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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六六年六月十九日mday+79佛提堡外海

    海軍中將的旗幟飄揚在“邊境守衛號”的上空。邊境守衛號(fnvborderguard)是一條新造的戰艦，它是內河艦隊司令官萊納德·凱卡維的新坐駕。

    在佛提堡港口的炮擊冒險後，他損失了一條船，因此得到了一條新船和一麵海軍中將旗作為報償。

    內河艦隊的司令要有“傑出表現”後才能掛起中將旗，原本這個職位是為了一名準將而設立的。而另外一支艦隊每個區域艦隊旗艦都掛著海軍上將旗，每個分艦隊也都掛著中將旗。至於威風赫赫的海域艦隊，每支都有一名海軍元帥。

    他知道這一點，卻並無任何不滿：那支艦隊的地位，本就與它的實力相稱。

    那是自由國家最後的守護神，世界上最大的海洋武力。

    常備戰艦五百五十七艘，其中包括九十二艘艘特等和一等戰列艦。含武裝商船隊在內的後備戰力總數是兩千一百八十艘，魔法投射裝置和各類火炮總數為一萬七千九百二十四門。

    艦隊分為七支海域艦隊，每個海域艦隊下轄數量不等的分艦隊和區域艦隊。區域艦隊至少會有四條一等戰列艦，分艦隊一般也有幾艘普通戰列艦，而整個內河艦隊手裏隻有這一艘旗艦能被稱為“戰列艦”。

    那支艦隊名為大紅。

    那是有史以來最龐大的海上戰力。其艦艇數量相當於其餘四支共和國艦隊總和的三倍，比精靈近海、遠海、柯曼皇家艦隊和華朝西洋水師的總和——也就是其他所有文明海軍的總合——隻少四分之一。這支艦隊被後世的記載者們稱作“諸海之王，世界統治者的權杖，貿易和地理大發現的象征，一切黃金和白銀的輸送者”，“永恒的緋紅色艦隊”。

    當然，萊納德也早已經習慣了。他的巡邏路線每天會在肯格勒外圍同六支大紅艦隊的分艦隊交匯，每一支艦隊都比他的強得多。那些大紅艦隊的區域艦隊和分艦隊負責著截擊帝國快速艦隊的使命，而他的內河艦隊隻能負責抓抓帝國和聖森的走私船。

    不過，今天的英特雷灣似乎有些不尋常。他借著輕北風在這個海域等候了十分鍾，仍然沒有等候到第七分艦隊。

    而且他也猜出了原因。

    萊納德的手裏正抓著一份命令書，這份命令書已經被他的手汗浸透。精靈沒有緊張時的手汗，但半精靈會有。

    “我國駐洪裏納斯提使館已經對聖森元老院提出了最嚴正抗議，已經開始銷毀重要文件。超過兩百艘精靈艦隻正在英特雷附近集結。我們認為宣戰隨時都可能發生，請自由海軍全部艦隻進入最高警戒狀態。”

    在那封命令上這麽寫著。他的上尉副艦長抱著航海日誌緊張地站在一旁，等待著與友軍艦隊的交匯。半精靈掏出懷表，看了看，又輕輕地合上。

    “上尉，你帶了巡邏海圖吧。如果——我是說如果——敵人打算將我們在這裏的分艦隊逐一擊破，最可能的地點會選在哪裏？假定前些日子的私掠船都是偵查艦，他們知道我們的巡邏路線圖。”

    海軍上尉的目光從六條巡邏路線上劃過，最後穩穩地停靠在了一個點上。

    “一小時前起風的時候從東側接近第二區域艦隊，然後分割趕來的第三分艦隊，接著是第七和第八分艦隊。這樣可以消滅四支艦隊，也就是英特雷以西海麵戰鬥力的百分之六十。”

    “那如果他們打算徹底掃清我們呢？”

    “那就從最強的第五分艦隊開始……但他們不會有這麽多船的。”

    半精靈搖了搖頭，“不，他們會有。他們是聖森人，我了解他們。在英特雷附近，隨時都能召集聖森海軍二分之一的主力艦——這支艦隊本來就是用來破壞大紅艦隊的集結的。前往第五分艦隊可能與敵人交鋒的戰場吧。”

    副艦長敬了一個水兵式的軍禮：“遵命，中將閣下。”

