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城高鐵甕橫強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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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耆城外剛剛黎明。卻有一串馬蹄聲打破了這黎明的平靜。焉耆城中本有羌戎之兵。雖然人數不過數十但全城守衛之責卻已全入他們掌控。隻見城外共有九匹馬兒在荒野裏奔來才到城門下其中一人已大喊道:“開城開城大漠王有要事相告。”守門的頭領還剛起身不太清醒他正自狐疑隻聽城下人已喊道:“居延城韓鍔與他手下龍禁衛不日即到他們要來攻焉耆城。我們奉大漠王之命傳遞消息。報訊遲了你當此罪責?”
叫喊的卻是個胡人喊的也是羌戎話。那守將還待懷疑城下人已張弓搭箭一箭射來。那箭頭上卻沒有箭鏃上麵附的是一個大漠王的表記信物。守領再無懷疑叫了聲稍等飛快奔入城中告與駐守之統領。
羌戎駐兵統領名叫哈木兒駐紮在這焉耆已有兩年之久。自居延城為漢家朝廷控製以來他就一直小心防範——居延一帶俱在沙漠邊上水草缺乏。羌戎所部皆為遊牧之民加之這一帶本就被他們的勢力隔絕於塞外與漢家張掖守軍已長久道路不通所以羌戎王除了索要供賦外對這十五城倒一向不太看重。但近來居延城為漢家控製後龍禁衛之名盛傳漠北哈木兒也不由不提起精神小心防備。
這時聽得大漠王傳來消息韓鍔果然來攻焉耆!那哈木兒不由麵色一緊忙忙吩咐開城放使者進來。大漠王手下漢胡雜半也一向最是消息靈通。與西域這一帶十五城城主俱都交厚那哈木兒對他也頗為信任。
不一時城門才開即合那九騎人馬已進入焉耆城。其中一個年輕的為之人一揮手指著四個手下道:“你們上城看著幫忙守城。我去見哈木兒統領。”他手下四人應聲登城餘下五人便直奔向哈木兒之駐營。
哈木兒得到警訊已傳命手下數十羌戎兵整裝備戰要從那大漠王使者口中聽得確切消息後就進宮麵見焉耆王逼他下令全城死守同時已派人去向伊吾求援。那大漠王使者五人剛走到院中他已迎了出來麵上不乏緊張神色。他心裏有數居延附近數城要麽無羌戎駐守之兵有駐兵之地倒以自己這裏兵力最弱。韓鍔如要來攻當然選此處。他情知焉耆城中也有那大漠王的勢力想得那大漠王使者之助當下不由十分客氣。
卻見來者五人中居中一人是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漢人。那漢人身材高挑看到他眯著眼睛一笑說了一句半夾生的羌戎語:“你是哈木兒?”
哈木兒一點頭才要開口那年輕漢人哈哈大笑道:“龍禁衛突襲之兵馬上就至哈木兒統領你可要小心了!”說完就一揮手他手下四人各逞刀劍當先就向哈木兒身邊的羌戎兵士砍去。那些羌戎之人還不及反應瞬間已被他們放倒了幾個。哈木兒大驚之下抽刀退步口裏喝道:“你是誰?”
卻見那年輕人的四個隨從人人驍勇都是精擅搏殺的角色他才待揮刀相助卻見那年輕人一雙細長的眼冷冷地盯著自己那一份狠色不知怎麽就壓得他心中如承巨石之重。他手下之人已與那來人的四個隨從狠鬥在一起。哈木兒猛然大悟驚呼道:“你是韓鍔?”
他說的是胡語但韓鍔來此時日已久大至猜得明白他的話了。聽他把“韓鍔”兩個字念得極為重濁開聲而笑長叫道:“沒錯我是漢家天子使從今日起焉耆城要重入我漢家版圖!”
他一句叫完見身邊隨從遇險一劍擊出就已橫拍在那正仗刀向他隨從腰間搠來的羌戎兵士頸側。這一拍正中那羌戎兵士頸後的大動脈那兵士來不及叫上一聲已當場萎頓。韓鍔收劍而回定聲道:“我要殺你!”
