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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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大康領著知青和娃子們回村,而二牤子、七仙女和明明,則留在了山上,跟著何大師係統學習。

    進了村子,就看到一輛一輛的大馬車正拉麥子呢,在生產隊的場院裏麵,也矗立起一座座麥垛。

    麥垛都有兩丈多高,底座圓形,麥穗朝裏,一捆一捆往起碼。到了兩丈開外之後,再一點點往裏收,最後上麵要弄成圓錐形,就跟個糧囤子似的。這也是個技術活,那麽老高,不能倒,外形也要順眼,而且不能漏雨。

    一幫小娃子都圍在旁邊,把麥子上帶過來的蟈蟈、螳螂、蛐蛐啥的,捉到籠子裏麵。

    一瞧幹活呢,郝剛連忙領著知青上去幫忙,碼麥垛這樣的技術活幹不了,幫著從車上挑麥個子還是可以的。

    “這麥穗都朝外多好,正好能曬到。”婁小虎兩膀一較力,手裏的兩股叉高高揚起,把一捆麥子送到垛上。

    “嗬嗬,要是那樣,肯定把老家賊都招來,咱們辛辛苦苦種的糧食,都喂它們了!”吳大帥手裏拿著個短鉤,一下叨住麥個子,然後給這些門外漢解釋著。

    “不是有金子守護嘛——”婁小虎也聽說了神雕的事。

    “對呀,金子呢,往天這時候早就回窩啦——”吳大帥站得高看得遠,發現村口的大樹上並沒有金子的身影。

    田大康笑嘻嘻地接過話茬:“那啥,明明留在何大師那,所以金子也就跟去了。”

    回到家裏,隻見灰太狼跟虎妞正在當院晃呢,嘴裏還吭吭唧唧的,看到黑妞,立刻撲上來。黑妞倒也幹脆,直接就躺在地上,給兩個小家夥喂奶。

    灰太狼跟虎妞都餓一天了,好不容易看到親娘回來了,一通猛吃,小肚皮都滾瓜溜圓。兩個小家夥都能走了,越來越招人喜歡。

    “明個都得把你們送上山,嗬嗬——”看到兩個小家夥都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田大康輕輕拍拍它們的小肚皮。

    灰太狼還挺享受這種愛撫,四腳朝天打了個滾;而虎妞則張嘴去咬田大康的手指,顯得野性十足。隻不過它現在還沒長牙,所以田大康也不擔心。

    聽到田大康的動靜,球球也從屋裏撲騰撲騰跑出來,在當院轉了兩圈,然後就坐在那吭嘰起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瞧你那熊樣,一天看不到明明就蔫了——”田大康在它的腦殼上敲了敲:“明個就把你們都送到山裏,嗬嗬,也算是回家啦——”

    跟幾個小家夥耍了一陣子,田大康這才進屋吃飯。李奶奶煮了一鍋苞米茬子,上麵蒸了幾塊倭瓜,還有茄子。倭瓜挺麵,都開花了,吃起來還甜滋滋的;茄子則放到盤子裏,切點蔥絲,澆上大醬一拌,吃出一種原始的風味。

    田大康給吳先生遞過去一個鹹鴨蛋,然後說:“明明要在何大師那住些日子,跟著學雕刻。”

    吳先生正端著大碗喝米湯呢,隻是微微點頭,明明沒跟回來,他就已經猜到了,雖然很放心,但是多少有點感覺失落,畢竟祖孫倆相依為命,忽然分開,心裏還是感覺空落落的。這種心情,估計跟球球差不多。

    “要不先生也趁著現在清閑,上山盤桓幾日?”田大康當然能理解先生的心情,於是又問了一句。然後就看到吳先生放下飯碗,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額頭上也開始有汗珠子滾落。

    “先生,您怎麽啦?”田大康也吃驚非小:“俺明個就上山把明明接回來——”他也想不到,明明這一走,先生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吳清源一手抱著肚子,一手在空中擺了兩下:“不妨事,老胃病又犯了——”

    李奶奶拿來手巾給吳先生擦汗,田大康扶著先生躺到炕上,然後趕緊下地去找老龍頭。

    不大一會,老龍頭就慌慌張張跑進來,看到吳先生在炕上蜷成一團,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落,一張臉也因為疼痛而扭曲變形。

    “兄弟莫慌,叫老哥瞧瞧。”老龍頭嘴裏安慰著,然後抓過吳清源的手脖子,開始診脈。

    過了一分多鍾這才問道:“兄弟,以前有過胃疼的毛病沒?”

    吳先生都說不出話來,隻是點點頭。老龍頭麵色凝重地拿出幾根銀針,拇指和食指一撚,銀針直透手腕內側的內關穴,手法幹淨利落,又快又準。田大康跟他學了一個多月,也多少了解一些人體穴道的分布,所以還算能看明白。

    隨後,又撩起吳清源的衣襟,在腹部中脘下了一針,然後又轉到腿上,隔著褲子用手指摁了幾下,就又下一針。田大康看他下針的學位,應該就是足三裏,想來是怕脫褲子耽誤時間,認穴之準,令人歎服。

    隨後,又一路行針,十多枚銀針,還沒到一分鍾,就全都刺入吳先生身上。幾分鍾之後,吳先生漸漸平靜下來,臉上也有了一些血色。

    田大康也長出一口氣,把先生臉上的汗珠子擦抹幹淨,心裏也不覺後怕:病來如山倒啊。

    “真要去見馬克思,倒也省心——”吳先生朝老龍頭笑笑,隻不過,這笑容在田大康看來,倍覺淒涼。

    生之渴望,乃萬物本性,伐下的樹木,開春依舊會發出新芽;受傷的動物,還知道自己療傷,更不要說作為萬物之靈的人了。

    即便是背負天大的委屈,承受巨大的磨難,作為一個強者,也會頑強地承受,默默地抗爭,隻因為,物之本性在於爭。

    “兄弟,你的使命還沒完成呢,就算是去了,也會被馬克思攆回來。”老龍頭臉上重新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半個小時之後,開始起針,然後又叫李奶奶找了一個裝雪花膏的小瓷罐,口小肚大,在紮針的中脘穴又拔了一罐子。

    “兄弟,睡一覺就沒事了,明天我再給你配幾幅藥調理一下。”老龍頭叮囑一番,然後就出屋。

    田大康自然送出去,外麵已經黑了,到了大門口,田大康低聲問了一句:“二師父,先生的病到底怎麽樣,您老可得給俺個實底啊!”

    半晌,老龍頭才歎息一聲:“不大妙啊——”

    “啥病啊——”

    “岩——”

    田大康有點糊塗:沒聽過這種病啊?

    “病處堅硬如石,表麵凸凹不平,形如岩石,所以才叫岩,如果用西醫的說法,就叫癌。”老龍頭又是一聲歎息。

    癌症——田大康忽然覺得手腳冰涼:為什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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