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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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天郎步履蹣跚地從鴻臚寺的大門出來午後的陽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他有些茫然地看看天心中說不出的酸苦。天下之大真的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麽?芸芸眾生真的就沒有一個知己麽?廬原武直自己兒時的玩伴有大恩於己的人想的是怎麽利用自己實現其可恥的野心;李林甫、唐明皇自己的皇族至親對自己不僅視同路人還處處提防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要了自己的命;甚至頗為投契的高仙芝也是對自己詭異莫測……。還能相信誰?還能效忠什麽?大唐?連光明正大的唐人資格都沒有大唐需要他的效忠麽?……。李天郎低下頭心裏居然有了幾分濕意再次回頭望望鴻臚寺廬原武直大逆不道的話他都沒機會告訴任何人能講給誰聽呢?即使告訴人別人也會認為他是瘋子弄不好把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搭了進去!還有受苦受難的母親自己不能膝前盡孝已經是大違孝道如果再因為自己而將孤苦的母親拋入危險的深淵自己還怎麽做兒子…….母親啊!孩兒….!

    盡管在明媚的陽光下阿米麗雅也看到籠罩李天郎的巨大陰影他顯得那麽孤寂那麽無助就象一匹荒野裏被狼群拋棄的老狼絲毫看不到他橫行西域時的英雄氣概。鴻臚寺裏不管生什麽肯定沉重地打擊了他阿米麗雅下意識摸摸頸間的九色玉佩不用多動腦筋她也猜到肯定與李天郎的身世有關因為迄今為止。她還沒有看見其它什麽東西能夠撼動這位鐵漢。

    “李郎!”

    啊是阿米麗雅!

    李天郎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在紛華的長安街道對麵。是美麗的神花公主她正站在那裏。向自己微笑招手。和熙地陽光照耀著公主使她全身都出一種暖融融氣息將周圍的一切都蒸在空氣中。在經曆了這麽多苦難和艱辛後公主還能這樣坦然微笑到底是什麽在支撐著他呢?比起她來。自己是不是也太患得患失英雄氣短了?李天郎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道之所存雖千萬人逆之吾獨往也!”前一句是方天敬經常念叨的後一句則是母親地諄諄教誨難道他們已經預見到自己日後的迷茫和痛苦……。

    手上微微一涼。是阿米麗雅輕輕挽住了李天郎地手。

    “你怎麽會出來?都準備好了?”李天郎夾了夾胳膊將小手捂在自己的臂彎裏“等了很久?”

    “也沒什麽行李。一會就準備好了。我出來可沒閑著先去了安祿山在長安的府邸……也沒等多久。”

    “哦?怎麽會想到去安祿山那裏?”

    “總要打探一下。免得他們找你麻煩。”阿米麗雅笑了起來“你到底打了他們幾個人?”

    “三個吧。怎麽?”

    阿米麗雅將邊走邊將自己看到的情形一一告訴李天郎。安祿山似乎很著急一大早就安置車馬匆匆離開長安仿佛有鬼攆他們似的。臨行前安祿山指著一個胡人壯漢大聲斥罵嚇得那漢子跪在地上一個勁地叩頭最後安祿山抬腿踢了他一腳氣呼呼地在幾個侍從攙扶下將自己肥胖地身軀塞進馬車。待送行的人群散去那胡人漢子也不敢站起來。旁邊酒肆裏的小二見此情景眉飛色舞說那個跪拜在地的胡人和另外幾個胡人一起經常在附近仗勢欺人由於他們暴戾無常且勇力過人連捕快都惹他們不起因而周圍眾人都敢怒不敢言。但是昨天不知為何四個人中倒有三個人被人抬回來顯是傷得極重其中一個一路都在吐血。安祿山府邸裏深更半夜到處請大夫那個還能走的胡人還出來敲店門買藥買酒見他們倒黴鄰裏店家們狠狠地要了高價那胡人居然也滿臉晦色地掏了銀子大家夥好歹出了一口惡氣都說不知道是哪路英雄教訓了這幫目無法紀的蠻子。那小二正說間有府裏來買菜的廚子過來議論諸人圍上去打聽。廚子被小二一壺酒所誘口抹橫飛地說號稱“曳洛河”四虎的胡人昨晚吃了大虧四虎被人傷了三個而且傷得不輕田承嗣大人一看傷勢就說有兩個身子都被打透了五髒大傷再也不能練武了。安大人異常惱怒查問是何人所為是誰廚子也沒聽到反正是一個漢人就一個啊!安大人幾乎氣炸了肺大罵四虎是廢物叫人不要管他們死活嘿!要不是田承嗣大人說情四虎就要被掃地出門了。眾人聽得唏噓不已有人說那敗四虎的漢人當真英雄了得以一敵四不說還將他們打得大敗肯定是虎背熊腰天神般地好漢;也有人說那漢人英雄修煉道法會念胡人最怕的惡咒出口就讓四虎口吐鮮血;還有人說他飛簷走壁土遁氣化一拳打死過猛虎……。

