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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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撞擊時出極大的聲響玄關裏的燈沒開隱隱地從客廳透過白熾燈的光亮來這是他的家在格陵住了三年的家;卓正揚僵了一下薛葵搓著他的手指;他又俯下臉來找她的嘴;薛葵嘻一聲躲開啄一下他的唇瓣。
“冰冰涼。外麵是不是很冷?我一天沒出門。”
“不知道。”
他突然就對她寫滿熱切的臉失卻了興致;終於忍住惑鬆開她。脫下外套換了拖鞋走進客廳把旅行包往桌上一放他看見桌上鋪著紙筆她在他回來之前似乎在寫信——薛葵趕緊過來一邊收拾一邊問他。
“你吃了沒?都這麽晚了應該吃了吧?”
他盯著她手裏的信紙她又彎下腰去撿剛才因為太快起身而掉下去的鋼筆有幾點墨水濺在地板上她懊惱地唉了一聲直接用手指捺掉。
“我不餓。那是什麽?”
薛葵把沒寫完的信稼一本大部頭的《分子克隆》裏她隔著桌子衝他笑但這笑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般地飄在她光潔如皎月的臉龐上虛無縹緲飄忽不定。
“哦我寫信呢。”
她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是卓正揚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怪怪的。她想他是累了又或者事情沒有處理好。
“對了我媽媽拿了一些幹果過來很好吃我放在茶幾上的果盒裏了。還有一包蜂蜜我泡一杯給你嚐嚐。”
她急衝衝走進廚房抽了一根筷子來敲蜂蜜拈了一小塊在溫水裏看它慢慢化開變成琥珀:“極了卓正揚你……”
卓正揚跟在她身後進來從冰箱裏取了一瓶蒸餾水。一邊擰著蓋子一邊走回客廳。
“文件袋呢。”
她想他真是有些不妥。若是平常以她的冰雪聰明一定能估到不是工作的事情——他向來公私分明——而是薛海光說了些什麽但是沈玉才跟她鬧了一場磨鈍了她的靈氣。她將蜂蜜水放回流理台怔怔地看著他在茶幾邊坐下喝著涼水。他又問了一遍她才哦了一聲。
“我放在頭櫃了。”
她便去拿;卓正揚低頭喝水一股寒氣侵入四肢百骸他劇烈地咳了起來;他聽見她走進臥室又走出來一個棕的牛皮袋被輕輕地放在了茶幾上她坐在了他的身邊許是看出了他的不高興便也不說話隻是小心翼翼地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手又伸過來環住他的腰他轉過臉去看她恰巧對上她一雙盈滿愛意的眼睛。
兩人的嘴唇近在咫尺卻沒有接吻的衝動。他錯開目光又喝了一口水。薛葵曉得不該問。問一個情緒低落的人你怎麽了無疑是雪上加霜的舉動。
“我去寫信你一個人待會兒?”她柔聲道“我剛剛洗完澡。如果你……”
她沒說完立刻覺自己也太露骨了一些羞紅著臉想要站起來;他的確是聞到她身上有股檸檬的清是新液的味道。
甫一離開他就牽住了她的手她的食指指尖上還有一塊墨跡;她不明所以地望著他他隻是更緊地纏繞住她的手指隱隱用著力。
那意思明明白白地寫在他的臉上——不要走陪我坐一會。
她攏了攏半幹的濕。她的頭生得極快自他們交往以來就沒有鉸過現在已經披肩掃得她脖子冰涼地癢。
她溫順地坐回他身邊蜷著腿盡量地靠近他什麽也不說就坐著抱著出心滿意足的歎息。
你我都有仰望愛人的時候愛到極致原是這樣卑微。為了他可以飛蛾撲火萬死不辭。沈玉罵了她傷的她體無完膚幾乎就要相信自己是母親口中那個亂的兒。沈玉又叫她分手她曉得母親因了她生出極重的自卑感和無力感正因為這樣才口不擇血—她都知道也能明白。
隻是和何祺華和卓正揚那是完全不同的旁人不了解她一個人明白也夠了!全天下隻有一個人可以讓她放棄這段感情那就是卓正揚本人。
她依偎著愛人坐在這極寒的裏心便一點也不痛了。但在卓正揚這邊卻是一陣緊似一陣地冷——她從不吝嗇這溫柔的肢體觸摸可是心卻離得太遠。他想起小時候玩磁石不小心掰斷了斷裂的兩頭之間便產生極大的斥力追著拚上去它隻會逃隻會逃怎麽也無法還原。
他摸著她的頭薛葵有些不舒服說了一句“濕的別摸冷。”他的手滑下來落在她的腰側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明天元旦。想去哪裏玩?”
