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四方勢力會來參加這個四方會談，其實並不是真的受到了雷帝的製約。雷帝固然有其威懾力，但終究是是一個人而已，全力一搏的話並非毫無勝算，隻不過沒必要這麽做。而且他們正好需要一個平台，一個表達自己理念政見的機會，向世界宣布的機會，所有才會有這麽熱鬧的情況。

    不僅僅是色雷斯，全世界都是看著這場會議，在大殿中的十數個影像記錄儀將整個會議區域都收錄在其中，同步向全世界發布著，不存在任何死角，這也是雷帝特意吩咐的。

    一張桌子，五個位子。

    也就是說其他人隻能坐在各自勢力的後備席，但離會議桌還是有點距離，這就意味著幾乎沒有發言機會，除非特殊情況。

    但是不管是坐著還是站著，沒有人能夠小瞧出現在這裏的人，因為他們中的其中一個都有可能成為主宰色雷斯的人。幾乎所有人都守在魔力影像機前，觀看著實況。

    這樣的盛況比起聖女選拔真是絲毫也不遜色，隻不過多了幾分緊張的氣氛，因為很快這裏就會變成另外一個層麵上的戰場。

    當所有人都就坐以後，大門就關上了。

    這一瞬間，就已經決定過了很多事情。領導著一個勢力戰鬥的是軍團長，但在這裏坐下來，代表這個軍團說話的人基本上就是這個勢力的最高代表，也就是——王。

    但是很多人都大掉眼鏡，他們想不到居然會是這樣的一個情況。

    代表紅龍軍團的竟然不是柯內莉亞，而是【天人】中的刹那·f·清英；代表雄獅軍團的也不是第二王女墨提斯，是【騎士王】阿爾托莉雅。反抗軍這邊不出所料，坐下來的是寇準——寇準·葛羅利，在民間被稱為“革命家”。魔炮軍團的毫無疑問就是【暴君】艾莉絲·斯普林斯，再加上坐在主人位的雷帝，一共五人。

    “不論你們當中的誰坐下，我都不意外。”

    一開場，雷帝就來了這句，隻不過誰也不敢吐槽，尤其是在這麽嚴肅的時候。

    “三個問題。”雷帝笑著伸出了三隻手指，“我就問三個問題，當你們全部回答完之後，那就馬上散會，你們該幹嘛就幹嘛。”雷帝的笑容似乎帶著某種特別的意義，熟悉雷帝的人都知道他在公眾場合都沒怎麽笑。這到底暗示著什麽，沒人知道。

    盡管雷帝是這麽說，但沒有人認為雷帝會很快就結束這場會議，因為雷帝不是那種喜歡不了了之的人。

    “第一，你們認為這個國家如何？”

    雷帝示意從左到右依次回答，所以首先回答的是最左邊的刹那。

    “一潭死水。”刹那麵無表情，吐出四個字就沒了。

    “古老，充滿著曆史的韻味，但非常脆弱。”接著回答的騎士王用非常認真的語氣說著。

    下一個是寇準，這個反抗軍頭子冷笑地說了兩個字：“腐朽。”

    才剛剛開始，艾莉絲就感覺到了，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彌漫在會議場上。她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緩緩說道：“是個魔法很厲害的國家，而且很冷。”

    雷帝一愣，隨即張狂地笑起來，那洪亮的笑聲回蕩在大殿上，其他三人卻沒有什麽明顯的表情，不過他們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這句話，也隻有雷帝懂。

    因為這是艾莉絲跟雷帝第一次見麵，還不知道對方身份說的話。

    不過同樣的話在雷帝聽來，卻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四個回答我都很滿意，而且艾莉絲你的回答很有趣，大概除了我之外都無法理解吧。”

    “那麽第二問。”雷帝又恢複了那個猙獰的笑容，“你們為了什麽而戰鬥？”

    “為了根絕戰爭。”

    刹那瞬間回答，這次其他三人都愣住了，隻有艾莉絲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哼，根絕戰爭嗎。”雷帝冷哼一聲，他沒有做什麽正麵回應，隻是不置可否地說道，“你的想法似乎沒有那麽浪漫……不是嗎？”