    “嗬嗬我都成神仙了!”李天郎笑道“當時我心急如焚出手就重些現在想來也稍稍過火…..。”

    阿米麗雅挽緊了自己的男人她當然知道為什麽李天郎會“心急如焚”甜絲絲地感覺溢滿了阿米麗雅的心頭。

    “安祿山如此急切離開長安可真有些蹊蹺”李天郎喃喃說道眼前浮現出安祿山在龍尾道南北睥睨地驕橫模樣這總讓他覺得不對再想想自己那位雄心萬丈地二師兄還有陰沉縝密的高尚以及凶悍地“曳洛河”難道手握重兵的安祿山真有反叛的狼子野心?如果是真的那可比廬原武直的狂妄之想要有現實危險得多…….。不不至於吧!皇帝可不是糊塗人既然對他極為寵信信賴有加。想必也是考驗再三的再說還有李林甫、高力士等等一幫精明能幹的內外朝臣呢!“安祿山既然走了剩下地那些人也無力追究。就是追究也沒有證據。再說是他們先動的手…….嘿你倒想的周到會自己去打聽消息!”

    “我願意啊我能為郎君做地。也就是這些了!”李天郎轉臉看看公主心裏也是幸福無比有此紅顏知己夫複何求啊!

    兩人的心在不知不覺間又靠近了不少……。

    說話間高府到了門口已經有輛馬車在等候神采奕奕地阿裏看見主人高興地踢腿甩圍將頭湊近李天郎親熱地摩挲。吃醋的“風雷”“電策”扯得鐵鏈嘩嘩響要不是嘴套捂著恐怕早就狂吠震耳了。

    “李大人你可回來了!丁桑師傅等你半天!”高雲舟興衝衝地迎出來。“他把你的刀修好了!漂亮得很呢!”

    李天郎趕緊到廳裏和丁桑相見各自見禮。高雲舟扯開紅布包。亮出了“潑風”和“大昆”。急急說道:“大人快打開看看我可是也等了多時了!”

    李天郎一笑。接過“潑風”手腕一翻眾人眼前一花刀已經拔在手手法幹淨利落瀟灑之至。未等高雲舟叫聲好李天郎刷刷盤了兩個刀花寶刀寒光四射冷氣森然刀身破空一滯金鐵震鳴之聲錚然不絕。

    “嘿嘿波斯密技絕非浪得虛名!某家也是不負恩公重托!”丁桑捋著彎曲的胡子得意洋洋地說“恩公還滿意否?”

    “丁師傅神技天郎由衷佩服!”潑風刀的受損地刀脊找不到半點修補痕跡不僅如此刀身不知用什麽手法重新煉過刃沸鮮亮如新鋒利輕靈絲毫未變韌性和耐鏽蝕大大增加沒人能夠看得出這是一把修複過的戰刀。李天郎確實從內心深處出讚歎“如此巧奪天工必是師傅嘔心瀝血之作這般厚待讓天郎如何感激!雖非酬金所能及但天郎一定要……“恩公哪裏話來!手刃仇人的恩情難道還比不上這雕蟲小技麽!”丁桑鼓起了因熬夜補劍而充血的灰色眼睛“要說到錢財某家現在就走!大人既然瞧我等不起不當至交我等也是識趣!”

    李天郎連賠不是趕緊遞上香茶好不容易才讓氣憤憤的老頭熄下火來。

    “聽得高公子講恩公即日要王終南山風林坳一行?”

    “正是!吾有舊友與此欲前往拜訪!”

    “如此正好某家有一物要交與風林坳方老夫子煩請恩公順路代勞……。”

    李天郎眉毛一挑:“可是方天敬方老先生?”

    “恩公自是認識!所以老身覺得你是最合適交付此事之人啊!”

    也隻在和丁桑交流製刀之法時李天郎才提過自己的恩師方天敬但是丁桑當時居然不露聲色這老波斯真是深藏不露啊!

    “巧極!巧極!吾之舊友便是此人!”看到高雲舟在場李天郎嗬嗬一笑佯作欣喜。

    這次輪到丁桑假裝驚訝了:“哦?這位方老夫子是恩公舊友?那真是機緣啊!”說罷似乎明白什麽的點點頭。

    不再多說丁桑也知道自己的恩師而且兩人交情不淺!丁桑會帶什麽給他呢?

    一個幫工打扮的漢子滿頭大汗地走進府來手裏捧著一個看來十分沉重地錦盒。.a小說網.丁桑罵道:“叫你去取怎的方才取來?”

