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二章憾離尉氏赴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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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勃的朝陽灑下萬丈光芒,浩蕩的隊伍自營地裏迤邐而出。

    前軍,特勤連開路、一營跟進;中軍,迫擊炮連、工兵連、補給連、團部、醫護排、炊事排依次排開;後軍,二營、三營隊列整齊,騎兵連軍容威嚴……車轔轔,馬蕭蕭,將士戎裝步伐矯。

    這是不舍的離別,更是新的征程。

    再回首,駐地已漸漸遠去。

    前軍,趙德柱輕輕地歎了口氣,“俺不甘心……哪怕再多等兩天,俺們也能咬下小鬼子一塊肉來!”

    “哪個甘心?”盧全友搖頭苦笑,“可是……不甘心又能咋辦?”

    趙德柱默然。

    因為不甘,故而不舍!

    中軍,羅梅兒望了並肩而行的於秀蓮一眼,神情落寞,“秀蓮姐,俺們……還能回來嗎?”

    “能!肯定能!”於秀蓮笑盈盈地望著羅梅兒,柔聲勸慰,“打跑了小鬼子,就讓振華兄弟陪你回來!”

    “哦,”羅梅兒眼中升起一絲期翼,旋即又黯淡了下來,“還要好久呢!俺爹今年都六十三了……”

    於秀蓮一聲暗歎,無言以對。

    因為別離,故而不舍!

    “嗒……嗒……嗒……”

    後軍,馬蹄輕敲路麵,整齊而悠閑。

    “老大,”馬背上,顧大勇突然扭頭望向了左側的趙天寶,“中條山……跟俺們的天青寨一樣嗎?”

    趙天寶點了點頭,“差不多吧!”

    “哦,”顧大勇怏怏地應了一聲,“還是這裏好呢!這裏地平,馬兒跑得快……”

    趙天寶一怔,默然點頭。

    因為眷戀,故而不舍!

    營地門口,李四維深深地望著朱向陽和李洪濤,聲音沉重,“我輩軍人受命則行!或許,我們再莫機會回這尉氏,但是,我們心中永遠都有尉氏!”

    說著,李四維的目光灼熱起來,“華夏有萬千熱血的炎黃子孫,抗戰必勝!勝利之日,便是你我重聚之時!”

    “說得好!”朱向陽大讚一聲,神情肅然地望著李四維,“等貴部兄弟歸來,這尉氏必定已是我華夏的尉氏……是炎黃子孫的尉氏!”

    “兩位兄弟,”李四維“啪”地一抱拳,“就此別過,珍重!”

    說罷,李四維一轉身,接過苗振華手中的韁繩,翻身騎上了騾子,一揮鞭子抽在騾子屁股上,“啪嗒啪嗒”而去。

    李四維心中也有不甘,也有不舍。

    可是,新的征程已然開啟,他唯有帶著兄弟們繼續前行!

    中條山,地處晉南,因居太行山和華山之間,山勢狹長,故名“中條”。

    黃河自北向南而來,繞過中條山西段,然後向東折轉,流過中條山南麵,從而造就了中條山向西拱衛西安和大西北、向南屏障洛陽和中原大地的戰略位置。

    中條山又與東北麵之太行、太嶽和西北麵之呂梁互為犄角,向北俯控同蒲路。

    因而,中條山自古便是華北、中原、西北的戰略樞紐。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太原淪陷之際,軍委會鑒於山西對華北戰局乃至整個抗戰的重要性,決定:“第二戰區所有部隊一律不準渡過黃河南撤,立即轉進至山區,實施遊擊,違者以軍法論處。”

    於是,第二戰區的主力部隊退守晉南和正太、同蒲鐵路兩側山地,破壞交通,襲擾敵後。

    三八年三月,太原反攻戰失敗,晉南主要城鎮相繼失陷,為阻止日軍渡過黃河向陝、豫進攻,同時減少損失,軍委會電令第二戰區:分別向山地轉進,全麵遊擊,長期抗戰。

    根據軍委會指示,第二戰區司令閻長官決定將副司令衛長官指揮的中央軍改為南路軍,主力以晉南中條山、晉西呂梁山為根據地,發動全麵遊擊戰,並竭力襲擊同蒲路之敵,適時破擊其交通。

    至三九年春,第二戰區副司令衛長官升任第一戰區司令長官,晉南山區成為第一戰區在黃河北岸最後一道防線。

    自此,第一戰區不斷加派兵力,鞏固晉南根據地。

    至三九年,晉南根據地已經發展成了一片東西長一百七十餘公裏、南北寬五十餘公裏的巨大根據地,涵蓋了同蒲線以東、太行山以西、正太路以南和黃河以北的廣大地區,晉南的冀城、絳縣、夏縣、聞喜、苗城、安邑、垣曲、晉城、沁水、平陸、解縣、濟源、長治、陽城、永濟等地全部或一部都曾囊括其中,被日軍稱為“華北占領區的盲腸”。