“沒安排。”她搖搖頭“我不過元旦街上總是人擠人。”
“就呆在家裏?”他谘詢她的意見“自己做飯吃?”
“好呀。”她低語“我會煮泡麵你會蒸雞蛋至少餓不死。”
“那二號呢?”
“二號要上班啦。還有一大堆事情呢。”
“你答應過我留下來不走了。”
“總不能把膜片鉗搬到你家吧?”她吃吃地笑“笨笨。”
她莫名地興奮起來叫了他幾聲笨笨仿佛終於給他找到了個愛稱;他想她是不預備走了;也許正是因為他的那句話而留下來。薛海光的消息至少落後了一個月他不知道已經換了天地。
誠然聽到她要出國的那一刹那他是覺得整個天地都坍了;仿佛回到十二年前興致勃勃地趕回家去過元旦結果迎接他的是父母離婚母親拖著旅行箱遠走天涯的殘酷;十二年來任何突事件都不能再傷害他直到這一次。
她居然要離開。
他腦袋裏隻盤旋著一個念頭:不講清楚不許走。不講清楚了也不許走!
巴措載他到了成都雙流機場因為跑道積雪太厚而關閉他一定要回到格陵於是弄了架uh6o先往北京中轉可是沒有人敢飛。飛行中隊的大隊長是他父親的小命令自己的兒子舍命陪君子雪一停就升空氣壓驟降導致卓正揚傷口爆裂血灑得到處都是那飛斜歎一句。
“見過不要命的沒見我們倆這樣的。”
那一刻他真是誰也顧不上真要是墜毀一了百了反而輕鬆他沒法理思考她為什麽要走恨不得一回到格陵就掐死她又想大概是他太寵著她慣著她從始至終都以她的意誌為先忍著不碰她她九鼻子上臉了——幹脆二話不說把她關起來瘋狂看她還跑到哪裏去。她是不是太天真真以為他是個謙謙君子不成?浸商界這麽多年他什麽下流招數沒見過?她不過是逼著他做一回小人。
可是一回到格陵她撲進他的懷裏他的全部恨意立刻冰消雪融她畢竟是沒有走聽話地留在家裏等他他怎麽忘了她曾經說過他們的事情不要聽別人來說。
可是她絕對動過離開的念頭回想每一次情意綿綿她的靈魂總是遊移不定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瀟灑抽身離去;這個遲來的認知讓卓正揚無法當作沒事生。他想他們應該開誠布公地談一談而不是在這裏旁敲側擊地刺探心意。可是抱著她的時候又沒法說他試圖自她的手臂裏抽出身子薛葵嚶嚀一聲緊緊地抱著他不肯撒手他拍拍她的後背。
“薛葵坐好我有話要和你說。”
“不。”
“快坐好。”
“不。”
他又好氣又好笑——苦苦追她那段期間何曾想過有一天她會這樣纏著他實在是神跡——十二個小時來的積鬱一掃而空將她抱到自己腿上麵對著自己坐下順勢一記她窩在他的頸側摸摸他的下巴。
“胡渣。紮人。……你怎麽還是冰涼的?”
他清了清嗓子。他想在今年之內把這件事情解決。她不出國的話薛家那邊一定會炸鍋他也會落一個“拐帶良家”的惡名這事兒就麻煩了就他看來薛葵單槍匹馬肯定處理不好。
“誰叫你這隻暖水袋不盡責。”他故意地把手伸進她的衣服貼住她的後背;她凍得一跳又眨著眼睛看他。
“你要和我說什麽啊卓大人?”