    “師娘再三叮囑又親自封漆所以晚了…….。”來者是丁桑的一個徒弟擦著汗水恭敬地答話。

    丁桑接過錦盒交與李天郎:“有勞恩公了!”

    錦盒非常精致上麵有“歲寒三友”等鏤化圖案開啟處還封了火漆印有波斯文地封印。信手一掂這這尺寸和重量頗為不合顯然是體小量重的金鐵之物。“天郎一定不辱師傅所托。”

    看見高雲舟好奇地目光丁桑笑道:“是方夫子自己設計地精巧物件著某家打出很是花費了不少功夫。成功之後一直無暇送於貨主……。一介書生。做的也就是嬉戲娛樂之物無甚希奇如此密封。不過是書生賺些噱頭而已……。”

    李天郎小心地收下錦盒幾人寒暄幾句。見天色已然不早都催李天郎動身。叫上公主李天郎和丁桑、高雲舟等揮手告別自往終南山去。

    重獲自由地“風雷”“電策”在積雪未融地鄉間小道上大呼小叫撒歡互逐。引得在城裏也憋悶多日的阿裏連噴響鼻。幾次想揚蹄奔跑都被李天郎勒住弄得阿裏很不高興地呲牙裂嘴咬得馬嚼子嚓嚓響。

    “你看阿裏也知道西域草原才是它的家它肯定在這裏過得並不快樂!長安城裏地青石大道雖然平坦寬闊可怎麽也比不上長風萬裏的大漠啊!”阿米麗雅在馬車裏說“對駿馬來說還有什麽比能奮蹄馳騁地草原更能讓它們魂牽夢繞呢!還有風雷電策它們。也在今天才恢複一點神氣它們也不屬於這裏啊!”

    不屬於這裏的何止這些牲畜有些人。也不屬於這裏……。

    “呱呱”幾隻黑漆漆的烏鴉聒噪著飛過頭頂驚惶地飛向遠方的樹林。一個衣冠襤褸的老農。扛著一架紡車哼著小曲慢慢地走過。佝僂地後背抖出一團團勞累的熱氣。他一定也在回家家裏也許有個滿臉皺紋的老婆子在等著他。他就屬於這片土地死也寧肯埋在自己撒過汗水的田埂旁那時怎樣入土為安的幸福。

    而我願意埋骨蔥嶺麽?要是母親在身邊她會把自己埋在哪裏?想到母親李天郎心裏酸楚更甚母親是永遠也見不到了這位驕傲剛強的徐家後人注定要埋骨異鄉相比之下我的歸宿已經是上天垂愛了……。李天郎低下頭拍拍阿裏的脖子讓它安靜下來。見李天郎沒有回應自己的話阿米麗雅輕輕地歎口氣幽幽地說:“中原富甲天下人傑地靈是個令人眼花繚亂地大千世界每一寸土地上都滋長著雍容華貴和繁榮昌盛猶如嬌豔的牡丹。也難怪那麽多域外胡人樂不思蜀沉溺於中原的浮華就連我也羨慕不已不得不一次次提醒自己別忘記這是充滿蠱惑地長安……。但是這裏到底不是家鄉我呼吸不到清醇自由的空氣也無法展喉歌唱我覺得自己就象折翅地小鳥鬱鬱壓抑。長安雖好培育得出牡丹卻真地長不出雪蓮你看這天沒有西域那麽藍那麽高;這陣陣寒風也顯得濃厚而庸懶那有朔風飛揚的西域那樣雄渾剛烈;甚至連壺中地酒也少了點什麽味道……。”公主的話不斷地撥動著李天郎的心弦是啊安西安西那浸透鮮血和驃悍的雪山、戈壁和草原無時無刻不在他心底深處深情呼喚天意!天意!李天郎挺直腰板抬極目四望光禿禿的麥田裏有間或露出割過的麥茬毛乎乎的巨獒拱起一堆堆積雪驚得一群群麻雀喳喳亂飛。不遠處的終南山上積雪皚皚綠色的鬆柏在大雪中搖曳著傲立的枝椏幾隻鷂鷹在山頭高高低低地盤旋。現在的安西也是冰雪的世界那樣遼闊平整的積雪從巍巍蔥嶺傾瀉而下將所有的一切都厚厚裹蓋杳無人跡的大地似乎在懨懨地沉睡直到姍姍來遲的春天叩響她的大門……。

    “勇士們騎著駿馬穿行在茫茫雪原他們潔白的披風喲繡有美麗的雪蓮那一針一線的刺繡啊來自心上的姑娘勇士風霜磨礪的臉喲留有情人熱吻的芳香……。”阿米麗雅的歌聲婉轉動聽撲麵而來的是西域特有的奔放情調。連趕車的馬夫也聽得出神忘了揚鞭馬兒鬃毛聳動和著歌兒的節拍得得前行。

