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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8年8月第1個周末，第11屆“富士通杯”世界職業圍棋錦標賽決賽。
    當李小強按自己的習慣來到對局室的時候，卻發現常韌聖已經早早等在那裏，並且早已經做好各種賽前準備工作。
    “早啊。”李小強微笑著和常韌聖打招呼。
    “老大也早。”常韌聖同意含笑回應。
    兩人來得確實算比較早，距離正式比賽開賽還有5分多鍾的時候，兩人就已經在位置上坐定了。因為大賽當前，兩人打過招呼之後就沒有繼續交流。李小強一邊等待比賽的到來一邊在心裏暗想：
    “看來以後要習慣踩點進入對局室啊，像今天這種比賽，由更年輕棋手做好賽前各種準備工作的對局以後將會越來越多。。。”
    日本時間上午9點57分，擔任本場比賽裁判長的林海峰先生進入對局室，他首先主持雙方猜先，這盤棋是李小強猜到了黑棋。
    日本時間上午10點整，林海峰先生宣布比賽正式開始。在攝影記者一片閃光燈中，李小強定了定神，用自以為最瀟灑的動作落下了本局第1枚棋子。
    因為這是一盤中國棋手的內戰，因此上午的觀戰室顯得比較冷清。除了這次帶隊來日本參賽的華領隊，以及張大記者，張小勇等隨行記者寥寥數人外，並沒有多少日本職業棋手出沒。
    不過當比賽進行到下午的時候，來到觀戰室的棋手漸漸多了起來。
    “學習，我就是來學習的。今天這兩位可都是高棋啊，這麽好的學習機會我當然不會放過。。。”
    當有記者問趙治勳為什麽會跑來觀戰時，老趙是這樣開玩笑說的。當然趙治勳還不是觀戰室內的最大牌，當他來到觀戰室的時候，卻發現有尊更大的大神蹲坐在研究室的最中央。
    “秀行先生，有些日子沒見到您了，最近的身體好些了嗎。。。”
    沒錯，這尊更大的大神，就是久違的藤澤秀行先生。說起來無論是李小強還是常韌聖，都和藤澤秀行先生有頗深的淵源。李小強當年能夠第1次去日本參加中日圍棋對抗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秀行先生的。對於李小強和常韌聖來說，老神棍也算是有提攜之功的。因此他老先生今天出現在研究室內並不奇怪。
    “都長大啦，他們現在都長大了，我記得當年剛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都才這麽高。。。”秀行先生用手比劃了一個高度動作：
    “。。。可是他們現在，已經一起攻克日本圍棋的心髒了。。。”
    老先生的話讓整個研究室暫時失聲，不少日本棋手露出慚愧神色。最後還是秀行先生自己打破沉默，他一聲長歎之後：
    “唉，大家還是來看棋吧，看看和他們相比，日本圍棋到底差在哪裏？”
    老神棍說這話的時候，大概是下午2點鍾多一點，比賽已經進行了3個多小時，全局60多手棋。老神棍詢問剛進來的趙治勳：“你認為現在的形勢誰好？”
    趙治勳把前麵的進程過了一遍，又歪著腦袋思考一會後回應道：
    “如果是我的話這棋更願意拿白棋，但因為執黑的是李小強，所以我也不敢說現在的形勢誰好誰壞？”
    老趙這樣的回答自然又引來老神棍的訓斥：“形勢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它會因為對局者是李小強就有所不同嗎？我看你是被他打怕了吧，竟然說出這麽沒自信的話。。。那你再說說看，你既然說你更願意拿白棋，那黑棋前麵有什麽地方下得不對呢？”
    在老神棍麵前，趙治勳當然隻有低頭受教的份。老趙又對著棋盤斟酌一會：
    “這步棋。。。”老趙指著李小強前麵下的一手棋說道：“。。。這手棋應該就是黑棋落後的根源吧？從實戰的進程來看，這手棋應該是稍微有點過分了，被白棋揪住不放後，我認為這是導致黑棋目前苦戰的原因。”
    “這就對了嘛。。。”老神棍的判斷貌似和趙治勳一致，不過即便老趙好像給出了正解，但他現在依然還是隻有受教育的份：
    “從這步棋就能夠看出，李小強雖然厲害，但他的棋也並非是完美無缺，他的棋還是有破綻可循的嘛。治勳啊，下棋一時的勝負不要緊，但絕對不能失去求勝的信心。如果你連對陣的信心都沒有，那怎麽能夠戰勝李小強？你現在還是好好體會一下白棋的下法吧，看看人家是怎麽抓住破綻的。”
    可憐人家老趙今天隻是來觀看一場比賽而已，而且按照他在日本棋壇的地位，大部分時間隻有他教育別人的份。可惜碰到老神棍他就沒有辦法了，他不僅不能反駁，而且這個時候他隻能畢恭畢敬的回答一句：
