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生路,出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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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暖靜靜坐在侯機廳裏一直到所有人都已離座登機一直到催促她抓緊時間登機的廣播放了無數遍一直到已延誤了時間的飛機終於飛走她還是呆呆地坐在已人影寥落的侯機大廳。

    當口袋裏的手機響起時她不知道自己已坐了多久。

    我站在布列瑟儂的星空下

    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邊照著布列勒。

    請你溫柔地放手因我必須遠走。

    雖然火車將帶走我的人但我的心不會片刻相離。

    看著身邊白雲浮掠日落月升

    我將星辰拋在身後讓他們點亮你的天空。

    她定定看著手中屏幕上一閃一閃的占南弦的名字不知道它響過了幾次閃過了多少遍隻知道每次在歌唱完後鈴聲消失的下一秒都會一直重複再重複地閃起。

    輕輕掛斷電話她起身離開。

    沿來路返回走出關檢口外她往售票窗口買了最快一班起飛的航班然後一步步走去重新辦理登機手續再從之前他送別她的同一個關檢口進去過安檢門時她手中的項鏈再次報警安檢人員驚異地看著她例行公事地拿起檢測拍掃了掃便予以放行。

    走過長長的通道找到了登機口排隊驗票進入登機通道一直到在機艙裏找好座位坐下她仍懵然不知自己將要飛向哪裏。

    手機堅持不懈地響起一遍一遍又一遍。

    終於她顫著手摁下通話鍵把手機慢慢放到耳邊。

    “占大總裁你不是要我放你生路嗎?”她說已停歇不知多久的眼淚再度無聲流了下來一滴一滴連珠落下濺濕了手中的石墜。

    “對不起。”他聲音微沙。

    委屈瞬間泛濫她抽泣得不能自已。

    “這麽多年來你為什麽不放我一條生路?多少個夜晚當我獨自一人在黑暗裏合上眼睛的時候都向上天祈禱請他讓我在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忘了你隻要忘了你我的心就不會再痛你試過那種思念到痛不能抑的滋味嗎?你試過眼淚一直一直流從滾燙流成了冰冷的滋味嗎?你試過想一個人想到無法控製卻相見不相識的滋味嗎?你試過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和別的女人出雙入對的滋味嗎?”

    那邊陷入死寂一樣的沉默。

    “你試過愛一個人卻覺得自己不應該享有幸福那種撕扯的滋味嗎?你試過恨一個人卻象中了毒無法離開而隻能留在原地承受無止盡的傷害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嗎?你試過看著自己最心愛的人和別的女人站在教堂裏那種極度恐懼的滋味嗎?你知不知道當時我怎麽想?我和自己說如果你真的娶了她我就搶楊文中的槍自殺既然你要這樣折磨我那我去死我死你滿意了嗎?”

    她的哭聲未落一道身影已出現在艙門邊眼內布著紅絲。

    淚水洶湧眼前驟然一片模糊象隔著苦海海麵的大霧她再看不清他的麵容。

    他走過來把她攔腰抱起她哭得太累已經全無掙紮的力氣。

    抱著她走出機艙走過長長的通道一直走出關檢口走出機場他把她放進車裏靜靜拭去她紅腫不堪眼底的淚痕和水霧為她扣好安全帶。

    車子駛過紅彤彤晚霞下的機場高。

    每走一段便看見上上落落的入口出口或是駁接其他高的三岔路口那麽多的出口也許隨便選一個都可以到達他們想回去的地方然而人們的習慣永遠是選擇最便捷的路而直覺地認為其他方向都是繞圈子。

