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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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華君一行是在未初時進的楚城未到申正便再次出城隨後便是王駕侍從全部離開。楚城人開始還暗暗高興以為可以解除戒嚴了沒想到不到一刻鍾便有軍卒列隊進入各個街道儼然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東嵐軍的紀律嚴謹絕對沒有擾民之舉各隊的隊率在自己的防區內挨家挨戶親自登門解釋說是因為再次有人行刺有王命大索全城。
這個狀況令城內的氣氛再次緊張有些老人看出了點眉目吩咐家人萬不可出門。
“不會是大索全城沒見那些軍卒根本都沒有翻查我們的房子嗎?”活得久些經曆自然要豐富些眼光便總是要銳利些。老人們歎息著也恐懼著他們已經明白麵臨的是怎麽樣可怕的情況隻是心中仍然存著萬一的僥幸。
聖朝滅亡之後各國連續多年的征戰經常引瘟疫。瘟疫太危險也太可怕即使是平民地位稍高的國家如東嵐、衛陽為了防止疫症肆虐往往也會使用最殘酷的手段對待疫區。再仁慈的上位者在麵對瘟疫時也隻能放棄疫區以保護更多的人。
隔離令在日落後正式頒下但是僅限於西城。楚城百姓稍稍安心因為城樓頂上東嵐王旗仍在那也就意味著楚城仍未被放棄。——這是白王曾經頒下的令旨放棄疫區時必須降下王旗。
白子風說:“王旗所在不僅是宣告占有還意味著予以庇護而現在王的恩澤已經遺棄了那裏。”
*****
白初宜之前安置各部時同樣安排了中軍的位置易洛自然與她一起去了中軍。到達駐地各部將領都在候命白初宜下馬便先讓負責中軍護衛的袁俊安排地方給沐清拷問那些郎中隨後轉身就要與沐清說話卻被易洛伸手攔住。所有人都不由一驚。
易洛的臉色很不好看左手按在白初宜的肩上對袁俊道:“那些都等會兒先把軍醫找來!”
袁俊一驚白初宜卻皺眉:“不必……”
“閉嘴!”易洛挑眉低吼雖然壓著怒氣卻仍令周圍的人驚恐地低頭隻有白初宜仍未受影響。易洛眼神一冷手略低了一些壓在她肩後的傷口上手指稍稍用力銳利的痛意令白初宜不由一顫隨即就有血漬滲透她雪白的衣衫十分刺眼。
“君上!”周圍的將領不由驚呼更是臉色蒼白立刻去找軍醫連話都沒顧上回。
“楚城要派兵戒嚴。”白初宜咬牙說了一句話易洛這才鬆手:“一個縣城至多一部軍卒便可以控製你安排一部進駐其餘的事情由沐清交代。”
“臣敬從王命。”白初宜臉色稍緩卻依舊沒什麽血色。她看了一圈諸將最後指定了盧揚所部進駐楚城還沒能囑咐一句軍醫便到了易洛伸手將她拉進中軍帳扔下一句:“其餘諸將回營待命!”