“幸虧有你爸幫忙事情解決了。”
她的小手也窸窸窣窣地伸進他的衣領裏貼著他的胸口想叫他暖和起來他有些興奮眼睛黑亮亮地望著她。
“你小時候有沒有玩過百獸棋?”薛葵低語“大象吃獅子獅子吃老虎……貓吃老鼠老鼠又吃大象所以呀還是我爸爸最厲害。”
“你是不是有戀父情結?”他想起薛海光送給薛葵的綠鬆石手鏈還在外套口袋裏外加一條他在路上買的犛牛骨鑰匙扣正好喲拴住他送給她的鑰匙“我吃醋。”
“好極啦我正愁沒有追求者讓你緊張一下”薛葵吃吃地笑刮一下他的鼻子“笨笨連我爸的醋你也要常”
“不許這樣叫我。”
他想從小到大誰敢說他笨隻有這人不怕死一再挑釁他的情緒底線於是狠狠吻上去一時間房內隻有唇舌碾吸的聲音他想不對啊本來是要和她談正經事怎麽談著談著就變味了?
“你沒和我爸說我們兩個的事情吧?”薛葵躲著他的嘴想起一個問題“他肯定要傷心死。”
“闌及。你爸對我說你要出國傷心得不得了。”
他懷中溫熱的可人兒突然就僵住了。咬著嘴唇薛葵稍稍直起身子整了整衣服離開他的大腿坐到一邊去。
她想他從進門到現在情緒變了幾番對她忽冷忽熱可最後還是抱著她求歡——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她要走?看他的手又摸了過來纏住她的手指想要把她拉回去。
他到底想怎樣?是不是想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親熱了再說?
原本以為自己看得開所以獻身也沒關係但是已經被沈玉罵過不自愛——有什麽比親人的辱罵更能讓人難過的?薛葵突然覺得一股怨氣衝上心頭甩開了他的手。
“上個月我的確答應了媽媽出國那時何祺華威脅我和他結婚我沒有辦法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永遠離開格陵。”
雖然能想到薛葵離開的理由絕對不會中聽但猛然聽她這樣雲淡風輕地說出來卓正揚還是感到了一股怒氣漲滿整個胸腔——上個月?上個月他們不是在熱戀嗎?她怎麽能一邊和他卿卿我我一邊想著遠走天涯?
他殺氣騰騰地插嘴。
“這就是你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法?嗯?那我呢?”
薛葵噤聲。整件事情裏她的確摒除了卓正揚的存在。本來就是那個時候也沒預著要和卓正揚有個什麽結果。
“不然?爸爸媽媽一直很希望我出國這樣是皆大歡喜。”
卓正揚眼底峻一斂騰地站起來帶倒了茶幾上的蒸餾水水汩汩地冒出來灑在地毯上又濺上薛葵的小腿她躲他伸手一撈把瓶子扶起來——他想他是太寵著她了。寵得她連皆大歡喜的布局裏都沒嬰備他一份。
這樣下去絕對不行他在她心裏到底是個什麽位置?可有可無的玩伴遊伴伴?他必須得讓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在哪裏再想辦法求得薛父薛母的原諒。
他走到落地窗附近開始思索應該怎樣說教一番才能不讓她太傷心——沒想到自己大學肆業還得負起教育博士友的責任。
“薛葵離開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你這樣做不過是把問題全部丟給留下來的人。”
手機響了沈玉打來薛葵沒有接張了張嘴不明白卓正揚怎麽突然數落起她雖然他沒有說出口但不就是在罵她自私懦弱嗎。
何苦來!她留低負盡所有親人卓正揚還要教訓她以彰顯自己一身浩然正氣?
“我知道我自私……”聽她這樣說卓正揚皺眉道“我不是說你自私”薛葵很快地接下去“抱歉我天生就是這樣的人遇到問題隻會叫苦隻會逃避你現在明白了吧?”
她反彈的太厲害卓正揚有點招架不住。他覺得自己隻是說了一句很普通的話怎麽就鬧得她咄咄逼人起來。
“薛葵不要借題揮。你現在不僅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對我也沒有信心。就算你留下來依然沒辦法解決問題……”
她自詡長袖善舞八麵玲瓏沒有擺不平的人事可現在卻成了走也不對不走也不對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裏外不是人還無計可施於是脫口而出。
“我為什麽要對你有信心?”
