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聲東擊西詐中詐,半江碧流淚沾衣(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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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衙閑房甚多暫可住下夏景棠等人。

    小雨越打越密從無聲轉到“沙沙”再到“啪啪”眼看是越來越大。祁連令人辟出幾間廂房引火燒湯供在外當值的軍卒驅寒取暖。飛鳥讓人到外麵布置完暗哨回來叮囑他:“讓兒郎們都小心。倘若夜裏有失那後果就不堪設想啦。”

    他們一起走到另一間屋子。屋裏已經聚集了一小撥低聲交談的文武。他們都很緊張紛紛站起來問飛鳥:“主公接下來怎麽辦?”

    龔山通苦惱地牢騷:“我們思謀不全這會倒騎虎難下!”

    祁連橫裏插言說:“有以下幾步可做第一立刻聯絡張鐵頭讓他把軍糧奪到手裏;第二回山要援圖裏和張奮青坐鎮老寨可以拚湊個幾百;第三做好準備天亮後立刻驅散朝廷的人馬據有縣城……”

    白燕詹深以為然無可奈何地說:“還要再和周團練使聯絡立即讓他回兵縣城。既然主公全是為了他想他也不會無動於衷。其次就是怎樣說服撒察和李家父子。我以為主公現在最要緊的是讓張兄弟奪取軍糧自己去見撒察。拉攏過來最好拉攏不來出其不意地……”他用手往下一砍意思再明了不過。

    其它幾個頭目說不上道理個個摟腹而立嗡嗡附和:“咱都是土匪出身要是真能占了一座縣城死了也值!”

    飛鳥罵道:“什麽縣城縣城也是你們能占的?看你們那點出息。”

    他們被罵得撓隻好升一級說:“要不咱把郡城打下來!”

    龔山通受他們的啟突然間激動得氣都喘不過來。他扯過飛鳥往一旁走了數步俯到耳邊說:“主公他們說得也有道理呀。我們聯絡北胡趁隴上空虛一鼓作氣取郡城而自專……”

    飛鳥扔了一句話:“淨放臭屁。”

    他再次來到大夥麵前說:“你們不要老拿一不做、二不休的腔調說話。這兵變是咱事先安排的並不是無路可走而且要按部就班地走。目前最要緊的不是退路而是爭取撒察。爭取軍心你們那些胡話。等我打贏了拓跋巍巍之後再說。都給我記著不要瞎胡鬧。”

    大夥麵麵相覷無不覺得“瞎胡鬧”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祁連沉重地說:“怎麽取軍心?隻能趁將校被我們拘拿驅散了事。”

    飛鳥不言語呼啦一聲攤開不遠處的地圖。邊看邊問他:“什麽‘怎麽取軍心’?軍心是什麽?為什麽就不能取?”

    他們說話這會夏景棠的人歇了口氣也布坐一圈接著微弱的燭火商議。

    薛禮對手下最有把握說什麽也不相信他們會支持博格便在眾人嚷:“我的弟兄決不會吃裏扒外。要把話遞出去刀山火海他們也會救咱出去。”其它人也不願在平起平坐的人麵前示弱無不說:“我對我那些弟兄不薄呀我還就不相信了!”

    夏景棠身邊的護軍韓亞臣持重說:“就怕天一亮。他就像今晚趕咱等在外麵親兵一樣。把人馬盡數驅散!再忠誠的弟兄要是見不到咱們的麵也隻好任人家擺弄。”

    夏景棠嚼動下巴撇著下嘴唇說:“驅散是小他聯絡了周團練使一起投敵怎麽辦?”

    眾人默然無對。李思廣說:“以他今天晚上的表現看。他還是想和我們聯手抗敵的。我們要盡快給他答複!我父親不是趁亂出去了嗎?他一定會想辦法救出咱們。我就怕咱們出去是出去了。兩邊誰也不肯讓步自相攻殺便宜了外人。”

    齊章翰卻說:“要是他真地和咱爭軍心呢?”

