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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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菱怎麽也沒想到,鄭琳案件水落石出的同時,竟會伴隨著與簡紹有關的這種消息!

    整個輿論一片嘩然,先是對那個殺人凶手的忽然出現抱有質疑,繼而又後知後覺地反應到,是不是星誼的忽然解體就和這個有關!後來相關法務網站上公布了即將接受調查的星誼涉案人名單,最末一位,赫然寫著簡紹的名字。

    而其餘涉案人員,無一不是公司核心級人物,且包括眾多董事元老,很多都曾是娛樂圈風雲人物。

    一個個人行為的刑事案件,竟然牽扯出如此複雜的其他內容。大眾發現現在星誼不解散恐怕也難了,這麽大張旗鼓的調查,清理,已經有很多人懷疑星誼是不是惹到了什麽人,才被盯住不放。那個叫範鑫的殺人凶手並不為人所知,但很快他的所有一切都已不是秘密。他的祖宗十八代差不多都被人扒了出來,而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這個人的叔父就是曾經星誼的董事,而這個範鑫在星誼工作十餘年,卻始終都是一個小小的助理。

    從這個人的經曆來看,並沒有什麽特別,人的外形也很中庸,如果身在人群中,就是最普通最大眾化的那種長相。所以有人很快開始質疑了,真不知道鄭梓涵到底看上他哪一點,竟會讓他做自己男友。

    唯一的可能性,就在於這個人的叔父。

    他的這位叔父,就是星誼董事之一,而且這位叔父曾經從政,似乎握有很強的權利和資源。

    然而這個人太低調,年紀也不小了,遍尋網絡竟也找不到關於此人太多有意義的消息。

    整個案件的背後似乎還應該有什麽,但警方給的信息太少,隻說殺人原因是情感問題,可到底是怎樣的情感問題?人民大眾的思路是各種各樣的,很快就傳出各樣版本,有的版本涉及到鄭琳或鄭梓涵的名譽,又引來她們米分絲的各種罵戰。總之這一段時間熱鬧至極,各種方向的關注都有,人們的聯想力被發揮到極致,各類猜測讓人無法分辨真假。

    而南菱呢,她不想分辨真假,她已經失去耐性,隻想直接找那個人問個清楚。

    真是很奇怪,如果他平安無事,穩操勝券,她隻想離這個人遠遠的。而當他身邊出現了危機,就像上次鄭琳剛剛出事,她反而就坐不住了。這是什麽心理?南菱覺得,自己這是欠抽。

    給他打電話,電話已關機。南菱大概已經猜到了他現在的情況,找到阿pooe,很是霸氣地撂下狠話:“我要見簡紹,立刻馬上很快很快,你給我安排一下。”

    說完轉身就走,完全不給阿pooe反駁的機會。經紀人不給安排或者安排不了從今開始她就罷工了,小樣兒你看著辦吧。

    於是兩天以後,南菱和劇組請假,撇下了一堆的工作,由阿pooe陪著再次來到一處警察局。

    哦不,應該是和警察局同處一院的審查機構,但從周圍的環境與帶給人的感受而言,這裏似乎跟警察局也沒太大區別。

    簡紹由一位工作人員帶著走到她麵前的時候,南菱幾乎是想要抓狂了。

    又是一間封閉的窄小問詢室,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來監獄探監。南菱坐在這個人麵前,往他交握的雙手上看,想看那雙修長的手的手腕上,有沒有手銬給他銬著。

    她弄不清自己是什麽感受,隻覺得鬱悶,倒寧願他是那個令人痛恨的可以呼風喚雨的黑心老板。

    南菱氣哼哼地說:“你最近來這種地兒來得挺勤啊,是跟人家都打好招呼了嗎?給你訂了個什麽房間?超級豪華vip包房?包月的?”

