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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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主任知道薛葵最近風得意馬蹄疾。一輛奧迪r8風雨無阻來往接送那柴可夫斯基還是卓紅莉無比矜貴的大侄子卓正揚。不過槍打出頭鳥他可不敢做第一個向卓紅莉匯報八卦的人——誰知道卓紅莉對於薛葵和她侄子交往持何種態度萬一是不讚成萬一要棒打鴛鴦那他魏國棟豈不是馬屁拍在馬腿上。
所以一方麵要對薛葵倍加關愛一方麵又要在卓紅莉麵前裝聾扮啞。他最近對薛葵已經完全出於一種培養接班人的熱忱做足十分提攜她兼之把她當作小輩而非下屬般親近一刹那薛葵又成了藥理所的叱吒紅人她深知這都是托卓正揚的福自覺不值得抬愛但雷霆雨露皆是皇恩魏主任的一片赤誠薛葵收是收到了但能不能報答又是兩回事。
星期五魏主任照例十點多才到藥理所先去收室拿格陵晚報結果就看到了寄給薛葵的一個長扁禮盒掂掂分量搖搖聽聽好像是衣物於是親自私實驗室去給薛葵。薛葵然在原來謝伊夫所長召開臨時會議剛剛散會他又熱心地跑到會議室在眾人麵前把禮盒親手交給薛葵。
“小薛呀你的禮盒我幫你拿過來了。”
薛葵接住上頭又是什麽都沒寫隻有她的名字她頭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該不會卓正揚把昨天那件衣服買下來了吧。魏主任反正閑著背著手站在一邊笑眯眯地看著她其他同事包括盤雪在內也起哄讓薛葵當著大家的麵拆薛葵隻好笑著攤攤手。
“這件衣服恐怕是盤雪心儀的那一件。”
盤雪瞪大了眼睛。
“薛葵你不要嚇我啊這卓正揚總不至於把你追到手了還來個曲線救國吧。”
“就是就是怎麽著隻曲線盤雪不曲線我們?至少請大家吃個飯嘛!我們要求也不高大富貴就行。”
“這要求還真不高……”薛葵正在撕包裝紙的動作突然停住甩了甩手抬起頭四周看了一下“包得也太嚴實了誰有剪刀?”
倒沒有人自告奮勇地過來幫忙撕扯而是魏主任無比慈祥地把自己的瑞士軍刀第一時間貢獻出來薛葵說了聲謝謝還沒割上去呢先傷著了手一串血珠子湧出來她哎呀一聲丟了利器盤雪趕緊扯了兩三張紙巾幫她止血好在所裏酒精棉球碘酒什麽的都有立刻消毒包紮好薛葵小心翼翼地翹著受傷的無名指把禮盒推到一邊去表情十分厭煩。
“不拆了。”
主角受了傷再多事的人也不會想要看禮盒裏是什麽眾人呆了一會兒就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去薛葵何時把禮盒帶走了也沒有人注意。
她把禮盒拿進自己的實驗間關上門抵住然後輕而易舉地將禮盒拆開。果不其然裏麵躺著一條十分眼熟的緞麵婚服奶白的綴蓓蕾簇擁在胸口附網麵頭紗同一對蕾絲手套左手無名指上套住一隻極其奢侈而高調的粉紅鑽戒攢著一圈寶石戒麵有一顆榛子那麽大。
隻有何祺華會做這種無聊事。卓正揚不會隨便買禮物。他十分嚴謹不會心血來潮討好她。
薛葵嘴角噙住一絲冷笑將婚紗展開觸感依然很流滑如水銀般瀉到地麵上去若不是手指受傷她倒很想試試那戒指大小——她現在的戒圍比當年小了半號不知何祺華是不是細心到連這個也沒漏過。
禮盒過大實在引人注意她扯了隻大號垃圾袋把衣服揉成一團扔進去準備下班的時候帶走——如果何祺華認為她的十年蟄伏是一種逃避那就痛痛快快地來個了斷吧。
“你今天晚上不要來接我。”中午吃飯的時候薛葵對卓正揚說“我大舅來格陵了我得去見他。”
沈玉龍到格陵當然是迎接何祺華聖駕。但是卓正揚不打算問。如果薛葵想說她會自己講出來不需要他強迫。除了順從地讓他親吻撫摸之外其他方麵她一向寸步不讓但又婉轉到讓你覺得她的種種行為不是出於倔強心理純粹都是你自作自受。
所以她要aa他就aa,她不要禮物他就什麽也不送。雖然這樣有時候會讓他覺得肝火上升——這和基督山不在仇人家中吃一粒鹽有什麽區別?都是為了將來可以愛憎分明。
他不明白為什麽同她交往必須要保持如此親密而又疏遠的距離。
交往以來她提出來的唯一一個要求也不過就是今天中午自己跑到卓開門口站著等他他出來的時候熱情地揮著受了傷的手說好想吃牛腩粉不管他願不願意都挽住他的胳膊死拉活拽地上車穿過大半個城市到了格陵大學竄進附近小巷子裏一家沒有店名但有狂多吃磕米粉鋪直接對坐在窗口一排吃的極的人說麻煩讓讓讓讓硬是擠出兩個位執歡天喜地坐下叫老板來兩份牛腩粉加蛋。
他知道這種小巷子裏常常藏著老饕名店一嚐之下果然名不虛傳早知道這樣就應該由著她的子多來這種食檔而不是看她在高檔優雅的餐廳裏對住滿滿一碟茅銀鱈犯愁吃不喜歡不吃太浪費。
“唉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這種應酬。”薛葵瞪住碟子裏的雞蛋用筷子一陣猛戳“好煩又不得不去。”
她並不希望卓正揚在生物科技附近呆太久。否則收到禮物的事情一定會傳到他耳中。未下班前盤雪還來探望了幾次她的傷勢全然不是要討要禮物的模樣反而是對於自己又妨礙到蜜運情侶十分灰心她好生安慰了一陣子盤雪才放下心中重擔把衣服的事情忘個精光。米粉鋪是她能想到的最遠食府又平價又好常等到了之後她才想起這裏環境嚶衛生馬虎更加沒有停車場卓正揚恐怕不會喜歡但是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嚐過幾口之後大讚味妙不可言她當北方人不太能吃辣呢沒想到卓正揚還加了許多辣椒大汗淋漓地脫了外套還要求她一定要吃完。他從闌說假話她又想起兩人過去也曾在實惠吃過飯可見卓正揚並不是身驕肉貴的人。但為什麽交往以來都去一些高檔餐廳呢?
