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帝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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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砂一夜未眠,想了一夜,這三十多年陪在趙政身邊的朝朝暮暮,數不盡的愛恨交織,就連朱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感受,到底是解脫還是淪陷,黎明時分,點在桌上的油燈滅了,朱砂似乎從夢中醒來,打了一個冷顫,喚來宮女一問,得知阿蘭此刻不在宮中,叫宮女備下熱湯,朱砂沐浴更衣。

    那一日,朱砂穿了件杏白色的大袖衫掛,麵上塗了白霜,朱砂本就白,如此一來,顯得更加沒有血氣,朱砂在頭上簪了一朵小白花,就連宮女都問為何朱砂今日穿著如此怪異,朱砂苦笑不語。

    走到趙政下榻的偏殿,見一屋子宮女太監不敢懈怠,穿過幔帳見趙政安靜的睡在榻上,問了兩旁宮女,說趙政昨夜醒來過一次,叫朱砂的名字,模模糊糊叫了幾聲又轉身睡了過去,今早醒來,有些神誌不清,方才禦醫來過,說趙政體內毒素淤滯,五髒六腑受損嚴重,已開了方子,可是難料今後之事。

    朱砂點了點頭,坐在趙政榻旁,此時的趙政,麵色烏黑,黑中泛著青光,朱砂道:“隨駕的王公大臣有多少人?”

    宮女麵麵相覷,誰也答不上來,朱砂秀眉緊蹙:“罷了罷了,可知趙總管現在何處?”

    “趙總管外出辦事,還沒回來……”宮女話音剛落,一黑衣男子就從屋外走入,朱砂看那身形便知是三途趙高,三途行色匆匆,朱砂也來不及問他去了哪裏,倒是三途見朱砂如此裝扮吃了一驚,問:“你今日怎麽穿一身縞素?”

    朱砂不語,看了看榻上的趙政,三途似乎明白了三分,朱砂又道:“禦醫說,陛下五髒被積毒所淤,現在毒入肺腑,難以拔除。”

    “我知道了。”三途沉下臉道。

    “昨夜,有人密報於他我的身份,他跑來和我大吵了一架,還用刀刺傷了我,我說了幾句重話,他便口吐鮮血昏睡至今,哎~也怪我,和他吵什麽,幾十年都這麽過來了,還容不得這一時半刻麽?”朱砂其實也有些後悔,繼而道:“我記得陪駕的大臣裏,李斯也來了?”

    三途點點頭,朱砂道:“叫他進來侍駕。”三途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朱砂回到趙政榻旁,就這麽一直守著,宮女太監幹幹在旁等著,沒人敢出聲,直到一個小宮女走了進來,小宮女低頭小聲道:“娘娘,陛下的藥熬好了!”

    朱砂眼睛瞥見那個小宮女,低著頭不敢直視朱砂,心裏有了底,道:“來呀,把陛下扶起來,你,侍奉陛下服藥。”

    跪在地上的小宮女點了點頭,旁邊兩個宮女兩人將趙政扶了起來,朱砂背過身去,不忍看那一幕,心裏隱隱的疼。

    沒過多久,趙政服完湯藥,繼而睡下了。朱砂驅散了一半的宮人,隻留了半數在旁伺候著。朱砂守著趙政,守著守著睡著了。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在床上,趙政起身,穿著薄衣在外,那時李斯跪倒在趙政身前,似乎趙政在訓教著什麽,三途見朱砂醒了,隻道:“似乎禦醫開的藥很管用?”朱砂冷笑一聲,走了過去,趙政見朱砂來了,匆匆收了話,李斯連忙磕頭謝恩。朱砂手裏拿著件鬥篷給趙政披上,朱砂道:“禦醫的藥可真管用,服下就見好了!”

    “管用不管用,應付著喝吧。”朱砂將手裏的鬥篷給趙政批好之後,係好係帶,手停在趙政胸前,趙政握著朱砂的手,朱砂知道,恐怕在過幾個時辰,他就要魂歸天外,此時此刻,朱砂隻想好好和趙政說上幾句話,不吵不鬧。此時趙政開了口,道:“你就不問我,到底是誰泄了你的底?”

