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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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初宜驚訝莫名地望著易洛對他竟問出這樣的問題感到不可思議但是看著易洛眼中並非作偽的怒意她雖然皺眉但是還是伸手從右手邊那一堆圖紙下抽出一隻封匣:“王是說這份詔書嗎?”

    封匣上的火漆已被破壞但是那依稀可見的圖案正是易洛的王印易洛怒不可遏地質問:“你攔截朕的詔令?”

    剛要進門的邵楓被易洛暴怒的吼聲一驚下意識地就跪下。

    “邵楓出去!不得讓任何人靠近此帳一裏之內。”白初宜冷言命令邵楓正要領命隨即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經不同抬頭看向易洛。

    易洛深吸一口氣也明白自己失態了揮手對邵楓道:“按她的話做。”

    “是!”邵楓立即退出中軍帳讓紫華軍散警戒。

    “現在朕可以聽你的解釋了。”易洛鎮定下來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白初宜揚眉將那隻封匣推給他:“臣本以為王很明白畢竟王還知道將這份詔命下給次相。”語氣冷淡但是諷刺之意顯而易見。

    易洛抿緊雙唇沒有說話。

    “看來是臣錯了王是認為隻要您想做哪怕是讓金烏西升東落也輕而易舉。”白初宜冷笑看著易洛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朕不會想做那樣的事情!”易洛已經明白她的用意但是他並不願意就此低頭不過片刻的沮喪他便冷漠地回應白初宜“紫華君你很多事!”

    白初宜挑眉:“王是覺得身處大軍之中有恃無恐嗎?”

    易洛不言不認為需要回答這樣的問題但是白初宜卻明白了:“明河穀地的善後事宜甚繁王卻已經開始算計自己人了嗎?”

    對白初宜的話易洛完全沒有否認的意思隻是一挑眉角卻笑了:“別告訴我紫華君連一場內亂都平定不了!”

    白初宜沒有笑也有動怒隻是凝了神色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易庭殿下並未威脅到您的王位更沒有威脅到東嵐!”

    “他那麽好你為什麽不立他為王!”易洛一手拍碎那隻封匣木屑四散有一些更是刺入他的手心幾滴鮮紅的血珠滴到黃褐色的地上完全看不出痕跡。

    白初宜皺眉:“立儲是先王的詔命!”說完她轉身進了後帳不一會兒又出來手裏拿了一隻紫檀木匣與一方幹淨手絲帕繞過桌子走到易洛身邊擱下手裏的東西輕輕地托起他的手腕細看他的傷勢。

    “你寫的不是嗎?父王那麽信任你你一句話就能定乾坤!即便不能想怎麽寫不都看你的筆!我知道當時連蕭漠都在外殿!”易洛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腕看著她從紫檀木匣裏取了銀針小心地為自己挑去掌心地木刺。

    “先王想知道的是家父想立誰!”白初宜挑出最後一根刺不看傷口流出的血隻是將絲帕遞給他隨後收起銀針。

    兩人的動作、姿態都顯示著彼此相當親密信任但是語氣卻淡漠疏離。

    易洛沒有包紮傷口隻是將絲帕緊攥在手心冷冷地盯著白初宜目光凶狠似乎想威脅什麽。

    合上木匣白初宜抬眼看向易洛眼中滿是嘲諷的笑意:“很遺憾家父就是想立你!”

    這句話比任何話都令易洛狂!

    “夠了!白初宜……”

    “你是他唯一教導過的王子。”

    在易洛開口的同時白初宜用再平靜不過的語氣陳述了一個事實這個事實令易洛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所有的怒火也一點火星也不剩。

    易洛不由顫抖了一下隨即被掌心的痛喚回心神而那方絲帕已經被染紅。

    白初宜說完那句話便已移開目光盯著桌上的紫檀木匣淡然地道:“你以為先王會接受除你之外的其它答案嗎?那份詔命你要謝你的父王謝你的姑父就是不必謝我!”