薛葵若知道卓正揚的本意隻是希望能夠用各種珍饈味盡快地解決她的節食問題肯定要為癟癟的荷包大哭一場——完全就是溝通有問題嘛。
她今天去見沈玉龍意在何祺華她想她總得和何祺華談一次。這種敵暗我明的局勢她不喜歡。以前的何祺華吃軟不吃硬固執多疑又老謀深算但十年以後什麽都有可能改變今天晚上隻好見機行事。
“我知道你討厭。”他想起她同辛媛逛街那一次也在他麵前下意識地抱怨過“我陪你去。”
薛葵咬著筷子有些為難。
“可是你以什麽身份去?我還沒告訴家裏人我們的事情。”
啊?她的便宜都快被他占光了原來他還隻是地下情人?真是佛都有火。
卓正揚放下筷子從外套裏檸片夾他記得應該有一張薛海光的名片。
“喔找到了。”他開始撥打薛海光的手機號碼“我來告訴他。”
“別別別。”薛葵趕緊伸手去奪卓正揚的手機“別嚇他你也知道他不喜歡你……”
完蛋一不小心說了真話。
卓正揚完全愣住一副“明明我是萬人迷為何還有antifan”的不解表情。
“為什麽?”
薛葵也不知道怎麽說。難道說乃是因為你不夠放得開?
她眼巴柏望著卓正揚用眼神哀求他不要打電話給薛海光告訴他這個噩耗她簡直可以想象薛老爹肯定會第一時間被雷飛到火星上去:“這個大概和眼緣有關……”
卓正揚把手機放在桌上。
“等你炕見的時候我再打給他。”
“不行我……”
她一句話沒說完瞟見卓正揚的手機桌麵短微笑的子果然是她的照片。她悄悄地拿起他的手機這應該是他來接她上班的時候照的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笑得如此富足仿佛隻要看著卓正揚出現就已經幸福滿滿所有的起氣都煙消雲散。
卓正揚哪裏知道她這麽多心思任由她把玩自己的電話埋吞續吃麵。這種感覺真是奇妙薛葵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他縮小了藏在電話裏貼身攜帶甜蜜而安全。她是極容易因為一點小事就感恩的人而這事情若是卓正揚做出來的便有了蝴蝶效應暴風一般席卷全身全然領悟麵前這人一直堅持不懈地敲著她的心門時急時緩絕不停歇一直要敲到她肯開門為止。
她怎能如此的不體諒。
卓正揚已經吃完見薛葵麵前的一碗牛腩粉幾乎沒有動便敲敲桌麵。
“別玩了好好吃飯。”
薛葵乖乖地把電話放回他的口袋裏笑著望入他瞳仁深處一張小臉盈滿愛意。
“我今天晚上應酬完他們陪你看九點半的電影好不好?”
這可是她頭一次主動提出陪他“看電影”。但是卓正揚並不想冒險。他同張鯤生打過招呼而張鯤生建議他未能確定安全之前最好不要再去這種公眾場合做出一些太親昵的舉動。
“你到家之後打給我。”他答非所問“其實電影一點也不好看。”
這小子眼中的羞怯立刻轉為不解又變作平靜的了然不過這了然大概不是他的本意。
“知道了。我馬上就吃完。”
她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食物吃飯落於人後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卓正揚知道她是不願意讓人等奪她的筷子叫她慢慢吃反正他中午沒有事情她置若罔聞地大口飲湯結果有點嗆住抬起眼睛找紙巾突然看見窗外有個孩子敞著風衣低頭走路而她身後跟著一個最多十五六歲的小男生手裏拿著一把傘慢慢地靠近她。
薛葵都已經看見傘下的鑷子了立刻站起來但下一秒她就被卓正揚按回座位。卓正揚把外套交給薛葵保管自己快步走出店鋪攔住小從他手裏拿回錢包遞給那個懵懂懂的孩子孩子瞪大了眼睛一瞬間笑容燦爛拚命對卓正揚道謝。
可是在薛葵看來那孩子的笑容不是因為錢包失而複得而是因為幫她出頭的是個帥哥——看她不停地道謝還拿出手機討要電話號碼難道不是為了結識他?
她什麽也不想吃了。匆匆結了帳拿著卓正揚的外套走到店門口呆呆地看著那個孩子仍然纏住卓正揚說話恨不得立刻上前表明自己才是卓正揚的正牌友喝退所有鶯鶯燕燕——一瞬間她失望得簡直想哭:原來我也有嫉妒心。那又有何立場記恨沈西西的惡毒。
“真的很感謝啊。我的錢包裏不僅有錢還有銀行卡學生證身份證什麽的要是掉了我哭都沒地方哭去。現在哪裏還有人肯見義勇為你真是個大好人。”
“不客氣。”要換在平時卓正揚一早轉身走人但是他想拖延點時間讓薛葵沒有負擔地慢慢地把飯吃完“下次走路注意點。”
“嗨我平時可注意了就是今天有點心不在焉……”孩子一句話沒說完後麵追上來一個同她差不多年寄男孩子氣喘籲籲地一拍她的肩膀。
“老婆你跑那麽快幹嘛?我打你電話你也不接別生氣啦。”
“我在和恩人說話怎麽接電話啊!”那孩子對住老公把眼一瞪又對卓正揚十分感謝地微笑“總之謝謝啦!呃那邊是不是你朋友?那我們先走了……還不快走討厭死你了。”
“怎麽了?怎麽了?你被了?那小呢?竟然敢我老婆的錢包不想活了我要打死他。”
“得了得了反正已經沒事咱們快去吃飯吧。”
她嬌嗔著挽住老公的手兩人親密地一起走掉了卓正揚轉身看見薛葵拿著他的外套站在熬製牛腩湯的大鍋旁邊端的是膚如凝脂眉眼分明活脫脫一副生招牌似的。
“嗬米粉西施。”他捏捏她的臉蛋拿過外套自然地牽住她“吃好了?”