    上尉接了命令，但心裏仍舊存著一絲疑慮——直到他看見那兩支在視野盡頭互相追逐的艦隊為止。

    那些紅色、白色、灰色、棕黃色和黑色的風帆在遠處的海麵上排成了巨大的隊列，兩條——或許是三條——隊列夾雜在一起，互相纏繞著前進。有些艦隻正在下沉，他們的夥伴繞開了這些船。

    “長官，你之前說有聖森一半的主力艦？但這裏足有……”

    萊納德拍了拍他的副手的肩膀。“在我記憶裏麵，上次看到這麽多艦隻聚集在一起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有鐵色十字旗，他們的目的就是西英特雷海艦隊。”

    他舉起望遠鏡，見到那些精靈艦隻的桅杆上綁著一樣的信號旗。

    “今晨…我國…已向…你國…宣戰…”

    萊納德根本用不到翻譯，就能讀出精靈海軍驕傲的旗語。舊精靈帝國海軍的旗語使用超過兩千年，這些旗幟從陸心海一直飄揚到新大陸，數以萬計的船隻曾經沉沒在這些信號旗的前方。

    他計算著大紅艦隊的殘存艦隻數。一個不具優勢的數字，而且整支艦隊從一開始就被對手切割成了兩個互不相連的部分。

    而在對麵的艦隊中，半精靈認出了許多熟悉的旗幟和家徽。整個聖森本土艦隊都在這裏了，能夠召集到的遠海艦隊艦隻也基本到齊。艦隻數量並不很多，但質量卻遠勝臨時拚湊起來的自由海軍。

    遠處炮聲轟鳴，能看到魔法的閃光閃爍在海天之間。他的水手們已經開始換帆，火炮舷窗上的擋板被一一卸下，瞭望員大聲地叫喊著……

    “煉獄浮在海上。我們是最後一支艦隊了。”

    半精靈喃喃自語著，舉起了右手。

    “緊急右滿舵！全艦隊沿下風向前進，避開敵人的炮擊！”

    大副、水手長和副艦長都驚訝地盯著自己的長官，沒有人去執行這個命令。

    “右滿舵！脫離戰場！你們要我說幾遍？”

    人們慌亂起來，忙碌起來。剛剛卸下的四角帆重新被裝上，點燃的火繩被掐滅，還有兩門炮出了誤射的事故。內河艦隊靈巧地在海麵上轉過一條弧線，避開了戰場的中央：在那裏，兩隻艦隊仍然如受傷的野獸一般瘋狂地、不計代價地對射著。

    漸漸地，炮聲聽不到了。

    “我們要再次越過佛提堡，回到首都去。”

    “是的，長官。但在那之前，我還有事情要做。”

    他的副艦長喃喃自語著，似乎在鬥爭著什麽。一枚流彈轟上了船舷，船身猛地一震；他趁著這個機會抽走了半精靈的佩劍，將那柄劍丟給了水手長。

    萊納德並不驚訝，他扶著船舷慢慢轉過身。

    “你們也認為我做錯了嗎？”

    副艦長搖了搖頭：“不，中將閣下，你的行為是理性的。必須有人回去向倫尼報告這一切，而我們也必須有一支艦隊拱衛首都。就個人而言，我們也因此保住了性命……”

    “但是，這不影響你要指控我，對吧。”

    “您讀過自由海軍條例第十條嗎，中將閣下？”副艦長收起了航海日誌，“我相信您讀過。每個艦長和上尉都讀過。”

    萊納德一時啞然，但還是慢慢地背誦出了那一條款。

    “在任何情況下，不選擇上風口進入戰鬥或刻意逃避接敵的艦長會受到起訴。在任何情況下，無論該艦長身為準將、中將、上將或是元帥。是一條聽上去不合理的規矩，卻能保證大紅艦隊永遠不會像一百年前的精靈海軍在陸心海上那樣分崩離析。”

    “保存實力回去報告是你的責任，而拘捕你是上尉副艦長的責任。這是大紅艦隊作戰的守則。”水手長補充道，“我會為你作證的，閣下，但規矩就是規矩。”

    “很抱歉，閣下。”

    三天後，萊納德·凱卡維結束了他不算很久的內河艦隊司令職位，回到了安全的倫尼。

    “至少目前還算安全。”他這麽對新任的艦隊司令說，“至於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祝你一路順風。”

