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呂奉先寬宏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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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繇說道:“可是呂奉先他會肯遣兵,相助於我?”

    陳宮說道:“如我適才所言,幫助使君拿下九江、阜陵,對呂布而言之,亦是自助,一則,可以為他除一敵,二者,萬一平春等縣果為荀貞之攻打,那麽他到時候,至少還有一條能往揚州來的退路,想來他不會看到這兩點,……我願意為使君前去說服於他。”

    卻是也不再建議劉繇擇選能言之士為其作說客,而陳宮索性毛遂自薦。

    聽完了陳宮的這一整套方略,劉繇細細琢磨。

    他覺得陳宮的這套方略,於可行性上,似乎在兩可之間。要說它沒有可行性的話,又好像有;可如果說有很強的可行性的話,又好像不太靠譜。但無論如何,呂布及其所部的能戰之勇,劉繇是聞名已久,高順其人,劉繇也曾聽說過他的名字,那如果能得到呂布的相助,則的確是一個不小的好處,再則,退一步說,即便最終得不到呂布的相助,對劉繇也沒損失。

    因此,劉繇考慮了一會兒以後,便也就許了陳宮的這個建議和陳宮的主動請纓,說道:“那就有勞先生了!便勞煩先生為我往平春一趟,看能不能說動呂奉先。此事如成,先生之功,我不忘也,必有酬謝。”

    陳宮慷慨說道:“荀貞之昔以虛名哄世,於今叵測之意漸現,宮也不才,懷忠肝義膽,所為者,保漢室四百年天下不墜,免海內億兆之士民倒懸之苦也,豈貪酬謝!”

    “是,是,先生絕非是貪圖財帛之人,我自知之。”隻從劉繇的話裏和語氣上,倒是聽不出敷衍之意。

    此事就此定下。

    陳宮向劉繇說,他明天就離開丹陽,往赴平春。

    因為荀貞已經打下宛縣,以他的能力和他現在擁有朝廷名義的這個有事,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撫定南陽全郡了,故此這件事宜早不宜遲。

    劉繇同意了,給陳宮寫了個手令,叫他去找州府負責財政的從事,支取需要的路費和代表劉繇送給呂布的禮物。陳宮恭恭敬敬地接下了這手令,卻也不必多提。

    陳宮、張遼兩人來的時候是同坐一車,離開劉繇府邸,回去的時候,自然還是同坐一車。

    出了劉繇家,上到車中,兩人對坐。

    等車子啟動,穩穩的前行之後,張遼麵帶憂色,問陳宮,說道:“先生,果有把握為劉揚州說動呂公遣兵助他麽?”

    陳宮點了點頭,撚須說道:“嘴裏說的全是好話,實際上半點實惠不給,已經快把南陽盡占了,卻當初借由司徒趙公、戲誌才之書答應呂奉先的各種承諾,還是半點影子不見,……再是愚鈍之人,此刻也該能看出荀貞之早前許下的承諾,都不過是哄騙之言罷了!而等荀貞之安定完南陽以後,肯定就會對平春四縣下手,呂奉先也許現在已經後悔當初未從之言,而也已然看到此點。他隻要後悔,已經能夠看到此點,文遠,我即有把握能夠說服他。”

    張遼說道:“可是,即使如先生所言,呂公已然後悔,看到了這一點,但平春四縣如今處在車騎、衛將軍和黃祖的三麵包圍之下,呂公所部,現才兵馬不盈萬,四五千而已,以此兵力,隻怕自保尚難,……先生,呂公又如何會有餘力,再分兵相助劉揚州?”

    陳宮對張遼的這個擔憂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地說道:“到了平春以後,我會盡力說服呂奉先,叫他放棄平春四縣,引其全軍,盡投揚州。”

    張遼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說道:“可是剛才在堂上時,先生你可不是這樣對劉揚州說的!”

    陳宮笑道:“適才堂上的時候,我之所以隻與劉揚州說,可以請呂布分兵相助,那是因為我擔心如果我說迎呂布全軍都來丹陽的話,劉揚州也許會因此而生疑慮,因我沒有這麽說。”

    為何說“如果說迎呂布全軍來投丹陽的話,劉繇可能會生疑慮”?

    陳宮沒有解釋,但也不用他解釋,張遼自是知陳宮此話背後的意思。

    呂布而今的名聲畢竟不好聽,他雖自居是除掉董卓的大功臣,然在關東士人眼中,他隻是個背主逐利的武夫劍客罷了,所以若與劉繇直言迎呂布全軍來丹陽,可能就會引起劉繇的抵觸。

    張遼更是驚訝,說道:“那先生難道就不擔心,如果呂公真的率領全軍來了丹陽之後,劉揚州果然生起疑慮之心麽?那個時候,兩邊如果鬧起矛盾,可該如何是好?”