    “是。”
    華領隊以及張大記者等人都在觀戰室看到這一幕，不過在這期間沒有人會插嘴。張大記者心裏清楚，老神棍這話當然說給趙治勳一個人聽的，他在這借題發揮，是想把這話說給所有日本棋手聽。
    見老神棍“教育”完趙治勳，張大記者走上前去對藤澤秀行進行簡短采訪：
    “先生我們都知道今天這兩位中國棋手都和您有很深的淵源，那麽在今天的比賽中，你更希望哪位棋手能夠獲勝呢？”
    對待中國記者，老神棍倒是客氣多了：
    “來這觀戰之前，我本來是沒有立場的。他們倆無論誰獲勝我都會為他們感到高興。不過來到這裏以後，尤其是看到他們現在下成這樣，我現在是常韌聖的支持者，我希望這盤棋他能獲勝？”
    “哦？”秀行先生的話顯然有點出乎張大記者的意外，雖說兩人和老神棍的關係都不錯，但是和常韌聖相比，李小強和藤澤秀行的關係明顯要親厚一些。
    “先生為什麽選擇支持常韌聖呢？也是希望看到弱者戰勝強者嗎？還是因為目前白棋的形勢不錯。。。”
    “都不是。”藤澤秀行搖頭否認。
    “那究竟是為什麽呢？”
    藤澤秀行先生靜靜看著棋盤，一時間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可隔一會他說出了一句讓張大記者深感意外的話：
    “我選擇支持白棋的唯一理由，隻是因為。。。隻是因為。。。白棋今天的下法。。。很日本啊。。。”
    聽了秀行先生的回答後，一時間張大記者也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常韌聖師承聶旋風，他現在下的棋有一股濃濃“日本流”的韻味，這自然沒有什麽好說。
    真正讓張大記者感慨的是他想起李小強剛出道的時候。李小強剛出道時，他的棋是受到很多人詬病的。其中對李小強最大的指責，就是認為他的“棋形不正”。張大記者記得當時李小強最大的支持者其實就是麵前這位枯瘦的老人。他不僅早早斷言李小強終成大器，而且認為李小強“下的是一種更先進的圍棋”。
    可是到了現在，就在今天，麵對已經完全成長起來的李小強，麵對已經算是“成了大器”的李小強，藤澤秀行先生又希望有人能用純正的“日本流”戰而勝之。
    張大記者看向對局室方向：“小強對不起了，聽了老神棍的話以後，我現在也完全變成了常韌聖的支持者。。。隻是。。。常韌聖真的能夠擊敗你嗎。。。”
    對局室中，李小強當然不知道自己的支持者正在急劇減少，他正在緊張的思考對策。
    下午2點半鍾，全局70多手棋左右，李小強開始本局第1次長考。
    必須先說明的是，當李小強長考的時候，他的判斷和研究室趙治勳藤澤秀行等人並不一樣。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形勢落後，更加沒有“陷入苦戰”的感覺。
    所謂“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李小強那種“遊走在積極和過分之間”的棋下多了以後，別人也許會覺得他的某些招法有點過分，但他自己絕對不會有這種感覺。
    比如前麵趙治勳指出來的那步棋，研究室的絕大部分意見是那步棋過分了，這是導致黑棋苦戰的根源。
    而李小強自己呢？他隻是對常韌聖的應對感到意外而已。
    說實話憑借對常韌聖的了解，李小強當時下那步棋的時候，他隻是想欺負一下“老實人”而已，卻沒想到引來老實人的強烈反擊。
    即便如此，在雙方又進行了幾個回合之後，李小強依然不覺得自己苦戰。因為從常韌聖的反擊開始，這盤棋就走上了一條複雜多變的道路。就算目前白棋有少許優勢，但這點優勢根本根本不足以決定最後勝負。
    李小強甚至認為，常韌聖選擇反擊的變化，選擇一條複雜多變的道路，這不是。。。還有投自己所好的意思嗎？
    當然李小強雖然對常韌聖的選擇感到意外，但他對常韌聖的態度還是表示讚同。
    李小強從來都認為，比賽時就棋論棋，棋該怎麽下就怎麽下。這比所謂的“堅持風格”還要更進一步。這是一種更高明的策略，這是一種更正確的態度。
    而今天的常韌聖，好像就擁有這種態度。雖然他的棋看上去依然韻味十足，依然非常“日本”，但是李小強心裏清楚，擁有最正確態度的“日本流”同樣是非常厲害的。
    因此比賽進行到這個時候，李小強需要好好思考一下，需要稍微調整一下思路。
    這盤棋會是什麽樣一個走勢呢？
    第11屆“富士通杯”世界職業圍棋錦標賽決賽，李小強vs常韌聖的對局正在一步一步繼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