    “夠了!”易洛無法令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顫抖的聲線太過明顯。

    白初宜伸手撫過木匣光滑的邊際沒有再說話。

    帳內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安靜得令人覺得窒息易洛從未如此痛恨安靜他想說什麽可是卻無話可說良久其實應該沒有多久他終於聽到自己冷漠的聲音:

    “既然我是東嵐的王誰留誰去就隻能由我決定!”

    白初宜轉身看著他的目光又恢複原來的平靜冷漠了不透一絲情緒。

    “紫華君你效忠了請你記住並僅記住那個誓言!”易洛看著白初宜隻是靜靜地看著。

    “臣敬從王命!”白初宜沒有眨眼低頭行禮。

    兩人各自退後一步重新回到君臣的位置從一年前開始對他們兩人而言那種距離才是最安全的距離

    近了……必有一人遍體鱗傷!

    遠了……血緣、承諾、責任……太多的東西將他們緊緊聯在一起無法遠離。

    易洛將絲帕繞在手上緩緩地道:“紫華君那天在維穀外我們隻談了一件事!”

    白初宜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等他往下說:“現在明河穀地的大局已定我們可以繼續談了嗎?”

    “王請講。”白初宜輕輕頜。

    易洛卻輕笑:“朕講?還要朕講嗎?把你的親衛留給朕攔截朕的詔命你會不清楚柳家的計劃?”

    “臣知道。”白初宜並不否認“但是您占據王位正統之後他們毫無勝算。而且您也說了那是柳家的計劃!”

    “易庭就那麽無辜嗎?”易洛冷笑“他對你提出婚約了不是嗎?”

    白初宜皺眉卻沒有反駁。

    的確易庭是在羽桓病重的時候對白初宜求婚的。白初宜無法相信他的動機全然單純其中毫無計較。

    東嵐的軍權全在她手裏得到她就等於得到半個東嵐。

    “柳家可是一直認為朕與你是在演戲!”易洛淡淡地一笑“紫華君易庭隻是在試探這年猜測的真實性。”

    “紫華君你應該明白。”易洛微笑話卻是殘忍的。

    白初宜挑眉卻並未有激烈的反應隻是很平靜地反問:“王是在報複嗎?臣應該明白什麽?王是希望臣明白在東嵐所有人對臣的友善都是別有居心的嗎?”

    易洛立時變色隻覺得怒意瞬將自己的淹沒但是他還未來得及火白初宜平靜無瀾的聲音便令他退去了所有的怒意。

    “臣明白的!”

    易洛愕然地望著白初宜不敢相信她居然給出這樣的回答而且是那樣平靜。

    “王沒聽先王一直都隻叫臣紫華君嗎?”白初宜淡漠地一笑“在先王看來臣是承載著白王才華的工具;在臣父看來臣是繼承他意誌的最佳人選;在您與諸位殿下看來臣是通向王位的捷徑……對了在您看來臣還是您報複臣父、泄仇恨的最好方法!”

    “不是的!”易洛立刻反駁但是事實比語言更有說服力他甚至無法令自己相信白初宜說的不是事實。

    白初宜微微揚眉輕笑著看著他似乎在等他繼續說些什麽但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令易洛什麽都說不出任何一個字眼都隻會先令他自己心虛。

    說不出是意料之中的釋然還是意料之外的失望白初宜對易洛的無語隻是輕輕搖頭。

    “明白又如何呢?”白初宜轉頭那隻紫檀木匣赫然醒目“自暴自棄拋棄一身所學還是毀了東嵐?如果臣心中最懷念的不是與父親相伴的日子如果臣不是從七歲起就視東嵐為家國如果臣從未為東嵐做過一點事臣應該會那麽做!報複時的痛快感覺其實真的很不錯!”