    一六六六年六月二十二日mday+82儒洛克西北邊境

    對索瑪公國南部重鎮達貢尼亞的居民來說，他們的領主一夜間就變了。

    代表皇帝的銀龍和代表精靈大家族的彩色龍群降落、起飛，再降落、再起飛。整個地區的旗幟終於換了顏色。

    以索瑪公國的“龍族領地”達貢尼亞地區的主權為條件，聖森人民同帝國皇帝達成了盟約。按照這份盟約，在帝國重新統一南方後，帝國西南部和自由國家西北部這兩片半精靈的主要聚居區都會被劃給聖森，再加上新柯曼的十三州、帝國在新洲間海列島和穆雷曼帝國幾乎所有殖民地領土作為添頭。皇帝給自己隻留下了環球航道上不多的幾處小島以及極東的領土。

    如此優厚的條件，甚至說服了聖森內部最敵視人類的家族。畢竟，僅“半精靈領土”就是一片相當於聖森本土一半大小的土地。為了奪下自己的土地，精靈貴族們第一次聯合了起來。他們號稱那是精靈帝國崩潰後最龐大的精靈武力，就算是黑暗時代精靈們那次收複東方的遠征努力也無法與之相比。

    他們的兵鋒所指向的，是先驅市。

    先驅市曾被稱作弗洛納斯提，它是一座精靈、半精靈和人類混居的城市。在一千多年的曆史中，它曾經扮演過很多個不同的角色：精靈帝國的行省省會、柯曼總督駐地、正統教會大主教領、帝國自治都市、自由商業共和國、曼德裏爾家族第四領地、先驅州州府、北方臨時督政府駐所……

    而它最新的身份，是西方總軍西北戰鬥群司令部。

    “上將閣下，參謀部的票數是一半對一半。有一半的參謀認為精靈主力隨時會南下，帶著一支和我們人數一樣多的大軍。”

    聽著羅伯特·艾爾中校的匯報，克拉德·洛佩斯的手指在軍用地圖上滑動著。他不太相信那樣的世仇，竟會如此輕易便化解：但這並不影響他嚴肅對待可能的威脅。

    “另外一半自然是不相信精靈真的會發動進攻了？這或許隻是帝國軍試圖聲東擊西分散我們兵力的陰謀？”

    “有很多跡象顯示，在我們對麵至少有超過兩萬名純血精靈和半精靈。在您去南線的這段時間裏，邊境摩擦有所增加，有報告說在北方八十公裏處發現了聖森軍。”羅伯特將一疊報告丟在桌子上，“在過去半個月裏麵，我組織了一個縱深達兩百公裏的防禦網，所有中等以上魔法戰力的單位都靠後作為反擊預備隊，太過靠前的部隊則輪換後撤。”

    克拉德的目光隻在那疊報告上停留了一下。他端詳著上麵的“自由海軍”標誌：“羅伯特，封麵看起來不像是送給我們的。”

    “沒錯，但那可是海軍總集結令，閣下。”中校點了點頭，“提堡外海戰役結束了。我軍沉沒二十三艘，被俘五十一艘，餘部被擊潰成四個分艦隊。”

    上將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以諸省聯合議會和自由海軍總司令部的名義，茲命令以下所有艦隊：東英特雷區域艦隊、北方區域艦隊、聖森區域艦隊、東方區域艦隊、新洲區域艦隊、間海區域艦隊以力所能及的最快速度集結在東英特雷海，然後與敵決戰。所有自由國家船籍的艦隻，均有義務保衛祖國，力挽狂瀾，在此一舉，望諸君努力。”

    羅伯特從他長官平靜的語氣中沒有聽出傾向性。他猶豫了一下，決定采取中立：“努力啊……聽起來沒什麽力道。”

    “這證明精靈是認真的，他們投了很大的本錢。炮車的情況怎樣？”

    “留在北方戰線的基本都修複並集中在這裏了。按計劃，我們將會在敵人的主力前進到五十公裏內時展開反擊。”

    克拉德站起身來：“你之前說已經在八十公裏範圍內發現了敵軍。什麽時候的事情？”

    “昨天。因此，現在我們的反擊部隊都已經進入戰備狀態……”

    上將快步走到衣架旁，抓起上將禮服的披風披在肩上。

    “羅伯特，去反擊部隊駐地！如果我沒猜錯，對方是在試探我們的行動——”