    簡紹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俊挺的麵龐上笑意展現,一雙眼睛還是以往那樣漆黑深邃。他看著南菱那樣心底有了一些安慰,不回答她話,反而不急不緩地問:“工作室的事現在辦得怎麽樣?阿pooe這個人很能幹,閻子山給你找的這個經紀人很可靠,你以後可以放心相信他。”

    南菱皺著眉頭又運了一會兒氣,想說話卻沒有開口,就這麽氣呼呼地瞪著他。簡紹見她不答,又徑自說了下去:“新的事業剛剛起步你要懂得收斂,倔脾氣可以有,但最好隻是針對工作和作品,至於其他,尤其人際關係,切忌頭腦發熱衝動做事。一定要聽得進去勸,凡事都為自己留一條後路。觀眾們都很容易喜新厭舊的,工作室的作品建議你多走內涵路線,可以一方麵多挖掘一些邊緣故事,另一方麵在一些被人拍濫了的題材上多走些心思。經典這種東西,並不在意你在它的光環上多添些風采,運用得好,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你把我這些話帶給阿pooe,他會理解。你以後可以自己去發掘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不止是熒幕表演,我覺得話劇也很適合你。以後多積累一些經驗,自己當導演。”

    他說著,似乎已經為她描繪出一篇美好畫卷。南菱終於忍不住了,瞪著跟作春秋大夢似的這個人:“別說了,怎麽跟交待遺言似的,有病吧你!你現在這事到底有多嚴重?遺言都有了,會給你來個無期徒刑或直接把你一槍崩了嗎?”

    簡紹愣了愣,無奈失笑:“怎麽會……我隻是跟你說一說我最近的想法。現在這裏就是一些法務檢查,麻煩多少是有一點,但問題再大也不會嚴重到哪裏去的。”

    “有多點麻煩,不嚴重是有多嚴重?”

    簡紹看著這個認真到有些賭氣的女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歎氣,照實回答:“至少會沒收全部財產,而且麵臨勞教。應該會判個一兩年吧。”

    南菱整個身子似乎都癱了下來,眼睫抖了抖,唇角翕動,一雙大眼就這麽看著他。

    簡紹繼續歎氣:“不要這樣南菱,這些都是情理之中。做錯了事自然會受到處罰,沒什麽可不能接受的。”

    “你是真的做了很多壞事吧?哈,活該!”南菱忽然就崩不住脾氣了,隻想大吼,一雙眼死死盯著他,一副要掐架的表情:“說吧,齷齪肮髒的事你到底都幹過多少?跟我坦白,讓我看看你這個衣冠禽獸的真實麵目!”

    狹小的問詢室裏頃刻就是一波激烈氣流,簡紹回視她的目光,在她那怒氣升騰的眼睛裏,找到一絲熟悉的溫暖:“我的真實麵目是什麽樣的,不是早讓你看過了嗎?”

    他說,淡淡自嘲,心裏的感受也是百味雜陳:“星誼公司裏有很多黑幕,我在這裏麵混了這麽多年,有一些事很難拎得清。現在這樣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想要改變什麽,必然要為此而付出代價,雖然這隻是順水推舟,無奈而為,不過也是我想要的結果。”

    南菱眉頭跳了跳,有一瞬間的失神。她愣了一會兒似乎明白了什麽,然後幾乎是下意識地跟著重複:“……你想要的結果?”

    她忽然發現自己就要爆炸的心又被攪亂了,什麽意思?什麽叫他想要的結果?!

    簡紹伸出手,彎過身子,在桌麵上把她的手握了起來。

    她的手還是記憶裏的那種觸感,暖暖軟軟,捏一捏會讓人有一種非常美妙的感受。他說:“其實當年你罵得很對,我確實不是什麽正直善良的好人。可當時憋著一股勁兒沒有離開星誼,是有些不甘心,也覺得自己很有本事,覺得自己既然在這裏了,沒有必要發現問題就躲開。後來我確實有了機會,那個陸景執你知道吧?他的出現讓我的一些想法很快實現,後來發生了一些糾葛,我就順水推舟又使了不少拖後腿栽贓嫁禍的陰招,直接把前任董事長請去坐牢了。”