    陳宮摸著胡須,不在意地說道:“待至那時,生米已經煮成熟飯,加上你我在中間緩頰,我想就算是劉揚州和呂奉先間升起了矛盾,也是不會激起什麽大的麻煩的。”

    看了張遼眼,陳宮另一句話沒有說出。除了認為劉繇、呂布間不會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

    ,讓呂布全軍都到丹陽還有個好處,便是有利於陳宮、張遼在丹陽、在揚州地位的提升。

    卻是無論最早投的曹操、張邈也好,還是之後投的呂布,及現在投的劉繇也好,這幾個人的利益在陳宮眼中都不重要,他根本就不在乎。對他來講,這幾個人都隻是他利用的工具罷了,他唯一想要的還是光複兗州,所以即便是欺瞞劉繇他也在所不惜,隻要能達成他的最終目的。

    張遼雖然年輕,但他是個沉穩有見識的人,打心底來說,他並不讚同陳宮的這種近似“詭計”的手段,隻是自他答應了陳宮,與陳宮一起來揚州的那一刻起,至少在同與陳宮共在丹陽的時候,他和陳宮的命運差不多便是休戚相關,並且同時,他作為一個武將,還要依仗陳宮,因卻也無法當麵指責陳宮的不是,末了亦隻好把他的不讚同掩在心裏,未有到處。

    過了片刻,他又問陳宮,說道:“先生此去平春,需要我與先生同行麽?”

    陳宮說道:“不用你與我同行,文遠,你便留在丹陽,我明天啟程時,你撥給我兩隊兵士隨從護衛就可。”

    曹操可謂堅韌不拔,而若是說為了實現個人的“理想”,而不惜一切代價的話,這陳宮卻也是如此。從荀貞打下兗州開始,這一兩年來,他從兗州到東郡,再到陳留,又到江夏,現在到揚州,連換四主,幾乎是繞著東南數千裏地轉了一圈,現如下又要再去平春,當真是不辭勞苦。

    次日,陳宮取了路費、送給呂布的禮物,隨後未做耽擱,就出了縣城,在張遼派給他的兩隊兵士之護從下,趕往平春而去。

    從丹陽往平春,需要先南下,入廬江郡郡界,然後經廬江郡轉往西行,入荊州江夏郡,乃至平春。在到了廬江郡時,陳宮順道去拜訪了一下廬江郡的太守陸康。

    陳宮和張遼之前從平春往奔丹陽,投劉繇之時,也是先路經的廬江郡,那時他與陸康見過一麵,這次算是第二次見麵。

    於廬江郡的郡府,見到陸康,陳宮試探了一下他對荀貞進攻南陽郡的看法,陸康沒說其它,隻是與陳公說道:“車騎伐袁術,乃奉王命,以討不服,袁術數違聖旨在先,複藏匿逆賊郭汜在後,聞其又自以為‘代漢者當塗高/也’,意在於他,實懷不測,車騎伐之,理所當然。”

    陳宮聽了這話,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有道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陸康的態度既已明了,陳公亦無興趣再在廬江多留,僅在廬江郡住了一晚,翌日,即辭別陸康,繼續前往平春。陸康也沒有挽留他多住幾日。

    十來天後,陳宮一行風塵仆仆地到了平春縣城。

    卻則說了,陳宮和張遼去年年底的時候剛剛背叛呂布,改投劉繇,現在陳宮卻又來平春,為劉繇說服呂布,相助進攻九江、阜陵,他就不怕呂布會因為他的背叛而惱怒於他,非但不幫助劉繇,反而有可能會對他不利麽?陳宮還真沒有這個擔憂。

    陳宮跟著呂布的時日不算長,然也不算短,對呂布已然是十分了解。呂布的性格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不是個陰沉之人,也不是個記仇的人,他輕俠出身,是個好臉麵的人,對士人之流,他也一向非常敬重,別的不提,隻說在陳宮和張遼走的時候,呂布還叫高順派人追上他們,送金帛與之這一條,陳宮就有把握呂布見了他後,不僅一定不會提自己的“背叛”之事,而且肯定還會禮敬如昔。誠然是“人善被人欺”,呂布雖不能稱是良善之人,可他性格上這方麵的缺陷,卻是被陳宮給牢牢的給抓住了,加以利用。

    到了平春縣外,陳宮等先是碰上了魏續。

    魏續正帶著數十從騎,在野外打獵,剛好與陳公一行碰上。

    魏續可不是呂布,早在獲悉陳宮和張遼離開平春,往去揚州之日,魏續就有過向呂布請命,率兵追趕他倆,去他二人首級獻給呂布的事情。這會兒萬萬沒有想到,陳宮居然還敢回來!魏續當時就把劍給抽了出來,驅馬徑至陳宮車外,喝令陳宮下車,把劍架在了陳宮脖子上。

    陳宮的護從兵士雖比魏續這邊的人多,但這些兵士都是張遼的部卒,俱皆認得魏續,因雖人眾,而無人敢作聲,更無人敢上前。陳宮卻是麵無懼色,他下了車後,任由魏續的劍架在脖上,昂首挺立,負手於後,迎著魏續凶狠的目光,與魏續說道:“校尉,我是奉劉揚州之命,前來求謁呂公的。劉揚州有大事托我陳與呂公,你如欲殺我,宮身在此,自由你殺之,宮首級在此,也自由你取之,隻是若因是而誤了劉揚州和呂公的大事,隻恐呂公不會饒你!”