    兩人走出大門時，恰巧聽到遠方傳來劇烈的爆炸聲。

    他們駐足。洛佩斯上將抬起頭來，就看到了影子。

    他看到有著巨翼和流線型尾巴的飛行生物在河上和大地上投下了影子。

    他看到那些龍是森林的顏色。翡翠色的翼展，翡翠色的利爪，翡翠色的龍焰。

    他看到這些巨大的身影掠過前線，直趨古斯塔夫城的上空，準確地在前線司令部的上空盤旋著。

    他們正投下黑色的燃水，用小規模的俯衝和龍焰殲滅地麵上那些試圖阻擊的魔法師。針對克拉德炮薄弱的頂裝甲，他們投下了尖銳的針型投矛，這些銳利的秘銀棍刺透了車頂，上麵鐫刻的咒語隨即變成毒雲，那也是如森林般翠綠的致命煙霧。

    “索瑪公國的帝國龍騎士團？不。不可能。帝國的龍不是翡翠色。這些龍是……”

    克拉德·洛佩斯念著那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名字。

    字體優美的銘文銘刻在那些龍騎士的紋章上，環繞在軍團標誌的外側。

    內圈的文字是“代表聖森人民和參議院。”

    外圈的文字是“一個軍團可以被消滅，但決不會被打敗。”

    最中央的數字標誌是圓形的“零”。

    聖森第零軍團，也被稱作空騎軍團。

    當精靈們從東方數學中獲取了“零”這個數字後，便將其作為番號的傳說軍團。自標準曆四世紀古精靈帝國的強權崩潰以來，聖森唯一新設的軍團。在接下來的曆史中，它將成為令所有敵人聞風喪膽的強兵，聖森公民空軍（hcaf），一直戰鬥到整個精靈種族的最後一刻。

    “真的是好大的本錢啊，洪裏納斯提是認真的。”

    克拉德·洛佩斯喃喃自語著。帝國和諸共和國擁有的隻是飛行的偵查者和騷擾者，而聖森空騎軍團擁有的是整個天空。

    “他們從來就沒打算在前線和我們展開消耗戰。從一開始他們所針對的就是不知底細的、也是威脅最大的克拉德炮部隊……還真是精彩的開場白。”

    上將右手一揚，喚出了自己的飛劍。但那些飛龍沒有一隻停下，他們掠過了先驅市的上空，毫不流連。

    “艾爾中校！”

    羅伯特聽到長官的呼喚，丟下那些正在吹散毒雲的魔法師，快步奔了回來。

    緊接著，他就被眼前長官古怪的裝扮震驚了。

    克拉德·洛佩斯在自己的上將軍裝上披著一件東方式的長袍，手臂筆直指向北方。羅伯特看到一柄造型奇怪的東方扇子被他抓在手裏。

    “上將閣下？”

    “這裝束能幫助我思考。”克拉德似乎一點也沒覺得自己的裝扮古怪。他摸著下巴，臉上掛著有些奇怪的微笑。“取消反擊計劃。把預備隊的情況通知前線各部隊，讓他們開始後撤。”

    羅伯特感到有些呼吸困難：“但這樣……您放棄防禦反擊計劃了麽？”

    “在龍的飛翔範圍內，沒有防禦反擊計劃。或許這命令對有些部隊已經來不及了，我們正站在總崩潰的懸崖上。”

    “可是……”

    “隻有逆境，才值得我們用盡全力啊，羅伯特。”

    自由軍的魔法力量，在專門打擊對方指揮體係的空騎軍團麵前是如此捉襟見肘，幾個前線指揮所逐一失陷。

    先驅市以北的兩個旅陷入了混亂狀態，一個又一個各自為戰的連隊已經開始敗退下來。在手持長矛和火槍的帝國軍中，混雜了手持大劍和長弓的精靈精銳，這些人正在追擊潰退的自由軍。

    在他們瘦弱的身形下麵，是人類無法比擬的肌肉強度，就算是最出名的人類決鬥者在精靈麵前也隻能退避三舍。要知道，從來就沒有人類可以拉動最重的精靈長弓，一個也沒有。一名精靈長弓手可以用這種最重的弓射出十二箭，所有沒有重鎧防身的部隊都會在這種射擊麵前遭到慘重的損失。