    “官爺風林坳到了!”馬夫指指前方一座秀麗的村莊數股嫋嫋的炊煙匯集在一起將安寧祥和的村莊輕輕籠罩“方老先生的私塾就在村東頭……。”

    李天郎聞言不由得激動起來就要見到親人了!他在村頭跳下馬虔誠地沿著村間的小路往東緩行馬車夫見狀也勒緊了韁繩放慢了拉車挽馬的腳步。幾隻咯咯驚叫的雞慌慌張張地從“風雷”“電策”眼前飛過。看家的黃狗剛衝到門口便渾身篩起糠來趕緊將自己地尾巴夾在屁股下。還好差不多是晚飯時間。各家院子裏比較冷清隻是從初亮燈火的窗口裏傳來陣陣合家歡樂的喧鬧。沒有頑皮地孩子出現在巨獒麵前否則很容易引得它們狂性大。

    “好香啊!這是什麽香味啊?”愛花如命的阿米麗雅驚喜地叫起來“多淡雅地香味!寒冬臘月中原也有盛開的鮮花嗎?”

    一半竹編的籬笆一半土夯的外牆隔出了一個小小的院落一叢叢地紅梅花、臘梅花從牆裏和籬笆縫隙處探出來。猶如擋不住的無限春色。簡樸的木門上方有一個模糊的太極圖案有些褪色的門柱上有兩行龍飛鳳舞的大字:居鬥室縱橫天下舞清袖瀟灑乾坤。看到這兩行熟悉字體李天郎心中一熱眼眶不由得紅了嘴裏喃喃念道:“恩師……。”

    輕叩柴扉一溜小跑的腳步聲後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童應聲問道:“誰呀?”

    “啊。這位小哥煩你通報一聲說學生李天郎拜見恩師方老先生……。”

    “你也是方先生的弟子?”小童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看到李天郎身後站立地阿米麗雅不由好奇地上下打量。“先生說。但有客來自管去後院找他。不用我等通報了!再說”小童一舉袖子捋得高高的雙手“我正在幫黃老爹推磨準備做湯圓呢!沒有空啊!”

    李天郎一笑隻好自己進門來將馬匹係於廊下又回叫車夫把行李搬下放於前廳。“走過那小門就是後院先生正在寫字哩我要去幫黃老爹的忙了!”小童說完不待李天郎答謝一扭身往冒煙地廚房跑去了。

    “這位小哥真是性急!”車夫放下行李回頭已看不見李天郎“官爺……。”

    “你的車錢拿好。”看著李天郎兩眼直地走向小門阿米麗雅攔住了焦急地車夫“快去找地方打尖吃飯吧你也累大半天了。別忘了三天後來接……。”

    “謝小娘子!”興高采烈地車夫手捧銀子連連應諾顯然沒想到會有這麽豐厚的報酬“小地一定準時來!”

    後院還真不小在西南一隅有兩棵高大的桂花樹斜依著桂花樹是一座草廬般的涼亭一個身材消瘦的老者正在伏案揮毫。聽見腳步聲老者頭也沒回嗬嗬一笑提筆揚聲說道:“醉貓子你來得正好快來看看我這篇狂草與張旭如何?”

    看見親人李天郎再也控製不住激動的情緒兩腿一曲撲通一聲跪在地下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響頭哽咽輕呼:“師尊在上不肖弟子李天郎叩見……。”

    老者聞言身體不由一抖他緩緩轉過身來一把花白的胡子唆唆亂顫“天郎真是你麽?”

    “正是弟子!恩師一向可好?”阿米麗雅也在李天郎身後盈盈拜倒她聽到有眼淚滴落的聲音自然是前麵拜服不起的李天郎隻有她能夠靠心而不是耳朵聽見這細微的脆響。

    方天敬老了很多但胡子跟以前一樣修剪得整整齊齊鑲嵌在重重皺紋下的一雙眼睛依舊神采飛揚銳利如鋒。隻是幹淨利落的衣衫胸前星星點點濺了不少墨跡手裏一支蘸滿墨汁的狼毫兀自飛飛灑灑。

    “郎兒!”喜形於色的方天敬伸手往李天郎腋下一托“這麽大個男人了還老在女人麵前跪這麽久做甚!”

    李天郎胸口一滯幾乎喘不過氣來身體不由自主要往上抬起。方老夫子好厲害的修為如果不是自己親身經曆李天郎怎麽也不敢相信天下既有這般渾厚雄霸的武功。在日本方天敬總要在各種出乎意料的場合考教李天郎苦練的功夫那時的他手底下似乎還沒有如此精純的內力難道所謂“內力”真的可以練到這種“無形勝有形”的地步麽?李天郎出於本能地做出了反應他雙肩先微微輕聳隨即內收一沉身體晃了一晃重又跪了下去。方天敬叫了一聲“好!”收回了手。哈哈笑道:“還以為在軍旅中亡命數年會荒廢了好不容易練來的基本功今日看來。你自己倒悟到不少!長進良多啊為師眼光沒錯。沒白教你!來來來!起來推推手!”