這話一說出口她的心就痛得難以忍受她不知自己是拿著一把雙刃劍將彼此都刺傷覆水難收卓正揚怒火衝天的同時想起自己在直升機上的種種設定暗忖本來就不應該還試圖和她講道理她完全沒有身為朋友的自知什麽傷人就講什麽。
卓正揚大步走到薛葵跟前一把攥住她的衣領想著怎麽樣給她點顏看看是就在沙上還是把她抱到臥室裏去;薛葵也感覺到了他周身熊熊燃燒著的怒火——對她對卓正揚沒信心為什麽還留在這裏?她和媽媽鬧翻了然後像個乞丐似的蹲在他家門口乞求著他的一點恩惠來活命她還有沒有一點自尊了?
他看來是準備把她從沙上拖起來……他現在是不是打算把她扔出去?薛葵扭打著卓正揚的手臂:
“我自己會走!放開!放開!”
她有手有腳能走會跳不需要他下逐客令她還想著給蘇阿姨寫信坦白一切簡直就是荒唐到了極點!
她現在還想著走。卓正揚一言不一把將她推倒在沙上用膝蓋頂住她開始撕扯她的衣服。他的手一直都是冰涼的摸著她光滑柔膩的肌膚莫名其妙的亢奮附來越高漲他把她翻過來伸手去摸她內衣的搭扣。
他沒對她用過強;他總是從愛撫開始從不會這樣直接魯莽;薛葵隻當是他終於忍受不了自己要開始清算;他脾氣本來就不好沒必要到了這個時候還對她陪小心;她咬著嘴唇拚命地躲著他的手恨自己沒有尊嚴——這些衣物被沈玉扔掉她還巴柏撿回來!卓正揚就算這些衣服都是你買的你也沒必要這時候都拿回去吧?難道你想把我脫光了丟大街上?媽媽說禱有錯她不應該接受他的禮物因他隨時隨地可以收回而她卻必須遭受這樣的侮辱。
她的臉埋在沙裏嘶聲大叫:“無恥!無恥!”
這就叫無恥了?她應該把力氣留著待會喊。卓正揚毫不留情地把她的臉扳過來正對著自己驚見她淚痕斑駁一張小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駭然地鬆了手;手機仍然不屈不饒地響著事態已經脫離原來設想的軌跡卓正揚心想趁著自己還有點理智的時候讓彼此都冷靜一下。他起身薛葵渾身無力地滑下去癱坐在地毯上頭遮住了臉龐炕清表情。
“接電話。”
她手址攣了一下去拿手機手機在沙的另外一邊卓正揚替她拿過來碰著了她的手指她抖調害他厭煩地將手機扔下本來還想幫她披上外套但已全無興致;她摸索著拿起電話。他坐到一邊去又喝了一大口冰水感覺平複了一些。
“媽媽。”
“薛葵。”沈玉的聲音裏含著冰“你在哪裏。”
薛葵的心砰砰直跳難道母親又到了格陵?她不敢騙沈玉隻好含糊答道。
“外麵。”
“現在幾點鍾。你在外麵。”沈玉慢慢地冷冷地一字一句“薛葵我本來覺得昨天對你說的話太重了想著不該對你火想安慰你兩句但是我剛才接到你爸的電話。”
“嗯?”薛葵不明就裏“爸爸怎麽了?”
“你讓他幫忙處理卓正揚的事情對不對?你為了一個卓正揚非叫你爸在理塘掉頭趕回雅江川藏線上啊!薛葵!大冬天路都凍實了天又黑的早你爸每次走這條線都要吸氧身體差成這樣了還是你說什麽他就做什麽——你想害死你爸爸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薛葵嚇得眼淚都縮回去了她完全沒有想到過會有這樣的局麵。
“爸爸……爸爸沒事吧?媽媽你別嚇我!”
“這次是運氣好沒出事但是下一次呢?你爸有義務幫你討好卓正揚嗎?沒有!還有你知不知道卓正揚趕去雅江處理什麽事情?為了個叫程燕飛的人決鬥!這是你爸親口對我說的——你叫你爸去幫卓正揚處理桃糾紛薛葵你還有沒有點人?”
薛葵哭得肝腸寸斷:“媽我錯了……嗚嗚……我錯了。你別罵我了我也不好受。”
沈玉的心跟著揪了起來。她是一路哭著回姬水的也扇了自己幾巴掌不該對兒那麽惡毒地指責可是薛葵和卓正揚戀愛以來的種種舉動實在太令人失望。
“我沒有告訴你爸你和卓正揚的事情。也沒告訴他你不打算出國。我不想影響他開車。你等他回來自己和他談!”