    刹那沒有回答，他還是那樣麵無表情。隻不過從緊皺著的眉頭看來，他的內心並沒有看起來那麽平靜。

    “彌補過去的遺憾，了卻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心願。”

    騎士王的回答也沒有讓艾莉絲意外，其餘三人也沒有什麽表示。到底騎士王有著怎麽樣的過去，沒有人清楚。作為對手，各方勢力都調查過騎士王這個與眾不同的天階，但關於騎士王的過去卻沒有任何情報，到底這個騎士王的出生地、成長曆程，親屬，這些資料都是空白一片。

    ——就像忽然之間出現在這個世界一樣。

    下一個是反抗軍的頭頭，寇準。

    “變革。”

    寇準的回答不出所有人的意料，他挑釁般地看著雷帝，雷帝也瞪了回去，一時間兩人之間的空氣變得非常緊張。

    “達成約定。”似乎為了緩解這種氣氛一樣，艾莉絲出聲了，“我跟三公主有個約定。”

    “約定嗎？真夠小家子氣的。”雷帝用不屑一顧的目光瞟了艾莉絲一眼，隨後又說，“告訴你吧，艾莉絲。約定這種東西，就是用來打破的——或許現在的你無法明白，不過以後你就自然會懂的了。”

    “小家子氣嗎。”

    艾莉絲低著透喃喃自語著，然後抬起頭，露出了櫻紅的雙瞳。

    “約定，也有大小之分……雷帝你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嗬嗬嗬……”

    麵對戰意逼人的艾莉絲，雷帝隻是冷笑了幾聲，什麽都沒說。

    “最後一問，回答完這個就可以散了。”雷帝掃了四人一樣，一字一頓地說道。

    “——何謂之王？而王是否孤高？”

    盡管之前就有心理準備，但麵對雷帝這個問題，很多人都緊張得手心都是汗，而菲特和疾風緊緊地盯著艾莉絲。

    “王？那種東西，毫無意義。”刹那表情冰冷地搖了搖頭，“立於眾人之上，那就代表站在另外的一個層麵。在無數的物質和精神上淩駕於眾人，這樣的人注定是孤獨的，無法溝通，也無法被理解。”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必須有人去當。”騎士王的表情有些難看，她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民眾存在其獨有的局限性，作為王必須站出來引導他們，帶領著他們前進。王，絕不孤高。”

    “何為引導？是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東西？正是因為王的緣故，才無法理解，無法明白，不是嗎？”刹那厲聲駁道，“要引導大家前進，那麽隻要相互理解就可以了，因此武力是必須的——現實中有太多的衝突，太多的仇恨，隻靠對話根本無法解決問題……隻不過沒有對話就無法前進，假如王這個東西存在的話，那麽就應該是一個能夠理解眾人、擁有實力的先導者，而非掌握著權力的高高在上的存在。”

    “人們到底想要什麽，隻有人們才知道，故此王不是一個個體，而是一個集體——一個足夠大，能夠代表人們的個體。”寇準緩聲說著，兩手拱了起來，聲音變得非常低沉。

    “你這個說法本質上跟君王製沒有任何區別。”刹那對於寇準的理念似乎絲毫不認同，他馬上反駁道。

    “這個世界根本沒有那麽完美的存在，不是嗎？假如無法做到絕對完美，難道我們就這樣放棄了嗎？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假如一場變革隻是更朝換代的話，那麽這場變革根本沒有意義，隻能短時間解決一些眼前的問題——但是，假如有一種辦法，能夠從根源上改變一個國家，換一個製度，難道不是可以更好地起到‘引導人們前進，為人們造就未來’的作用嗎？”

    “一種製度的更換，就意味著一種腐敗的誕生，不是嗎？無法溝通，階級矛盾還存在，難道同樣的事情不會再出現嗎？”

    刹那和寇準兩人爭鋒相對，盡管他們都不支持君王製，但兩個人的理念卻完全不同。

    “假如能夠達成共識，那麽大家就會自然而然地前進，盡管中間會有很多挫折，但這無法阻止我們的前進！”

    “閣下反對所有階級製度存在的話，那麽那種無政府主義將會成為一種空想，人，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單純。”