    鑒於中條山地區的重要戰略地位,日寇屢次集結重兵掃蕩中條山,至三九年六月,前後已經多大五次。

    根據地守軍雖然英勇頑強地擊退了日寇的掃蕩,卻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僅以第四集團軍為例,自三八年七月離陝赴晉至第五次掃蕩結束,全軍傷亡達萬餘人!

    漫長的防線和巨大的傷亡造成了兵力匱乏,日寇的不斷進攻又讓編練新兵變得不可行,於是,從戰區抽調部隊變成了補充兵源的有效途徑。

    暫五師的三個預備團早已被抽調而來,此時,輪到了六十六團。

    六十六團一路北上,在鄭州搭上了西行的火車,不兩日便到了靈寶,然後渡河北上,進入中條山西段――第四集團軍的防區。

    按照命令,李四維率部直奔芮城報到,帶回了第九六軍司令部的一份命令。

    “這是要收編我們呢!”臨時駐地裏,鄭三羊看完命令,一聲長歎,“六十六團怕是保不住了!”

    根據命令,六十六團會被分別補充進第一七七師和獨立第四十七旅。

    “這是命令!”李四維輕輕地搖了搖頭,“就算被收編了,六十六團的兄弟們還在……兄弟們隻要不忘了六十六團,六十六團就在,永遠都在!”

    “可是,”鄭三羊突然激動起來,瞪著李四維,“讓哪個營去?”

    獨立第四十七旅隻需要補充一個營的兵力,剩下的人會被補充進第一七七師。

    李四維一滯,沉默良久,輕輕地歎了口氣,“振華,去把全友、黑牛和石猛叫來!”

    “是!”苗振華答應一聲,匆匆而去。

    不多時,盧全友三人匆匆而來,神情凝重。

    李四維掃了三人一眼,輕輕地拿起麵前的調令遞了過去,“都看看吧!”

    盧全友接過了調令看過,輕輕地遞給了廖黑牛,默然垂頭。

    廖黑牛疑惑地接過調令看了一眼,猛然抬頭,雙眼通紅地瞪著李四維,“大炮……”

    “黑牛,”李四維歎了口氣,聲音沉重,“其實,在尉氏接到命令的時候,我們就該想到會是這樣了!”

    “是啊!”鄭三羊輕輕地點了點頭,低聲地勸慰著,“廖營長,至少,我們團隻分成了兩部……”

    “可是……”廖黑牛一滯,訥訥地望著李四維,眼圈有些發紅。

    “都看過了吧?”李四維擺了擺手,望向了石猛。

    “嗯,”石猛點了點頭,把命令放回了桌上,目光微垂,聲音顫抖,“團長,都調撥給了同一個軍,為啥……還要拆?”

    李四維一怔,搖頭苦笑,“這些道道……老子也不懂!”

    說著,李四維的目光緩緩掃過三人,聲音苦澀,“你們哪個願意去平陸?”

    三人目光交錯,默然垂首。

    李四維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遊弋,幾次欲言又止。

    “算球!”廖黑牛猛然抬頭,目光炯炯地瞪著李四維,“老子去!”

    李四維一怔,卻聽廖黑牛聲音一沉,“大炮,老子走了,你可不能把六十六團搞垮了!等……等……老子……總有一天,老子會把兄弟們再回來!”

    眾人默然。

    帶回來?

    談何容易!

    李四維也是一聲暗歎,艱難地點了點頭,“嗯……老子等你們回來!”

    “好!”廖黑牛望著李四維,認真地點了點頭,轉身便走,“老子這就帶兄弟們過去!”

    李四維連忙起身,追了過去,“一起吧!”

    廖黑牛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嘿嘿一笑,“兄弟們要走了,以後就聽不到你嘮叨了……”

    “龜兒的,”李四維笑罵一聲,快步追了上去,“老子不嘮叨,自然有人給你們嘮叨……”

    二營的兄弟們要走了!

    消息一傳開,眾兄弟群情激憤,紛紛圍到了二營的營地外麵,議論紛紛。

    “他們這不是欺負人嗎?”

    “就是,老子們哪裏比他們差了?”

    “他們這是要把六十六團整垮呢!”