說完他劍未出鞘已向哈木兒擊至——他要趁羌戎冬季休養之機務求要先奪回對這附近十五城池的控製。情知羌戎之人這十五城池駐兵雖少若合在一起卻遠較自己手下龍禁衛多。且這諸城多已被脅迫日久在他們威逼之下如若攻城他們多半可以脅迫城中老幼傾力相助。自己所長不過就是一個“快”字。所以他單騎出行不帶軍馬隻攜了十二個隨從也隻為圖個快字。
他本不願殺人但當此局勢殺人即為立威還要殺得極有風勢才行。所以他劍未脫鞘一劍就向那哈木兒喉頭釘去。哈木兒也是弓刀健者當即一退步撥刀還擊。韓鍔一聲長笑他此番做為之後已驚動了焉耆城中人在遠遠觀看所謀已成。當即力那一劍劍氣透鞘忽轉刺為掃橫擊而至。哈木兒多年戎馬還是頭一次見到人出手如此之快。情急之下彎刀一豎已迎向那橫掃而至的連鞘長劍。韓鍔聲一喝隻聽一聲裂響那一劍砸在哈木兒的彎刀之上哈木兒居然連臂帶刀都被他劈得軟了。那劍也直劈向哈木兒頸側。哈木兒手臂酸軟崩地一聲手中彎刀居然被一劍劈斷然後隻覺頸上一涼半個頭顱已被這一劍連鞘之擊整個劈裂!
韓鍔本不願如此虐殺但當此危局似乎隻有此等殘酷才可駭住敵人也才能盡量少殺傷些性命。院中人還是頭次見到有漢人如此悍猛。韓鍔並不停手長劍帶鞘連擊已一劍劍拍中院中羌戎之兵的琵琶骨。隻聽一連串骨裂聲傳來然後猛地騰身房頂高喝道:“我是漢家天子使!惡已誅哈木兒身死。焉耆城父老從此護城之責由我韓鍔掌控。”
他這邊一動那邊他留在城牆上的四個隨從已突出奇襲殺了那羌戎守城頭領。就在焉耆兵士還在驚慌不知是否抵抗之時已從懷中掏出了漢軍旗幟一掛就掛在了城頭高竿上。齊聲用胡語高叫:“漢天子使韓鍔已率兵入城。降者生抗者死!”
焉耆城中軍民本來萎弱這時不由怔怔旁觀著仿佛這奪城之變竟與他們不相幹般。韓鍔那邊已肅清場中局勢他一躍上馬逼著那哈木兒身邊焉耆王派來陪侍的官吏帶領直向王宮奔去。進入王宮之時焉耆王才才聽到消息還沒起身正在寢宮中摟著妃子瑟瑟抖。韓鍔當此緊急也不顧避忌直接闖入寢宮中。他安撫地拍拍焉耆王肩膀溫言道:“王爺勿驚。羌戎之勢已除。王爺隻要安撫官民這焉耆一城自此重入我漢家保護。”
這一忙整整一天也沒有消停。韓鍔放言他數百龍禁衛精兵就駐紮於城外。他所帶隨從俱是精幹之人張百威、孟樺、先木兒或明軍務或解財賦或通胡語已俱都開始接手羌戎留下的與焉耆王打交道的事務。
其中張百威尢其是長安城“通武堂”中精擅技擊之術的高手。韓鍔這一整日卻都與焉耆王相伴須臾不曾分開。他這麽做是為了控製城中之以防嘩變。那焉耆城本為商賈之城久已羨慕居延城中商人自應漢家之召後獨擅商旅之利。加上羌戎殘暴搜求苛刻對韓鍔奪城之舉在心中已是服膺。這時見他指揮若定秋毫不犯更是滿意。
韓鍔這一整天也沒閑著時時和焉耆王接見官民中顯要者。以穩大局以安民心。他們商定由商賈出錢重裝軍備。張百威已受命統領焉耆城中千餘兵士這時得到韓鍔的確信即傳出話來要錢考賞。他也有諸般與韓鍔早已商量好的事務要辦:重振焉耆城軍備另驀士兵修繕城池……
城中早已傳開了漢家天子使者的神勇果毅:九騎人馬突襲入城劍不出鞘已殺得羌戎勇士哈木兒。一時城中多少百姓連呼“真主”之名。卻不知韓鍔此時正自心中憂急——奪取焉耆城在他此行中不過是一個小小開頭真正艱難的事還在後麵。
