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三十九節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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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4日,榮飛,榮逸和邢芳母子陪老太太回到傅家堡老家,榮之貴夫婦及甜甜也跟著回去了。魏瑞蘭還是不放心兒媳和孫子,她現在沒什麽事,回村裏住兩天也沒啥。

    邢菊本來希望跟著邢芳照顧妹妹,被邢芳拒絕了,和婆婆一家人住在一起,加上自己的姐姐肯定不方便。常乾坤的競選廠長還沒有最後的結果,不過希望很大,老常在競選演說中承諾搞到300萬的改造資金頗能打動人。考察組特意在公開競選會結束後找常乾坤核實資金的事。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回到家亂七八糟一頓忙亂,因為久不住人(隻住著一個看門的光棍丁老四),屋子裏不僅髒,而且有一股黴味。榮飛將門窗全部打開,王老太立即命關上——怕風吹著她的重孫。

    冷清的院子裏立即熱鬧起來,甜甜最為興奮,大著膽子撫摸黃狗。黃狗已經有十歲了,算是一條老狗了,見了老主人仍表現出狗的忠誠,依偎在老太太腳邊不肯離去。

    邢芳隻跟榮飛回來過一回,走馬觀花地看了眼就回城了。此番來傅家堡“坐月子”是和丈夫商量好的事。按照老太太和婆婆的意見,是要給鵬鵬做個風風光光的“滿月”。這個意見被榮飛否決,傳統的滿月酒已經衍變為收禮的借口,這邊一辦,勢必驚動自己的朋友同事們,不合適。榮之貴和魏瑞蘭已經無法左右榮飛,隻能按他說的辦。

    “這兒挺好的,涼快,安靜。你就放心吧。”榮飛每天不知在忙什麽事,邢芳安慰有些心神不寧的丈夫。

    “晚上我回來。”榮飛說。當初隻準備了兩個臥室,看起來有些少了,如果父親回城去,母親跟小五鵬鵬住一間,奶奶和甜甜住一間蠻合適,如果父親住下,隻好和奶奶甜甜擠了。好在當初給奶奶盤了火炕,多睡個人不是問題。

    好在房間有,榮飛讓黃天去商店買張床來。

    安頓好家人,榮飛當然要去看傅家堡實業了。榮逸沒事,也跟著他去轉悠。他是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和村裏不熟,也極少回村來。沒想到一向認為愚昧落後的傅家堡竟有如此規模的企業。看樣子老大和這家掛著傅家堡實業牌子的廠子有很深的淵源。

    傅氏兄弟一直沒有專門的辦公場所。一直到去年才蓋了一棟簡易的二層辦公樓,從陶氏借來了專業的會計師,招聘了統計員和技術員,像個企業的樣子了。小樓是由陶氏建造的,設計師正是林恩澤。樓房的外牆漆成了米黃色,用漆成果綠色的鐵柵欄圍了個院子,院子裏種了些果樹。

    傅氏兄弟的辦公室都在二樓,目前已經將建材和飼料(養豬)分開核算。但資金的調度還由老大傅春生掌握。

    榮飛沒有在辦公樓多待,和傅氏兄弟一起到養豬場飼料廠轉,最後到了磚廠。當時跟村裏承包土地作磚廠,傅春生一次性向村裏交了三萬五千元,占了一片足有300畝的土地,這片地堿性太大,一直荒著,決定搞預製件後,隔出一塊大約100畝的地方做了預製件廠,已經壘了紅磚圍牆。

    傅春生搞磚廠,曾有心思做地磚。鑒於棗林建材已經搞出地磚了,榮飛建議春生放棄地磚,還是以原有的製磚,預製件,養豬,飼料四大板塊為主,專心做大規模,做強產品。其中製磚需要大量的黃土,原來以為最不缺的東西實際上並不是那麽回事。搞了幾年,磚廠周圍已經挖了個大坑。

    “這樣下去簡直是破壞。”榮飛站在一人多深的坑邊,“將來總會知道土地才是最無價的。我知道有一種用垃圾做的磚,材料就是鍋爐房的廢渣,等我給你找找資料,你試試能不能做出來。我看今冬就將這兒停了吧。”

    “磚賣的好著呢。”陶氏一下子給傅家堡實業下了120萬塊磚的大單,“陶氏搞美食廣場,基本都是用的這兒的磚。停了?太可惜了。”傅春生計算著利潤,陶氏已經支付了40萬塊紅磚的定金,崔虎電話裏告訴傅春生,120萬隻是第一批,預計要200萬塊以上。這筆單子將給傅家堡實業帶來8萬的利潤。

    “燒磚實際上利潤並不高,你和飼料廠比比就知道了。當然價格會漲上去,但煤炭的價格也會漲。做生意比的就是眼光,我們推出一種新的建材,價格一定會占優勢。你不必擔心沒人用新產品,銷路有陶氏嘛。最好在傅家堡實業的宿舍樓施工就用上新材料。對了,這個坑怎麽填起來呢?當垃圾坑?”

    傅春生沒想過還要填坑,磚廠嘛,哪個不是留個大坑呢?

