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殤之卷 第二十六章 瑞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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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簷廊前行這宅院很大似乎總也走不到頭似的。雖然說是我與文禾房間都是在西麵走的方向卻距離我的房間越來越遠了。那婢女悶聲不吭地在前麵碎步行著拐過一道院門。
我走不快隻勉強跟上穿了那道院門進去以後眼前突然一片黑當下反應過來我被人蒙了眼睛抓了手臂。
“你與那男子是何人為何到淮陰侯府邸?”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撕裂了我傷口等下我疼昏過去就什麽也不能告訴你了。”我咬著牙說。
手被鬆開了但一道冰寒異物抵在我脖子上:“勿動刀劍無眼。”
“你又是何人?”我問。
“現下你似乎並無資格問我吧。”那男人輕哼一聲。“現下我也不會回答你問題。”我說。
“我不介意今日見個紅好些日子沒辦這類事了這刀久不沾血要無光的。”他將寒刃略挪了挪冷冷道。
“我說了我不會回答你問題。而且你不要太小看淮陰侯了我無論如何都會沒事可你就不好說了。”我感到頸間一痛皺眉道。“沒想到這府裏還真有這麽嘴硬的”他的刀突然挪開了“今日我沒那麽多工夫聽你吹噓韓信最好下次你還能這麽好運氣。”
隻聽見一陣風聲周圍安靜下來。我抬手扯去眼睛上的蒙布周圍隻是空蕩那婢女也無影無蹤了。我立即轉身原路返回我房間前腳進去。後腳瑞娘就跟入來了。她進門便問:“姑娘去何處了?剛才我來送飯食不見人影。”
我把方才經曆跟她描述一番瑞娘凝神片刻說:“那個男人。聲音聽來年紀多少?”
“也許三十上下……或者更多。”我回答。
她點點頭說:“那婢女怕是誘餌。並不是府中人。如今時候與重言相關的流言和爭鬥太多了府內雖然有護衛仍不見得完全畢竟有些人。想攔也是攔不住。隻能自己小心。姑娘受驚了。”
我搖頭:“二位能收留我們在此還為我們治療感激不盡。瓔珞心裏明白淮陰侯處境隻恨力薄不能相助。”
“我知道你們並非我朝人士但麵容亦是漢人模樣倒也奇怪了。.更新最快.然重言將你們當作知己一般對待可見得也不是外人。我不會問你來處我已經習慣身邊有許多秘密。隻因有他在我渾然不知畏懼。也不求甚解陪伴長久是我所願但愚笨如我也感到。這長久不能長久了。”她淡笑著看著我。“用飯吧。然後該換藥了。晚些時候可以去看文郎。”
文郎?聽慣公子稱呼忽然聽見稱郎。才恍然覺得是漢唐風味。似乎有了這種風味連呼吸的空氣都不一樣了。我心裏自嘲一下做作之感問:“他可醒了麽?”
瑞娘回答:“瘍醫說流了太多血恢複元氣需要時日不過他們有許多好藥治療外傷也是拿手的說他可以恢複便一定是可以地。”
我點點頭。這都已經是第三回了。我忽然覺得身心俱疲。
瑞娘幫我把木箸從漆木食盒裏拿出來說:“別等涼了快用吧。”
我點點頭坐在榻上。話說後世之人跪坐少讓坐上十分鍾就腿腳麻痹了我肋上又有傷實在是撐不住隻得待一會便再換個姿勢囫圇地把飯吃了連具體什麽味道都沒好好品嚐。瑞娘見我吃得急取了烹的茶來給我然後出去取藥了。
婢女過了一晌便來收拾餐具。我對她們有了心理陰影一句話也不再說。她們也很利索地收拾完便出門好像也挺樂意躲遠遠的一樣。這種疏離與不信任營造出了與門外秋風一般沁涼地氣氛。
瑞娘再度進來把門關好拿著藥與繃帶過來。我褪了衣裳讓她幫我換藥。
我醒來時就已經穿瑞娘的衣服了。原先地白羅中衣與綃織襖袍在這時絕對的奇裝異服而且都又髒又破所以肯定不能穿了也許都已經被她們扔了吧。我看著近在咫尺的瑞娘溫潤容顏平和無波的眼眸心裏難得泛開一刻寧謐。誰說隻君子如玉?淑女也可如玉的。她手指輕柔地把布繃帶繞過我身體幾圈然後小心地綁上。見我盯著她看便說:“這藥膏很管用不會留疤痕地。”
我笑道:“我不怕疤痕。”