她突然掙脫了他的手彎下腰去係鞋帶聲音輕微帶點顫音。
“等一下我鞋帶散了。”
她也會因為愛而患得患失又怎能對江東方的坦白及道歉說出絕不原諒的話來。她有什麽資格。
他開車總是全神貫注。薛葵靠在椅背上入神地看著卓正揚的側麵。她喜歡他黑鴉鴉的頭喜歡他無意識地抿著嘴喜歡他毛絨絨的衣領裏露出的半截脖頸也喜歡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臂他做什麽都專心致誌無論開車還是製圖或者在廚房裏做那蹩腳的隔水蒸蛋這種認真的態度對大部分的都有著強的殺傷力。
“看什麽。”卓正揚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由得嘴角上翹但仍專注於路麵交通沒有去看她。
“你最近都沒有抽煙。”
“戒了。”她身體不太好他就避免在她身邊抽煙要知道吸二手煙的危害比吸煙者本身傷害大得多。
薛葵並不知道這一層隻想這人還真是有自製力說戒就戒。從她出生起薛海光一直嚷著要戒煙到現在依然每天半包。她歎了一口氣想起另外一件軼事。
“以前我和爸爸媽媽一起出去爸爸總是讓媽媽坐副駕駛位。無論我怎麽任撒嬌也隻能坐後麵。每次我都氣得要命說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坐這個位子誰也不許和我搶。不過下一次總是被攆到後座上真是討厭。現在終於可以坐在你旁邊……”
這句話引得卓正揚看了她一眼。
“我暫時還不想結婚。”
薛葵一愣。她隻是把童年的趣事拿出來說笑並沒有任何催婚的暗示卓正揚何必這樣回答。
但他這個回答又未免太傷人。
她的心慢慢地縮在了一起縮得很緊很緊。
“不要慌我還沒說完。現在想想能夠坐副駕駛的人和司機的關係一定很親密。但遇到車死亡率又是最高。真的很沒意思。”
沈玉就是坐在馮慧珍的副駕駛座上而出了事她怎麽能忘記。
卓正揚眸一沉不想回應她這麽尖刻的話題直接把車開到一邊停下來。他沒法在行駛途中和她講道理。那樣才是對她生命的不尊重。
“為什麽哭。”
“什麽?”薛葵下意識地否認“我沒哭。你看我的眼睛。”
“你係鞋帶的時候掉眼淚。”他一針見血“薛葵我不聾不瞎不啞聽得到也看得到難道關心你你還要撒謊。”
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敏銳。薛葵深吸一口氣大方坦承。
“我難受。我難受所以掉了兩滴眼淚這樣又如何?我不是隻會笑卓正揚我偶爾也會哭抱歉讓你受驚。”
她的語帶譏諷氣得他一拍方向盤——又是這樣仿佛他的關心隻是多此一舉。他早就想和她吵一架把事情都攤開來講問問清楚到底在她心裏他算什麽?可是看見她緊緊鎖起眉頭眼中充滿無奈悲哀和倔強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握住她的手。
“你不需要勉強去見何祺華。我勞他談。”
他怎麽知道何祺華到了格陵?薛葵雖然知道卓正揚灑脫絕不會計較何祺華的事情但畢竟還是有些自尊於是立刻強硬回絕。
“你不要管這件事情。”
卓正揚咬緊牙關。這是交往以來她頭一次以倔強的姿態來拒絕他的好意連掩飾一下都不屑。
“好。隨便你。”
沈玉龍最近有點煩。他一直避免攝入過多油脂但肚子還是越來越大醫生說上了年寄人難免堆積脂肪要多做運動但他哪有時間全副心血已經投入在事業上不眠不休。幸好他的付出沒有白費姬水玉龍的生意蒸蒸日上馮慧珍一年多沒犯毛病獨子沈樂天又即將學成歸國要說唯一的遺憾那就是葵葵。
唉。為什麽她到現在還不結婚?可是因為青年少時的自暴自棄而自卑?
每每想到這一層他就對身邊這個剛剛進來坐下的外甥充滿憐愛。雖然他不知道薛葵的暴食症結所在但他一向覺得人麽書讀得越多感情越脆弱越愛鑽牛角尖。馮慧珍和沈玉龍剛剛結婚的時候也是個文文靜靜的知識分子讀書人和二流子的婚姻誰都不棵偏偏她就是認定了沈玉龍體貼關懷的不得了沒錢也死心塌地跟著他可是自瓷夫家之後馮慧珍就開始疑神疑鬼認定他斂聚不義之財在外搞七撚三結果患上重度躁鬱症——所以在沈玉龍的眼裏所有知識分子都是定時炸彈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炸死他。
“葵葵來啦。咦你的手怎麽傷了?”
“實驗的時候不小心割破了沒關係。”
在何祺華的示意下辛媛給薛葵倒了一杯清酒。薛葵把酒杯湊到唇前淺淺抿了一下帶點撒嬌的意味。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剛剛才下班。就罰一口好不好我氣還沒喘過來呢。”
在姬水孩子結婚並不受年齡限製很多葵葵的兒時玩伴孩子都已經上小學二十八歲還沒有結婚對象會被唾棄。他並不是偏心自己的外甥但葵葵長得真是貌又溫柔大方如若不然他的老友吃喝玩樂時為何都喜歡叫上她?個個把她當自己的兒一樣疼愛。他也十分得意地將外甥當作寶物一般炫耀聲明隻許遠觀不可褻玩。她罹患暴食症他甚至還掉過兩次眼淚試圖為她找心理醫生同纖體公司她卻斷然拒絕。
沈玉龍隻知如何同正常的打交道一旦偏離常他就會如同冷處理自己的老婆一般離得遠遠永不再見。等到薛葵恢複纖穠身段他就又把滿滿寵愛擺了出來定要補足這幾年的虧欠。
“葵葵啊還不快叫幹爹。”沈玉龍笑眯眯地看著薛葵左手旗幟般地指向何祺華好像怕她不認識一般“何老一到格陵第一個想見的就是你。這起碼也有七八年沒見了吧?快叫快叫。”
“幹爹。”薛葵微微一笑無比聽話如同當年。滿座賓客一多半她都識得是老麵孔隻是已經忘記姓名沈玉龍又一一教她打招呼有幾個還大張旗鼓地站起來要同她握手擁抱說是太淨見葵葵更瘦更漂亮了這讀書人氣質就是不一樣。誰說博士可怕葵葵不就是內外兼修的大麽。
上座的何祺華微微一笑便替薛葵擋了。
“你們還真會裝客氣坐下坐下又不是國家領導人會晤握什麽手。”
都是同遠星有業務來往的客戶想著這可是何祺華唯一公開承認的義最好別唐突了便訕訕坐下薛葵不知道會約在大野料理有些奇怪。再看滿桌菜肴竟和昨天點得一模一樣。
“真巧昨天我和同事才來過。”
“對對對要多參加社交活動別老是窩在宿舍裏讀書”她除了包之外還拿了一個大垃圾袋沈玉龍撥弄了兩下“這是什麽?衣服?”