快要入夜時焉耆王已安排下宿處要與他歇宿韓鍔卻擺手道:“承情承情不過在下還另有要務馬上要出城。”焉耆王麵色一慌:如果韓鍔才來即走那羌戎之人要複來的話怎生處理?以羌戎人之殘暴他城中千餘兵士根本抗不住他們久經沙場的百許精兵。隻要城一遭陷隻怕接著就是滿城被屠——這樣的事不是沒有生過。
韓鍔卻微笑道:“王爺勿驚我此行最大的任務就是攻占伊吾城。此刻我對伊吾的圍城之勢已成需要飛馬趕去這兩日之內就要殺將奪城了。”
——伊吾城中羌戎駐兵就有五百餘。焉耆王心裏擔心的也正是這個伊吾城中的羌戎之兵。聽罷不由愕然道:“伊吾?”韓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錯我此去就是要解決焉耆城胸腹之患。”他目光一凝:“我走之後張百威兄就暫代焉耆城安撫使之責孟樺兄處理軍需供給先木兒本為昭武九姓之民通達胡語如有什麽事務就請王爺通過先木兒通達辦理吧。”
這本是他早定好的方略先突襲以得焉耆再力戰而奪伊吾。否則短短三月內他隻怕萬難平定十五城。焉耆王見他似有成竹在胸也就不再多口。那韓鍔果留下張百威、孟樺與先木兒帶領餘下五騎於入夜時分就已出城。出城時走的六人與留守的三人互看了眼雖表麵言笑晏晏但目光深處卻極為沉重:都知道彼此責任之重稍一失慎隻怕就身死事敗。張百威忽開聲高叫道:“男兒生不封候身空老如何腆顏鄉關道……”
一語叫罷人人麵上振奮之色突起——是呀好男兒生不封候以建功業如何能潛忍以終令此身空老?
他們彼此笑看一眼韓鍔就帶著五騎隨從放馬而去。
※※※
伊吾多嬌女居延滿富兒——在巴丹吉林沙漠的最西端伊吾城就是以女子之美名傳一時的。伊吾的女子身材多高挑麵目秀麗且善解歌舞。
韓鍔一夜疾馳之後已到了伊吾城外。他獨坐在伊吾城外三裏許遠的那片樹林中閉目小憩。一時想起這句話來心中不由就回憶起所見過的一個伊吾女子的相貌——那還是在居延城有一天難得有空他與方檸騎馬緩轡回營。路上見到一個酒樓窗內正有一個女子起舞。那女子邊跳邊歌當時方檸就“呀”了一聲指著那女子對韓鍔說:“伊吾女子!”
韓鍔透窗看去見那女子果稱豔麗臉上不由微微含笑看向方檸。
杜方檸臉上一紅還以為他在暗暗將自己與那女子做比較。韓鍔心中卻在想:其實最愛看女子的隻怕不是男子而恰恰是她們這些女子們。怎麽她們還總道男子好色?杜方檸見他默然不語窘住道:“看什麽?有這樣的美色當前我這粗頭亂服的丫頭還有什麽可看的?”
韓鍔卻微微一笑道:“她沒有樸王妃好看。”
這還是他頭一次和方檸提起居延王妃樸厄緋。方檸卻似久已打算跟他談論下那個女人的相貌般隻聽她微笑道:“也是才見識過樸厄緋那等絕色還有什麽女子能入我們韓宣撫使眼裏呢?”
她的話裏微現澀味。也是她自許絕色世間女子少有能當她誇讚的。但自見過樸厄緋後心裏一直悵悵然如有所失。她也是頭一次這麽關心其它女子在韓鍔心中會留下什麽印象一直想問卻又不好意思問的。
隻見韓鍔微微一笑淡淡道:“樸王妃確實好看但她也不見得處處都比你好看呀。”
杜方檸橫他一眼:“假話!”