    “我不想知道,我也不想和你吵,我們能好好的麽?”朱砂聽趙政如此說隻覺得厭惡,朱砂話中帶著懇求,那是她對趙政最後一點要求,繼而朱砂轉身想將手抽走,趙政卻緊緊握住了朱砂的手,趙政麵上浮現奸詐的笑意:“我卻知道,飲你一口血,可得千歲!”

    朱砂來不及驚訝,趙政握著她的手就咬了下去,兩旁宮女嚇得驚叫了出聲,不遠的李斯跌坐在地,三途聽見叫喊,三步並兩步走了出來,朱砂不知道趙政怎生來的力氣如此之大朱砂竟然奈何不得,朱砂用盡了力氣,再她將手抽將出來的時候,用力過猛,跌落在三途懷裏,看著趙政滿嘴的鮮血,三途知道,趙政得手了,低頭一看,朱砂的手腕儼然一個齒痕,還向外流著鮮血,李斯跑了上來“陛下陛下”的叫著。朱砂左手捂住自己的傷口,心中抑製不住的憤怒。趙政瘋了一般笑了,道:“可惜啊,孤知道得晚了些,若是早知如此,也不必大費周章了。美人兒,現在,你可以和孤永享千年了,哈哈哈哈!”

    趙政向朱砂撲了過來,三途擋在了朱砂身前,趙政指著三途道:“你以為我不知麽?從你在孤身邊起,這廝就一直在你我嫌隙之間,就算你給他找了個老婆,我也看得出他與你之間的□□,朱砂啊朱砂,虧孤一心一意待你,你背著孤做的這些醃臢事兒也是夠多了,也罷,此刻孤再沒有什麽事好求你了,你若也覺得看膩了孤,大可以離開。”趙政舔了舔嘴角的鮮血,他也不和朱砂再爭什麽,而是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三途回頭看朱砂一臉的失望,再看她那個被趙政咬出的傷口,已經愈合,三途道:“他飲了你的血,是不是真的……”朱砂道:“三途,這些年,很感謝你陪在我身邊,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一直都覺得,別人欠了我的,我可以向他討要回來,可錢債易清,情債難嚐,謝謝你,今日之後,你便解脫了,你再不用為我,做任何事。”

    “什麽?”三途驚訝道。

    “放心吧,他活不過今日。”朱砂壓住怒火,拂袖而去。

    那日晌午,趙政心情很好,以為著自己真的服下了什麽長生不老藥,在屋裏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幾個朝臣聽到陛下病危的消息,急急忙忙從外趕來,沒想到卻看到趙政在自己宮中尋歡作樂,尤為詫異。趙政大笑幾聲,正欲說什麽,就覺得腹內閃過一絲痛楚,影響了他的食欲,群臣見趙政停了下來,趙政捂著自己的肚子,覺得鼻子濕熱,忽的一個老臣就叫喊了起來,指著趙政說不出話,一些朝臣也看見了,趙政喝斥:“放肆。”

    話說得太大聲,看到麵前的酒肉都沾滿了血,趙政隻覺得奇怪,一摸自己的臉,手裏全是血,趙政隻覺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一個大臣叫道:“快宣禦醫啊,快!”

    趙政躺在榻上,渾身抽搐著,此刻半夢半醒,禦醫診治之直搖頭,李斯不知何時跑了過來,道:“今天娘娘還說陛下服藥之後氣色不錯,還誇讚禦醫的方子見效,怎麽此刻就……”

    “陛下本就毒入肺腑,方才隻是回光返照,加上他縱欲之過飲酒過量,此刻,此刻……哎~現在諸位大臣們都在,微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還是請陛下立下遺旨冊立太子為好!”禦醫一番話,群臣立刻炸開了鍋,三途扶著朱砂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朱砂小聲道:“他真以為,喝了我的血,就能封不死神了麽?”

    “他是真的不行了?”三途疑問。朱砂道:“本就是這幾日之事了,左不過十天,大限之期也就到了,想我們夫妻一場,善始縱不能善終,愛過,恨過,轉眼便到了今日,隻覺得淒涼。”

    二人在人群之後看著那群人吵嚷著,三途此時心裏也是五味雜陳,覺得自己的這幾十年,就這樣奉獻給了一個凡人,此刻看他彌留之際,也是無奈非常。

    隻聽見眾人鬼哭狼嚎了起來,宮人太監紛紛跪下,朱砂知道,趙政去了。

    李斯抹著眼淚走到三途麵前,問三途此刻該如何是好,三途也沒了主意,朱砂道:“你隨我來,此處,交給他們去打理,該收殮收殮,該如何如何。”

    夜裏,阿蘭回來了,叩謝朱砂大恩之後,在朱砂身後侍奉,三途歸坐一旁,屋內隻有李斯一人,李斯看著朱砂今日一身白衣有些費解,又看看三途心中有些打怵,朱砂道:“李丞相也是自家人,我就不和你繞圈子了,我想知道,今早陛下避開我二人,單獨和你說了什麽?”

