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她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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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暖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楊灑在寬大的床上,梁夏單手搭在被陽光刺中的眼睛上,迷迷蒙蒙中隨手一揮,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觸手隻有剩下微涼。
等眼睛適應了房間的亮度,梁夏爬起來瞟了一眼櫃子上的鬧鍾,微眯著的眼睛瞬間睜大。
靠!快十點了!
難怪陽光那麽刺眼!
隨即一聲尖叫嘹響了整個樓層,“啊,沈西涼麻蛋的敢關老娘的鬧鍾!”
梁夏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洗漱,換衣,畫了個簡單的妝容,隨手抓起床邊櫃子上的手機,急吼吼的衝向玄關。
當她打開門的瞬間,看到門外等待的人,驀地怔住。
梁雨淋緊緊看到門前的人,雙手不自覺的扣緊手包,一雙水盈盈的眸子變得通紅,嘴唇哆嗦著吐出兩個字來,“夏夏……”
梁夏邁出的步子猛然頓住,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同時那兩個字就像利劍一樣穿在她的心間,刀口裂開般火辣辣的疼。
“夏夏,我……我是……”泉湧般的淚水從眼眶裏湧出,梁雨淋顫抖著雙手想去摸摸女兒俊俏的臉龐,不料卻被無情的躲開,伸出去的雙手就那麽僵在半空中。
心像被野獸撕裂開,痛到四肢百骸。
梁夏閉了閉眼,深吸了幾口氣,再睜開眼時,眼裏已然平靜無波,說出的話語也十分冷酷無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是顏夫人吧,您要是來找沈西涼的話,很抱歉,他已經去上班了,您隻好去公司找他。”
梁雨淋感受到女兒的冷漠和淡淡的疏離,眼淚流的更凶,聲音也開始哽咽起來,“我是來找你的,夏夏,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
梁夏皺緊了眉頭,雙手的指甲幾把昂貴的皮包摳出深深的掐痕,狠狠的打斷她即將說出口的話,“我不想知道你是誰,在我眼裏你就是顏楚瑞先生的夫人,對吧,顏夫人!”
梁雨淋瞪大了眼睛,呆愣的看著能把自己當做陌生人一樣看待的女兒,心好似被利器豁開一個口子,鮮血汩汩的往外流著,痛的撕心裂肺。
梁夏關上門,目不斜視的從她身邊經過,快步奔向電梯。在電梯打開的瞬間,身後傳來一個哽咽而顫抖的聲音,“夏夏……我是媽媽呀,我真的是媽媽呀……”
那聲音哀傷而絕望。
聽到那久違的兩個字,梁夏渾身一顫,心裏不停的翻湧著千滋百味,有委屈,有憤恨,還有濃濃的化不開的酸楚。
她仰起頭,狠狠的吞下眼睛裏的酸澀,緊了緊手裏的包,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進了電梯。
“我早就沒有媽媽了……”
這幾個字就像毒刺一樣狠狠的紮進梁雨淋的心裏,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她眼睜睜的看著電梯門合上,雙手緊緊揪著手裏幾乎變了形狀的手包,淚水幾乎模糊了雙眼。
她順著牆壁緩緩的跌坐在地上,再也抑製不住,失聲大哭起來。
顏楚瑞急急忙忙找來的時候,她依舊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的盯著前方,時而傻笑,時而痛哭流涕。
“雨淋!”顏楚瑞半跪在地上,靜靜的看著她,心疼的擰成一條繩子。
他輕輕的托起她的雙臂,同時眼睛已經在她身上來回看了好幾遍,確認真的沒受傷,心上一直懸著的大石塊這才落了下來。
“雨淋,先跟我回家好嗎?”顏楚瑞慢慢的扶起她,聲音溫暖柔和。
梁雨淋目光渙散的看著他,搖了搖頭,喉嚨澀的幾乎說不出話來,“我要等我女兒回來,我不回去,我要等她。她等不到我,天黑了會害怕的。”
顏楚瑞猛然怔住,平時溫潤如水的黑眸瞬間砌上一層薄薄的冰渣,嗓音幹澀而暗啞,“雨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梁雨淋推開他攙扶的雙手,迷茫的雙眼裏漸漸清明起來,語氣無比的堅定和決然,“你走吧,別再來找我了,我沒有再犯傻,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隻想守著自己的女兒,永遠守著她,再也不會跟她分開,再也不會讓她沒有媽媽。”
顏楚瑞伸出去的手,就那麽僵在半空中,心好似被一顆長滿荊棘的蔓藤纏繞起來,越收越緊,越緊越疼。
良久,他才艱澀的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那我和小憶呢?你就這樣不要我們了嗎?”
梁雨淋心口一緊,閃躲開他期盼的眼神,冷硬的開口,“我早就說過了,我們兩個不可能了,小憶已經已經成年了,他會諒解我的。”
顏楚瑞上前一步,雙手狠狠的扣住她的雙肩,涼薄的眼裏染上一股怒意,“你給我說清楚,什麽叫我們不可能了?怎麽不可能了?”