    ……

    二營的兄弟已然集結完畢,聽著周圍的議論聲,漸漸地激動起來。

    “胡說個錘子!”廖黑牛見狀,扭頭一瞪圍觀的兄弟們,麵孔一板,“你們懂個球!上麵這麽做還不是為了抗戰?”

    議論聲嘎然而止,有兄弟依然滿臉不甘,“那也用不著把俺們分開啊?”

    廖黑牛一滯,忿忿地罵了一句,“龜兒的……”

    “兄弟們!”李四維的聲音響了起來,“廖營長說得對!上麵這麽安排也是為了抗戰……人家獨立旅隻需要補充一個營的兵力,老子們要是把一個團都拉過去,人家要咋安排?”

    說著,李四維的目光緩緩地掃過二營眾將士,眼眶微紅,聲音激動,“兄弟們,我也舍不得你們,可是,命令已經下來了……我留不住你們!”

    眾將士默然垂首,神情落寞。

    李四維強自一振精神,“兄弟們,雖然分開了,但我們還是兄弟,永遠都是……”

    說著,李四維再次環顧眾將士,目光炯炯,“兄弟們,去了獨立旅也是抗戰,我們依舊在並肩戰鬥!”

    聞言,眾將士漸漸地都抬起了頭。

    李四維神情激昂起來,“你們此去,是代表六十六團去的,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不要讓人瞧不起你們,也不要讓人瞧不起六十六團!”

    “是!”眾將士望著李四維,雙眼通紅,卻都嘶聲大吼起來,“不給自己丟臉,不給六十六團丟臉!”

    “好!”李四維大讚一聲,雙眼卻已通紅,“就地休整一天,明日開赴駐地……”

    “是!”眾將士轟然允諾。

    “黑牛,安排好兄弟們!”李四維望了廖黑牛一眼,轉身就走,腳步匆匆,聲音顫抖,“我去找韋一刀……吃頓團圓飯……”

    圍觀的將士們盡皆默然,眼眶泛紅。

    吃過團圓飯將是分離!

    夜幕初臨,營地裏酒肉飄香,笑鬧聲四起。

    這是個快樂匱乏的年代,所有人都以習慣了苦中作樂!

    “想當年,老子在江城嗨袍哥……”

    廖黑牛那熟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幾碗酒下肚,更顯豪邁,“一幫兄弟來去如風……”

    廖黑牛立於場中,一手端酒,一手胡亂地比劃著,講得唾沫橫飛,興起之時,又端起酒碗“咕嚕咕嚕”地灌兩口,不多時便已舌頭打結,身形踉蹌了。

    李四維在角落裏默默地看著,滿臉苦澀,幾次端起酒碗,又默默地放下。

    “團長……”

    一旁的鄭三羊輕輕地喊了一聲。

    李四維扭過頭,輕輕地望向了鄭三羊,聲音飄忽,“三羊,你知道嗎?在淞滬的時候,我和黑牛就在一個戰壕裏打鬼子了……”

    “知道!”

    鄭三羊分明看到了李四維眼中的淚光,心中一顫,連忙點頭,“兄弟們都知道!”

    “三羊,”李四維依然望著鄭三羊,眼神迷離,“你知道嗎?在這世上,如果隻有一個人能讓我相信……那個人就是黑牛!”

    鄭三羊鼻子一酸,“團長,你可以不讓他去啊……”

    “三羊,”李四維輕輕地喊了一聲,淚水已經悄然滑落,“這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啊!”

    鄭三羊默然。

    “三羊,”李四維又輕輕地叫了一聲,聲音卻變得平靜了些,“其他人,散了也許就永遠散了。可是,黑牛不一樣……我相信,隻要一有機會,他還會回來……”

    “大……大炮,”李四維話音未落,廖黑牛的聲音陡然響起,李四維連忙回頭,就見廖黑牛端著酒碗一步三搖地走了過來,醉態可掬,“老子要……要跟你喝……喝一個……”

    “好!”李四維淚跡未幹,笑容卻已悄然綻放,一端酒碗,起身迎了過去,聲音豪邁,“喝!你要喝多少,老子都陪!”

    “好,”廖黑牛大讚一聲,一舉酒碗和李四維的酒碗“當啷”一碰,“喝!”

    “喝!”李四維舉起碗一仰脖子,“咕嚕咕嚕”地灌了起來。

    廖黑牛也在拚命地灌著,“咕嚕咕嚕……”

    酒幹,廖黑牛一豎酒碗,緊緊地盯著李四維,一雙眼珠子紅得發亮,“大炮,老子沒有回……回來之前,你龜兒……千萬莫死了!”

    “好!”李四維雙眼通紅地瞪著廖黑牛,“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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