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再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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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同時大興山某座石室內。恭親王奕虎微弓著腰焦躁的走來走去。石室連天窗都沒有除了巨大的牛油燭熊熊燃燒著完全不見天日。但是他的待遇卻還算不錯石室裏擺著桌椅錦榻還有一桌子風聲的酒菜。可惜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即便是山珍海味也難以下咽。

    門忽然被推開了奕他自由跟隨大內侍衛習武功夫端的不錯這全力的一撞自信就算是匹馬也能撞翻個跟頭。但是來人無疑比馬聰明的多稍一側身讓過來勢一手扳住他肩頭一手穿過肋下輕輕一托將奕地。不過這人似乎沒打算對他動武隻是手臂往前一送奕落在了椅子上。

    “又是你!你究竟是什麽人把本王弄到這裏來想做什麽?!”奕一張頗有幾分英武的臉此刻漲得通紅。

    “不是回過王爺了麽?奴才姓段段興年是宮裏的太監如假包換。王爺要是不信要不要奴才脫了褲子給您瞧瞧?”來人——段興年笑嘻嘻的說道並且禮數周到還不忘了請了個單腿安。“至於做什麽王爺恕罪我家主子吩咐過隻要王爺不走出這間石屋子想做什麽都成。呃包括女人嘿嘿。”

    “你……又是這一套!你家主子到底是誰?肅六?老五?老七?懿妃?……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家主子既不是神。也不是聖至於是誰麽現在還是不能說。反正不會害您就是了王爺您想想要是想害您還用得著費這麽大地力氣麽?”段興年一邊笑著。一邊取出一遝信件一件件的擱在桌子上“這一封是軍機大臣文祥文大人給您捎來的;這一封是內務府大臣寶鋆寶大人的;這個是您的嶽父桂良桂大人的……”

    “不看!滾!通通給我滾蛋!”奕根根了起來。抬手劃拉把那書信全都撥到了地上。段興年也不生氣。笑道:“成啊我家主子吩咐了王爺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一切隨意。不過肅中堂那邊說話兒可就殺回京城來了內務府的第一批銅也已經采購齊備連‘祥淇重寶’的錢樣子都鑄出來了。王爺要是不急我個太監急什麽呐?”

    奕化為無奈沉默了好一會兒。重重的歎了口氣。段興年道:“王爺何必跟自己個過不去我家主子其實這是在幫您呢。給您透露個內部消息大約再有個十天半月的反正在肅六回到京城之前主子一定送您完好無損的回去連汗毛都不會少一根的。有句話叫做既來之則安之。雖然這石屋子不必恭王府寬敞氣派但是無論您想做什麽聯係什麽人都絕不會耽擱您就是了。您瞧這兩天讓奴才幫您送地信哪一件不是平平安安的送到?”

    “你……我為什麽要信你們?”奕在段興年的臉上。

    “很簡單”段興年無聲的笑了笑容就象小孩子一樣的天真無邪。“因為你跟本沒有選擇!”

    恭王恨恨的一捶大腿猛的低下頭去。段興年笑道:“王爺想開些盡管這裏是委屈了您一些。但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什麽大不了的呢?奴才我給您做了曲子特地的給您解解悶兒您聽著啊!”

    挺胸疊肚的拉了個架勢段興年用他那特有地育不全、連五音也不怎麽全的嗓子唱道:

    “昨天所有的榮譽已變成遙遠的回憶。辛辛苦苦已度過半生今夜重又走進風雨!我不能隨波浮沉為了我摯愛的親人再苦再難也要堅強隻為那些期待眼神……”

    “滾!”奕

    “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大不了從頭再來……”

    “滾!!!”

    ……

    承德行宮東暖閣。蕭然正坐在椅子上悠閑地抽著水煙袋皇後卻是一臉的焦急。

    “等?我們真的就這麽等下去麽?說話就要回鑾了這個節骨眼兒上偏弄出這麽一道折子不是明擺著跟肅順他們八大臣作對麽?他們肯這樣乖乖的就範?”皇後全沒了往日的雍容沉穩連珠炮似的道“死太監你倒是說句話啊咱們咱們到底該怎麽辦?”

