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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舊年

    剛從酒店出來,寧禦的手機就響了。看見宋雅柔的名字,他皺了皺眉才按下接聽。

    “明天你又沒空?”電話那頭的宋雅柔輕聲抱怨,“你過來兩個星期了,別說見麵,電話都沒主動打給過我!”

    聽到寧禦說忙,她更是不依:“再忙也不能連半天的空都抽不出!明天是蔣紹征生日,我爸媽非要我同去,蔣家的人總愛開我和他的玩笑……你要是不來接我,我哪有不去的借口?”

    “好吧,你忙你的,記得補份禮物給我!”

    見寧禦掛上電話,同行的蒙政笑道:“你之前不就說想分手嗎,還沒提?”

    “給她留點麵子,冷她一段讓她先提。”

    “是給她留麵子還是怕麻煩?”

    寧禦無奈地笑笑:“我最受不了女人哭哭啼啼,改天約李慕江喝酒,向他請教怎麽分手最省事兒。”

    “這個他倒在行。你明天真準備把顏標的大女兒弄來?程家同意?跟她講講道理,讓她把她爸勸回來就得了,千萬別鬧出格。”

    “程家早就不耐煩想把那丫頭轟出來了!我暫時收留她幾天,等把顏標引回來就讓她媽來接她。”

    “顏標大女兒的媽媽是你爸的女朋友,這事讓你爸知道了不好吧?”

    “我不出麵,交給靳煒處理。”

    接到程家的電話得知顏穀雨已經連夜逃走時,寧禦正在顏家的書房看古董字畫。

    “寧先生,不知道程家是不是故意的,那丫頭跑了!現在怎麽辦?”

    “你問我怎麽辦?”寧禦把手中的古董花瓶隨手一扔,花瓶砸到地毯上,發出悶吞的聲響。

    靳煒看了眼花瓶的碎片:“我這就讓人去找。”

    “是請,不是綁票。”他再次強調。

    從書房出來,寧禦進了左手的套房,公主床上的被褥微亂,梳妝台和書櫃倒十分整齊,不用猜也知道這是誰的房間。衣帽間的門沒關,粗看之下,衣裙鞋帽的數量十分可觀,由雲端跌入穀底,這位沒吃過苦的大小姐一時間定然難以適應。

    寧禦隨手拿起書桌上的台曆,一頁頁地翻看,翻到當天的日期,看到顏穀雨用粉色的筆標注的“蔣生”,想了片刻,寧禦立刻撥通了靳煒的電話:“去蔣家別墅看看,顏穀雨很有可能在那兒。”

    誰知電話還未放下,下麵的人便告訴他顏穀雨砸開玻璃爬進了別墅。

    礙著父親,寧禦不願露麵,簡單地吩咐了幾句便下樓從後門離開了。

    沒開出多遠,他就想起收樓的文件落在了顏穀雨的房間,隻得調頭回去,車剛到後門,竟看到騎著圍牆、上下不得的顏穀雨。

    圍牆上有碎玻璃,刺破了她的大腿,鮮紅的血正順著小腿蜿蜒而下,然而顏穀雨卻仿若渾然未覺,閉了閉眼睛,終於咬著牙跳下了高牆。

    或許是崴傷了腳,她焦急地望向身後,卻沒再站起來。

    鬼使神差地,寧禦推開車門走了過去。

    “顏穀雨?”

    跪坐在地上的女孩先是一怔,繼而搖頭否認:“您認錯人了,我不是。”

    “你真不是?明明和顏寒露有張一模一樣的臉。”她臉上的驚懼讓寧禦覺得好笑,“後門就在旁邊,根本沒關,真蠢呀,以為自己在演電影麽,還跳牆。上車吧,帶你去醫院。”

    顏穀雨望了一眼後門,臉色更白,掙紮著站了起來,可惜還沒走出兩步就被眼前的人抓住了胳膊。

    “我是寧禦,沒工夫陪你玩逃亡遊戲。上不上車隨你。”

    “你是我媽媽的繼子!”顏穀雨顯然聽過他的名字,“是她讓你來找我的嗎?”

    寧禦麵露不屑:“路過而已,我怎麽可能聽你媽指使。”

    顏穀雨沒計較他的失禮,站在車前猶豫不已:“我眼下惹了點麻煩,會不會連累到你?”

    “上車!”

    寧禦有些不耐煩,繞到駕駛位發動了車子,顏穀雨到底還是坐了上來。

    腿上的血越流越多,染紅了車座上的白絨墊子,顏穀雨很是過意不去,局促不安地衝寧禦笑了笑:“抱歉,晚點賠給你。”

    想起到哪兒都是一副主人姿態、毫不客氣的顏寒露,寧禦用相對平和的口氣說:“你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的腿吧。”

    所幸隻是皮外傷,包紮後打過破傷風針便可以出院了。

    見顏穀雨堅持自己付醫藥費,寧禦再次出言諷刺:“我還以為你們姓顏的都是能騙就騙,沒想到你和你爸你妹還有點區別。”

    顏穀雨聞言自然著惱,卻忍著沒同寧禦吵:“無論如何,今天都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正巧路過,我現在一定落入了壞人手裏。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壞人?你爸欠債不還債主封樓追債天經地義,這要擱舊社會,人家把你賣掉抵債都沒什麽不對。”

