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失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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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大哥!”王容一疊聲叫著疾步匆匆進入大堂

    傅豹轉過高大魁偉的身軀瞟了他一眼揚揚粗濃的眉毛道:“怎麽?”

    王容平素那一對總似睜非睜的鳳眼瞪得老大流淌著一抹抑製不住的焦灼揮手斥退兩側侍立的衛士急聲道:“大哥你倒是快拿個正經主意不能再這麽耗下去了。”

    “兄弟不急!”傅豹掩在濃密的連鬢絡腮胡裏的大嘴咧出一個狡黠的笑意和他粗獷的外貌卻很有些兒不襯。

    王容嘴裏“啊——”了一聲臉色沉了一沉在大堂上來回兜轉了幾圈捋著須聲氣很粗地道:“大哥你已經將那個馮忌晾在館驛裏三天了這麽個樣終不是事。別忘了劇辛那個老悖物可還惦著拿我們兄弟的短呢!”

    傅豹的眼裏倏地爆閃過一道強光立刻又耷拉下眼皮鼻腔裏佯佯地哼了一聲很平淡地道:“那個馮忌這幾日過得如何?”

    “他倒過得好。”王容冷笑一聲恨恨地道“飽食終日高臥晏起。得興便高冠博袍搖搖擺擺端步在街衢上亂踱嘴裏咿咿呀呀也不知在吟哦些個什麽。滿街的人群聚圍觀笑談這廝隻昂揚自若高揚著個頭旁若無人真不知趙國怎使了這麽個不通的物來。”

    傅豹笑了一笑搖搖頭抹著大胡子道:“聽說此人當年曾被平原君趙勝延為上客是極驕狂的。再晾他兩天先好好煞煞他地性子。”

    “大哥咱真要聽這廝胡咧咧嗎?”王容略一遲疑終於皺著眉頭道。

    “嗯?依你之見——”傅豹濃眉一聳眼睛眯了起來沉沉地道。

    王容煩悶地踱了兩步歎了口氣沒有理會傅豹冷沉的臉色。還是一氣說了出來。“若依我之意。根本就不見那馮忌直接將他逐回了事。或者幹脆地聽他說明來意成不成也不過是一言而決之事。想來總不過趙國在打武垣的主意他便辭鋒健銳大主意不也還拿在我們手裏?”話頭突兀打了個磕絆他的神情變得專注而帶著些緊張。探究地盯著傅豹的眼睛“大哥莫非你真想再

    傅豹眼尾微微一抖反問道:“你怎麽看?”

    王容咽了口唾沫有些困難地囁嚅道:“如此天下將如何看待我等!趙孝成王七年圍城大戰方殷。我們舉武垣叛趙歸燕。三年前。廉頗大破栗腹、慶秦兵圍薊都燕國勢衰。而我們卻於此時複歸趙國豈非被人目為鼠兩端的小人?趙國又怎會真正信重我們?”

    “當年叛趙可怨得我們嗎?”傅豹兩眼紅燃著一片怒火身子猛向前一傾爆式地咆哮一聲。噴出一串粗口他須蓬張右手按著佩劍氣咻咻地憤然道:“孝成王利令智昏貪圖上黨之利卻也罷了。臨陣易趙括黃口孺子陷四十萬眾於長平武垣近五千子弟殞陣屍骨不得收但總算盡忠歿於國事。我們兄弟還竭盡所能著力搜斂糧草最先運送援濟危城著反下詔要武垣再興軍兵備糧秣助戰。趙勝倒是數度設宴以款蘇射哼哼在城中士民褐衣不完糟糠不厭的關頭他還器物鍾自若連婢妾皆被綺豰陪宴地門客一個個瑇瑁簪刀劍盡飾以珠寶!這便是戮力同憂推體下士?就是蘇射地回報才使我們對趙國徹底死了心共議舉武垣歸燕

    王容牙痛似地倒吸著冷氣頹然長歎一聲“大哥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唉!”傅豹也不由一聲歎息盛氣全消。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良久傅豹用力攥著劍柄憤懣地低聲叫道:“出路!出路!我總得為弟兄們謀條出路吧。”

    王容臉頰一顫傅豹地話指的是十一年前還是眼下?出路!拚命掙紮著便是要尋條活路當真能尋得著嗎?腳下一軟他慢慢坐倒在案幾上摩挲著腰間所懸的玉玦猶疑著道:“大哥趙偃繼位為政三載咱可從未嚐聞過他有什麽德政。孝成王忌刻寡恩子肖其父想來也好不到哪去又怎會及得上丹太子的胸襟闊大雅量高致。”