解開衣裳除掉傷口上的包紮白初宜的傷勢把軍醫嚇了一跳。身為主帥紫華君即使身臨前線也不會有受傷的機會而且家學淵源白初宜本身就精於醫術軍醫真的很少為她診治。更何況王還在一邊冷冷地看著軍醫實在是緊張。
“可是君上自行處理的傷勢?”仔細診視了一下軍醫稍稍鎮定“背後的傷口不太妥當依屬下之見還是需要縫合一下才好。”
“好的。”白初宜答應軍醫打開醫箱準備好藥與針線正要動手卻被易洛阻止“你出去朕來。”
軍醫不知所措地愣住了抬眼看向紫華君卻見她並無表示仿佛沒有聽見再看易洛臉色陰沉隻能答應:“是。”
易洛將麻藥放到白初宜的手邊轉身去準備針線都準備好卻沒有轉身:“不想服藥?”他沒有聽到白初宜有服藥的動靜。
白初宜並沒有吭聲翻身趴到床上易洛默默地走到床邊端起藥碗遞過去:“不必這麽戒備我不會多碰一下。”
白初宜看了他一眼接過碗卻還擱下:“這藥珍貴我的傷還不需要用。”很淡漠的語氣顯然並沒有與易洛賭氣的意思。
易洛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麻藥調配困難軍中必備卻數量稀少非是必要絕對不會使用。以白初宜的傷勢的確沒有到必須用麻藥的程度。他不再堅持將藥碗拿開取了咬木遞給她隨後俯身為她縫合傷口。
瑩白的肌膚上猙獰的傷口格外顯眼。那種特製的弩箭穿體而過易洛無法想像那份疼痛的滋味但是他記得最初試驗這種強弩時有一個用來試驗的俘虜被射中之後硬生生被疼痛逼得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有什麽感覺?”易洛忽然開口。
白初宜咬著木頭沒有回答隻是凝神聽著:“知道楚城令的來曆嗎?”易洛的聲音不疾不徐仿佛在與她閑聊。
“楚城令是柳敬和的弟子由齊熙舉薦入朝齊熙是誰的人就不用我說了吧?”易洛一手按著白初宜的背一手冷靜地下針縫合傷口語氣卻帶著淡淡的嘲諷。
柳敬和是柳敬華的弟弟並未入仕卻是有名的文章大家。同郡刺史齊熙是柳家的嫡係是易庭一係的重要成員。
白初宜的手狠狠掐著床沿手背青筋畢露卻不知是因為背後的疼痛還是因為易洛的話。
“知道我為什麽停在楚城休整了?”易洛的語氣冷了下來“易庭的機會並不多。”
“我真的很好奇易庭做了什麽居然令你欠他的人情?你們倆到底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最後一個字出口縫合傷口的最後一針也結束易洛打好結用瓷片割斷羊腸線又轉身取了藥與布條重新包紮好傷口隨後轉身退開靜靜地看著她。
漫長而綿密的疼痛讓白初宜過了好一會兒才確定一切都結束了。她慢慢地坐起背對著易洛將衣裳整理好才轉身從床上離開。
冷汗濡濕了她前額與兩鬢的絲臉色也有些黃眼神卻依舊清亮。白初宜看著易洛微微抿唇緩緩地行禮:“臣謝王上。”
易洛臉色一變再不見原先的平靜雙手狠狠地握著拳半晌才冷笑:“紫華君聽到朕方才問的話了?”
“臣聽清了。”白初宜並未否認“易庭殿下為臣保守了一個秘密因此臣欠他的情。”
易洛心中苦笑已經無力去生氣——她竟將自己的意思曲解至此!
他方才說那些話哪裏真的是想答案?
“朕以為你對朕應該沒有秘密!”易洛順著她的話說卻再看到白初宜眼中眸光一閃時恍然失色。
“一年前的事情對王應該並不是秘密但是臣並不想讓天下人都對那件事一清二楚因此臣承易庭殿下的情!”白初宜看著易洛說得認真。
“是嗎?”易洛不知該怎麽樣說遲疑了一下反而笑了隨口虛應了一句在白初宜想再開口時他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心裏卻被惱怒堵得喘不過氣轉身離開中軍帳。
“白初宜你狠!”
出了帳被冷風一吹易洛稍稍冷靜了一些站在門口借著涼風讓自己激怒的心情逐漸沉澱。等他再抬眼時卻見邵楓等人跪在帳前顯然是在請罪易洛不由一愣隨即搖頭走開。
沒走多遠易洛便遇上一個人匆匆趕過來的袁俊。
“末將參見王上。”袁俊一見易洛便鬆了口氣連忙行禮。
“什麽事?”易洛抬手示意他免禮直接問了出來。
袁俊看了一下四周再次俯身參禮口中卻低聲道:“王楚城疫症確實。”
聞言易洛也不由一驚臉色立變:“如何確實的?”