    李天郎再行大禮剛剛立身站穩方天敬已經連手帶筆呼嘯而來。他連忙舉手一搭剛觸及對方手臂卻感覺無勁可抵。不由吃驚立刻收勢回防。方天敬點點頭翻手下壓李天郎貼著老師的胳膊往兩旁一順引得方天敬脫口喝聲:“好!”語氣頗為驚喜。一老一少象兩個小孩一般奇怪地互相你進我退地推起手來站立一旁地阿米麗雅先是覺得好笑接著驚訝最後終於看出了一些端倪盡管她對武學並不精通也毫無興趣。但李天郎和方老夫子看似簡單的推推搡搡其中肯定包含著中土最上乘的武學。

    隻見李天郎反守為攻伸手往前擠。老夫子嘿嘿一化將勁道盡皆化去。原本透進老夫子空門地雙手仿佛碰到銅牆鐵壁一般。硬生生地往回收反而讓老夫子得了先機。順勢就往李天郎腰上一攏。任何練武的人都知道要是腰給對手製住隻有死路一條要在平日這可是足以令人起殺機地!李天郎處變不驚待老師的身勢徹底攻進來才提氣左輕右重采他一邊招式沉穩極為規矩。見勁鋒被引方老夫子立刻變招踮半步進身改托李天郎的雙肘端住架勢就要將他托起來。雙腿是根離地便成朽木這樣的武學道理李天郎怎會不懂但恩師攻勢淩厲竟然和以前一樣不給遠道而來的自己半點餘地。無奈之下隻得踮腳後退方天敬凝神借勢進半步鋪天蓋地地勁道如冰山雪崩般壓了下來。李天郎來不及勁又不敢硬丟一丟就會被打趴下隻有一咬牙狠心又退了半步彎腰準備力對拚自己雖處劣勢但好歹也當壯年恩師再怎樣也是年過八旬死命硬格至少能夠自保。那知方天敬象知道李天郎想法一般突然雙臂一擰拉住李天郎手臂一按拉著他便轉。

    李天郎覺得自己如車輪般聽憑方天敬擺布騰雲駕霧圍著他轉圈。一口氣怎麽也提不上來幾次準備沉步落氣都被對方力打亂如此霍霍走了幾圈李天郎變成了負重老牛雖是數九寒冬那額頭上的汗水也象三伏酷暑樣淋漓而下。

    正當他喘不過氣來幾乎憋悶栽倒時方天敬哈哈一笑自己身體頓時一鬆終於勻過氣來。“師、師傅好厲害的勁道!弟子委實五體投地!”李天郎呼呼喘氣抬手擦腮邊的汗水!他這麽說可不是恭維沒想到自己多年不懈的苦練在方天敬手裏便如兒戲!確實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沒完!看招!”滿臉興奮之色的方天敬突然將手裏的毛筆拋出“出刀!”

    “嚓啦!”潑風已經化著一道弧光!

    “咯!咯!咯!”

    落到地下的毛筆被切成整整齊齊的等長三截。

    “哈哈哈!天敬有此愛徒夫複何求!”老頭眉花眼笑一把摟住李天郎“為師如你般年紀時造詣可不如你!當時在東瀛初見你雖覺得你根骨頗佳臂長腰緊是難得地練武之才但所謂師父引進門修行在各人這武學一道也要講個悟性隨個機緣的!你根勁紮實聽力初具離心神合一不遠矣!妙哉!妙哉!”

    李天郎那裏知道方天敬隱居山林終日以研習武藝為樂幾十年來內家功夫突飛猛進早已登峰造極自成一家。山野閑村哪有什麽練武好手來較技切磋即使有一兩個會操把勢的哪裏又是他地對手。今日能做敵手的李天郎前來心癢難忍地方天敬無論如何也忍不住邃放手一擊不僅欣喜愛徒地進步也驗證了自己心血耗盡所得的武學精髓渾身頓時上下痛快之至豈不喜出望外!

    阿米麗雅到底沒有漢家女子那麽多扭捏禁忌自然地掏出手巾給滿頭大汗地李天郎擦拭方天敬這才注意到高鼻深目的公主見兩人情狀親密不由嗬嗬一笑。把李天郎臊紅了臉連忙把阿米麗雅拿手巾的小手握住“還不見過恩師。他便如我的父母一般……。”

    “罷了!罷了!”方天敬扶住公主“跪來跪去沒個完了!哈哈。郎兒長大了啊!嗬嗬小娘子哪裏人氏?”