梁雨淋本是溫涼淡漠的性子,這下子也被他逼急了,狠狠的甩來他的雙手,後退幾步,幾乎貼上牆壁,跟他拉開距離,聲音清冷決絕,“難道那天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顏楚瑞,你欺騙了我,害我跟自己的女兒骨肉分離那麽多年,直到現在她還恨我入骨,你讓我怎麽原諒你,怎麽跟你再若無其事的過下去?除了離婚我們別無選擇!”
“梁雨淋,你忘了我跟你說了什麽嗎?想離婚,你這輩子都別想!”顏楚瑞猩紅的眼睛和低吼的嗓音,讓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一向溫潤的男人發起脾氣來也是很嚇人的。
男人甩下這句話,轉身甩袖離開。
梁雨淋深吸口,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單薄的後背靠著冰涼的牆壁,淒涼的寒意透過衣服散布到四肢百骸,心也跟著涼了。
她自嘲的一笑,也許這就是報應,她梁雨淋這一生注定了眾叛親離,孤苦一生。
看來人真的是一點兒壞事都不能做,否則真的會應了天譴,不是不報,隻是時辰未到。
梁夏出了電梯,一路小跑到車前,顫抖著手從包裏搜到車鑰匙,慌不擇神的打開車門,啟動車子,開了出去。
一路上,她的大腦亂成了一鍋粥,開車時幾乎沒在狀態,一路上,有還幾次都差點追了尾,在飄忽中,最終安全的把車開到了公司的樓下。
下了車,她直奔頂層,總裁辦公室。
辦公室裏,盛景然正在跟國外分公司的高層開視頻會議,辦公室的門被大力撞開,看到無頭蒼蠅一樣闖進來的某人,狼狽至極的模樣,不悅的皺了皺眉。
他關掉視頻,慵懶的靠著大班椅,雙手捏著眉心,漫不經心的問道,“看你這幅鬼樣子,是不是又被那姓沈的欺負慘了?”
等了一會沒見答話,盛景然幽幽的睜開了樣,正對上她一雙微紅淒然的黑眸,心莫得一緊,厲聲問道,“你這是怎麽了?說話!”
梁夏緊緊咬著嘴唇,眼睛裏的酸澀再也抑製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砸了下來。
“哥……她記起來了!”
盛景然眉心一緊,墨黑的眼底波濤洶湧,抓住椅子扶手的雙手慢慢收緊,然後又漸漸的鬆開。
斟酌許久,才暗聲問道,“她去找你了?”
梁夏摸去臉龐的淚水,哽咽著點了點頭,“她喊我的名字,還……還說她是,她是……”
媽媽兩個字,她實在是叫不出口,曾經是離她那麽的遙遠,已然是她這輩子都不敢再提及的禁忌。
盛景然起身走到她身邊,抱了抱她的肩膀,擁著她坐到沙發上,吩咐秘書端來兩杯熱咖啡,把其中一杯硬塞到她冰涼的雙手裏。
在她的情緒差不多安靜下來的時候,他斟酌些許才開口問道,“夏夏,你跟哥說句實話,現在你還恨她嗎?”
梁夏撐著咖啡的雙手微微頓住,掛著淚水的眼睫毛眨了眨,抬起頭茫然的看著他,“我不知道,從知道她還活著的那天起,我恨過,可是我又無比的慶幸她還活著。
可是那一天,哥,我失去寶寶的那一天,你知道我有多痛苦?沈弈不要我了,外公不要我了,就連唯一剩下的寶寶也失去了,當時我多想就那麽死了,可是看到她為她的另一個孩子跪下來求我的時候,我就覺得也許這也就是我存在這世界上的唯一價值了。”
盛景然剛想要說什麽,被她打斷,“當然,你知道後來我瘋了,那時候的痛苦幾乎忘的一幹二淨,再後來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突然之間特別能理解她了,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忘記一切痛苦的辦法,雖然不怎麽好吧。”
梁夏自嘲的笑笑,盛景然看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眉心皺的更緊,聲音也冷了下來,“我讓你清醒過來不是來理解別人的,你是你,她是她,她不需要你的理解,你也不必理解她,雖然她是生養你的親生母親。”
梁夏斂了笑容,低下頭,雙手捧著杯子,目光呆滯的看著杯子裏的咖啡冒著熱氣。
盛景然無奈的歎了口氣,喝了口咖啡,舒展了眉頭,嗓音也柔和了下來,“夏夏,哥不能幫你走出心裏的陰霾,是我的失敗,可是哥還是要跟你說一句,這世界上沒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梁夏低垂著頭,握著杯子的雙手緊了緊,蝶翼般的睫毛閃了閃,遮住了眼裏滾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