    常常會忘記有時候最便捷、最快的路卻往往可能也是最長。

    一路到底終於到達唯一出口。

    當一輪圓盤似的黃昏落日隱入樹蔭樓角車子再度回到她家樓下。

    他熄滅引擎餘音漸靜兩個人誰都沒有動。

    許久擱在方向盤上他靜如泥朔的手終於垂下插進上衣口袋。

    “婚禮是為一心準備的為你我隻準備了一樣東西。”他緩慢響起的聲音帶著她從未聽過的陌生沙啞縈繞在不大的車廂裏讓人奇異地覺得遙遠荒涼和空曠。

    他攤開的掌心中承著一隻已打開的小小盒子盒子裏是一枚沒有鑲嵌任何寶石的鉑金素戒優雅獨特的造型和他左手無名指上所戴的如出一轍。

    “你戴的那枚戒指我看著礙眼所以去美國時定做了這一對。”誰知道回來後她對他的抵觸情緒那樣大由此也惹起了他的惱意不無自嘲地彎彎唇普天之下他獨獨在麵對她時會控製不住脾氣也不知是她之不幸還是他之不幸?

    “那時我想戒指不送了就讓我看看這個女人是不是還會象以前一樣不聞不問自以為寬容隱忍。”

    她定定看著車前的擋風玻璃外不作聲也不回頭。

    “一聲不響走了七年甫回來便在身邊掛上個朱臨路知道我的感覺嗎?”雖然人前不動聲色心裏幾乎想把牙齒咬碎。

    “在你大學畢業那年我開始建造宅邸全部按你的喜好來大到整體風格小到各種飾設連最細微的一個杯墊一根湯匙都不會出離你昂貴到苛刻的品味可是卻怎麽也放不下早被你踏碎的尊嚴我做不到主動示好哪怕有這種想法都覺得不能原諒。”

    和她一樣他的脊背上也烙著父親的亡魂放過自己?談何容易。

    “七年的物換星移象一道深淵你不會過來我也無法過去但放不下始終放不下最後隻好自欺欺人有意無意地讓媽知曉我的心意借由她設法把你弄進了淺宇……過去兩年來我一直在等等你什麽時候肯放下往事肯放過我和你自己但沒有我沒有等到你似乎什麽都不打算做你根本不打算麵對我整整兩年與你名字一起被人相提並論的除了朱臨路還是朱臨路。”

    由是他徹底失去了耐性安排楊影調升出國告訴遲碧卡幫他補選秘書不出所料他那善良的母親果然插手分別十年後她終於還是回到了他身邊。

    “我很清楚過去那段感情對你是一場毀滅性的浩劫你看似自信的背後其實無比膽怯明明渴望我卻始終畏縮不前既怕承擔不起我的拒絕又怕自己無法帶給我幸福一朝被蛇咬可能你比我更恐懼擔心你自己不知什麽時候會如從前那樣再次傷害到我。”

    “我理解你的苦衷但無法接受你因此而退縮我等你已經等得太久太久我那麽迫切地渴望你愛我渴望你專一、堅定、忘記過去、至死不離不棄地愛我。”

    由此他才忍不住出手一步一步把她誘入他以感情設下的圈套。

    “我對你的目的隻有一個當初是你不要我所以一定得是由你主動開口要求我回到你身邊不管你做過什麽想做什麽我都可以包容但你有必要給我這許多年的等待和痛苦一個回報。”

    曾經的錯他不打算重蹈覆轍他不會讓自己的感情再度走至失衡境地。

    “我想這一次我不能再象從前那樣把自己打包送到你麵前而應該讓你學會得以同樣的深情來向我換取應該讓你學會向我開口索求因為隻有當你向我要求承諾、當你主動給我承諾你才會清晰認知到自己對這份感情的責任惟有這樣你才會懂得我存在的重要珍惜我的付出。”

    他以為自己沒有做錯所以根本沒想到竟會把她逼得跑去結婚。

    “你出國的那段時間我很迷惘為你我成立淺宇為你我往天上安置衛星為你我建造宅邸為你我從不知道別的女人長什麽樣子為你我買下全世界最知名的藥廠隻為想明一種藥來醫治你的心從認識你以來你就是我的整個世界這十年裏我甚至不知道你之外的天地是什麽樣子。”

    “我反反複複問自己這樣費盡一生的心血和心機為什麽到最後竟然是將你逼走?我想不明白為什麽我做了那麽多卻仍然無法給你幸福即使你趕在我結婚前回來也隻是想把沉屙拔起想解開我愛你至深的心結而並沒有下定決心留下來和我長相廝守……我不知道我錯在哪裏我不知道是什麽造成你的恐慌我問自己真的是我愛你愛得太過是我在逼你麽?”