    “所以我們才需要相互理解。”不知為何刹那的雙眼閃動著金黃色的光芒，那跟艾莉絲充能的不一樣，而是裏麵似乎有無數金色光線在向瞳仁射去，感覺非常詭異。

    “我不能認同你們的想法。”說話的是一直都沒出聲的艾莉絲。

    兩人都停住了，不約而同地望向艾莉絲。

    “不同的發展時期適合不同的製度，我認為對於目前的色雷斯來說，君王製是合適的——所以，王是必要的，引導者也是必要的——這兩個身份必然由同一個人擁有。”

    “帶領人們前進的是王，這毫無疑問，隻不過我想表達一點的是：王，不是為了人民而存在，而是為了一個國家而存在。”

    “先有人，再有國家，然後才有王。”這裏的人，或多或少都見過艾莉絲，那是在開戰之前——而他們卻沒有見過眼前這個少女散發著如此驚人的威壓。

    “而反過來，要論地位輕重，毫無疑問就是先是王，然後到國家，再到人民。”

    “荒謬！”阿爾托莉雅唰得站了起來，臉色嚴峻地喝道，“你那是邪道！王應該是一個為了人民鞠躬盡瘁的存在，絕非為了享受或者滿足自己欲望！”

    “那麽你告訴我人民為什麽要聽你的？”

    艾莉絲也不甘示弱，站起來反駁道。

    “指引著人民前進的是王！指引著王前進的是什麽？”艾莉絲質問著，但她根本不打算給騎士王回答的時間，“欲望、理念、還有暴力！”

    “沒有欲望就沒有前進動力，沒有理念就會迷失方向——而沒有絕對的暴力就無法統禦人民！”

    “暴君！你那個隻是花俏的謊言而已！”騎士王怒不可歇地喊了出來，她渾身都在顫抖，“從成為王的那一刻開始，王就不再是‘人’，而是‘王’！個人感情，欲望，還有其他東西都要放棄，像你這種暴君為國家帶來的隻有災難！”

    “騎士王。”艾莉絲聽到騎士王的怒斥之後並沒有發怒，而是冰冷地看著她的雙眼，“你有沒有那麽一些人，那麽一些寧可死也要將你救出來，為了你死而後已的人？”

    “……”阿爾托莉雅什麽都沒有說。

    “你有沒有親眼看著那些人一個個地死在自己眼前，看著他們倒在血泊當中？”

    低沉的聲音後麵是深沉的冰冷，“你有，騎士王，你有！”

    “但是你還沒有醒悟過來！”

    “‘王’單方麵無私地付出，是不是真的有意義？！是不是真的值得這麽做？！這樣做是不是對的？捫心自問，你又會得出怎麽樣的答案呢？”

    “你不知道——不，你知道，隻不過你不承認。”

    “‘王’立於人之上，但絕非‘非人’的存在。不是人，又如何理解人？我有欲望，我將這些欲望施加在民眾身上，到底是對是錯？是誰說了算？不是你，不是我，不是人民，而是【曆史】。”

    “騎士王，你到底錯了沒有，我不知道，也不敢斷言。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王道，本來就是一種無法兼容的東西，王道的發展，必然在無數次否定之中修改，前進，然後大成。”

    “因為王隻有一個。”

    “正是因為隻有一個。”

    雷帝的威壓從一開始無意識地散發出來，到現在有意識地針對著在場的四人，尤其是正在注視著他的艾莉絲，這種壓力的變化甚至讓周圍被波及的人渾身冰冷，胸口作悶，一些身體弱的來賓甚至感到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正是因為隻有一個，所以王才是王，而不是人。”

    “隻要為了國家，什麽東西都可以舍棄，甚至連‘人’這個身份也不例外。騎士王，我欣賞你的覺悟，我也很喜歡你的執著和精神，隻不過在我看來，你還遠遠不夠格。”

    “我們之間的區別，在於奉獻的對象的不同。我的奉獻對象是‘國’；而騎士王你則是‘人’……暴君，你的想法，我已經充分地了解了。”

    雷帝似乎並沒有幫騎士王說話的想法，至少從字麵上聽不出來，但雷帝對於艾莉絲卻是更加不客氣。

    “假如，你由於自己的一時錯誤判斷，將整個國家都葬送了，你覺得如何？”

    “我會反省，我會悲哀，但我不會後悔。”