沈玉重重地掛上電話。薛葵蜷縮著靠住沙抱著膝蓋大哭起來。她突然覺得爸爸媽媽變得很陌生。她一直引以為豪的就是一家三口的關係好像朋友一般親密隨和但原來真相是如此殘酷他們不過是用彼此隱瞞來粉飾太平。
爸爸媽媽已經變了卓正揚也是整個世界都這樣陌生為什麽隻有她還是過去的薛葵?
她逼迫薛海光又逼迫卓正揚逼迫他們一定要按照她的旨意來行動全然沒有想過會給他們造成怎樣的影響。
“別哭了。”卓正揚心想沈玉一定是說了什沒好的話過來想要抱住她“怎麽了?葵告訴我。”
她抽噎著使勁推他他吸取了教訓沒有硬來坐在她跟前握著她的手她哭了很久掙紮著伸出個指頭來探他鼻息他不明白她指頭抖著試了半天不知道他有沒有呼吸又嚇得直掉眼淚。
“你怎麽回來的?機場都關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傻丫頭虧你還是生物學博士這世上哪裏的鬼?我好好的沒事。”他吻了吻她的手指又把她的腦袋靠近自己的胸口叫她聽自己的心跳“我坐直升機在北京中轉。”
至少她沒有因為一時任毀了這兩個人。
以後也不會了。
“程燕飛是誰?”她哭得精疲力竭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又突然打住“算了你沒必要回答我。”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他壓抑著的怒氣又開始探頭。雖然他和燕子沒什麽但她就不能表現的在乎一點?
“她是我小。”他想她未必懂得北京話裏“小”的意思“對門鄰居大學同學……”
薛葵馬上就想起了沈玉說的話惡狠狠地接過他的話尾。
“門當戶叮”
卓正揚怒不可遏。這個人把他推給辛媛又把他推給程燕飛他還把她當個寶想要和她結婚——他抓起茶幾上的文件袋砸進她懷裏。
“打開看看。薛葵打開看看。薛葵像你這種人上戰場準保第一個做逃兵!”
他給她點時間反省自己的錯誤氣衝衝地走進室砰地一聲把門關上;殊不知這句話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洗了澡又拿過醫藥箱換藥盡量不讓自己去想薛葵在外麵幹什麽她總該有點覺悟了吧?他換好衣服看見梳子上有兩根長是她的他的心突然一下子就軟了。
怎麽辦呢別的人他都不放在眼裏隻有薛葵一再輕易地惹怒他而他又總是想要以眼還眼地報複回去叫大家都別好受。彼此折磨如死循環。
他打開室的門心想得這次無論如何得好好和她談一談還有她媽媽。
“薛葵我們明天回姬水。”
沒人理他。他一眼看見茶幾上的果盤翻著空空如也;文件袋已經打開了全部文件都被扯得粉碎大門鑰匙放在桌上所有他送給她的東西都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一邊包括那雙軍靴——她已經收拾收拾走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先更這麽多吧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寫起來有點澀大概是太冷了。盤雪照例是回箭元旦2號早上直接去藥理所看見薛葵正上樓道了聲元旦快樂。時間社沒有什麽學生薛葵拿著豆漿一路走一路喝盤雪站在膜片鉗門口隨口一句。
“元旦去哪裏玩啦?”