    他靜了靜陽光透過樹枝在擋風玻璃前跳躍著星星點點。

    “其實你離開的那七年裏我曾不止一次動過放棄的念頭我不是聖人那樣希望渺茫的等待比十八般酷刑還殘酷而且以你剛強的性子就算我把你等了回來也結局未知許多個失眠的夜裏我都想不如算了就這樣吧就讓往事過去吧讓我們天各一方重新開始。”

    “可是做不到我始終做不到忘記你的名字象被人用刀刻在了我心口一筆一劃都抹不去我隻好不斷地給自己找借口我告訴自己我等你不過是因為對於往事我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不是因為我你的人生不會經曆那麽大的劫難也許用盡我下半生也無法補償你曾經的痛苦但我想親眼看到你幸福。”

    他頓了頓唇邊一抹無奈和複雜稍縱即逝。

    “你希望我幸福卻恐懼自己未必能保障我的未來所以始終躊躇你不會說一句要我留下不會說要我陪在你身邊不會說你想聽我說愛你也不會過問我的任何事不管是一心還是我手上的戒指從你回來至今始終對我沒有任何要求你甚至連問都不問我到底還愛不愛你。”

    “我希望你幸福卻是恐懼自己無法給你更多所以不斷做著一切費盡萬千心機那麽迫切地想補償你想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都捧到你麵前……從來就不是迷局不是遊戲隻是我無法出口的心思每一次接近都隻是想告訴你我的幸福隻在於你隻有當你珍惜我才意味著完滿。”

    同樣心思的兩個人卻走著兩條完全相反的路她的反應讓他恐慌極度缺乏安全感她越退縮他就越脅迫他渴望著什麽時候她再忍無可忍會象從前那樣敞開心懷對他大呼大喝叫他向東向西對他拳打腳踢他要的是她平起平坐的對待而不是一味沉默寬容和忍耐。

    長睫輕垂落在方向盤上的眸光透出一縷幽傷。

    “十年歲月我以為你還是當年的你你希望我還是當年的我卻不知道我們都不是了你已經長大我也已經改變。”曾經無可取代的美好時光原來隻能存放在已經過去的記憶。

    “現在的你和我明明比當初更相愛著卻始終走著相互悖離的路是你不夠愛我嗎?我知道不是正因為愛我太深所以你才會猶豫是我對你愛得太狂熱嗎?可是如果我真的放手你會不會更痛?”

    無關對錯和應該或不應該隻是她與他的觀念無法折中關於愛兩人有著完全相反的信仰就象是一把尖利的拉鋸時間越長牽扯越深傷害越大她和他便越來越疲憊而他對她的感情始終有那樣深沉急切的渴求以至他們連和平共處的時光都無法維持更長一點。

    “正如你是你我也是我就算讓這幾個月從頭來過可能所有的事我還會是原封不動地再做一遍不管你是否能夠領會我可能也還是不會作任何解釋所以如今的我……並沒有足夠信心也無法保證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會不會讓你陷入新一輪的傷害和折磨。”

    他的說話越來越傷感隱隱約約帶著自責和無能為力的蒼涼。

    “一次次帶給你這樣大的悲慟早遠遠背離我想你幸福的初衷。”

    她終於慢慢回過頭來神采已被眼淚衝流殆盡的寂色瞳子看向他。

    他執起她的左手將戒指輕輕套進她的無名指習慣性微彎的唇弧此刻隻牽出一線幾乎淡不可見“我等這一刻已經等到了天荒地老。”

    不知為何她覺得那個戒指很冷很冰涼一點點滲入薄薄皮膚下的微細血管然後經由血液將冰寒刺骨的感覺度傳遞到心口造成心髒一點點地收縮。

    “暖我們分手吧。”他輕聲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