    聖森軍履行了他們同帝國簽訂的同盟條約，入侵了南方。這是柯曼第二王朝取得“驅逐戰爭”的完全勝利以來，精靈的武裝力量第一次正式進入人類控製的土地。

    一六六六年六月二十三日mday+83佛提堡

    在封鎖被打破的這一天，尊貴的皇帝陛下親自站在佛提堡碼頭上，等待著精靈盟友和帝國運輸艦隊的到來。

    黛妮卡·薇倫·馮·費戈塔公爵小姐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靜靜望著遠處的帆影。

    在為首的那艘船桅杆頂端，拖著一條長長的白布。白布上麵用精靈語和柯曼語書寫著同樣的一行文字，映在她的瞳孔之中。

    “我們的握手或許不能跨越一千三百年，卻可以跨越高山與大海。”

    黛妮卡輕聲重複著這句話。她看著艦隊滑進港口。在迎接的禮炮鳴響之時，整個帝國軍營都被歡呼聲填滿了。

    限量供給已經持續了很有一段時間。從五天前開始，連魔法造麵包裏麵都摻著木屑，口感則像肥皂、黴奶酪和生黃油攪拌後再發酵的成品。確實，部隊沒有發生嘩變，但營養不良和饑餓已經擊垮了十分之一的人和二分之一的馬。

    “尊貴的東方領土之主古斯塔夫陛下，我代表聖森人民及參議院向您致意。我們帶來了約定好的補給。”

    率領護衛艦隊的精靈貴族跳上碼頭，用施舍的口氣冷漠地表現了他的敬意。他沒有使用“帝國皇帝”的稱謂，而是使用了精靈帝國時代的“東方領土之主”的稱號。站在黛妮卡身旁的老費戈塔公爵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但卻沒有發作。

    皇帝清了清嗓子，舉起了他的權杖：“我以全體柯曼人民的名義，感謝你們的辛勞。”

    他的目光停留在港內的運輸船上。除去精靈護衛艦外，剩下的船數似乎沒有計劃中多。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精靈貴族留意到了皇帝的不滿，用同樣冷漠的語氣解釋道：“很抱歉，我們這次隻能籌措到六船。精靈在附近能掌控的港口並不多，他們也沒有能力給您的艦隊提供充足的補給。您其它的船隻正在籌措更多的物資，以便您下一步的行動。”

    “陛下……”一旁的帝國運輸艦隊司令欲言又止。那是一位小家族的伯爵，他的家族從幾百年前起就一直在陸心海上泛舟。

    古斯塔夫拍了拍他的肩膀，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去和首相安排補給事宜，伯爵。鷹翼卿，你去接待我們的客人。內閣其餘的各位，我們去司令部，討論一下得到了這批補給後的下一步行動。”

    帝國貴族們有秩序地分散開來，各自去執行自己的任務，隻有黛妮卡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還沒有習慣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先例可以遵循：之前在宮廷中並不存在她這樣的角色。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包括奧莉亞在內的大多數貴婦都跟著外交大臣鷹翼去宴會了，而她的養父則正在跟著皇帝向司令部走去。黛妮卡將目光停留在安全大臣身上。

    希德·納瑟仿佛感應到她的目光似的，回過頭，對她微笑起來。

    安全部長的瞳孔中似乎閃爍著一抹綠色，那微笑看起來就像女性一樣溫柔。黛妮卡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是個怎樣的信息。

    “請等一下……”她習慣性的出聲，但又突然覺得不妥。那些可都是高級貴族——

    費戈塔老公爵轉過身，快步走到她身邊，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

    “別發愣了，女兒。”

    “是的，父親大人。”

    希德的溫柔微笑消失在他的冷漠麵具下麵。那時，黛妮卡突然明白了自己在這個宮廷中被設定的位置。

    她小跑起來，追上了代表帝國最高權力的隊伍。這支隊伍悄悄集合在了佛提堡的中心，討論著關於精靈盟約的若幹事宜。

    “眾卿，精靈不會給我們更多的補給了。”古斯塔夫的聲音低沉，隻有很少幾個人能聽到他語氣中的不滿，“當然，這一結果早在預料之中，但我希望各位能提出對策來。”