    魏續冷笑說道:“你個背主負義之徒!有什麽大事求謁將軍?劉揚州又怎會把什麽大事托交給你!我看你不是有大事來與將軍商議,而是你又不知有什麽壞水想來欺哄將軍!”

    陳宮說

    道:“我話已至此,信或不信,俱在於你。你若不信,可取我首級。”

    見陳宮此等態度,魏續反是猶豫起來。

    到底劉繇是揚州刺史,陳宮自稱是奉他之令,前來求見呂布,那麽還真是不能殺。

    猶豫稍頃,魏續恨恨的將劍還回鞘內,便就押著陳宮,入城去見呂布。

    呂布正在與幾個親近的吏員在堂上投壺作樂,聞訊後,也是十分意外,說道:“公台回來了?”

    前來稟報的魏續從騎回答說道:“是啊,將軍,他向魏校尉自稱說是奉了劉揚州之令,有要事來與將軍相商。”

    呂布便令人將投壺拿走,請陳宮堂上相見。

    不多時,在魏續的推搡下,陳宮入到院中。

    呂布瞧著他登台上廊,又瞧著他脫去鞋履,進到堂內。

    陳宮一入堂內,立刻下拜行禮,口中說道:“宮拜見呂公。”

    “宮”與“公”同音,他的此個自稱,配上後頭“呂公”的“公”,讓堂中諸人聽得都有些別扭,魏續啐了口,怒問道:“你究竟是在自呼己名,還是在借此不敬將軍!”

    陳宮說道:“那我該如何自稱?”

    魏續啞然,無話以對。

    他的名字就叫陳宮。也確實如此,除了以“宮”自稱,他還能如何自稱?

    堂上主位處傳來一陣輕笑,陳宮與魏續抬眼看去,卻是這一幕竟把呂布給逗笑了。

    呂布手撫胡須,笑著說道:“公台,快快起來,請坐。”

    陳宮從地上起身,謝過呂布,入席就坐。

    呂布說道:“公台,去年年底,你與文遠不辭而別,讓我甚是傷心。我卻也不知是哪裏做的不好,惹怒了你二人?有心想把你二人追回,當麵詢問,可轉念一想,你兩人既然是已經決定棄我而去,那我就算把你二人請回,再當麵詢問,又有何用?故也就隻好忍痛,任由你兩人離去。公台,我那日專門遣吏去追你倆,給你倆送了些金帛、幹糧,你兩人可有收到?”

    “回將軍的話,收到了。將軍的深情厚誼,我與文遠不敢或忘,一直都是銘記在心。去年我不辭而別者,非是因為別故,不敢隱瞞將軍,全然是因為我離家鄉日久,思念家鄉之因也。原本想著,到了揚州以後,借道徐州,北還兗州,可是沒曾想到,卻為徐州所阻,竟至今猶滯留在揚。”

    呂布知道陳宮說的這是假話。

    但有時候,假話比真話好用,假話能給人一個下台階,呂布自然不會追根問底,便就權當陳宮說的是真話,說道:“竟是為徐州所阻麽?先生思念家鄉,我可以理解,我也很想我的家鄉啊。隻是與先生的鄉梓相比,我的家鄉卻實在是太遠了,我便是想歸鄉,亦難也,亦難也!先生到了揚州後,雖還家鄉不易,然書信總可以通的吧?可有與家鄉取得聯係?”

    陳宮說道:“也曾寫了幾封書信,得了幾封回書。”

    呂布好像很關心地問道:“那先生家中的情況還好?”

    陳宮說道:“有勞將軍關心,我家中的情形尚好。”

    卻何止是尚好,陳宮不止給他的家人寫了書信去,給他在兗州的一些故交好友也寫了書信去,他家裏的回書,或他那些故交朋友的回書,對兗州現在的局勢多是誇讚之言,且都勸他不如趕緊回家,對他說,盡管他對抗荀貞,可荀貞對他家裏、族裏卻都很厚待,荀貞一向寬仁,隻要他肯改變對抗的念頭,荀貞定然非但不會怪罪他的前過,並必會對他加以重用。

    看過這些回書後,陳宮的心情,當時可謂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卻隻是他不僅沒有因此而升起真的還鄉之念,反倒是一股悲壯之情,由此而生,就好像一個一心為別人做好事的英雄,卻不被別人理解一樣,更是堅定了他反抗荀貞,光複兗州的決心。

    當然,這些情緒,陳宮是不會對呂布講的。

    呂布問罷陳宮的近況過後,又問張遼,說道:“文遠現在揚州可好?”

    陳宮答道:“文遠與我到了揚州以後,深得劉揚州的重用,現下也都很好。本來這次他是要與我一起回平春,求謁將軍的,然因他又軍務在身,故而不能與我同來。”

    呂布點了點頭,很欣慰的樣子,撫須笑道:“好,好,好啊!隻要先生和文遠在揚州都好,我也就放心了。”看了陳宮兩眼,問陳宮說道,“先生說你此次來平春,是奉了劉揚州之令,有要事與我相商,不知先生言之要事,是何要事?”

    陳宮說道:“卻在說此要事之前,我先有一事,敢請問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