    “晚輩乃小勃律王蘇失利之之女名阿米麗雅見過前輩……。”

    “哦?也是王室後人……”方天敬笑眯眯地打量兩人。似乎看懂什麽地點點頭“天意!天意!你母親知道也必然歡喜得緊!”

    “敢問前輩方才你和李郎可是在打架?若是打架卻又怎的不聲不響也不見殺機重重?天郎那日和大食武士血戰真的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看一眼就讓人魂飛魄散。小女子雖女流。但兩軍撕殺生死相搏地場麵可見得不少哪有這般斯文輕鬆的?仿佛遊戲一般。”阿米麗雅實在好奇“但若是遊戲。李郎身經百戰在安西鮮有敵手。在那裏被稱為漢人雅羅珊。卻被前輩區區兩圈就弄得汗如雨下……。”

    “天郎一身微末本事。全是恩師所授此乃深奧晦澀之太極功夫。非一言半語……。”李天郎怕師父不高興有意打斷了阿米麗雅地詢問。但方天敬談興甚濃一擺手侃侃言道:“所謂太極功夫也源自道家其精髓內涵與孫子兵法並無二異世人稱為修身養性之內家武藝也!人生血肉之軀力不能移山氣不能吞河天之高海之闊常懷無奈。常人尤其是本來天生筋骨強健好勇鬥狠之人總是急於求成折騰皮肉妄圖與天爭勝好者極盡凡人之極限練得一身凡蠻力終也就於常人而已;走火入魔者不僅傷筋累骨還恐畸變心智頃刻間便成廢人也!而內家拳神色莊嚴心平氣和瞪眼間降伏蠻漢靠的不是蠻力而是應天順時修身養性反視內聽大鬆大軟身神合一養的是真正的神勇。所謂欲煉堅鋼者不得堅鋼極柔軟者反而極堅鋼!人身是天地中一點靈性種子力不須大氣不必壯隻要審時度勢在恰當的時候做出正確地選擇就能翻天覆地。天郎之造詣雖還未及此但根勁已通聽勁初成棚勁有度幾將潛力盡數揮如此苦心研修必成大器老夫之衣缽嗬嗬!看來非天郎莫屬了!”

    一番道之玄妙玄而又玄饒是阿米麗雅深詣中原文化聰慧過人也隻聽得一知半解但個中博大精深卻讓她深深震撼一時間竟然呆住了。

    “方老夫子你又在擺什麽玄機!盡騙黃口小兒而已!看我來怎麽拆你的台!”一聲放浪不羈的叫喊從院落邊傳出應聲看去是一飄逸瀟灑的白麵書生邊說邊大刺刺地信步走來。

    “你個醉貓子!又來討酒喝!等了你半天你倒是真會找時間專挑吃飯的時候來!”方天敬絲毫不已為忤指著來者笑罵道“這等邋遢不恭被趕出宮闈也不希奇!會兩句破詩了不得麽!”

    書生假意啐了一口看見李天郎揚手唱了個諾:“鄙人李白字太白遊戲詩書徜徉美酒不圖俗名隻求快意!哈哈!哈哈!”

    居然是當今振聾聵的詩仙李太白!李天郎吃驚之餘趕緊見禮:“安西戍將李天郎……。”

    未等李天郎說完李白便一把扯住他袖子大叫:“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磐石將軍!那日在驪山出手教訓日本使節的人也是你罷?怪不得眼熟!哈哈!我也恰逢其會!幾乎拍手稱快!”李天郎一愣突然想起那天在他身後傳來的高亢吟詩之聲:邊城兒生年不讀一字書但知遊獵誇輕越。胡馬秋肥宜白草騎來躡影何矜驕。……原來就是他!

    “早聽盧鴻一那幫老酸儒大談將軍一招降伏安祿山曳洛河之虎地精彩壯舉哈哈還有其他四虎想必都是栽在將軍手裏!真是大快人心沒想到這麽巧能和將軍一見哈哈幸會!幸會!”

    “雕蟲小技讓高人見了。貽笑大方而已李公真是過獎了!”李天郎有些尷尬地望著方天敬連連擺手。“不過是略施小計算不得什麽本事!”

    方天敬眼睛一眯。手掂胡須嘴角含笑:“哦?安祿山?曳洛河?見到你師兄田承嗣了?”

    沒等李天郎回答李白先大驚小怪地說道:“好個老夫子!什麽時候收了這麽些了不得的徒弟!倒是瞞得緊不如連我一起收了罷!”“你個醉貓!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哪裏敢收你這樣的徒弟!還不如陪我喝兩盅!”方天敬衝外堂叫道:“老黃!多殺隻雞!把那壇冰雪梅花釀也一並開了!”