    夏景棠陰沉沉地說:“有你們在他能拿得走軍心嗎?”他咬著牙站起來喝道:“咱把醜話說到前頭有誰敢從博格。休要怪我夏某人翻臉無情。”

    他的參軍倒深思熟慮一陣。說:“還是章翰兄想得深遠。如果他真和咱們爭軍心呢?”

    李思廣僅知道這位叫馮山虢的參軍是應夏景棠的要求被調來的。倒還沒有機會結交此刻坐在對麵聽他侃侃而言。尚能看得到他那張陰暗的瘦臉浮現出獰笑般的譏諷和嘴唇裏伸出的一顆金牙想他決非善類試探道:“馮大人確信他和夏帥爭軍心不成?”

    馮山虢手指撥動漫不經心地說:“博格絕非等閑之輩。諸位可想他是怎樣把各位請來地?”

    林榮心中不禁一動說:“自然是借著他嶽父和夏帥的名義!”

    馮山虢笑道:“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他昨天來縣城並沒有多做準備為什麽一時之間能把你們這些人一個不少地請過來?”

    這麽一說大夥才知道他問的不是眾人為什麽要來。

    夏景棠停住自己往來的走動問:“是呀。他怎麽做到的?”

    馮山虢又撚動自己的手指看向他說:“應該是旗牌官怎麽和你們通信他就怎麽請你們來的。一網打盡幾乎沒有漏網之魚這說明了兩個問題。第一他熟悉官軍製度知迎旗牌官那裏有一份詳盡的表單;第二他有同樣效率的手段。”

    林榮倒鬆了一口氣心想:倒是沒有人追究他怎麽拿到那份表單地。

    馮山虢又說:“還有韓縣長知不知道他要拘拿我們?有沒有人知道他要拘拿我們?”

    李思廣怕脫不了幹係連忙說:“肯定不知道。連我也被蒙在鼓裏。”

    馮山虢問:“這樣的人簡單嗎?”他不等眾人回答拿起食指遙遙一敲一挑又往下說:“此人做出一係列細密的安排怎麽可能無的放矢呢?以我看他必爭軍心!”

    眾人都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沸沸揚揚地插了一陣嘴。直到眾人的聲音弱下去。他才再次看向諸軍幾乎和飛鳥如出一轍地問:“到底什麽是軍心呢?他怎麽爭?諸位兄弟都有對部下的自信。他為什麽也有?”

    數十隻閃亮的眼睛跳動無一人敢貿然吭聲。過了好一陣薛禮才狐疑地問:“他要用金銀收買嗎?”李思廣第一個否決了他的想法苦笑道:“他怎麽可能有錢?!”馮山虢不敢吊他們的胃口緩緩地說:“軍之心在卒。軍卒所需雖是女貨田爵卻少不得一個字勝!我想博格無非是想從這裏下手。”

    夏景棠沉沉點頭說:“他畢竟讓小霸王全軍覆沒了。”說到這裏。他問馮參軍:“他能取信於軍嗎?他能賞軍卒之需嗎?”

    馮山虢笑道:“他不能。但你能。”他眯起眼睛說:“他要的。隻是一個‘和’字。他公開向你們要求和解。你們拒絕嗎?誰也不想內訌。百姓不想卒子們也不想。他們會逼你們答應博格開出的一部分條件甚至逼著你來坐鎮他來指揮!你要拒絕嗎?答應之後還會反悔嗎?”

    夏景棠一愣旋即呆立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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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目前的縣城而言隻有撒察的人馬可以調動。到明早集結人馬。表決軍心也隻有他能維持秩序居中調停。飛鳥看了一會地圖準備連夜去見他。

    還沒有來得及走祁連就帶著聯絡張鐵頭的弟兄萬分緊急地來稟報:“他們的人馬把外麵圍了聯絡鐵頭的弟兄沒去成!”屋裏幾個打瞌睡的人也猛地一挫睜開眼睛。醒著地更不要說一齊把目光投向飛鳥。飛鳥呼啦一聲翻開地圖問:“什麽時候的事?咱們怎麽沒聽到一點風聲?”他一邊問。一邊在縣城和城郭摸索很快又說:“縣城駐兵不多而且投鼠忌器。應該不會出什麽大問題。去讓韓複問問是誰的人!”

