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飛虎(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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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項燕!

    這是楚軍中一個頗為煊赫的名字雖然這個名字的主人年不過弱冠上下位僅止於區區都尉。以他的名位根本當不上“將軍”稱謂的然而邊邑的士卒提到項燕都會敬稱一聲“將軍”。在軍紀等級森嚴的軍中這又是一個異數卻也少有人會對此提出異議。郡司馬李纓倚重他若左膀右臂邊鎮許多軍機章程中皆有著項燕的影子。甚至壽春的大楚朝堂都知道項燕是一頭真正的猛虎前途未可限量的虎將目前的看似不得意隻是因了年輕並被有意地壓製不予以拔擢罷了。

    項燕年十二投軍以父蔭授都尉職。其時信陵君合縱五國救解大梁之危項燕從軍行破城蒙驁大營追襲蒙驁於華陰兩役嶄露頭 角其父匿功而不報以是未得升賞。嗣後隨父鎮邊漸露崢嶸幾年間無論訓習操練還是在與秦人數度小規模的衝突中他表現出的敏銳果斷剛勇堅毅大為諸城縣將領推重才具聲名日顯敘功亦當擢 升。春申君黃歇奇其才嚐立意點選他入左廣也以此籠絡項氏被上執珪、左徒昭平所阻。“此飛虎也異日當為我大楚吞天下焉可以兩廣之!”在昭平正容說出這麽番話後項燕的晉升不了了之但聲望由此大彰。兩年前左尹屈定巡邊李纓再度力薦項燕之能屈定拒 之“此子名將之資。然未可擢用過須折其少年剛銳之氣以為日後成就大謀!”這個二十一歲的小都尉屢屢被諸多宿將重臣眷注看重地小都尉決非池中之物、尋常之輩!——在軍中早已是個定論。

    “唔!項燕將軍?”聽了軍吏的稟報景陽鼻腔裏響了一聲斜起眼睛瞟了坡下一眼。很矜持地拂袖轉回帳中。將領們66續續跟了進去。也是。豈有自司馬、中軍主將以下。全軍將領站在帳外迎候一個都尉之理。

    沈昭卻是心下一沉神色大變。項氏父子追隨屈定進襲中如何會突兀率軍出現在此地?仿佛預感到某種不詳之兆他的額上滲出了冷汗極目眺向來路按劍急聲道:“快項燕一到。立刻領他上來!”

    十餘雙含義不同的眼睛凝視著坡下。因了警訊解除沸沸滾滾的各營軍士寧定下心神嘈囂著在營壘中成列布開了軍陣。

    遠遠的幾名斥候當先飛馬奔回一彪長蛇般的軍馬隨後疾接 近在大營外停住肅靜而快捷地展開轉瞬集結成陣。有序劃一。嚴整而有氣勢如在營外植下了一片樁林。十幾麵撕裂的、血漬斑斑地軍旗在清冷地曉風中獵獵飄揚一股窒人地殺氣悄然彌散而出。鏖戰廝殺。長途跋涉似乎一點也沒有削減掉軍旅的英颯銳氣。三千餘人傳導出的悍猛力度硬是完全壓住了大營裏人數在十倍以上卻萎靡不振的軍陣。

    沈昭訝異的目光在營外的隊伍停留了一會整肅的軍伍、高漲地士氣令他心裏稍安輕輕籲了口氣他也回身歸帳。陳適等人神色複雜地你望我我望你又將目光投灑在營外彼此心中一動好幾個人都歎了口氣......

    一段長久沉悶的靜默隨了大營司值將領的高聲稟報一名虎頭燕頷氣度昂藏的年輕將官象一柄脫鞘的利刃周身籠著濃烈寒凜的殺 氣大步進入中軍大帳略一掃眼向景陽深深一揖“項燕參見司 馬。小將甲胄在身恕不跪拜。”

    “哦!”景陽鎮著臉又自鼻腔裏漫應一聲“你隨屈左尹南下中如何至此?”