    “啊黃禦廚地黃泥烤雞是天下一絕啊!老夫子。今天倒大方!美酒佳肴都舍得了!我李太白今日有口福哉!”

    “師尊居然有禦廚侍侯?”阿米麗雅訝然道“真是深藏不露啊!”

    “這小娘子心直口快甚合吾意!”李白擠眉弄眼地揶揄道“是啊一介山野狂生怎麽會有禦廚侍侯啊?”

    “老黃本是洛陽大內宮的禦廚尤擅烹飪雞鴨製作糕點後來得罪宦官。被責打傷殘一臂流落民間吾偏生對廚藝一竅不通。正好揀個便宜享享皇帝爺地口福!”

    幾人說笑間步入廳堂。那伶俐小童早已將酒菜擺好。雖然隻是些普通菜蔬魚肉之類。但無不濃香撲鼻色味俱佳真個使人舌底生津食欲大增。

    家地感覺不僅令李天郎舒心不已連讓阿米麗雅覺得無比親切溫馨。當用黃泥包裹的烤雞呈上來時李白全無禮數地搶先動手就著細嫩美味地雞腿連飲數杯狂態大連呼痛快。酒酣耳熱賓主盡歡。

    席間李天郎將自己這幾年來的經曆一一細說引得李白唏噓不已。當講到惡鬥大食刀手時立囑阿米麗雅將那把大食彎刀取來作為禮物交於方天敬。

    “嗬嗬到底知道我老頭兒喜歡什麽!”方天敬抽出彎刀細細打量隨手舞動兩下歎道:“果真好刀!如此沉重地兵刃大食武士單手卻能揮灑自如也是下了苦功。但手臂氣力再大大不過虎豹莽牛再是苦練也有個限度。大食武士驃悍勇健對手裏的彎刀分量必是能重一分就重一分以為越重就越顯功夫高越重威力就會越大嗬嗬如果是一頭猛虎來揮舞這把刀舉重若輕收放自如自然天下無敵。但誰又能練到這種明勁?此彎刀一劈之下兵器重量加之手臂蠻力自是威力非凡但便如決堤洪水可放不可收用在大軍對陣的衝鋒硬拚尚可如若遇到東土技巧之高手難免一敗。天郎能夠以寡破眾力竭也能殺敵高手靠的就是太極內功和輕靈快的刀法老夫欣慰有你這般能將日本刀法和中土劍法合二為一地徒弟要知道當初老夫曾和伊藤一刀流祖師伊藤風之信深研武學互有啟才有采日本中土之所長自創新技的想法……嗬嗬才有了潑風橫刀和二十四式單雙手兼備的獨特刀法!但到底能有多大威力我自己也沒有把握!嗬嗬沒想到天郎真的集了大成!”

    “正是師尊所授天郎才保得性命建得功業!”李天郎說罷深深一拜“沒有師尊沒有李天郎!”方天敬一擺手:“郎兒過謙了!師尊最大之心願乃是後輩能夠勝前人!日人自詡已得劍道真傳豈不知也是一知半解誤入歧途雖有伊藤風之信這樣的武學奇才也少了中土數千年的底蘊今日中土之武學乃是千萬武者長江後浪推前浪日積月累所得其中精髓真諦又怎麽會是日人所能輕易悟得的。就說劍道乃純粹之中原根源《漢書.藝文誌》著錄了一部叫《劍道》的劍術專著卷帙為三十八篇。此書所記乃中土漢以前諸多劍論之集粹卷帙之多足見先人劍論之博大也可明證“劍道”一詞為中國所固有。可惜啊此書早已失傳但老夫在日本卻意外得見殘本九篇受益良多日人想必也獲益非淺。因而劍道一詞雖不複為中土沿用倒令日本武道奉為經典。為師細細研磨。又經由與伊藤切磋見日人自詡獨創之招數中土早已有之。三國之曹丕。乃中土帝王中難得的劍術高手其曾與魏國之奮威將軍鄧展以甘蔗代劍。互以相擊。曹丕之中其臂即日本劍道地擊中右籠手;曹丕的中麵和正截其顙即日本劍道的擊麵;曹丕地突以取中正是日本劍道的刺喉。此可證明日本劍道稱刺為突也來源於中土!日人自傲委實牽強!”

    李白笑道:“中土先人牙慧。日人不僅奉為至寶且自貼金麵!難怪爾等武學造詣不過爾爾!”