其實她惴惴不安隻恨自己為何頭殼壞掉還去問薛葵何祺華是誰。她一向唐突慣了薛葵又縱容著所以愈驕縱起來直到這一次問完就後悔後悔完了又想知道真相想的抓心撓肺寢食難安。
平靜無波單調枯燥的一滴水遇到了曾經電閃雷鳴波濤翻滾的一片海一直覺得生活乏善可陳的盤雪想融入到薛葵精彩絕倫的生命當中去。也對薛葵這樣沉靜而無爭的氣質當是千錘百煉為什麽她以前就沒有看出來過。她翻來覆去地回憶沈玉的隻言片語字裏行間可以肯定的是年輕時候的薛葵曾經被那個她覺得很有味道的何祺華包養並且和家裏鬧得很僵現在沈媽媽要求兒和卓正揚分手而薛葵拒不答應。
如果是其他她所不認識不了解的人做出這種事情她一定會認為是道德敗壞唾棄到底;但薛葵是薛葵她最好的朋友她甚至是在薛葵的幫助下才和顧行知走到一起不就算薛葵沒於其中穿針引線她沒有和顧行知戀愛她依然是要無條件地支持薛葵。因為她了解現在的薛葵也堅信沒有人可以逼迫到薛葵做什麽她任何決定都是自己對自己負責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已經少之又少。她柔到極致又無堅不摧;自由率又果敢有加那個何祺華太老了還是年輕而優秀的卓正揚才襯得起她。
不可否認這是有一種獵奇心理作祟。盤雪這輩子一直遵從於父母家長的意願讀書升學戀愛全由長輩一手策劃一個被束縛太久的孩子看見身邊有同齡人行使自由意誌便覺得是替自己活了一場心有戚戚絲毫不怕又有任何矯枉過正的嫌疑。她甚至有種感覺——說起來真是不好意思——她那枯燥單調的生活因為認識了薛葵而豐富生動起來。
“在宿舍孵著唄。”
“沒和卓正揚出去玩?不過外麵人是多打折都打瘋掉了”盤雪看薛葵這模樣大概是已經把那些事情拋諸腦後——她也的確是這種拿得起放得下的格——便講起31號晚上血拚的盛況有些可惜自己衣服買早了“比耶誕還便宜一百多呢!”
“可是你提前穿在了身上。”薛葵笑著說“光這一點值。”
又閑談了間都是盤雪不停嘴地講顧行知顧行知這樣顧行知那樣仿佛個寶被停炫耀薛葵知道她隻需要聽眾便不作聲地抿著嘴笑有學生拿了樣品來做實驗薛葵轉身去開機器一雙運動鞋踩在地板上悄無聲息那學生笑嘻嘻:“薛老師今天沒穿軍靴?以前每天都聽您的靴子踩在地板上咚咚聲覺得特別有分量特別踏實。”
盤需也去瞄薛葵的腳一雙半舊網麵運動鞋從夏天穿到冬天。薛葵開了機器一邊調整機械臂一邊回應:“好的等天暖和了我穿雙木屐鞋底釘上鐵片那聲音一定更踏實。”
“薛老師就會拿我開心。”那學生看來心情也不錯一邊同薛葵笑著一邊拿樣棲冷不防十幾支裝在透明塑膠管的樣品翻落在地“啊呀糟糕!”
藥理所用的是黃藍綠三種顏的小碎格水磨石地板市麵上最便宜的貨塑膠管跌落下去可以同地板混為一體根本炕清楚。
薛葵陪著學生蹲下去一支支地找感慨道:“這地板不僅可以逾盲還可以訓練視覺神經網的分辨極限盤雪你去拿個掃帚過來掃掃這塊撥動一下說不定就看得見了——向青蛙學習。”
盤雪隻覺得她那個盲測試圖的比喻真是讚絕。新所的地板不如舊所好綠綠不說顏總是霧蒙蒙半新不舊看來看去果然像體檢時候逾盲的圖案她拿了掃帚來慢慢地掃。
“說到這個我和顧行知昨天在錦繡吃了道湖北菜叫辣的跳。”
“什麽是辣的跳?”那學生好奇地問。
“喔”盤雪一邊撿樣品一邊解釋“鹵牛蛙。牛蛙灌了辣椒水表麵上肉質鮮嫩一口咬下去辣得顧行知跳起來啦。好了還差一個。”
薛葵沒說話秘站起來有點頭暈目眩便站起來扶著實驗台定了一會兒盤雪同那個學生繼續找實在是找不到了學生一跺腳。
“得我現在回去再製一份過來薛老師你等我十五分鍾!”