    “精靈履行了盟約，但這不代表他們樂意看到我們取得完全勝利。隻要運輸線還卡在他們手裏，我們便永遠不會擁有足夠發起進攻的物資。”安全部長冰冷的嗓音回蕩著，敘述著合理的事實，“同樣，他們的艦隊決不會配合我們奪取倫尼，我們必須用自己的力量攻克倫尼。對尖耳朵佬們來說，我們在這裏被打敗，他們就可以安心管理新獲得的土地了。”

    “可我們是準備了那麽多年。那麽多年！我們付出了那麽多代價才到達這裏。到達這裏！”

    古斯塔夫的權杖砸在桌子上，整張剛木桌子碎成了粉末。

    一瞬間，黛妮卡竟覺得他的身影有些悲涼。她已經見過太多次這位大帝的真實心理，知道他並不像表麵上那樣冷血無情、殺伐果斷。

    “我們始終要靠自己。能得到這些補給，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不夠攻擊，但是足夠防守。”希德繼續推論著，“我們必須要打敗正麵的自由軍主力，才能打破這個僵局。我們這十萬人，絕對不能變成靠精靈養活的傀儡。”

    費戈塔老公爵毫不客氣地打斷道：“靠自己？依靠每周這麽幾條船的補給，是不可能發動大規模進攻的。或者，你覺得對手會乖乖衝上來讓我們幹掉？我必須提醒你，防禦戰是不會有決定性勝利的，因為我們沒機會追擊。”

    黛妮卡打了個哈欠。她的注意力越過爭論，目光越過人群，停留在牆上的巨大軍用地圖上。

    那些鐵灰色和藍色的圈和箭頭看起來很美，也充滿了機會。三支自由軍從北方、南方和東方，像鐵鉗一樣合攏著，將帝國的大軍圍困在佛提堡附近不大的範圍內。

    東北方的費戈塔軍缺少兵力，而帝國軍主力缺少物資。所有的問題隻是一座山脈，和不超過四萬名的敵軍。

    “如果我們需要的隻是差額的話……解決的方法很明顯。再明顯不過了。”

    黛妮卡自言自語著，遊弋的目光突然再次與安全部長的目光相碰。他似乎在演講之餘仍然用溫和的目光注視著她。

    “靈魂連接建立。”

    陌生的女聲突然在她耳邊響起。這個聲音聽起來很柔和，有著那種能將所有男人誘惑的魔力，卻隱隱潛藏著一種剛毅。黛妮卡立刻明白這是一名高級法師的心靈通信。

    “我是瑪姬雅·維裏。我是你的朋友，黛。”

    女聲突然中斷。在聲音中斷的同時，希德的目光也和黛妮卡的目光脫離了接觸，他正在向皇帝陳述一套提防精靈“盟友”的戰略。黛妮卡謹慎地轉動了目光，讓自己的目光同希德對上：在目光對接的刹那，女聲又恢複了。

    “我時間很少。你要通過靈魂連接了解情況，黛。你有精神魔法的才能，請默想‘我要知道’，閉上眼睛。”

    黛妮卡將信將疑地閉上眼睛。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有一條光鏈路在以太的海洋中構建起來，從希德身後的某個位置連接了過來。

    海量的信息衝進了少女的腦海，她一下子就知道了瑪姬雅想要讓她知道的事情。

    關於一個女魔法師的野心的故事。她摒棄一切道德，使用一切籌碼的故事。死亡和靈魂化的故事。用來控製靈魂的“鍾”與它被摧毀的故事。在絕對控製的鍾被摧毀後，她是如何在希德·納瑟的強韌精神中找到空隙生存下來的故事。

    以及，她是如何找到瞬間建立靈魂連接並共享力量的方法的故事。那隻是一個簡單的方法，卻十分有效。

    最後，故事結束在這個大廳裏，在這裏悲劇的女魔法師終於遇到了她想要的機會——或許是最後一個機會。

    在這海量信息的最後，瑪姬雅提出了一個協議，懇求共享黛妮卡那過人的天資和力量，以圖謀有朝一日能夠解放她自己的靈魂。她不奢望能得到太多幫助，隻是希望能在黛妮卡這裏留下一份靈魂的副本，以防萬一。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黛妮卡立刻本能地感覺到了這之中的風險：整個故事看起來好像太傳奇了，巧合太多了。從常理推想，這十有八九是安全部長的一個陰謀……或者是這個自稱“瑪姬雅·維裏”的女人的陰謀。也許她會失去生命，或者更糟，失去自己的靈魂。