“盧將軍遣人來報西城又有五人出現類似症狀而病的人中已經有三人死亡。”袁俊的臉色也不好。
如此的確可以確為疫症了易洛的臉色沉重起來。
“盧將軍請示他接下來該如何!楚城令也請示該如何處置!”袁俊恭敬地稟明情況易洛卻笑了。
“楚城令請示?”易洛冷冷地重複“東嵐律令沒有說明他該如何處置嗎?”
袁俊不明就裏沒有接話不過易洛也不需要他接話冷笑幾聲卻問起另一件事:“盧將軍的請示你去稟紫華君。不過你如何安置那個報信的人的?”
“是!末將命他單獨呆在一個帳篷裏命親兵看守。這些事都是他隔著帳篷稟明的。”袁俊不慌不忙地回答。易洛點點頭讓他離開。
“等等。”易洛又想起了一件事“沐清在哪兒?”
“沐公子?應該在那裏。”袁俊指向西北方向“末將以為沐公子需要一個清靜的環境。”
易洛再次點頭向他指的方向走去。
*****
白初宜在易洛出帳的同時後退了一步坐在床上低下頭長呼了一口氣手卻緩緩握成拳並不長的指甲卻狠狠地陷入掌心讓她感到一陣陣隱隱的痛楚。
隱隱的痛意並不是那麽難以忍受卻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與她的心痛一模一樣。
白初宜苦笑緩緩地鬆開手告訴自己那些痛楚都隻是想像一切都已過去。過了一會兒她站起身深深地歎息知道自己必須找些事做了。
沒有用!有些傷平常是看不到也不覺得的但是一旦碰觸到了便會引來痛徹心扉的記憶因為那傷隻是外表看起來好裏麵的血從未止住痛……其實隻是因為習慣了、麻木了所以才會覺得它消失了……
“君上末將袁俊有事稟報。”袁俊的聲音從帳外傳來白初宜甩開那些感歎揚聲答應:“進來!”說著走到桌前坐下。
袁俊進帳後再次將事情說了一遍最後補充了一句:“臣方才遇到王上已經稟過此事王說楚城令應安律令處置至於盧將軍的請示王命末將稟明君上。”
白初宜眉角一跳卻未置可否一隻手按在桌沿沉吟了一會兒才道:“讓盧揚繼續維持戒嚴配合楚城令保證楚城的秩序。”說著她唇角浮現一絲笑意眼神卻冷了下去。
“是!”
“沐清拷問出結果了嗎?”白初宜隨口問他袁俊不由緊張:“末將未敢打擾但是沐公子一直沒有出帳。”事涉弑君行刺沒人敢隨意靠近打聽袁俊也不例外。
白初宜揚眉:“王可去見沐清了?”
“是的。”袁俊如實回答。
想了想白初宜吩咐他:“你去見沐清就說是本君說的控製疫症要緊把那些郎中都送去西城。”
“啊?”袁俊一愣隨即便看到白初宜冷淡的眼神立刻領命:“是!”
走到帳門口袁俊又停下轉過身欲言又止。
“有什麽事就說別來這套!”白初宜了然地冷言非常不悅。
袁俊連忙參以軍禮懇切地道:“君上末將也知道邵楓等人犯了大錯但是他們既然請罪您還是句話吧!”
“什麽?”白初宜不解地反問隨即便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麵色一沉快步走出中軍帳一眼便看到跪在帳前的眾人。
白初宜站在帳前冷冷地看著紫華軍一言不。袁俊立刻覺情況不對悄然溜走心中自我安慰——他是去執行軍令了。
白初宜沒去管袁俊站了一會兒慢慢走到邵楓跟前冷冷地問:“請罪?本君怎麽覺得分明是威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