“行。”
她慢慢地坐下。盤雪也走了空蕩蕩的實驗室裏隻有機器自檢的哢哢聲。
十二月底的時候薛葵曾和卓正揚一起去專做湖北菜的錦繡吃飯同行的還有展開和遊賽兒湖北菜並非以辣出名況且她自認為格陵大的牛腩粉已經很辣於是對這道毫不起眼的牛蛙掉以輕心一口下去頓時辣得她心髒麻痹雙眼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摸索著去拿桌上的茶杯一杯接一杯地牛飲還沒辦法緩過氣幸好遊賽兒點了果蔬冷盤她接下來的時間就隻能吃那個冰冰舌頭否則一定自燃;偏偏卓正揚和展開吃得興致勃勃等結完帳出停車場卓正揚看她嘴唇都腫了便問她到底有多辣。
“讓我試試看。”
他故意挑逗俯身過來她想真是一切皆為接吻的理由搖著頭無奈道:“我覺得快要噴火了——你說有多辣?不行回去要喝點牛奶。”
“何必那麽麻煩。”那時他們已經到了宿舍樓下站在樹旁的陰影裏卓正揚扳著她的肩膀俯下臉來吻她呼出來的氣息都是火熱的“其實我也很難受幫我解一解。”
她才現上了當。他的口水辣的要命刺激得她的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溢出來流進鬢裏又沾濕了他的大拇指整個人好像在燃燒燒得魂魄不齊他溫柔而又激烈地吸吮著她的舌頭不放過齒頰的角角落落一開始她口腔裏沒有任何感覺麻木得無法回應後來慢慢地恢複就促狹地開始挑逗他大吃一驚擠壓著她抵在樹幹上又護著她的腦袋長吻之後他把印著樹幹紋路的手背給她摸摸兩個人貼著額頭傻笑——那是他們最的一次接吻經曆。
“好一點沒有?”他戀戀不舍地蹭著她的鼻尖“下次在家裏做來常”
“不。”想都不要想這種對健康有害的東西她再也不會碰“你也不許常”
“為什麽。”
“不許就是不許!”免得你找別人接吻去火但是她沒有說出來“卓正揚沒有本姑娘陪同監督不許你再吃這道菜明白否?”
卓正揚看著薛葵心想這可是有點管著我的意思了薛葵你可知道這對男人來說是什矛義?
他十分受用。看著她宛如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睛他說出了醞釀已久的話。
“搬勞我一起住。”
不出所料她的臉唰一下就紅了開始趕他走。
“走啦走啦明天還要上班呢。”
現在回想起來那才是他們一起去采購的真正原因。他買了足夠兩個人用的東西是準備要開始生活——還有文件袋裏的結婚資料他為什麽想要和她長久下去?尤其是在她變得如此糟糕的時候!
“薛老師?”學生拿著樣品過來了卻看見薛葵在走神“薛老師?”
“喔抱歉抱歉”她拍拍兩頰“我這是假期綜合症。開始吧。”
沒有卓正揚了薛葵。至少現在沒有。是你主動割斷一切。不變回原來的自己怎找得到來時的路。
元旦過後節之前藥理所各實驗室都開始瘋了似的補實驗應付考核就連平日裏最清閑的盤雪也忙了個腳不沾地精疲力竭連帶著神經都變得遲鈍起來直到連續兩個中午她都在食堂和薛葵碰到才驚覺不叮
“薛葵你怎麽在這裏。”
“吃飯。”薛葵揚揚手中飯盒“不然?”
“你不用陪卓正揚麽?”盤雪的腦袋裏還都是紛雜的數據在亂飛自問自答“不過也是年底大家都忙。顧行知兩個星期沒調休了……”
薛葵沒有接話隻是看著窗口的飯菜亂炒亂燉她有點犯惡心。
其實卓正揚從闌忙。即使是設計破冰者的那段期間基本上朝九晚五大把時間同她戀愛隻是薛葵不得閑她處於社會食物鏈的底層蠅營狗苟的小人物忙的不可開交。
“展開說你以前在遠星的時候常常加班現在倒很清閑。”
卓正揚的個十分專一。沒有遇到薛葵他專注於工作所以幹的昏天黑地;遇到她之後卓正揚野心勃勃江山人都要攬入懷中互不幹擾。
“工作是為了更好的生活。如果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就背離了我的初鄭”
他這豈不是在指責她的工作擾亂了進食她無奈地攤攤手。
“卓大人我也想睡了吃吃了睡每日隻擔心衣服襯不襯指甲和唇蜜的顏。我是法國三大空想主義者轉世投胎烏托邦的生活最適合我。”
他坐在一邊看報紙對她的心思十分明了。
“那是因為你不喜歡現在的工作。等合同期到了趕緊換一個。你喜歡做什麽?”