    “現在的單子還是要完成,已經簽了合同嘛。我們去看看預製件吧。”

    就這樣轉了一圈,傅秋生獲悉榮飛媳婦帶著孩子回來,要去看看孩子。他已經有了兩歲的女兒,老婆肚子裏還懷著一個,希望是個男孩。村裏當然要因為超生罰款,那點錢秋生當然不會在意,他必須生個男孩。

    “既然回來了就要住幾天,不急。我看還是去吃飯吧,難得你有時間回來。走,村裏新開了家飯館,你嚐嚐味道如何。老陳一直希望我將你請回來,秋生你去叫陳伯。別推辭,我讓人告弟妹一聲。”春生不由分說將榮飛拖走了,當然也叫上了榮逸。

    自榮飛跟傅家堡的兩名當家人談了開發區的設想,支書老陳一直很激動。如果按其所說,傅家堡的幾千村民將擺脫幾千年來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聯想這幾年村裏的變化,對開發區充滿了希冀。

    春生征求榮飛的意見後叫上了企業幾名主管,除飼料廠的齊誌明外,全是村裏人。成立傅家堡實業後,傅春生自己管著磚廠,預製件廠,豬場都任命了負責人,也設了會計獨立核算。隻有飼料廠的廠長是從外麵請來的,齊誌明本來是北新農業大學的老師,被請來組建飼料廠後就留在了廠裏,這是個有決斷力的人,看中了飼料廠的前途,斷然辭去了學校的工作當了廠長。一年後,傅氏兄弟贈給他飼料廠10%的股份。

    榮飛很久沒有“逛”過傅家堡了。他在這兒生活了十一年,上了四年半小學,村裏很多人都認識他,傅家堡實業至少有十幾個小學同學在打工。街麵已經鋪了水泥,載了梧桐樹,秋生所說的新飯店就靠著榮飛曾經念書的學校,榮飛沒進飯店而是很懷舊地來到新修的校門口,望進去和記憶裏的學校有天翻地覆的變化,原來的土坯教室已經換成一排排新瓦房,操場也修了,學校正在放假中,但操場上仍有一群孩子正在打籃球。

    榮飛不由得想起自己上學時的情景。就一個詞:貧困。農村的貧困是難以言述的,他來自城市,父母雖然收入很低但絕對有保證,擱在農村便成了大家羨慕的對象,羨慕他衣服鞋子,羨慕他的小人書,羨慕他的玩具,那具粉紅色塑料殼的兒童望遠鏡拿到學校總能讓同學們將他當做核心------村裏的夥伴們是貧寒的,沒有這個,沒有那個,簡直什麽都沒有。他見過同學用橡皮擦掉作業本上的字跡再次使用,見過同學因沒有襪子腳脖子上凍開的口子。最怕冬天,簡直是滴水成冰,教室門窗都關不緊,老師學生就在這樣的壞境中上課------感謝改革開放,即使帶來了收入分配不公腐敗滋生等一係列嚴重的社會問題,無可置疑的是老百姓富了,生活改善了,看看學校的變化,看看村子裏不斷蓋起的新房,那些懷念毛時代的人就該閉嘴。

    “春生哥,開學時提醒我捐十萬給學校。怎麽使用我不管,隻要用在學校就行。”

    “沒問題。我替你辦。”

    “不,這錢是我來出。我在這兒念了幾年書,算是對母校的感恩吧。”

    傅氏兄弟發家後陸續向學校捐資,累計也有好幾萬了。榮飛是知道的,這也是他一直對傅氏兄弟敬重的原因。沒文化的農民們往往對教育充滿敬畏,這也是我們這個民族曆盡艱難但仍生生不息的原因之一。

    村支書老陳來了。

    “走吧,吃飯去。”榮飛和老陳握手。

    飯店叫銀環飯店。一間大堂連著兩個小包間,另一邊是廚房。老陳張羅著點菜,榮飛說就要家常菜,吃著舒服,千萬別弄什麽大魚大肉了。飯店的老板娘看著眼熟,經剛通知完家裏趕回來的秋生一介紹,果然是同班同學,叫張銀環。

    “啊呀,真不敢認了。總聽秋生說你,不敢認了。”女同學笑道。

    十幾年不見,當初的黃毛丫頭已經變成風姿綽約的少婦,榮飛更不敢認。不過現在總算想起張銀環當初的樣子------

    “你變的漂亮了。哈哈,走在街上根本認不出來。”

    “你變化不大,不過是放大了一圈。今兒算我請客,你們敞開喝。”張銀環爽快地說。

    “今天你得作陪。老同學了嘛。”

    “沒問題,我先安排好飯菜。”

    榮逸替哥哥喝了不少酒,當他提出二杯對一杯時,傅家堡的村人們沒有意見了。隨即驚異榮逸的豪飲。在他們談及即將召開了什麽聯投會議時,榮逸終於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傅家堡實業就是哥哥的產業。榮逸自海南倒騰彩電計劃無疾而終後,一直過著絕對的休閑生活。在忙碌時渴望著休閑,羨慕著休閑,當真處於休閑狀態時實際是很苦悶的事。首先是經濟問題,每天在街上閑逛是很費錢的,僅每天的打車錢就支付不起。何況有女朋友了,看個電影吃個飯是題中應有之意,榮逸是很愛麵子的,總不能讓女友掏腰包吧?還有,出門不能騎自行車,那還有休閑人士的派頭嗎?每月的300元怎麽能夠?

    父母不給錢,隻有嫂子給過一回——榮逸向邢芳借錢,邢芳給了他300元。與榮逸日益增加的開支相比還是杯水車薪。所以,還是要出來做點事。傅家堡實業也不錯,至少看上去不錯,這兒的人也熱情,比陶氏那幫人強。

    在酒席快結束時,榮逸和秋生已經很慣了,他提出個要求,“秋生哥,我現在閑著無事,能不能來你手下幹?”

    秋生吃驚地看了榮飛一眼,榮飛麵無表情,“可以呀?你願意跟我做飼料或者養豬?”

    “秋生哥,你老人家總不會讓我養豬吧?”榮逸開玩笑地說。

    榮飛在心裏歎了口氣,“秋生,我同意他來傅家堡。工作嘛,雖然不用他去喂豬,但不能幹高級管理——必須從基層做起。就算我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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