“白大褂。大舅你別碰有毒的我準備拿回去洗。”
沈玉龍立刻把手縮回來。
“哎呀葵葵我都說過很多次不要做這一行整天和有毒試劑打交道對身體不好。大舅給你換個工作——去海關怎麽樣?孩子嘛不要太累了。”
“再說吧現在這邊合同還沒到期呢。”
薛葵意識到何祺華一直在打量她便抬眼衝他一笑笑容中充滿孺慕之思。何祺華在有人的時候並不會表現出對她的任何綺想而是如同長輩一般地慈愛關懷。
“葵葵同十年前一模一樣還是個學生麽一點也沒有變。”
他在私家偵探的照片上看見過現在的薛葵。有微笑有大笑有平靜有熱鬧有旖旎風光也有細水長流。但那都是同卓正揚黏在一起所表現出來的生機。現在她突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麵前不施粉黛穿一件樸實的格子呢牛角扣外套沒了卓正揚的護航這人頓時令他那顆衰老的心重新期待地跳動起來。
“多謝。”
她課祺華身邊的辛媛殷勤布菜服侍周到一副老夫老的模樣心下洞明覺得自己前一陣子的耿耿於懷真是十分可笑兼無謂但立刻醒悟現在這種心態更滑稽——嗬原來我也需要優越感需要證實了辛媛並不值得卓正揚愛才可以理直氣壯地同他交往下去。
卓正揚。原本想到他隻會心口燙現在卻是整顆心都縮在一起痛。中午那一場算不算吵架?她不知道隻是他已經不再想去“看電影”大概離對她失去興趣也不久了更別提他對婚姻的強烈抗拒一句“我暫時不想結婚”能夠說明太多事情。
她覺得自己並沒有看錯卓正揚一開始就隻是想要占有她罷了!多少甜言蜜語不過是為了哄她心甘情願。而她居然還真的十分受用鴕鳥般埋入沙土中寧可悶死不願麵對現實。
現如今她的劣又在卓正揚的放任下漸漸抬頭以銳不可擋之勢撕破層層偽裝搖旗呐喊威脅著要讓卓正揚看清她的真麵目不過是個脆弱多疑又妄自尊大的平凡子。尚未陷進去之前她已經對卓正揚表明自己愛慕虛榮又反複無常但男人大約是聽不進去這種話的。交往以來她也小心翼翼維持氣度舉止不願意過早被打回原形。但是隻要稍加撩撥本就暴露無疑——她和沈西西唯一不同不過是一個透過旁人聚焦自己一個透過自己聚焦旁人——她就是這樣無能為力地看著自己如何在強光下掙紮狼狽醜陋而虛偽。
何祺華看她慢慢品嚐麵前的珍饈佳肴似乎神遊天外一般。她的神態她的舉止已經和十年前大不一樣。以前的她多麽敏感易怒又用囂張跋扈來掩飾蹩腳得令他心痛——那才是真正的薛葵。他要讓真正的薛葵回來。
“我還真是老了。”何祺華自嘲“今天心血來潮同人打了幾杆按了兩個小時才恢複過來真是不認老也不行。葵葵你說呢?”
“哪裏”薛葵輕聲曼語“我記得您以前特別喜歡唱一歌革命人永遠是年輕。”
大家都誇薛葵會說話沈玉龍立刻覺得外甥的書沒有白念這大學生應對作答就是有本事正要誇她兩句電話響了他出去接聽是地稅局的戚自強他一麵應付著一麵走無意中旁邊包廂的門開了看見卓開的卓總同格陵市商業罪案調查廳的張警司正在吃飯於是互相點了個頭示好又繼續同戚自強斡旋——戚自強同人在洗腳城捶骨叫沈玉龍也去當然也就是叫他去買單。到了年底稅務上麵的事情哪個老板敢不陪著小心。
“好的好的好的我馬上來。”沈玉龍爽快答應重又進來包廂想著滿座的人他也很難同何祺華說上間話還是應付戚自強比較著急“何老這戚處說是有緊要事我得立刻趕過去你看……”
“是嗎。”何祺華伸伸手示意他把電話拿過來“我來聽聽他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喂戚處嗎我是何祺華。……哈哈托福托福。……這就是有天大的事情吃完飯再談行不行?……嗯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再見。”
他把電話還給沈玉龍。
“行了。過兩個小時再去他們一時半會也完不了。”
“哈哈那就聽您的了。葵葵吃這個羊肝對眼睛好。”
沈玉龍心想萬幸否則他走了葵葵肯定不會願意和這些人坐在一起吃飯她有知識分子的通病太清高炕起生意人滿身銅臭以前叫她出來玩她也總是繃著臉活像玷汙了她的書卷氣似的不然就笑得極假純粹應付。殊不知出來吃個飯唱個歌什麽的也就是娛樂一下在座哪一個的年齡不是足以做她的長輩了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呢。
可這隻是老伎倆。何祺華借戚自強使力把沈玉龍調開又要做的刀切豆腐兩麵光叫人炕出什麽破綻。眾人安安樂樂地吃完這頓飯談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薛葵同辛媛兩個人雖然同為但並沒籲麽交流席間有人問起為何薛葵近年來都不出現她隻說是學習太忙於是又有人批判起這教育製度之不完善人就不應該有博士研讀資格免得在實驗室裏消耗青。薛葵笑而不語。飯後沈玉龍開悍馬送薛葵回宿舍他的駕駛技術太差怕轉彎倒退之間刮了車就棄車和薛葵一起慢慢地走進去在樓道裏又硬是塞了一疊錢給她要她喜歡什麽就買什麽別苛著自己薛葵當然是千恩萬謝又問了一番姬水家裏的情況。
沈玉的車一直都是沈玉龍的痛處雖然出錢給裝了假肢但仍覺不夠遠遠不夠。
“要不是為了樂樂我早和你舅媽離婚了這老婆子唉!***就會累人累物。”
每次都這樣說薛葵頸作是例行公事一般地問了一句。
“舅媽現在好嗎。”
“反正一年多沒犯毛病。大概是樂樂快回來最近情緒特別好。她還叫我問問你要不要做點醃菜送過來你以前不是最愛吃她醃的豇豆條麽。”
“別還是讓她多休養休養吧。大舅你快走吧別叫地稅局的人等。”
“行。對了你那衣服有毒別自己洗丟洗衣機裏攪再不然私幹洗店知道不?別舍不得錢。”
兩人又閑閑地說了間沈玉龍就走了薛葵不想上去再下來就在門洞裏等著她的宿舍在三樓能聽見盤雪出來陽台晾衣服玻璃推拉門一陣陣地響動還有抖動衣物的聲音。有隻流浪狗跑過來哀哀地叫渴望地嗅嗅她提著的垃圾袋知道沒有食物失望地跑開。
何祺華的加長賓利終於出現在巷口。
他們遲早是要麵對麵地坐下來談。不把過去分割清楚不能展望未來。辛媛早被支開隻有何祺華坐在暖意融融的車廂裏脫了外套穿一件鐵灰開領毛衫自保鮮櫃裏拿出一盅楓糖遞給她又要去開威士忌薛葵冷漠地看了一眼搖頭阻止。
“戒了。”
何祺華毫不在意她的疏離把楓糖放到一邊——這曾經是她最愛的甜食一次可以吃下十盎司澆上一點威士忌更是人間絕品。吃多了的時候她兩頰紅通通對住窗戶吹風放聲歌唱而他多半會從後麵摟住她聞她身上甜甜的氣味頓覺蝕骨。
“戒指合適嗎?我訂的是五號半的戒圍比你以前的尺碼小了半號。”
薛葵推開楓糖盅把手裏的垃圾袋往桌上一放。
“我隻是個小人物受不起如此重禮。心領了。”
他摸摸頭並不尷尬也沒有把婚紗收回去的意思。他快五十歲竟然還滿頭烏黑也不稀疏不得不說是保養得極好雖說大眼睛的人容易顯老態但他的麵皮並不鬆垮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下巴有些突出算得上堅毅不像沈玉龍那樣三層疊在一起讓人生膩。
“葵葵我要退休了。”
“恭喜。”
“澳大利亞和加拿大你喜歡哪個?”