    “丹太子丹太子!你就知道太子丹!”狠瞪了王容一眼傅豹火往上冒不耐地叫了一句背過身去左手不自覺地卻也撫上了腰間的玉佩。

    “大哥話不是這麽說的。”

    噌”地站起身邁前一步帶了幾分激動地道:“丹德高恩重。大哥可別忘了去歲末蘇射回薊都與那老匹夫劇辛起了在校場大鬧一場被責鞭刑八十憤而連夜亡入胡地。老匹夫還不肯放過我們兄弟是丹太子親尋老賊說和又恐我們心不自安乃遣派太傅鞠武至武垣撫慰厚賜金帛使善待蘇射家小並將隨身玉玦賜我玉佩贈予大哥。太子以國士待我等他的恩義我等能忘嗎?”

    “這些我都知道!”傅豹煩躁地叫了一聲捺了捺浮躁地心氣聲音低了下來“王容蘇射遁走胡地後老匹夫遣了董子耀接掌他的副將職如今的武垣已不是我們三兄弟同心同德的武垣了。”轉過身子聲音更低“西營的好幾個將校都被拉了過去成了姓董的心腹了再過得一陣隻怕西營就被他全盤控製住了。”

    “大哥此事你怎不早講?丹太子不是怕董子耀和我們抵特地讓他的門客張玉和隨同姓董的就任有事從中斡旋嗎?姓董地安敢如此!”王容眼尾高高吊了起來憤然叫道。

    傅豹注視王容許久鼻翼急遽翕張慢慢地道:“兄弟丹太子在撫慰我們地同時是不是也在做著防範我們的準備?畢竟我們是叛國投效之人

    王容一下被一個從未思及的問題震住了複又觸及心中隱痛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

    揪著胡子沉吟片刻傅豹悶悶地道:“這十多年來趙燕結怨極深。我們舉武叛趙歸燕趙國則把靈丘封與楚國春申君遊說楚國伐燕;邯剛剛圍解平原君就意圖出兵攻燕;兩年後乘著秦趙再度交戰燕拔趙國昌城;最是三年前大王傾舉國之力伐趙卻大敗而歸唉!前些日子大王罷將渠地相位任用劇辛這老悖為相看來燕趙交惡又迫在近前了。我們趙國降人又領任邊境重地如何不兩麵受氣難堪?”

    王容也暴出一句粗口罵道:“劇辛悖謬老賊墓木合拱。他自個也是趙人攛掇著大王攻趙還處處拿我等做法以昭示其公。燕昭王黃金台招賢怎生便納了這個老而不死的匹夫!”

    傅豹擰著眉搖手止住了王容的詈罵歎息著輕聲道:“我們兄弟三人自小結識意氣相投心氣都高不肯屈居下僚總想著‘猛將必於卒伍’投身軍前每戰何嚐後過人們的出路究竟在哪?蘇射不堪受辱遠走胡地我們呢?”

    感染了傅豹抑鬱的情緒王容低垂下頭強笑著開解道:“或許那馮忌便是一個轉機也未可知。”

    “馮忌?”傅豹搖頭苦笑卻猛地以一個突的動作逼近一步“你說他日常就一個人在街衢上昂高步亂轉?”聲音竟微有了些許抖切。

    “不錯。一個不通的蠹物!”王容有些厭惡輕視地道。

    “糊塗!”傅豹勃然變色“你安可如此大意放任自由!”

    “大哥!”王容瞠目不知所對。

    衣袂帶風大步在廳堂裏走著傅豹的臉色沉得能擰出水來“王容馮忌那廝洋洋自得故意以特異狷狂之象現於人前引眾群聚圍觀。愚氓好奇笑談消息傳布必廣必快也定有人打探其人姓名來曆。追本溯源我們款待趙國來人於館驛數日的消息定會不脛而走如何瞞得過薰子耀、張玉和我們是百口莫辯了。誰人又會相信我們至今仍未和馮忌會過麵呢!”

    王容驚怒交加臉色“唰”地白了瞋目咬牙道:“這廝忒也歹毒了這不是要逼得我們兄弟無路可走嗎?!”

    “無路可走!”傅豹左拳狠狠一擊右掌鬢邊粗大的青筋浮凸沉沉冷哼道:“我原看他單人匹馬而來未免大意了些未料此人心計如此巧毒.間我設宴為他接風洗塵!”

    “大哥是否要安排下揮臉上現出了狠戾之色。

    “你自去布置。”

    王容風一般卷出了大堂。傅豹握劍踱了幾步手一抬一聲震顫不絕的輕嘯長劍跳出劍鞘尺許一抹寒凜的冷光正映出了他刀刃般銳利的眼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