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遭貶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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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佑三年夏。

    趙禎坐在龍椅上看著歐陽修的《與高司諫書》臉色陰晴不定。他手邊的案上還擱著範仲淹的《百官圖》蔡襄的《四賢一不肖》。呂夷簡那句“勾結朋黨離間君臣”言猶在耳令趙禎不得不再三思量——沒想到範仲淹剛調任權知開封府事沒幾個月便給他唱了這麽一出震驚了整個朝堂的大戲!滿朝文武幾乎都卷進了這黨派之爭以呂夷簡與範仲淹為分作了對立的兩派!

    朋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這滿朝的文武不論是何等出身官居何職有哪個不是天子的子民?豈能容得他們私結朋黨?勾結謀政!趙禎一把將那《與高司諫書》摔到了桌上卻又不知該如何處置這幾人尤其是蔡襄更讓趙禎為難還有那蘇舜欽也來摻合上一腳。因為安心的緣故趙禎不想為難這兩人但他們已標明了是與範仲淹一黨的現下的情形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些做臣子的就沒有一個是安份的!趙禎頭疼地想著。範仲淹上《百官圖》譏諷呂夷簡任用親信呂夷簡又反過來攻擊範仲淹他們私結朋黨。朝中又多有官員紛紛上奏附合呂夷簡簡直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罷了!範仲淹已被貶知饒州歐陽修也被貶為夷陵令至於蔡襄與蘇舜欽就睜隻眼閉隻眼放他們過去吧!趙禎無奈地歎了口氣——安心為何直到今日我仍是無法將你忘懷?

    一隻纖纖玉手突然從背後拂上了趙禎的眼睛隨即傳來銀鈴般的笑聲一個動人的聲音輕聲道:“原來官家卻在這裏倒叫我好找!”

    趙禎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彎了個弧度——是張美人現下這宮裏頭也隻有她才能這般無憂無慮了。想著伸手輕輕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到了身前笑問道:“什麽時候來的?你尋朕做什麽?”

    張美人低頭撥弄著衣帶笑道:“也不知官家在想些什麽這麽個大活人走進來你竟沒瞧見!”說著又道:“也沒什麽事隻不過臣妾一時午倦卻又不敢多睡怕積了食是以來瞧瞧官家。”

    趙禎微笑地看著她六年了長長的六年已過去了。張美人也已從才人晉升成了美人再不是初進宮時那稚童的模樣了她長得更婷婷玉立了唯有那雙眼睛——依舊宛如初見安心時她那雙漆黑靈動的眼眸。那時她也不過這般大吧!趙禎想著又輕聲歎了口氣。

    “官家是不是為了朝政的事情在煩心?”張美人頗為善解人意道:“臣妾還是先行告退吧——”

    “不!”趙禎握住張美人的手忽然使勁往回一帶張美人頓時站立不住一個趔趄便倒在了趙禎的懷裏剛要開口驚呼便覺得唇上一暖——是趙禎輕輕吻住了她的唇。

    他在吻她!張美人覺得一陣暈眩臉頰漲得通紅思緒不知道飄散到哪裏去了這麽多年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吻她!此時張美人隻能感覺到羞怯、震憾、狂喜、膽顫一波又一波的情愫暗湧而來如此澎湃而激蕩趙禎那火辣辣的熱情幾乎要將她燃燒殆盡令她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而趙禎卻緊緊地摟著她不放探舌想汲取更多的甜美懷裏這具柔軟清香的身軀如果是她!如果是她該有多麽好!趙禎想要就此迷醉拋開這一切煩人的瑣碎再也不要醒來。

    展昭此時正有事進來稟報剛走到門前便瞧見了這一幕。當下呆怔了半晌不敢驚動默默又退了出去可是他眼眸中閃爍的光芒卻不知是在為趙禎歡喜又或是悲傷。

    都門外十裏長亭。

    王質攜酒相勸範仲淹更飲一杯道:“範君此行尤為光耀。這一去山路迢迢千萬珍重!”