    “夠了!”易洛的心被刺痛了。

    白初宜的聲音太冷漠了仿佛她並非在說她自己。也正是因此易洛才會覺得心痛。

    “王不易久離京都臣今晚就安排人手護送您離開!”白初宜沒再多說回到最現實的問題。

    “你不隨我一起回去?”易洛的雙手緊握成拳按捺下所有情緒不敢再輕易試探。也許他早就該明白白家人的心才是最狠的對人如此對己亦如此而他做不到。

    “臣還有事情需要做。”白初宜坦然地回答“王無需擔心臣既然效忠就不會改變。白家人素來言出必諾。”她以為易洛是在擔心毫不猶豫地給出保證。

    “朕沒有擔心這個!”易洛的語氣不些不穩“朕隻是認為你會想親自處理柳家的事情!”

    白初宜稍顯驚訝地道:“臣為什麽要親自處理柳家的事情?”

    易洛被她問的狼狽轉身就走將要出帳時他又停下沒有轉身隻是很輕地問了一句:“初宜真的沒有以後了嗎?”

    白初宜背對著帳門雙手按在木匣上聲音很輕語氣卻很堅決:“那五年是臣年少無知自以為無所不能。輕狂不過少年時如何有以後?”因為他難得柔軟的態度她的語氣也和善了不少。

    “那麽朕真的比易庭適合為王嗎?”易洛苦笑卻知道必須通過更加刻骨銘心的痛讓自己全然死心。

    白初宜取了木匣轉身盯著易洛的背影很冷靜地分析:“易庭太仁慈一旦為王柳家必然如之前沐家一樣權傾朝野那樣的局麵他掌握不住最後隻能使東嵐衰敗甚至分崩離析他不似你可以清醒知道王應當如何。羈絆於血緣親情他無法對血親骨肉痛下殺手。”

    “夠了!”易洛驀然轉身憤怒地看向白初宜卻隻見她一臉平靜很顯然方才她真的隻是冷靜客觀地回答他的問題。

    “很好!”易洛鬆開拳頭反而笑了“東嵐的紫華君?很好!”

    *****

    邵楓向紫華君行禮一行人翻身上馬緩緩東行大水剛退道路已經不成道路泥濘不堪想來他們需要比來時更多的時間才能到達東嵐的京都。

    王雖然離開但是紫華君仍在東嵐二十萬大軍仍在明河穀地的人們仍在重建自己的家園。

    暮色中炊煙嫋嫋明河穀地已重新有了生機。

    送走易洛一行白初宜並未立即返回中軍帳反而讓隨同的將士全部離開自己放開韁繩仍由馬兒隨意走動直到馬兒一處山腳下停下她從沉思中回神。

    白初宜抬頭還沒看清身處何處一柄烏黑的劍便從天而降迅疾地刺向她的頭頂。

    初宜不太意地微笑搖頭揚手敲開刺向自己的長劍整個人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一道灰色的影跡一閃

    “又失敗了!”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情緒仿佛不曾刺過那一劍仿佛那一劍不曾失敗。

    “道遠你是劍客不是刺客。”初宜卻斂神正色以對十分認真。

    來者一身灰袍沒有束帶冠隻是用一根墨綠色的帶將頭綁在腦後右手持著一柄被黑布裹著的長劍容貌隻是普通卻有一雙孤傲若寒星的眼睛十分吸引人。

    那雙寒星般的眼睛微斂冷淡的聲音依舊:“我以為你就是想讓我做刺客。”

    白初宜微笑眼波流轉語氣中卻多了三分任性:“在傷人性命方麵好的劍客與好的刺客並無區別!”

    “我懂了你想傷誰?”道遠明白地反問眼中因白初宜的任性而多了一分笑意。

    “東嵐王。”白初宜毫不客氣“不能死也不能動。”

    道遠點頭縱身離開前卻仍一句話:“原來你是不想讓他走啊!”

    白初宜隻覺全身一寒不由顫栗了一下回神時道遠已經離開她隻得沒好氣地道:“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