她喜歡什麽?她做了五年的藥用肽說沒感情是假的。即使現在還常常看文獻追蹤國際上的報道老是擔心自己跟不上這個領域的展。實驗講究的是個手感兩年不碰很多技能隻怕早已退化。
盤雪還在喋喋不休:“……況且老黏著很容易厭倦。顧行知說……”
嗬盤雪現如今是言必稱顧行知熱戀中的人總是這樣。她有沒有過失態地在盤雪麵前一直提到卓正揚?有沒有?也許有也許沒有全無印象。
“今天的西蘭很好薛葵吃一點。對了還有腸我媽媽自己做的顧行知都說好常”
盤雪打開保鮮盒的蓋子極力推薦薛葵看了一眼碼得整整齊齊的腸片全精瘦肉裝在保鮮盒裏油光汪汪有些反胃婉拒。
“現在自己監腸準備年貨的真少。如果加點肥肉就更棒。我媽媽也做了一些下次帶來給你嚐嚐。還有蛋餃和年糕吃火鍋最好。”
盤雪心想母果然是沒有隔仇。看來是已經和好。本來盤雪和媽媽也是這樣的相處之道氣頭上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泄一通反而有利於打開心結天底下的母大概都是這樣非要互相傷害才能證明愛有多深。她想薛葵不會走了要和卓正揚相親相愛地過下去了沈媽媽也一定會被卓正揚對薛葵的愛打動由反對變成支持——新的一年就把過去的不開心統統拋諸腦後吧。
“好啊好啊薛葵那邊有空位我們一起常”
同事看她的眼光有些奇怪;薛葵心想母親在宿舍這麽一吵一鬧也不知道旁人聽到了幾分盤雪是她的朋友自然挺她但其他人呢?也許正等著和她“閑話家常”吧。
薛葵有些躊躇:“我想回去喝點熱水。你們吃我先走。”
她打了一份西蘭和菜薹加二兩飯回到實驗室去吃了沒有兩口果然又全部吐返出來她連喝了兩杯熱水也壓不住胃部一抽一抽地痛對她的敷衍十分生氣;她把飯盒推到一邊趴在實驗台上等這陣痛感過去。
節食的時候她也曾躍躍試地想要試試扣喉考慮到對身體傷害太大而沒有付諸行動現在倒好前天昨天也是神經反射般地全吐出來若不是喝牛奶同豆漿她可能無法堅持到現在——開什麽玩笑難道沒有卓正揚她就吃不下飯麽?這算什麽心理暗示?
一想到卓正揚她更是反胃調害;衝到洗手間裏幹嘔起來。
她下手太重。那天晚上她看到信封裏的結婚文件頓覺來了個大逆轉不但不能接受反而激得她強烈反彈站起來宛如困獸一般直打轉覺得吸進胸腔裏的每一口空氣都在逼迫她尖叫出來——不能結婚。不能結婚。現在的她連自己都討厭哪裏配得上卓正揚的愛。她撕掉所有文件獨獨留下卓紅安寫給卓正揚的便箋貼身放著心裏想著要去趕末班車回宿舍好好思量清楚卓正揚追出來要捉她回去她又慌又怕——他總有辦法動搖她她又要跟著他回那個自己完全做不得主的世界貪圖一晌歡愛全然不顧後果——於是仿佛參孫附身沒頭沒腦地拿手袋大力打他裏麵裝著分子克隆裝著蜂蜜幹果至少也有十幾斤重打得手袋上兩個金屬扣子飛脫打得他整條手臂都被血浸濕她才惶惶然地住手。他就那麽鮮血淋漓地抓著她的手血一直流到她的手指上他才鬆開。
他說了句什麽?哦他說薛葵別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悲。
他們大概就是從那一刻開始默契地達成了分手的共識。若有時間考慮她本來可以做的更漂亮一些更委婉一些留些餘地給彼此——可是那個時候她什麽也想不到恨不得割袍斷義以表自己的決心。
她擦擦嘴角的酸水突然有些心悸:莫非懷孕了?她幫卓正揚用手撫慰的時候兩人靠得太近似乎有幾滴濺到大腿內側——不可能!才幾天的時間而已!她已經把所有他的東西都還給他了況且哪有這麽快的妊娠反應——她暗笑自己還是個學生物的這點常識都沒有。
怎麽會笑得比哭還難看?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想想看薛葵想想看在大富貴那一次你看著鏡子說了些什麽?你說要辭職兩個月過去了為什麽現在還在這裏。
她放在盥洗台上的手微微使力又攥成拳頭大步走出洗手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