    項燕抱拳一禮淡漠的聲音裏隱有金屬鏗鏘之意“屈將軍兵逼高蔡

    騎稟知司馬大軍敗於郢都城下急遣小將率兵從旁救 司馬必扼漢水拒秦師遂兼程趨漢水至則司馬兵敗四日。乃轉雲夢意翼助司馬據險而守複落於秦人之後。小將屢躡後不及不敢再行延尋鄉老為導間道抄近日夜急趨恐再為秦人先及於司馬終在今日......”

    帳中眾將或勾下頭或故意別過臉或幹脆闔上眼睛一個個神情古怪隻聽到幾聲曖昧不明的咳嗽。景陽陰沉地臉色早漲得黑裏透紫大瞪地眼裏噴射著炙人的怒焰沉壓著嗓子截斷道:“好了你且退過一邊!”

    他咬著牙佯笑著強做出一副鎮靜的模樣。這小畜生!這狂狷放肆得不知天高地厚地小畜生!簡直是當麵扇他的耳光。句句是實話可就是那句句實話倒似皮裏陽秋地句句在指斥他的昏聵無能。他分明地能感覺得到大帳裏沉肅黏膩的氣氛實實在在的一個個都含了輕蔑嘲笑的意味。難堪的他加意地痛恨起來。

    沈昭唇角一抹冷笑擴展開向邊側送過一個眼神。

    “鏘!——”甲葉一響陳適按劍“霍”地挺身而起頰上的刀疤透紅瞋目如鈴顯出了異常的猙獰狠惡含了怒氣地大叫道:“方今形勢如何能得遽退!我十日凡九負秦狗猶躡後不舍追襲掩殺。 退!退!吾等且亡無日矣。即今之計唯整肅軍馬重置兵力與秦狗併力一戰......”隨又大瞪了兩眼直視著景陽嗓門提得更高別有暗指地 道“秦狗驕橫心切以奏全功冀一舉破亡我大軍。自趨抵郢都九戰未嚐歇馬孤軍長驅。我議以攻為守集全軍之力與賊決戰望司馬萬勿遲疑致誤戎機!”

    陳適乃左軍副將諸將均知他的話便代表了左軍大將沈昭的意思。

    “不錯!”在一雙雙眼睛集中在冰冷著臉的沈昭身上時中軍副將潘揚緩緩站起身坦坦落落地立刻緊接住了陳適的話頭“秦狗亦不過五、七萬人倉促出商穀冒雪急趨而南連日奔逐廝殺再衰三竭累經耗損師老兵疲其勢已成強弩之末斷難持久可堪一戰。”踱前兩步他捺下悲涼沉鬱的心緒竭力不使自己的聲音顯出異樣但沉重的語調內裏還是潛隱了絕不說出口的不滿“秦人固悍烈剽捷然非不可勝。郢都之下漢水之濱雲夢之陽我軍又何嚐沒有戰機唯其 時......時運不在我耳。”

    蔡軒的視線同樣不向景陽的方向稍移身軀略略前傾咬牙沉聲 道:“逝者已矣毋需再談。為統將者必明大體知進退緩急機宜之所在。吾等屢不利是時補罅漏了亦僅剩得此刻可補罅 漏。”他的話極有節製地戛然而止。“大體”是什麽他沒有說出 口也不能說出口畫龍而不點睛。

    項燕兩道臥蠶似的濃眉一軒身子一挺耳中卻灌進了一聲短促刺耳的冷笑“複與秦戰?諸君且看這三軍將士尚堪一戰嗎?”卻是將軍唐康剔眉斜眼的他解嘲似的一攤手道“不過一個警訊連秦狗的影子還沒見呢便亂成了什麽模樣能指望他們再與秦狗搏命?”

    眾人默然。

    任誰也看得出來坡下衣甲不整瑟縮集在嚴寒風雪裏的數萬之眾就象一群高高飄揚在天空上的風箏隻靠了那一根根細細的絲線牽扯著但得稍大些的一陣風過便會掙斷線頭再度失卻控製炸營而 散亂紛紛各奔東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