韓鍔認真道:“真的起碼她要穿起戎裝來就斷斷沒有你好看。”
他臉上的表情極為認真說的也是真心話。方檸當時就愣了愣接著卻有一絲羞澀一絲甜蜜在心頭升起:是呀她有時無聊時也曾暗暗拿自己和那樸厄緋做比較隻覺無論怎麽穿扮自己都勝不過她了沒想韓鍔會這麽說……
她是個心細的女子韓鍔一句平常之語在她心裏卻平空添出好多味道來——原來他把自己象一個男兒那般看待那麽說分明是對自己的格外敬重了?她心頭歡喜眉頭卻佯蹙著嗔了一句:“我一向道你拙口笨舌的卻原來你還這麽會……”
下麵“蜜語甜言”四個字她不好意思說出口頓了頓才接道:“……巧言令色的。”
——韓鍔這時想起當日的情形唇角不由微微浮起絲笑影。從那以後他就對伊吾女子印象深刻。當然這裏麵還有一大半原因卻是因為庫讚。
庫讚就是伊吾人。雖漢胡異俗韓鍔不知怎麽卻和這個叫庫讚的異族小夥子極為合得來。平時軍旅行途每到夜來因為庫讚熟悉十五城的形勢他們常合睡在一起聊得也最多。庫讚有時也會聊起些家鄉景物在一個個男兒郎的心裏家鄉——其中最值得回憶、最讓人感覺親切的還都是女人吧?在庫讚的回憶中那裏的女子似乎總是白皙的皮膚上麵閃爍著一對黑紫色的大眼睛一跳起舞來所有的快樂就被喚起了袖兒飄飄的動脖子一梗一梗地晃……韓鍔還見過庫讚跳起過他家鄉的舞蹈。庫讚說著說著眼睛裏就似被回憶中的哪一片袖子遮出一片雲翳了。他口中的伊吾女子的臉孔總讓韓鍔聽到就想起一對掉進了馬奶裏的葡萄雖然她們的身材一到婚後就會變得庸腫——杜方檸私下裏開玩笑時品題過的——但曾經的美貌似乎已足以讓她們的男人珍愛一生了。
但伊吾城的男人們反並不因此而顯得萎弱。那裏的男子在漠北一帶卻是出了名的陰冷狂悍的這一點隻要看看庫讚就可以知道了。據庫讚說——伊吾人也一向並不慣臣服於人羌戎之勢風起後他們那裏的反抗也一向是十五城中最狂暴與激烈的。庫讚一家就是為了不肯交出家族中一個出名的美貌女子而滿門遭屠。因為反抗激烈所以羌戎對這個城市的鎮壓也最為殘酷。在漠北十五城中駐守在伊吾的兵士也最多。
那個城市居住的隻是一群希望可以按照自己意願生活的人。但這個城市一向人口不多支脈不廣。在韓鍔來到居延後第一次感覺到伊吾的重要時就已數次叫庫讚潛回伊吾重新聯絡他交好的各股勢力。伊吾之人來偷偷來見過他的也有幾批了。這一次突襲說是突然而其實它的準備早在從韓鍔一到居延就已開始。
庫讚從沒認真跟他說過家門血仇他先隻是認真地觀察韓鍔然後慢慢地接近、憑自己的冷靜與見識博得他對自己的尊重最後、才慢慢地讓伊吾的重要性在韓鍔心頭自己凸顯出來。所以韓鍔與庫讚相交越久相許也就愈厚。龍禁衛三百鐵騎中雖能者不少但真正讓韓鍔覺得完全可以一托大事的卻隻有庫讚這個異族小夥兒。韓鍔也不知自己與庫讚究竟算是什麽樣的朋友有句老話叫“君子以道義盟小人以利益盟”自己與庫讚這種緣自於彼此道義的利益之盟卻算是君子還是小人呢?
※※※
韓鍔的隨從此時都已被他遣走各有要務。他要做的是核實伊吾城周的地形是否與自己一向圖上所見相同。他已定的對伊吾城的奪城方式卻是硬攻——即然這裏是羌戎於漠北十五城中勢力最厚的地方他為了一舉而安定十五城局勢那也就隻有一個選擇:硬攻!
但除了他留在焉耆城的張百威三人外他帶來的從者隻餘九人。其中已潛入伊吾的有庫讚等四人加上城外辦事去的另外五人說到硬攻幾乎是不可能。但——有事必畢有人為。這世間的事不是想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
伊吾城守城的羌戎之名為宗咯巴這不是羌戎中人的名字而是吐穀渾中人通常用之名。韓鍔也曾問過庫讚他果然說是。宗咯巴——韓鍔皺了皺眉伊吾之民在他到臨伊吾之前也曾數次暴動有幾次還險些成功但自從宗咯巴到來之後伊吾城就再也沒有生過暴動了。韓鍔曾問過庫讚此中原因庫讚答道:“因為如再暴動他一定會……屠城!”