她聞言略一怔也笑了:“我明白。那曆曆是相許明證情節印痕。……文郎是個好男人。”
“而淮陰侯是大英雄。”我道。
她輕輕為我拉合好衣服將衣裾繞過我的腰說:“他以前脾氣有些倨傲得罪人也不少。甚至陛下也……他若早些就如今日性情也許也就不會陷入此境。”
“凡事不可重來麽?”我自言自語。
“若是凡事可以重來世間早已亂套。不過姑娘此話重言也曾經問過也是如此這般自言自語的口氣。”瑞娘微笑“他可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知道。他總像是懷有心事的樣子卻又總是對我笑臉盈盈不吐露半分。他不想說的事情我不願意追問。”瑞娘收起我換下的一堆繃帶“姑娘不要出門了晚些我自帶你去看文郎。多多歇息不要亂動。”
“好。”我應聲。
瑞娘走到門邊停住又轉身回來說:“今日遇到的那件事情請不要告訴重言。”
“為什麽呢?”我脫口問道。
她看著我幾秒說:“那個男人是皇後的勢力所使。而且他是我幼時玩伴是我曾被許過地未來夫君。”
難道淮陰侯橫刀奪愛過?史書可沒寫這麽一段。我好奇之心猛起不眨眼地望著她。
“他去戰場杳無音信我流離失所與重言結識相許。父母曾許親過的這個人四壤平定後突然又出現怨我有負。我的確是有負所以他如何恨我我也願受可他不能累及重言我決不讓他傷害重言。”瑞娘語氣突然冷硬起來“他自有本事出入侯府如過無人之境但我隻願守著重言一人。他說重言已為皇後心腹大患必早日處置想讓我隨他去而保命。嗬嗬”她又笑了起來苦意連綿“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三次易主憑地是巧舌身手今日投在皇後門下尚可借故尋我我感激他憐愛不移。他日我若成他累贅障礙他又會何如?我又如何麵對重言?”
“我明白了我不會對淮陰侯吐露此事瑞娘你可放心。”我說。
她看我的眼裏已有淚光閃爍隻抿唇頷轉身離去。
重新躺在榻上我四肢大開放鬆覺得傷口一下清涼一下灼熱。頭頂上是全部木製結構地房頂不似大明地雕梁畫棟而是一派寬大樸素之風。嵌合穩固巧妙橫豎皆有條理又不失雅致。我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直到燈火初上時瑞娘來叫醒我才起身跟著瑞娘來到隔著一道簷廊的房舍裏。
兩個著大袖袒領袍服地男子見瑞娘進門皆行空手禮。瑞娘過去低低問了幾句便讓他們退出去了。
燈火搖曳我走到文禾躺著的榻邊跪坐下把旁邊一盞燈拿近打量他的臉色。
“他好多了。藥也能喝進去雖然不多。傷口也平穩沒有異狀。”瑞娘也坐下輕輕說。
“瑞娘淮陰侯可受過重傷?”我問。
“有過受傷的事情但是沒有這麽嚴重。我也曾徹夜守著他怕他就此離去。他們男人眼裏江山抱負總是位的唯有身心無助時刻才會對女人分外感懷。而我們想要那一時間的感懷就要拿更多努力來換取。”瑞娘道。
“我不喜歡這樣。既然他們要選擇江山就理當讓女人自己決定去留。”我說。
瑞娘轉過臉來看著我卻是笑著:“難道他沒有讓你決定麽?”
我怔住了。
是。他讓我自己決定的。甚至……不僅是他。皇上也是讓我自己決定的雖然他態度不甚溫和後來主動將我放出宮門可是那也是因為我自己的決定。我怨念於文禾的一刻離棄但最後仍是我的決定影響了他的決定。“如若兩人是一體那就無所謂誰的決定因為決定已經沒有唯一。互為糾纏因果互為執念影響走的路都是兩個人共同選擇的。”我也笑了“我竟忘記了最本質的東西。”“能尋得一個有執念的男人並不容易。我尋到了你也尋到了。所以我們必須為此經受一些試練證明自己值其有也值為其有。”瑞娘看著文禾的麵容“我會一直在重言身邊。就像你一直在文郎身邊一樣。”
“所以他們願意為此放棄另一種可能。因為他們覺得值得。”
“放棄何事?”瑞娘警覺地看著我。
我把油燈放在一旁說道:“放棄原本是他們一生要的那個追求。”
所以他們眉宇之間總有決然總有沉鬱。韓信如此文禾亦如此。那偃師是否也曾如此呢?(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