    祁連出去不大會再進來已經神色大變。說:“韓複不見了!”

    “媽的!”飛鳥罵了一句再次要求“試著向他們喊話。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凡事等天亮再說!”

    祁連點了點頭握劍急行。

    龔山通望著他的背焦急萬分地說:“韓複調動不了人馬。肯定是你嶽父。”

    飛鳥立即大牢騷:“哪有嶽父來打女婿?”

    白燕詹苦笑道:“這都不重要啦。就怕來的是撒察。他要是肯來。就已經是站到別人那邊了。”

    飛鳥的腦袋頓時轟隆直響。在他的計劃裏。明天天一亮他就讓夏景棠的旗牌官下去集結人馬爭取軍心。到時張鐵頭手裏拿到了糧草撒察最起碼保持中立哪怕一時半會拿不到軍心。兩方也會在足夠的中間勢力斡旋下攤開桌子反複地商酌。可現在?張鐵頭奪糧的行動被自己暫停再去下命令的人派都派不出去而撒察很可能已經和自己的嶽父韓複一齊狼狽為奸。自己竟孤立得隻有幾百弟兄幾百老幼。到談判時自己什麽籌碼也沒有又不能靠拘拿在手的一幹軍官脅迫真成了不放不行放了就會被人報複。

    他臉色很難看地說:“真是人算不能天算啊!”

    龔山通似凝重又似愁苦湊過頭來歪著腦袋等飛鳥說什麽見飛鳥似乎有些呆滯便大罵韓複開了:“這個忘恩負義的狗賊。就該把他牢牢捆在縣衙。”飛鳥微微一皺眉頭給他擺了擺手喃喃地說:“這就是人望啊。說到底是我們得不到人望。草率了。唉就是昨晚沒讓鐵頭按兵不動就好了。他若是今晚搶了糧我們可有糧草利用。”

    這是白燕詹和龔山通碰頭商量為了盡量避免兵變的先手打算。白燕詹上了年紀睡覺去了龔山通隻好一個人承擔便往自己的嘴巴上撈了一巴掌埋怨說:“都怪我。”

    飛鳥說:“怎麽會怪你呢?”

    院門相互喊了一陣話。不等弟兄們來報。飛鳥就聽到了他們的來路。他們果然是撒察的人。不一會祁連回來。那裏已經響起整齊的呐喊:“不放人我們就攻進去。”飛鳥也沒有親自去看隻是一味大罵:“撒察你個王八蛋。”祁連說:“該說的話都說了。你嶽父、韓複都在撒察那。我勸他們不要生事免得傷著人質他們還肯聽可撒察卻不管。“

    飛鳥冷靜片刻。說:“也是殺了這些人他撒察反倒高興。”

    他下令說:“隻要他們敢輕舉妄動就不要留情!”

    祁連應了一聲出去。過不一會有弟兄來稟報:“他們動手了!”一時半會那裏還能撐得住。飛鳥倒能沉住氣給龔山通說:“撒察倒越來越陰險。他怎麽就是個小人呢?要把我們大夥全置於死地。”他下決心說:“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突然他聽到了什麽神色又變。幾個頭目弟兄也聽到了連忙站到跟前。飛鳥給他們說:“是在敲牆罵撒察還真罵錯了!”

    這所院子有兩排磚房一排是東西走向。旁邊是牲口棚西側接牆。東側則是一塊空地和幾許草料一排是接著東牆抵著縣長的宅院。南北走向的房屋曾被縣裏作為裏亭鄉開會用比較大人質就集中那裏麵。

    飛鳥在腦海裏重現一下屋宅的構造說:“他要吸引住我們的注意力。營救人質。你們支援院門讓祁連把弓箭手偏壓射住韓複的小院千萬不能讓他們把人質救走。”

    這幾個頭目遲疑了片刻魚貫而出。一個走到最後的到了門檻麵前回頭大聲說:“形勢不妙咱們什麽也別管了突圍吧。”

    龔山通打地下一骨碌爬起來罵道:“人質若丟了還突個屁的圍!”