庫讚的麵色一片陰鬱。“雖然羌戎王天驕烏必汗曾下令:不許屠伊吾城因為他身邊最寵愛的妃子就是伊吾人。但我們都知道在宗咯巴手下如再有暴動他一定會屠城的。”
“我們伊吾人從來不怕一時的隱忍隻要那隱忍是有一個目標的。但我們也不想輕身試禍滿城被屠。”
韓鍔當時皺眉道:“庫讚你們……就沒想過要刺殺他?你一身修為不錯雖與我中土技擊之術大是不同但殊途同歸當得上強悍二字。”
庫讚一搖頭:“他是塔爾寺出來的人他的師父就是大金巴活佛。他是大金巴座下第三弟子也是羌戎人中久負盛名的一個高手。其實他本是羌戎人隻是從小入吐穀渾學技所以才取了個吐穀渾的名。我們伊吾城中沒有勝得過他的高手。”韓鍔當時就心中一緊:大金巴?他此次出使之前也斷沒料到會在西域一帶碰到如此多的高手。他沉吟道:“以你所見他的一身修為較我如何?”庫讚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卻最終沒有說話。正是他的沉默更讓韓鍔憂心。他倒不隻是自矜才技要與那宗咯巴一較聲名而是為他此次謀定的突襲之計的重中之重卻也是靠他一身自幼修為而得的技擊之術與宗咯巴相爭。他前些日子為穩定居延局勢曾屢次帶兵出擊襲殺周遭的羌戎遊騎但相距五百裏遠的伊吾城駐守宗咯巴卻一直不為所動。故然他是為顧忌伊吾局勢但這份鎮定就已不能不讓韓鍔動容。他在等什麽?他是不是知道隻要明年春開羌戎右賢王大軍一到居延城隻怕就不日為齏粉矣?他抬頭看了眼麵前的伊吾城伊吾城是他所見過的塞外諸城裏最高的城牆在夜色中黑峻峻的如同一個鐵甕。
此城攻必難攻但攻下來後守豈非可以相當固守?韓鍔長吸了一口氣:這個伊吾他必需拿下!
※※※
坎兒井就在伊吾城東南十五裏處。韓鍔到時他的兩個屬下與坎兒井一帶冬季歇牧的伊吾城的一個部族領霍延已商談得大致妥當。這個霍延卻也是暗地裏力謀抗擊羌戎人的死士。韓鍔到了後又與他把謀劃之計細商了一遍。他這一天都沒閑著因為還有三處地方要去也有兩三撥人馬要見有好多事都要籌劃。他的時間不多兵貴神出奇不意方能險勝。他與伊吾城的人為這一天都已準備了好久有好多事已事先籌劃過如今要做的就是一一落到實處。
第二日天剛黎明時伊吾城頭的羌戎之兵就已現:在城東南角那個樹葉已枯的密林後麵已悄無聲息地一夜之間多出了數百頂帳蓬。那帳上俱都懸的是漢軍旗號。那營寨離城約有四裏許遠又有密林之遮不是很看得清。隻覺得營舍儼然軍旗端整。日頭正從東方噴薄而出這是一個很晴朗的早晨樹杪上還掛著一夜累積的寒氣。猛地就聽到漢軍營中響起了一大片密集的鼓聲。那鼓聲熱烈而急促守城之人大驚忙忙向上通報宗咯巴也剛才起床床上還有一個美麗的伊吾女子——這女子昨夜比平時似都要賣力氣些逗引得宗咯巴幾乎折騰了一夜此時精力鬆散力倦神乏。聞報之後他倒沒大驚隻問了一句:“漢人的旗上什麽字號?”
報消息的人一愣隻覺宗咯巴狠狠地盯了自己一眼忙叫身邊的識得漢字的人再去看來。那人飛快地去了一時返回報道:“是‘宣撫使韓’與‘張掖防禦使盧’兩個旗號。”
宗咯巴的麵色才有些變了。接著有人入報:“報、報、報焉耆城前日已為漢軍所奪具體情勢都還不清楚。”宗咯巴的臉色沉鬱下來:韓鍔……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龍禁衛的驍勇短短三月之間已聲傳十五城不說聲息不動的居然還把一向怯懦畏戰的張掖防禦使盧遇的脾下之兵搬了來。這個城他們果要硬攻?
接著忽有兵士來報:“城西遠遠似有煙塵因為太遠卻看不清。城南沒有漢兵卻有些伊吾附近牧民突然放著牛羊放到近城處掘草根吃了徘徊不去也不知是些什麽主意。看那些人的樣子好象是當年漏網的叛民霍延。”
宗咯巴眉頭緊皺:剩下的隻有城北了可城北方向隻有沙漠去處也正是一條死路。他束紮停當陰沉著臉冷喝一聲:“上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