    範仲淹接過水酒一飲而盡心內想起去歲與安心所談之言更是百感交集。他知道這朝政的變局不是一日便能躍就之事若想按著安心所說的弊端來改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隻能先從選擇培養官吏下手官清則朝正也許還能帶給大宋一線生機。隻是這官吏的任遷一向把持在宰相呂夷簡手中不扳倒他絕無收效是以自己才上了《百官圖》但呂夷簡為相日久哪裏是這麽容易便能罷黜的?範仲淹長歎一聲向著王質道:“我等已被扣上朋黨的帽子滿朝百官避之不及可見世態炎涼子野此次仍來送行隻怕相公那裏——”

    王質嗬嗬一笑道:“我若得以與希文這等賢者結為朋黨實乃大幸!”言下壓根就沒將呂夷簡放在心上。

    範仲俺與他相視一笑拱了拱手道:“送行千裏終有一別子野還是請回去吧!我已是前後三次被貶了下次若要再送我就請備整羊為祭吧!”說著便轉身而行。

    王質勉強撐著病軀站立在路上望著範仲淹青衫落拓磊磊而行不覺雙眼朦朧淚光粼粼。隻希望他此去能夠順風早日返朝這大宋還需要他這種正直清廉的官吏啊!

    相比範仲俺的倒黴安心此時可算是春風得意。江傲不在的日子裏她在慕容山莊幾乎是鬧了個人仰馬翻一群婢女仆僮們被她支使得團團亂轉卻還心甘情願可見她的魅力無人能及。

    範慕雲已是慕容山莊的常客了自從範仲淹調任權知開封府事之後她更是自由了許多。暫且不提她與慕容修之間的感情如何隻見她麵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也知曉她這段日子過得相當愜意對於安心她更是滿心羨慕能夠如此我行我素的女子這世上獨有她一人了吧!

    安心此時正在慕容山莊的池塘邊戲水脫了鞋兒赤著雙雪白的腳就探入池水中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踏著偶有池魚遊過來輕輕碰觸著她的腳心癢颼颼的不時惹起她一陣輕笑。

    江傲坐在她身旁背靠著樹幹手裏閑閑地撕扯著一片樹葉在那裏與她說話聊著天。他剛回來沒多久走了近一年的時間幾乎是一路狂奔回來的。這麽久沒見到安心思念如蟲蟻啃噬般不停地折磨著他直到跨入慕容山莊的那一刻眼見安心仿佛有如心靈感應似地已站在一株花樹下癡癡地等著他時這便忍不住擁她入懷——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李元昊已盡取瓜洲、沙洲、肅洲之地了麽?”安心拂下衣上幾枚落花殘瓣漫不經心地問道。

    江傲點了點頭道:“他不簡單。”這次耽擱了那麽久才回來便是為了在夏國找到一個教訓教訓李元昊的機會隻是這家夥居然親征吐蕃去了害他撲了個空倒是書信盜了回來。

    “夏國如何?”安心瞧著江傲麵上的不虞之色不禁暗暗好笑他一定是沒能夠出了心裏的氣因此在這裏鬱悶。

    “一點也不好。哪裏有大宋的山清水秀。”江傲愜意地伸了個懶腰還是回來舒服的多了。

    安心低頭想了想道:“夏國倒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那蒙古人哪!”她想起靖康之恥心裏便有些悶悶這種事情除了對江傲她都不能對任何人說即使是知道她穿越身份的眾人。曆史是一把雙麵刃知道了有好處卻也有壞處。未卜先知可未必是什麽幸運眼睜睜地看著一切將要生卻無法改變的時候就會知道一種叫做“命運”的東西。

    “蒙古?”江傲不解。他自然是不會懂的但目光中有一絲了悟。

    安心笑笑岔開話題道:“若是你有兒孫希望他們過得好麽?”

    江傲一笑目光裏帶著揶揄之色道:“我的兒孫豈不和你的是一樣的?你希望他們如何?”

    “哎!和你說正經的誰和你嬉皮笑臉!”安心笑著就扣起手指向著江傲的腦門上敲去隻可惜指定是敲不中的。

    江傲笑著握住安心的手道:“到那時候我早都入土為安了哪裏管得了他們呢!若是運氣好與閻羅王拜了把子或是與玉皇大帝結成了兄弟也許還能照拂照拂。”

    安心笑了她自己也是這麽想的哪裏管得了後輩子孫如何?但是後輩子孫可以不管這被外族侵略的恥辱卻要怎生咬牙咽下?後世蒙古入侵大宋一億多的子民被屠殺了半數!