“我喜歡格陵。”
他撫摸著裹了小羊皮的胡桃木把手心想啊她有戒備心。否則早就現自己一雙運動鞋踩在當年最愛的那張海雷凱地毯上了。
“我記得你說過想做個牧羊可是你又喜歡吃魁北克的楓糖。住的地方房間不能太大因為你怕空曠;但是遊泳池又不能太小因為你喜歡遊泳。”
他麵前的人看來有些急躁緊緊鎖住了兩條眉毛拚命忍耐。為何要東拉西扯這不是何祺華的風格。
“說重點。”
“嫁給我。”
“絕不。”
他緊接著她的話尾求婚一點喘息的餘地也不留;但薛葵料定了他會這樣說即刻厲聲拒絕整場意料之中的對話僅僅持續了一秒半。車子依然在緩前進滑入繁華畫一個圓從起點回到終點毫無進展。
何祺華從鼻腔裏吭了一聲。格陵百分之六十七的動力來自可再生能源綠化覆蓋麵達百分之九十五空氣極其清新陪她的那段日子通體舒暢百病全消再回到北京竟然患上鼻炎十年以來隻賴於一隻鼻孔呼吸要慢慢習慣。此番再度踏上格陵的土地病情還是毫無起。
他想多住些日子可能會好些。
“葵葵我們都沒老。所以這中間的十年應當消失。在我的身邊你可以隨心所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永遠做十五歲的薛葵有周身的缺點也沒關係這個世界上除了你的父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不會有人比我更能包容你。”
真好聽。他總是一語中的知道她害怕什麽需要什麽。可她為何卻在拚命地想那個不願意結婚的卓正揚希望他此刻就在身邊握著她的手給她一點反擊的勇氣。
可是他不在。不在又如何?若是沒有遇到卓正揚若是何祺華在半年前出現她的回答依然不會改變。
“如果你要當這十年不存在那也別忘了我有多麽的憎惡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值得。”
他翹起腿審視地望著薛葵她當年可是流著淚說出這番話的。現在她是如何克服了對他的恐懼而僅僅剩下憎惡?
“其實你根本沒有得過暴食症。”
她不作聲算是默認。何祺華突然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從胸腔裏出十分沉穩。
“你讓我非常生氣。為了哄你不再自暴自棄我甚至自動放棄了婚約。不過現在也都無所謂了以前因此而答應過你的事情現在依然有效。你的父鎳對不會知道你曾是我的未婚沒人會知道過去的破事兒我們都應該往前看。”
“謝謝你的高尚。”
“用另外一種方式來感謝我。”他把鑽戒從手套上取下把玩著。
於是她這樣感謝定要將溫情脈脈的麵紗從中裂開冷冷地不留任何餘地。
“我就是把十根手指都砍斷也不會戴你的戒指。”
他看她的雙手交疊著放於膝上十指纖長修細突然想要撫摸她溫婉如玉的手背問問她的手指為何受了傷。
“葵葵你還年輕話不要說的這麽滿。我並不高尚也不是多麽的非你不可。隻是沒有得到你始終是一種缺憾。而這種缺憾也許會讓我做出一些卑劣的事情。我之所以把以前的事情一筆勾銷是因為我要和你重新開始。你不怕我了沒關係。薛海光沈玉龍怕不怕?姬水玉龍怕不怕?”他攤開左掌給薛葵看他無比深刻的生命線同事業線“別忘了汽車這一行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找你給足你四個星期的時間養傷和考慮。如果你想享受戀愛隻管繼續和卓正揚在一起哪怕和他上我也不會介意。隻是四個星期後的今天我們一定會在月輪湖旁的私人會所結婚然後去長島定居。如果你選別的路那救著看其他人的下場會如何。”
他的威脅看來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薛葵沉思良久似在權衡利弊何祺華也不催她隻看她攥緊了雙拳鬆開再攥緊再鬆開。最終她下定決心抬起頭來嫣然一笑傾國傾城。
“我已有答案不會更改。”
每個人都給了二十八天的期限但她隻用了一就下定決心。
周日太陽甚好薛葵起了個大早把鋪被褥全部搬到頂樓天台去曬又做衛生要讓整個宿舍變得窗明薊一塵不染看她這麽勤快盤雪也不敢賴打著哈欠一邊拖地一邊埋怨。
“待會是不是卓正揚要來。你直說嘛我幫你幹完馬上回家晚上還要去相親呢。”
“你這麽會有這種想法?”薛葵十分好奇“我什麽時候把他帶進來過……再說了他闌勞我做不做衛生有什麽關係?”
“唉以前我的室友一旦開始做衛生就說明要招待男友了。”
薛葵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她以前也不定期打掃房間難道和卓正揚交往起來做衛生就有了特殊含義不成?