    飛鳥把手拿在臉前。有力地往前一揮繼續在屋裏踱步。睡醒了的白燕詹自外麵翻過來大聲說:“主公。這可怎麽好哇?”他僅僅拿手往龔山通身旁一指便再不吭聲。白燕詹小心翼翼地坐過去立刻又爬起來。要求說:“得讓夏景棠說話。”

    飛鳥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說:“打吧弟兄們見見血這是好事。”

    白燕詹伸出脖子向背後指手問:“為什麽不要他說話?”

    飛鳥沒好氣地說:“他們的目的已經暴露了那就是搶出人質。讓夏景棠說話就表示我不敢殺人質。”

    白燕詹慢慢地坐下去。和龔山通一起看飛鳥來回踱步。要渡過這漫長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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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押人質的屋子早已騷動。

    有的軍官哈哈大笑有的把守屋門。唯獨夏景棠和馮山虢猶如老僧入定般坐著不動。突然。牆壁上出一聲巨響似乎整個屋子要塌倒一般。眾人齊聲歡呼。李思廣看著他們倒有些為博格擔心。敲擊一聲比一聲緊不過四五下兩三塊磚頭“嘩啦”一聲掉在地上牆上竟多出一個碗口大的洞。

    李思廣站身起來跟在別人後麵看隻見那洞口一塊一塊地擴大很快過人頭大小。他似乎看到眾人的逃脫不禁回頭看了夏景棠一眼。這時洞口傳來火光響起了兩聲慘叫。他回過頭便聽到了第三聲。錘擊再也沒有落下來。幾個離得近的軍官連忙用自己的手挖不幾下那洞便已過下肩膀。隻因為開的位置較高卻還是不能過人。

    軍官們更為賣力挨不到磚頭的就在外圍指揮連連說:“拔那塊拔那塊。”

    正是他們為逃生拚命的時候背後有人歎息一聲:“你們就使勁地拔吧就逼博格動手殺人吧。”

    這聲音有點啞卻一下打消了大夥的漏*點和踴躍。

    李思廣本還以為會是馮參軍一回頭才知道竟是夏景棠。

    夏景棠痛苦一笑說:“救援的人是怎麽死的?被射殺的。博格有五十餘名弓箭手即使能出去也是插翅難飛。你們這樣經不起誘惑會不中埋伏?”他又說:“我出去就能保證全軍不受脅迫。外頭的人要救也隻為救我一個。他們想靠出其不意卻已經失敗。你們還期盼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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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慢慢地亮了收羅屍體的軍卒把死了的弟兄放在一排整整十二個。

    飛鳥站在他們麵前撫摸著自己嘴唇上的絨毛眉頭越來越緊。他沉痛地說:“足足十二個弟兄!”祁連安慰說:“他們一湧而上傷亡更大。”飛鳥猛地轉臉似是極為震驚卻又一分一分收斂道:“那是他們的人。死再多和我沒關係。”他抬起頭在天空的兩角看幾眼惆悵地說:“今天會是怎麽樣一天呢?我大哥他知道嗎?”

    祁連慢慢地低下頭去心想:事到如今硬是把自己都搭進去了還不夠情至意盡嗎?

    飛鳥卻不知道身邊的兄弟已經不滿了回頭絮叨說:“過了今天我想去看看我義母。把她接去我們山寨。”

    祁連說:“是啊這兒刀光劍影的。”

    飛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兵是越圍越多了事不成你一定要想法逃出去替我照料好阿狗和阿瓜。這兩個小笨蛋還等著我給他們帶好吃好喝的呢。”

    祁連勉強一笑說:“以阿鳥的神勇把他們這點人放在眼裏了嗎?”

    飛鳥豪氣大漲撫掌說:“是啊我還有尚方寶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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