    搖搖頭自己隻是穿越而來的一個平凡女子平平靜靜過完這一生才是最好的選擇。最讓她顧忌的便是佛家所說的——一飲一啄莫不是前生注定!在此時改變了一兩人的命運便有可能產生蝴蝶效應影響到後世。若是要改變這成千上萬人的命運曆史便要完全改寫了甚至後世都未必有安心這麽個人。罷不想亦罷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安心低頭苦笑笑自己有沒有能力改變曆史還是個未知數呢何必此時就擺出一副救世主的嘴臉?這會讓自己都討厭自己呢!

    安心不想惹是生非可是是非卻偏偏要找上她。剛剛想通了順其自然便好的道理便有人來找她了。

    “白玉堂!”安心吃驚地望著麵前這個隔了一年不見的女人——她仍是那一襲白衣腰佩長劍。丫丫滴她倒是越來越神出鬼沒了若不是先前江傲拿著枯木枝子當暗器將她從樹上“砸”了下來還不知這家夥要在那裏藏匿多久呢!

    “你真討厭!”白玉堂向著江傲怒目而視!窺探被人抓了個現形即使臉皮如城牆般厚的她也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白兄謬讚了!”江傲一臉好笑地戲弄著這個喜歡女扮男裝的家夥她不好好在東京待著欺負展昭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安心也有同樣的疑問瞪著白玉堂道:“東京那的店鋪子沒什麽問題吧?我師傅有沒有偷懶?你到這來做什麽?”一連串問題跟連珠炮似地一個接一個從安心的嘴裏蹦了出來。

    白玉堂斜睨了安心一眼這個家夥果然是重財輕友一開口便先問店鋪子的事情爾後才開始關心她為何到此。

    “沒事!”白玉堂硬生生吐出這兩個字生怕多說一字都要虧了本。

    “展昭呢?”安心狐疑地望了望她六年了!整整六年了!這個女人倒追的水平也太爛了些吧!別告訴自己至今為止還一點進展也沒有。

    果然不出所料白玉堂的眉心狠狠地皺了起來望向安心的目光也更為不滿若不是顧忌著江傲在旁早都要對著安心拳腳相交了。天知道這個女人一開始認識她的時候還滿可愛的挺討人喜歡現下怎麽變得如此雞婆起來!難道年紀越大就越活越委瑣?

    安心同樣皺著眉——白玉堂的情商簡直低得出人意料就她那樣明明心裏喜歡的要命表麵上卻又作出一副深惡痛絕的模樣別說是展昭這個略有點木訥的家夥了即使是再靈活些的男人也不敢招惹她啊。安心很懷疑這麽多年了展昭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個女兒身。

    “你們——不過一年沒見不用這麽彼此友愛吧!”江傲見這兩人都快對瞪成鬥雞眼了當下插了一句進來。

    “哼!”白玉堂輕哼一聲移開了目光。展昭這個可惡的家夥總是惹她生氣!非常生氣!這回竟然看到他帶著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子滿大街晃悠!當時自己簡直都不知道該怎樣自處了。衝出去賞他兩個耳光還是幹脆殺了那個女子?無論哪種做法都是毫無道理可言的隻會徒令自己難堪而已。最後白玉堂還是忍著氣灰溜溜地跑回了隨欲居卻愈想愈生氣直接“離家出走”了!再也不要看到那個大混蛋了!詛咒他早點死了算了!天下雖大她卻無處可去走著走著便不覺來到平江府找安心了。

    “我說你有什麽事倒是說啊!幹嘛自己在那裏一個勁地咬牙切齒?”安心看不過眼白玉堂站在那裏臉色忽青忽紫了好好的一副俊俏模樣都快扭曲成佛堂裏樣貌凶狠的羅漢了。瞧她那樣子八成是在吃醋!吃醋的女人真是可怕呀!安心偏頭想了想不知道以前自己是否也是這樣。

    “我要回碧波島!”白玉堂終於吐了幾個字出來卻仿佛一下子用勁了全身的氣力整個人的氣勢為之一泄看上去疲憊無力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