“蘇阿姨今天飛讚比亞他要去送機不會來。”
“讚比亞?去那幹嘛?”
“是格陵罕地的一個醫療項目血液病的預防及治療。”蘇儀是項目起人之一每個季度都要去讚比亞一次對當地孕的貧血病症做一些醫療協助。
“哇原來卓正揚的媽媽是無國界醫生我還以為他們家就是紅貴……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說蘇醫生真厲害。可是你怎麽沒去送機?”
薛葵手中的抹布頓了頓又用力擦起水池。
“咱們中午吃麵條吧?冰箱裏好像還有點蔬菜。”
說到吃盤雪就振奮起來勞動了一早上胃口變得極好。
“好啊好啊再加兩個雞蛋。想到晚上又要裝淑還是中午多吃一點吧。”
一切打掃完畢中午兩個人就在宿舍裏隨便吃了點麵條丟一把青菜臥兩個荷包蛋吃得極吃完後又在電腦上看了部電影薛葵邊看邊打毛線她是兩個星期前才開始學習織圍巾現在已經手法嫻熟上下翻飛盤雪冷眼旁觀心想好好一個姑娘就快成中年啦現在商場裏的圍巾多如繁星樣錦簇哪裏還有孩子自己織?大戶人家的媳真難做。
看完電影薛葵覺撣收了被子睡午覺盤雪也稍微裝扮了一下準備回家去商量第三十二次的相親大計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穿粉紅手織毛衣的卓正揚站在車邊打電話。
盤雪瞪大眼睛——薛葵!你灑掃庭院的勞動成果馬上就有人來驗收啦。
“你好。”倒是卓正揚落落大方地同她先打招呼“薛葵在不在?”
“在……在睡覺呢。”
話雖這樣說她可不願意拒絕卓正揚想見薛葵的要求萬一兩個人因此而鬧別扭那她不是罪魁嘛。所以她殷勤地引卓正揚上樓親自幫他開門在門口卓正揚還示意她小點聲音免得吵醒薛葵然後輕輕把門關了。
想起薛葵已經有了伴侶而自己又要去金碧輝同第三十二個男人吃意粉盤雪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慢悠悠地走了——男人男人你在哪裏啊——反正不在金碧輝就是了。
薛葵是一挨枕頭就能睡著的體質迷迷糊糊聽見盤雪出了門又迷迷糊糊聽見她開門進來大概是忘了什麽東西她也沒管那麽多繼續睡自己的大頭覺絲毫沒有覺察卓正揚已經到了她的邊拉過椅子坐下。
她沉睡的時候有點鎖著眉手放在臉側攥成拳頭據說這種睡姿的人十分怕受到傷害就連睡夢中也做好了防禦的準備。卓正揚溫柔地把繈褓輕輕拉起來遮住她瘦削的肩膀。今天去送機母親說的話言猶在耳。
“你們兩個要好好的知道嗎?”
他也想好好的。周五吵過之後他們隻通了一次電話說了些不相幹的事情都避免提到不愉快。周六她和媽媽去了格陵理工根本找不到人今天蘇儀上飛機前對他說要學會換位思考。從機場回來的路上他有反省反省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一站在薛葵的立場思考就立刻明白自己有些事情說的不清楚應該好好地對她解釋。因為誤會而互相折磨那不是太可惜了麽。
薛葵翻了個身壓住了枕頭邊上的一個紙袋露出半截毛線針卓正揚心想她還真不怕戳著自己了於是伸手拿起紙袋出於好奇他撥開袋口看見裏麵是一條才織了一半的淺灰圍巾。
卓正揚第一次帶薛葵和蘇儀一起吃飯穿的也是身上這件粉紅手織毛衣是蘇儀織的。他那天正好有點咳蘇儀就遺憾他身上這件毛衣領子太低應該配條圍巾免得凍著。不過粉紅太難搭配薛葵當時接話說帶一點銀的淺灰怎麽樣?
“那葵葵你給正揚織一條吧。”
卓正揚一家子都是老派人再過個五十年也還是流行手織毛線穿在身上又溫暖又貼心薛葵當時愣住她從小到大隻給洋娃娃做過衣服而已織圍巾對她而言是個挑戰。更何況織完了是要給卓正揚用的總不能讓他一身帥氣配條漁網。卓正揚反而有些期待那天晚上看電影的時候說就算她織了條漁網出來也願意圍在脖子上她嗤之以鼻。
“得了吧我不想丟人。”
兩個星期過去了她並沒淤提到這件事情。他想她實在不會也就算了。可原來她記著紙袋裏的毛線看得出來是拆過很多次又一針針織起來針腳綿密柔軟而溫暖。
他胸口一燙突然俯下身去吻她唇瓣想要喚醒她內心深處沉睡著的公主靈魂薛葵在睡夢中受襲猛然驚醒拚命推開才現原來是卓正揚。
不過她還是受了驚翻身坐起躲在角離他遠遠。
“卓正揚!你……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他聳聳肩嘴唇因為她的驟然遠離而有些渴。
“早就進來了。原來你睡覺會說夢話……”
“開玩笑!我才不會說夢話呢。”薛葵捂住耳朵“還有你上次騙我騙我生病的時候說了很多情話……”
一想到這裏她就生氣要不是昨天和蘇阿姨聊到她還不知道原來她生病的時候隻是喊爸爸媽媽的名字哪有喊過卓正揚更別提那些肉麻兮兮的話根本就是憑空捏造!
卓正揚毫不在乎地踢掉鞋子坐到她上示意她過來一點薛葵狠狠地翻了個白眼伸腳踹他卓正揚一把抓住她的腳踝叫她感受手心裏的冰涼薛葵啊了一聲趕緊縮回被子裏。
“可你心裏就是那樣想的。不然為什麽我說什麽你就承認什麽?”
薛葵轉著眼珠子拚命回憶:“我……我哪有承認。我沒有承認。”
卓正揚看她一臉抵賴的模樣突然把她攬入懷中薛葵的睡衣他又不是沒見過保守到死完全不存在光外泄的可能就是冷了些他又拉過被子把她裹住一雙黑亮的眼睛盯著她近在咫尺的俏臉。
“不否認就是承認。你要給我織一條圍巾敢否認嗎?”
這一定又是談判技巧。這人真是!明明知道她完全不懂金融還總拿商場上的一套來對付她。她左支右絀隻好扯開話題。
“盤雪真討厭怎麽隨便把你放進來。”
那是因為連她都看得出來我多愛你為什麽你就是要懷疑。
“是你警覺太低。”他吻著她的絲她的頭如此柔順還有一股味“不過我也好不到哪裏去。”
“怎麽了?”