    看到立在原地瞪自己的顏穀雨,寧禦又笑了:“還生氣呢?就這麽不願意聽實話?走吧,我請你吃飯。”

    “飯就不吃了,萬一那些人追上來會連累你。”

    “放心,跟我在一起沒人敢抓你。”

    顏穀雨猶豫了片刻:“這頓飯我來請,就當謝謝你,我不想欠你們姓寧的情。”

    寧禦絲毫不客氣,一頓超五星酒店的海鮮大餐吃完,顏穀雨的錢包隻剩下了兩百塊。

    離開酒店時已經過了八點,顏穀雨同寧禦揮手告別,看到寧禦的車子絕塵而去,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孤獨感,更加後悔逞強請寧禦吃飯,這僅有的幾千塊本是她尋找父親的唯一資本。

    在24小時便利店買了杯泡麵,顏穀雨便在玻璃窗前坐了下來。她仔細清點了包裏的財務,除了二百元,便隻剩下袋子裏的首飾。這十八件首飾皆是爸爸送的生日禮物,無論哪一件,她都舍不得變賣,然而眼下形勢逼人,隻能做個決斷。

    在對街觀望的寧禦搖頭笑她連起碼的戒心都不具備,隻身一人竟敢暴露貴重物品。他默默地看了好一會兒,見她在玻璃窗後連連歎氣,漸漸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便拿出手機打給靳煒。

    “你們不用過來了……我改主意了。”

    “顏小姐不怕債主把你的鑽石手鐲、紅寶項鏈拿去抵債?”

    顏穀雨聞言一怔,抬頭看清是寧禦才放下心來,邊在心中罵自己大意邊迅速地把首飾裝進袋子收回包裏。

    “你怎麽在這兒?”

    “和你一樣沒吃飽出來買泡麵。”

    “你剛剛明明吃了那麽多,還開了一瓶酒。”

    寧禦隨手拿起顏穀雨放在桌上的錢包,打開看了看,笑道:“為了請我吃飯傾家蕩產了?還真是過意不去。我哥們在這附近有套公寓,出國前把鑰匙給我了,你要是沒地方去,可以免費借你住幾天。”

    見顏穀雨坐著不動,寧禦又說:“怕什麽,我能把你怎麽著?我爸和你媽已經結婚了,我也算是你哥哥。”

    權衡了一下,顏穀雨背起包說:“那就麻煩你了。”

    寧禦沒在公寓久留,交待了幾句便回酒店了,這一晚他難得有空,閑來無事就打開了電視,可惜娛樂節目太聒噪、電影電視劇又太沉悶,一時無聊他就往公寓座機打了個電話。

    “寧禦?你有事嗎。”

    “你有沒有換洗衣服?”語塞了幾秒,他才想出這個借口。

    “今天可以湊合,明天再買。”從程家出來時她原本收拾了幾件,可惜遇到那些人時太慌忙,遺失在了別墅裏。

    “你有錢買嗎?”

    “……”

    “等著我,二十分鍾後到你樓下。”

    寧禦直接將車子開到了顏家別墅後門,顏穀雨踟躕著不敢進去。

    寧禦笑著推開門:“你有多重要!誰會為了抓你埋伏到現在!”

    左顧右盼了一陣,顏穀雨才下定了決心走出車子。為了不引人注意,她堅持不開燈,寧禦哭笑不得,便隨她去了。

    再次走進自己的房間,顏穀雨覺得無比挫敗,所謂樹倒猢猻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寧禦當然無法體會,隻嫌她手腳慢,一再讓她把用得著的衣物用品迅速收拾出來。

    趁顏穀雨打包的空隙,寧禦又拿起了桌上的台曆:“你喜歡蔣紹征?”

    “算是……在一起過吧。”

    “他是你男朋友?”寧禦有些詫異,“現在他不管你?”

    顏穀雨心中難過,從書櫃底層翻出昔日與父母妹妹的合照,岔開了話題:“知道我媽媽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時候我特別難過,甚至很恨她,因為在那之前,我一直希望父母能夠複合。現在卻覺得慶幸,至少她們不會受牽累。”

    “就算你爸媽當年沒離婚,以你媽媽的精明,也不會肯與你爸共患難。”

    這一次顏穀雨倒沒生氣:“……你能不能別總這樣講話。”

    “你休整幾天我把你送回你媽身邊,她在我爸那兒很吃得開,應該不會委屈你。”

    “我不想去。”

    “為什麽?”

    “為了賭一口氣。謝謝你的好意,大不了打工賺學費,我能照顧好自己。”

    寧禦望著顏穀雨沉默了好一會兒,忽而說:“你會做飯嗎?”

    “會呀。”

    “那你以後跟著我……替我做飯吧,學費我來出。”

    “理由呢?”

    “我討厭你媽媽,把你藏起來可以看她著急。”

    “……好吧。”

    “為了方便,你得改個名字。”

    “我本來就準備改,顏立夏怎麽樣?穀雨過後是立夏。”

    “不怎麽樣,把姓也換了,叫寧立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