    李斯看了看三途,三途道:“娘娘說得清楚,你聽得明白,照實說來,不必膽怯。”

    李斯自他參政以來,就知道趙政身邊有個手腕過硬的女人就是朱砂,朱砂和趙政重用趙高自然有他們的道理,李斯從呂不韋一個謀臣,反出呂府,自從李斯和趙高一起鏟除了呂不韋之後,李斯就有些許把柄在趙高手裏,也正因如此,李斯對這二人惟命是從,這二人也許了李斯高官厚爵,現在,李斯見趙政已去,對朱砂沒有懼怕是不可能的,隻得如實相告:“陛下那時頭腦還算清楚,隻說若是他過不去這關,叫我們輔佐長公子登上皇位,以保大秦基業。”

    朱砂聽到扶蘇的名字,朱砂倒是不以為然,道:“僅此而已?”李斯點點頭,朱砂笑了,“我當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李斯鬆了一口氣,可三途眼中卻冒起了怒火。三途道:“陛下這一生,做錯了三件事。”

    “哦?哪三件?”朱砂問。

    “第一,未立皇後!”三途目光投向朱砂,繼而道:“第二,未立太子!第三,就是未立遺詔。”三途說罷看著李斯,三途目光冰冷,李斯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三途道:“李丞相如此聰明,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朱砂道:“當年老爺子歸天,不是一樣如此,正因如此,我們才一手扶趙政登基不是麽?怎麽?扶蘇繼位,你心不悅?”

    “當然,他憑什麽繼承秦朝大業?”三途說著,朱砂看見他攥緊了拳頭,李斯更是心有餘悸,三途繼續道:“從陛下召回扶蘇,這便是一個信號,他以為我不知道他所想?扶蘇?!他很好,不過他不適合做皇帝!”

    “那趙總管的意思是?”李斯道。

    “我和朱妃為大秦江山操勞半生,到頭來,卻落入了他人之手,李斯,若是你,你會甘心,會服氣麽?”三途道。

    “這……朱妃娘娘,您如何說?”李斯拱手請示朱砂,朱砂微微一笑,道:“你們男人的事,你們男人自己解決,問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什麽?不過,趙總管說的有道理,我記得我曾經問過陛下可願封我為正妻,陛下不語,現在想來,真覺得不值啊?”

    “這……”李斯尷尬了,李斯大約能明白朱趙二人的意思,隻是不好言明,李斯看向三途,三途道:“朱妃膝下不是有胡亥麽?胡亥是嬴姓趙氏皇族血脈,論親貴,朱妃娘娘比起鄭妃,李丞相以為如何?”

    “自然是朱妃娘娘天潢貴胄。”李斯俯首道。

    “李斯,你去擬一道遺詔,就說,皇帝賓天,身後由胡亥繼位,朱妃位列太後輔佐胡亥登基,至於扶蘇嘛~”三途道。李斯大駭,“這恐怕有逆先帝之意。”

    “先帝之意?我和娘娘服飾先帝幾十年,先帝有何意,我們最清楚。你放手去做,我等不會虧待你,況且在這朝野之中,能與我和娘娘為敵的,還未有人,李丞相你懼怕什麽呢?”

    “長公子雖然生性謙和,可是,他與蒙家軍交好?”李斯忌憚道。

    “蒙家軍?幾個凡夫俗子我又怎麽會放在眼裏?”三途得意道。朱砂看到,此時的三途好似陷入泥沼裏的小鹿,最後一點本真被心裏的*泯滅,朱砂隻覺著幾十年著實害了他,隻得搖頭不語,朱砂道:“李丞相,陛下身後之事,你和趙總管代為處理,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著了,你二人商議若是有異,一切以趙總管為先,日後,定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朱砂看了一眼三途,起身在阿蘭的攙扶下回屋歇息去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