他在想是否應該把何祺華派人跟蹤他們的事情說出來但是又怕給她平添煩惱反正現在全城執牌私家偵探已經一一記錄在案絕對沒有人再敢招惹他那還是永遠都不要讓她知道的好。
但是另外一件事情一定要說清楚。
“葵我不是不想結婚隻是……”
她秘抬起頭有些笨拙地撞上他的嘴唇他愣了一下多半是因為門牙有點痛才後知後覺——她這是主動獻吻呢。
每次都是他主動出擊她被動回應現在調了個他才現自己在這方麵真不是一個合師把她教的如此青澀而笨拙他稍稍離開她的嘴唇喘息著眼睛裏燃著火咬她的鼻尖。
“笨蛋。”
他攬住她的腰肢將她不能再緊地靠近自己——還是他來吧雖然她的獻吻令他心怒放但是他並不想看見她窒息而死。
意亂情迷中薛葵還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我們以後都不要提這件事情了好不好?……我也有錯。……我想的不夠深遠。”
他想她畢竟還是善解人意的他還沒有說完她就已經明白了。不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但是有了父母的前車之鑒他想一定要等感情穩定下來再談婚論嫁否則隻會再次上演悲劇。她現在一副隨時都會受驚逃竄的模樣叫他如何舍得用婚姻所帶來的卓家全部的社會關係錮她。
雖然親了無數次她的澤還是令他無法自拔每次都想要再久一點再多愛她一點難怪有人說吵架是感情的潤滑劑他隻覺得自己更加不能失去她了。
薛葵匍在他的胸口喘息他笑著摸摸她的腦袋。
“你怎麽連錯誤也要和我aa。”
“你還好意思說”她賭氣戳卓正揚的胸膛後者捉住她的手笑著貼近心口“都怪你幹嘛要對蘇阿姨抱怨說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aa製還說我不肯收禮物讓你很困擾蘇阿姨昨天勸我不要太有思想包袱……”
她言又止他勾起她的下巴使她看著自己。
“媽還說了什麽。”
“……她還說談戀愛是輕鬆好的事情要不分彼此。她覺得我太沒有參與感——難道談戀愛是開運動會嗎?”
他攬住她的腦袋大笑笑得喘不過氣來。薛葵不知道他笑什麽抿著嘴等他停止笑。他好不容易停下來貼住她的臉帶著點溫柔的意味。
“媽媽說了我們兩個要好好的。不要鬧別扭。”
“嗯媽媽也對我說了。”她頓悟自己順著他弄錯了稱謂不過卓正揚沒給她改正的機會又纏綿悱惻地深吻起來。不過這一次比以往要更猛烈更富有他總在她已經暈頭轉向的時候戀戀不舍地放過她又輕輕蹭她的鼻尖——他要趁她意識混亂的時候拿到她的承諾。
“以後不許再和我分得太清楚。”
“……嗯。”
“要收我的禮物。”
“……嗯。”
“掉眼淚要讓我看見。”
“……嗯。”
暫時就這些吧以後她再有類似毛病就用這一招對付她。薛葵可想不到卓正揚這次又利用了談判技巧乖巧地全部一口應承卓正揚喑啞著聲音讓她摟住他的脖子她才回過神他的手放在哪裏在幹什麽頓時臉都白了不自在地掙脫他又無賴地貼了上來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太窄了。”
她聲音著抖。
“那你還不快下去。”
“不過我們兩個睡應該剛好。”
卓正揚抬起眼睛望她她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讓自己難受不已的有些難堪地轉過頭去心想這都是自己鬧的沒事睡什麽午覺呢。隔了一會兒聽卓正揚窸窸窣窣地搞小動作她驚訝地轉過臉來現他居然把毛衣脫了。
“我要睡一會兒。”他還想脫襯衣被滿頭黑線的薛葵大聲喝止他鬆了幾顆紐扣鑽進被窩裏深深地嗅了一下上麵的陽光味兒“你今天曬過被子對不叮”
“不行盤雪回來會看見……”
“她特意要我告訴你一句她今天晚上就在父母家裏睡了。真是個古道熱腸的好姑娘。”
“不行不行你給我起來這成何體統……”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卓正揚就已經把她拽到身邊躺下摟住她作哀求狀。
“我昨天晚上隻睡了三個鍾頭。”這是大實話史密斯先生到了格陵他們討論設計圖到淩晨五點終於敲定立刻傳真到底特律以趕上年底的新生產線。
“早知道我去送蘇阿姨你就可以多睡一會兒……”她有點心痛她知道卓正揚一向生活作息很有規律要開車一定是為了設計但突然想起答應過蘇儀的事情就沒有說下去。
“她回來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接她。不過你不許和她聊太多否則我的招數都不靈了。”
他閉著眼睛開始有了睡意薛葵驚奇地現他的睫毛又濃又密簡直趕盤雪。
“你的睫毛好長。我以前怎麽沒有現過。”
那是因為他們接吻的時候都閉著眼睛怎麽看得見。
“我也有胸毛。要不要看。”
他沒聽見薛葵的回答取而代之是她的小手啪地一聲輕輕打在他的側臉上可以想象她是多麽的羞惱又拿他沒轍。
“葵和我說說話。”
“你不是要睡覺嗎?”她輕聲道“我不吵你啦。”
可就這樣摟著你總覺得你還是會離開——他想聽她的聲音讓她的聲音陪他入睡。
“講講昨天你和我媽一起去格陵理工的事情。”
“那有什講的……好了好了我講你把手拿開啦……你知道嗎原來我本科導師有個小兒十年前得了急粒係白血病主治醫師就是蘇阿姨。而且是格陵次同台灣慈濟骨髓配對成功當時很轟動了一陣子呢……不過十年前你都不在格陵肯定不知道。”
“我知道。”他閉著眼睛“那次我外公順便回來探親。”
對哦。蘇儀的父親蘇秉正是慈濟基金會的榮譽董事。薛葵想起來了。
“所以事情辦得很順利蕭誌峰就是蕭麻醉師的兒子長得又能說會道活脫脫一個小展開。”
卓正揚輕笑一聲。
“展開說他掉西湖裏了回不來。”
“對哦他去上海好久了快半個月了吧?聽說上海菜很甜他那麽嬌氣的人吃得慣嗎?”