    艾莉絲對於雷帝那淩厲的目光絲毫不在意，用同樣的目光盯了回去。

    “因為這是我選擇的道路，我會將其作為一個經驗牢記於心，僅僅如此。”

    “別開玩笑了……”

    騎士王渾身發抖，她的目光裏麵充滿著各種強烈的感情，一時之間無法分辨出其中到底有什麽……隻有，毫無疑問的是，騎士王被刺激到了。

    “假如一個國家因為你的過失而滅亡的話，那就應該去贖罪！去彌補！為什麽你能夠毫不猶豫地說出那種不負責任的話！？”

    “或許當時我會痛苦不已，或許那個時候我不會像現在所說的那樣坦然，但這就是我的最真實想法——不負責任的話，怎麽也輪不到我的頭上吧？”

    麵對暴怒的騎士王，艾莉絲不為所動，但不知為何她的雙手在輕輕顫抖著。

    “失去的東西，就永遠失去了，與其妄圖去找回失去的東西，還不如想辦法更好地前進！作為王，假如思想上還是原地踏步，就算輪回多少次都是相同的悲劇，難道不是嗎？”

    “在我看來，這隻是花俏的說辭而已，暴君。”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騎士王咬著牙，緩了口氣，然後冷冷地看著艾莉絲，那種眼神就像在看世界上最邪惡的東西的一樣。

    “騎士王！”這時候雷帝又擺出那副猙獰的笑容出來，對著saber一字一頓地問道，“同樣的是剛才那個問題，你的回答呢？”

    “自己犯下的過錯，就應該由自己去處理。假如這個世界有奇跡的話，我願意回到在開始的那個時候，將一切都改變過來；假如不存在那種東西的話，我會懷著對於人民的責任和負罪感，回到英靈王座，等到輪回的到來，直到——”

    “直到你靈魂消散的那一刻，你身上的罪孽和悔恨會不斷地重複疊加，然後屈辱地消失在曆史的長河當中。”

    艾莉絲少有地露出譏諷的表情，冷冷地打斷了騎士王的話。

    “像你這樣的暴君，決無理解我信念的理由——假如你還直到何為羞恥的話，那就把你剛剛的侮辱收回去！”

    “說出去的話，決無收回的道理，就如同做過的事情，就算後悔也無濟於事一樣。在我看來，想要改變既往的命運是個無稽至極的笑話！”

    刹那，寇準兩人的理念跟雷帝，艾莉絲，騎士王三人不是一個係統，所以一直都沒有插話。隻不過兩人都非常仔細地觀察著爭論的三方的表情，語言，還有一些肢體語言，尤其是寇準，似乎在考慮著什麽事情。

    爭鋒相對的艾莉絲和阿爾托莉雅兩人互不相讓，那種緊張的氣氛之中甚至下一秒大打出手也不奇怪，但是這兩人一直克製自己，所以盡管氣氛再緊張，也就是說說而已，從這份控製力上看，這兩人能夠坐在這上麵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爭論，就到此為止，我希望得到你們的確切回答。”雖然雷帝的話是這麽說，但誰都知道雷帝心中已經有個差不多地想法了，隻不過例行公事地問問而已。”

    “王，必然全身心為民眾奉獻，故王決不孤高。”

    阿爾托莉雅的聲音擲地有聲，在大廳中響起。這話聽起來跟某黨地口號非常相似，但沒有人懷疑其中的水分。堅毅而忠貞，騎士王的氣質已經沒有人感受不到了。

    “以人之身在人之前，人之上，則為王——王，並不孤高。”

    艾莉絲表情平靜地說出了自己的總結，然後坐了下來，隻不過她依舊可以感受到來著騎士王的目光，非常之尖銳。

    “非常出色的話，不過也就是說說罷了，真正看的還是各自的實力，我很期待你們的表現。”

    雷帝沒有跟寇準和刹那發言的機會，單方麵地結束了這次四方會談的高潮部分。要說是他不公平的話，這樣去問雷帝的話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承認，因為刹那和寇準的想法在雷帝看來，是離經叛道，不值一提。

    “各位，自便吧。”

    說罷，雷帝便下了逐客令，所有人自覺滾粗，留下收拾善後的工作人員——還有站在王座之前，獨自沉思著的自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