    南菱皺著眉頭聽著,也不知道該解氣還是該生氣,隻是覺得自己猜得果然沒錯。以她對眼前這個人的了解,以他這種酷愛操縱一切的性格,星誼的前董事長果然就是他擼下來的沒錯。她哼了一聲沒發表意見,簡紹繼續道:

    “後來我掌握了這家公司,事業有了長足的發展,交往的人群也變了很多,就算是……進入上流社會了吧。”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看見南菱正在瞥他,於是笑得更有一些無奈。“不過我發現有一些東西還是很難改變的,比方說什麽樣的出身和過去,還有一些早已固化輕易無法撼動的東西。”

    他說著緩了緩語氣,斂起笑意,緩緩地道:“從我真正開始掌握這家公司開始,就已經開始進行一些改變。我很想根除星誼內部的一些毒瘤,但是所謂根除,並不是那麽容易。星誼的前任董事長下馬得太快,後續處理並沒有跟上,所以他留下的一些不能動的人,一些不易改變的體製對我們來說有很大的製約。”

    ”而且,公司裏有很多人都有把柄在高層手上。就拿鄭琳來說吧,你還記得當時葉寧拿給我的那塊硬盤嗎?”

    南菱聽得正在蒙圈,一時愣住,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那個東西。簡紹很平和地笑一笑,開始解釋:“那個硬盤裏,有鄭琳曾經被迫拍的一些影片,就是那種……”他擺擺手,很容易就讓人理解了。“這些視頻使她一直受到要挾,所以即便她已經成為萬眾矚目的女神,卻仍然不得解脫。還記得鄭琳出事前那一晚你聽見的我們的對話嗎?當時我就是在幫她處理這些東西,可沒想到處理完了,這些東西還會出現在她被殺的現場。”

    “所以我一開始就很肯定,鄭琳的死背後肯定牽扯著星誼這個公司,而且十有□□就是內部人做的。知道那些視頻秘密的都是高層核心成員,這些老家夥,差不多都不是什麽好人。”

    南菱心裏又有氣,瞪著這個人再次開始醞釀怒火。她聽明白了,也到現在才徹底看清這裏到底有多髒。什麽全國最有影響力的娛樂公司,什麽大牌雲集的頂級豪門,什麽玩意兒啊?實際上就是個吃人的黑坑!就這樣這個人還混得如魚得水呢?還在這裏麵步步高升呢?就算他隱忍不發,那也忒能忍了吧?他是不是也很享受其中的過程呢?

    說什麽毒瘤無法根除,事實上他也參與其中了吧?所以現在同樣也被拉下了水,他根本就是心裏有愧,根本就是不敢把這些暴露出來!

    簡紹看著她臉上這些變化多端的表情,差不多也猜出來她在想些什麽了。

    他很無奈:“我知道你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南菱,不過換位思考一下,有一些東西涉及到一個人的名譽,是一輩子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夠像你一樣,敢直接對對媒體叫囂,承認自己整過容,承認自己有私生女。”

    “那是因為我沒做虧心事!”

    “南菱,”簡紹打斷她的憤慨直言,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如果十年前那個晚上,陸靳沒有去救你,也不是我為了打醒你而設的局。你要是那天確實被迷藥迷倒了,你覺得你以後的人生,會變成什麽樣?”

    南菱一愣,因他那一句話而陷入茫然,雙手不自覺緊握起來。會變成什麽樣?這個問題,這種可能性,她不是沒有想過的。

    而且在她和他失去聯絡的那些年裏,她不止一次地想過。

    當她帶著南希在一個安逸的地方一天一天過著人生的時候,當她剛從北京狼狽地回到家,夜深人靜,隻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其實非常清楚自己心裏真實的想法。怨氣也好,怒氣也罷,冷靜下來,她真的不能接受那個人所做的一切嗎?

    所以……才會有南希這個小孩的出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