“不知道。”卓正揚想到這個也頭痛據說卓開公關部長此次南巡令蘇杭兩地大為傾倒便頗有點樂不思蜀的意思他又不能強行把展開押回來反正卓開創業以來他也絕少休息就讓他輕鬆一下吧“事情辦完了之後呢?”
“我們就在校園裏逛了逛。原來蘇阿姨從來沒有去過格陵理工呢。我就帶著蘇阿姨到處走了走看看學校的建築風光什麽的……蘇阿姨問我什麽是情人坡。”
卓正揚睜開眼睛。
“什麽?”
“哎呀就是一個小土坡栽了很多樹木難道你們學校沒有每個大學都有情人坡情人湖情人路情人橋之類讓情侶幽會的場所呀。”
“我們學校就沒有。”
薛葵忍無可忍扭他的鼻子。
“那是因為你上軍校。格陵理工風景秀麗是全國最十所高校之一有很多人周末的時候到我們學校去拍……藝術照呢。”
她想說的是婚紗照但幸好心底警醒及時改口。
卓正揚鼻子裏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薛葵以為他睡著了可是沒一會他又撞撞她的肩膀。
“繼續。”
“還繼續什麽呀還有就是蘇阿姨對我講你小時候的糗事了比如去北戴河旅遊差點淹死比如鑽防空額點嚇死比如……”
他聽她繪聲繪地講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悶悶地笑。
“她誇張你比她更誇張。”
一陣濃濃倦意襲來卓正揚嘟噥著在她耳邊說了最後一句話。
“葵下一次我們可不會這樣蓋棉被純聊天了。”
接著就無聲無息;他真的睡著了?薛葵看著卓正揚熟睡中的容顏想起小時候睡在父母中間因為不懂事總覺得人睡著了就是死掉了於是噙著眼淚一會搖搖爸爸一會搖搖媽媽生怕他們死掉不要她。
她伸手去探卓正揚的鼻息——嗬他還活著。她咧著嘴笑自己傻既然時日無多就放縱地盡情歡愛吧。
她和蘇儀聊的那些內容隻有一半可以對卓正揚說。
“我和正揚的父親卓紅安在蘇聯認識認識了兩個星期就決定向組織上打報告申請結婚。”
“我的父親蘇秉正四八年帶一名副去了台灣丟下兒可是我然能不受到他的影響。我們的結婚申請被拒了三次如果不是卓紅安堅持我都想放棄了。”
“沒過門之前公公婆婆原本很喜歡我但是知道我隱瞞出身之後對我的態度一落千丈。一直到兩位老人去世都不肯和我說一句話。長久以來我不能體諒老人家的心情但是現在麵對著你我開始有些明白。我愛正揚遠勝這世上的一切我希望他能夠和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在一起身家背景不重要隻要清清白白幹幹淨淨。沒有辦法父母對子的愛護就是這樣偏執。坦白說一開始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看中了你希望你做卓家的媳。我真想看你們好好的過下去可是為什麽會出這種事情。”
“葵葵蘇阿姨可以向你保證沈西西說的話我一點也不會相信。但是我能感覺得到你的過去肯定有一些事情瞞著我。我不問正揚不問任何人我要聽你對我說隻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
“葵葵無論你以前生過什麽。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葵葵你不肯說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情仍然在影響你現在的生活?告訴我我一定有辦法幫你解決。”
“葵葵……”
“其實你根本沒有和正揚長久下去的打算。否則你就各白就算卓正揚把你保護的再好嫁給卓紅安的兒子你的過去總會被翻得底朝天。你寧願那個時候再被所有人的傷害而我也不會站在你這邊了值得嗎?”
“葵葵如果你實在覺得當麵說不出口那就寫封信給我行不行?我要去讚比亞四個星期回來的時候要麽看到信要麽看到你和正揚分手。唉!你這孩子!明天你不要來機場我暫時不想見到你白白地讓我又失望又心痛。”
她真是沒有長輩緣分。蘇醫生是這樣卓主任也是這樣。她們都是一開始特別喜歡她逐漸深入之後就厭惡也許幽曆的人總能看到她的內心深處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
她的回憶被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中斷了。循著聲音找去原來在卓正揚的外套口袋裏是展開。卓正揚睡得很沉完全沒有聽見鈴聲翻了個身鬆開她的肩膀。
“喂?”她低聲道“是展開嗎?”
“嗯。”他早該想到他們兩個是情侶打卓正揚的電話薛葵也有可能接的到於是大大咧咧道“叫你男朋友聽電話。”
那邊沉默了半晌聲音又細又輕。
“他在睡覺。”
黃浦江上的風一陣陣地刮過來又寒又冷。
“原來上海和格陵有時差啊我怎沒知道?大白天的睡什麽睡!把他給我拎起來!”
“他昨天晚上沒睡。你有很重要的事情嗎?”
不重要一點也不重要。他本來隻是想告訴卓正揚他並不隻是遊山玩水。他在上海展了一個大客戶那家物流公司本來已經和遠星簽了長遠合作意向他硬生生地搶了過來被遠星的上海銷售商罵得臭頭也十分得意準備今晚搭飛機回格陵。回來之後他要告訴卓正揚他展開不是一輩子慢半拍也有敏銳無匹抓住重點主動出擊的時候。就算是別人的東西他也能搶到手六親不認。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思考了兩個星期幾乎調動了所有的腦細胞想到了卓正揚和薛葵交往的另一種可能。
海葵是被動還擊的生物。對於感情大概也是十分身不由己。對於薛葵和卓正揚之間的互動他想象無能。卓正揚能因為一張海報就嗅到商機製造出擎天柱模型從參展入手殺出血路那麽他自然也會因為一眼合緣就積極追求薛葵直到勝利為止。他總有把理想變成現實的強大能量這種威懾力從小到大展開領教了很多次。
隻是他忘了問一問薛葵到底她願不願意和卓正揚在一起。但是現在一點也不重要了。
“你和他睡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蹦出這麽下流而又的一句話為了掩飾罪惡感又不得不狂笑一陣笑完了之後根本不敢聽薛葵的反應故意裝作滿不在乎地急急說完“轉告他我一時半會還舍不得回來但汽車年會我一定參加。”
“知道了。”薛葵頓一頓“展開你一個人出門在外要小心。拜拜。”
她先掛斷。展開握著電話呆站在江邊。突然他揚起手臂狠命地將手中的電話扔了出去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入黃浦江的還有他那憤怒而沮喪的聲音。
“你***是卓正揚的朋友為什麽來關心我!都別來關心我!別來管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