    黛妮卡睜開眼睛，嘴角微微上翹，化作了不起眼的微笑。

    “我同意。”

    風險很大，但她已經看到了那種構架靈魂連接的方法。

    幾乎在看到那條光鏈路的同時，她就產生了一種偉大的設想：將所有有力的頭腦，以這種方法連接起來的設想。

    所有人的力量和知識結合起來，所有的魔法形式統一，所有的思想跨越了文化和語言的鴻溝。自由的思想，自由的交流，自由的溝通，超越一切限製。這將創立一種怎樣的力量，和一個怎樣的世界？

    “如果這個設想實現……不如就管它叫做‘魔網’吧？”

    她終於明白了自己應該用盡全部努力去做些什麽。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下意識選擇了這一邊。

    一個統一的大帝國。永恒的和平，無數的知識和嶄新的魔網。一個激動人心的新世界。

    黛妮卡默默站起身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軍用地圖前。

    “我知道我這個提議有點魯莽。各位有沒有考慮過，讓我們的費戈塔公國軍翻越屋脊山脈會如何呢？這應該足夠補上海運差額了吧。”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卻充滿力量。

    自一千年前亞瑟·柯曼在蒲公英戰爭中強行軍越過屋脊山脈，擊潰精靈帝國遠東軍以來，最大膽也是最冒險的計劃便產生了。

    （偶爾也會有作者後記）

    各位，清明快樂（嗯……新法定假日的祝福聽起來真冷）。

    我要先為最近的更新緩慢而道歉。月刊的速度也被打破了，真是不好意思：主要是最近太忙了，忙著將艾坎尼亞世界遊戲化。

    嗯，你沒看錯。如果有留意過我的博客[戰略航空軍元帥的旗艦]（搜索即可得到地址）的讀者，或許知道我的正職是遊戲設計師（旁白：就是死策劃啦）。

    是的，gbrn和bis的背景世界要做成網絡遊戲了，而且是作者自己做項目總監兼主設計師。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一兩年後這個遊戲就會出現在大家麵前。公司和投資方我不方便透露，目前還在保密期:)。

    以最初的設計用意來說，隻有遊戲才是艾坎尼亞世界真正的表現形式。從一開始這個世界就是為了遊戲化而設定的，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隻是我沒想到還真的有實現的一天。艾坎尼亞arcania的名字是來自奧秘arcanum，gbrn的環境是參考了gta，bis當然是向黑島blackisle致敬，魔法名字則八成直接抄自d&d。整個背景設定的長度其實貫穿兩千年，在bis之前還有1500年的設定，而在gbrn之後也有300年的設定。男女主人公們的故事不僅會從gbrn的時代回溯兩百年，還會向前推進三百年，直到標準曆22世紀的世界末日和重建（我就不說這是向哪個遊戲致敬了）。同樣，在地理上艾坎尼亞也有東方部分和全套的東方曆史／魔法設定（參見某外傳），但一直隻能出現在背景故事裏。

    現在這些設定終於可以出現了，在遊戲裏麵。遊戲的故事將發生在標準曆2161年（這個年份……咳咳），gbrn的300年後，bis的500年後。具體的劇情會劇透到bis後麵的發展，所以暫且不能說……能說的設定是極度擴張的艾坎尼亞人終於耗盡了化石燃料資源，迎來了他們的收縮期。這個時代，艾坎尼亞的魔法繼承人們擁有一個負責傳承舊日知識的巨大魔法學校，擁有一個負責給世界提供能量的巨大軌道光環，擁有一張塞博朋克風格的虛擬化魔法網絡，還擁有一大群從輝煌昔日和異世界繼承下來的麻煩。（備注致敬列表：萊博維茨的讚歌、哈裏波特、光環、係統震蕩、coc、戰錘以及其它）總之，那也同樣是處在這個信念決定力量、魔法屬於科學的艾坎尼亞世界之內。除此以外，大概還會有傳說中的艾坎尼亞世界的角色扮演規則和紙牌遊戲，如果預算還有富餘沒準還會出戰錘一樣的集換式桌麵遊戲……