    “非也!日本劍道雖與中土擊劍一脈相通但卻也自成一家。日人寡居海外貧瘠苦寒憂患意識遠中土膏腴之民其人惟知同舟共濟奮圖強才能奪立錐之地。因而人皆勤勉好學懂得博采眾長。為己所用。日本劍道之簡潔凶悍使其一刀便有摧枯拉朽之威勢……嗬嗬!個中精妙瑕疵。天郎最為清楚!老夫再說就有賣弄之嫌了!”方天敬翻眼斜睨痛飲兵雪梅花釀地李白道“太白兄自十五便沉迷劍術。想是很有心得。如今大夫庶人盡擊劍成風。頗有春秋荊楚之氣不知真正得道之人又有幾何?怕都是斐、公孫之徒吧?”

    劍器子斐和公孫大娘長於劍舞。與李白之詩、張旭之草書號稱三絕此乃天下皆知之事方天敬偏生出言擠兌顯是頗為不屑。李白聞言也不生氣一抹嘴巴哈哈一笑:“吃你老夫子一頓飯就要受你幾番揶揄罷了罷了!你若如此不屑又怎地癡迷張某草書還天天臨摹苦練可笑!可笑!”

    方天敬一愣也笑道:“醉貓還沒醉啊張旭草書風流倜儻天馬行空和你太白醉後絕句如出一轍確為當世絕品。但書法絕句畢竟是安詳之物無非漏*點感慨激揚文字悅人娛己而已。怎比得比武競技沙場殺敵?屆時成敗生死懸於一線無不是性命相搏抽腸濺血何來閑情逸致?又怎麽能有那麽多瀟灑隨意?張旭可從斐公孫之劍舞中悟得書法那是因為劍舞非相搏之武學重飄逸好看雖有勢卻無實要是張旭懂得殺人之劍意恐怕再也寫不出飛揚之草書也!嘿嘿太白諷我書法也緣由此拿殺人利劍的手再怎麽邯鄲學步也寫不出張旭之神韻啊!”

    一席話聽得包括阿米麗雅在內地眾人都頻頻點頭

    “因而當今日人之劍法重實用而輕虛浮有其獨到之處。其承中土劍法持短入長倏忽縱橫之優絕棄後世中土劍法徒支虛架以圖人前美觀之流弊得以技法樸實嚴整、勁力充實流暢之劍法。尤其是日人善於因勢利導充分利用不同之地形、空間以揮人自為戰之潛力自創了一套變換極其迅靈活的步伐把漂疾湍悍的大劈大殺合之以進退輕捷。在對戰中為了甚便旋轉跳躍用短製長甚至不著甲胄裸形赴鬥。加上器械精良使武藝與兵器相得益彰。與中土當世擊劍而言確有後來居上之勢!”李天郎歎道“昨日和神影刀流高手狹路相逢雖未動手但從其身形看來日人頗有高手悟得劍道真傳弟子臆測不久日人將為中土武學勁敵!”

    “哦?又和日人起爭端?他們為驪山的事找你報複?”李白問道。

    不想提起此事李天郎含糊地點點頭。

    “廬原武直?”方天敬筷子一頓“他在長安?”見李天郎點頭不語方天敬話鋒一轉說道:“中土劍法源遠流長但靜心研習的不多就是有也成了斐公孫之流實為可歎!想中土之劍初現西周盛於春秋戰國春秋之劍短戰國之劍長長短地變化幾成倍數然有長鋏之稱也!荊楚地區乃長劍源地自古就出勇士奇才劍客。荊楚劍長柄長方有以擊為主以剌為輔的雙手劍法古代高手曆盡心血創出雙手劍之格、洗、擊、刺四法。格、洗為防守擊、剌是為進攻精妙無比紮實堪用。日人學得意猶未盡而中原卻棄之如弊履!老夫劍法承自漢之劍俠王越自此代代傳承輩輩精進自前隋才略有小成。父輩中人多為太宗千人劍士營之中堅在太宗為秦王時便效命軍前隨太宗東征西討南征北戰所向披靡……。後為北衙七營精銳宿衛京師名震玄武門。”說到這方天敬端起酒杯歎了口氣低聲吟道:“玄武門玄武門成也玄武門敗也玄武門!……”

    眾人似乎都忌諱玄武門場麵一下凝重起來。阿米麗雅見狀起身道:“小女子身無長物今初見至親長輩無以為禮且歌舞一曲席間助興如何?”

    李白先大喜表示願吟詩相合。他舉箸擊碗朗聲歌道: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暗天。

    閑來垂釣坐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阿米麗雅略一思索揚袖飛舞演出一段中西結合的妙舞以灑脫直白之舞姿隨詩句沉挪跌宕而盡顯磅礴風之氣概。

    一詩念完方天敬李天郎齊聲叫好。李白鞋都未穿地跳下炕來居然恭恭敬敬地對阿米麗雅施了一禮阿米麗雅愕然還禮李白道:“雖無樂器小娘子卻能擊節而舞盡現吾詩之神比文字尤勝太白又得遇一知音也!失態!失態!快哉!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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