不能，立刻退兵滾回狄斯米蘇河北岸。”

    格裏菲利很陰險，他沒有說讓昇光攻他一劍，而是讓昇光受他一槍，因為他知道，自己就算全力防禦，如果不逃跑的話，根本承受不住昇光的全力一擊。但是，對昇光來說，這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了，不論攻擊還是防禦都均衡的他，勝了可以放開手腳跟康朵大戰，敗了也沒有任何損失，他忽然覺得，格裏菲利真像是來做和事佬的，因為格裏菲利說的是出槍而不是出槌子，如果是那把恐怖的槌子，昇光還真要好好想想了。

    隻是昇光顯然不清楚，奈何不在，格裏菲利根本無法驅動厄運之槌，而且，厄運之槌一擊就要耗費奈何的大半神力，不是想用就能隨便用的，黑暗的神明攫取神力，實在不是一般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