    對於一個遊戲設計師來說，這或許就是最大的夢想了吧。就像理查德·加略特，席德·梅爾，阪口博信，鬆野泰己那些家夥一樣，自己動手把自己設定的世界從幻想變成現實。按照國際慣例，這種充滿了總監任性和執念的項目會把那個死總監的名字冠在項目前麵……就像“sidmeier‘scivilizations”，這個項目或許該叫做“necroman‘sworldofarcaniaonline”（中文名是魔授世界online……以上皆為惡搞，請勿當真）。不管怎麽說，在國產遊戲界，這好像還是第一份由原作者自己擔任監督的遊戲呢，有點小小的滿足感。

    當然，我不會自大到以為自己可以和以上那些大神相比——雖然創世紀的理查德·加略特和做了輻射、奧秘的提姆·凱恩現在也都在給韓國人做網絡遊戲。以我個人而言，其實更佩服一個叫做acgee的人，他曾是doom和quake的重要製作者。他做的所有遊戲幾乎都預算不足，平均隻得到了6分的及格分，但這並不影響他將自己的風格加進遊戲裏，並在遊戲前麵冠上自己的名字。雖說做的所有遊戲都不被市場和評論家讚美，他也仍然不放棄自己的執著。

    我總是在想，或許我們的國產遊戲業就是缺少了這樣的人，這樣執著地要把自己的幻想和夢境化作遊戲的人。我悲哀地發現，最接近這一執著的人居然是史玉柱，他因為喜歡《太平天國》而執意做了巨人……在那些國外的大作上我們能看到製作人員的堅持，在那些國外的二流、三流甚至小眾不入流作品上我們也能看到製作人員的堅持，但在國內的大多數原創作品中卻看不到。有太多太多混亂的世界，有太多太多隻是把武俠和山海經、奇幻和玄幻湊一湊就丟在一起的網遊，有太多太多國外遊戲的拙劣克隆，隻是很難找到統一的世界觀，很難找到執著和堅持。抄魔獸操作和畫麵的遊戲很多很多，抄魔獸製作態度的遊戲很少很少。

    但總是該有些有堅持的人來努力的，努力做一些不那麽一樣、不那麽同質化的東西，努力做一些不是隨意拚湊所謂“民族文化”的東西。遺憾的是，我一直也沒看到——於是我決定自己去做這個執著的人。

    不過，我們雖然有了投資，卻招募不到足夠多的還保留有執著的朋友。我們有些熱血的成員，我們也有技術和經驗都很不錯的豪華陣容，但人數還不夠完成這個或許會偉大的項目。

    如果你正在從事遊戲行業，不管你在幹什麽，又喜歡這本書，想要參與一個或許會偉大的項目，請考慮一下吧。

    如果你是美工，擅長繪製精美原畫或者造一些令人驚歎的模型，又喜歡這本書，想要參與一個或許會偉大的項目，請考慮一下吧。

    如果你是程序，搞過或者研究過遊戲編程，編寫程序猶如探囊取物，又喜歡這本書，想要參與一個或許會偉大的項目，請考慮一下吧。

    如果你是策劃、文案或者作者，對遊戲行業有經驗或者感興趣，又喜歡這本書，想要參與一個或許會偉大的項目，請考慮一下吧。

    如果你是運營或者市場，對手裏的工作厭倦了，又喜歡這本書，想要參與一個或許會偉大的項目，請考慮一下吧。

    自然，如果你有朋友從事以上工作，喜歡這本書的你覺得他或者她會想要參與一個或許會偉大的項目，請介紹他或者她考慮一下吧——

    或者，你沒什麽經驗，但有一腔熱血，又喜歡這本書，想要參與一個或許會偉大的遊戲項目，請考慮一下吧。

    最後，如果你是有些閑錢的老板或投資人，對最近的各種投資市場感到絕望，又喜歡這本書，想要投資一個會賺錢的優秀網遊項目，也請考慮一下吧，畢竟超過aaa級大作的投資是每個設計師的夢想啊:)

    沒錯，我們在招人。我們在招募將gbrn和bis變成現實的人，招募將艾坎尼亞變成現實的人，招募還想要做一個或許會偉大的遊戲項目的人。

    我們需要你。如果你打算考慮一下，請聯絡。

    啊？你問這本bis會怎樣？當然會繼續的，隻要我有哪怕一點空閑。我可沒說過會到此為止啊。

    南方戰爭篇馬上就要到高潮了，決定性戰役的雙方陣營也基本展現了，請繼續期待（五一應該會更新的吧？應該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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