    “姐姐慌什麽懿妃自然有辦法的。喛給我倒杯茶來。”蕭然滿不在乎的對皇後道。皇後氣得很想一茶杯丟到他腦門上可猶豫了半天也隻好乖乖地去倒茶。

    “如果我猜的不錯懿妃這卻是要投石問路。無論這道折子最終是否被駁回八大臣都要倒大黴!”蕭然品了口茶收起笑容緩緩說道“這道折子挑明了針對八大臣主張兩宮皇太後垂簾聽政不駁的話八大臣將從此無立足之地;但擱著肅順的囂張跋扈一定是要堅決駁掉地而且必是痛駁。如果估計的沒錯懿妃便可趁機與八大臣鬧起來回頭這話兒穿了出去便成了京裏那邊清議的口實。等到回鑾之後那一切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動了!”

    “清議?”皇後微微怔了一下“可是六爺現在蹤影不見京裏頭還有誰有這麽大的能量可以主持局麵?”

    蕭然忽然用一種古怪的眼光看著皇後低聲卻肯定的道:“需要恭王出麵的時候。我一定會讓他冒出來地!”

    現在的皇後見識已今非昔比瞧見他這模樣稍一思量忽然驚訝道:“啊!六王爺他……在你的手裏!”蕭然手頭暗暗的積蓄了一股力量這事早就跟她說過。她雖然沒有追問的那麽詳細但此時也想明白了。震驚之餘不免為蕭然的大膽做法感到擔

    最後真的跟肅順他們僵起來那時怎麽辦?還能順利回鑾麽?”

    “這世上不論任何事鬧到任何一個不堪的局麵總會有人出來收場的。”蕭然若有所思的道“至於懿妃。她一定會有自己的算計。倘使真的跟八大臣鬧僵了也不怕。姐姐想一想當初她進宮時兩年都不曾被萬歲爺召幸隻是一個卑微的秀女但是今天卻能跟你並尊為兩宮太後這是為什麽?”

    “這……”

    —

    “忍耐!她地忍耐遠比她的為人可怕的多!”蕭然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我想她現在心裏麵早已經做好了算計。這個女人……”

    皇後見蕭然如此肯定。也就不再說什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小三子你對懿妃真的這麽有把握?你怎麽對她象是什麽都知道一樣?”

    “恩!”蕭然不容置疑的道“姐姐還不知道我已經在她的身邊。悄悄的埋下了一顆釘子!”

    “誰?”皇後一怔蕭然正要說話忽聽門外一個聲音道:“奴才給太後請安!”

    “說曹操曹操到。”蕭然笑著道“滾進來!”

    “小寶子!”皇後這一回真的糊塗了“你說的……就是他?”

    寶祿回到行宮之後一直沒有分配個差事整天的見不到人影兒。因為蕭然地關係。皇後也就懶得管他。但實際上寶祿這一回卻肩負著一個重大的任務:接近安德海!

    寶祿是個極為聰明伶俐的人跟人打起交道來滴水不漏。回到行宮便千方百計的拉著安德海賭錢。小安子因為有把柄在他手上本來對他就有幾分忌憚。不敢不依。漸漸的賭了幾回癮頭便上來了一不可收拾。他雖然是領太監懿妃身邊的紅人私下裏也存著千八兩地銀子但架不住越賭越大幾天便輸了個精光又急著翻本反而欠下寶祿一屁股債。

    況且這安德海又有個獨特的癬好寶祿把他圈在屋子裏隔三差五的狠蹂~躪一回竟把他弄得神魂顛倒:.|寶祿了。兩人倒好的如膠似漆西暖閣那邊不論有什麽風吹草動蕭然就會立刻得到消息正是這個原因。

    蕭然憋著笑把這件事告訴了皇後然後問寶祿道:“小安子呢?”

    “正爽呢!”寶祿灌了一大杯茶氣喘籲籲的道“剛才玩捆綁鞭子鐵釺還得滴蠟燭!***好累!”

    皇後目瞪口呆老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忍不住了對不起想吐……”

    ……

    事情就象蕭然預計地一樣。

    象這樣的折子肅順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淹掉計較了一番由內奏事處呈給兩宮。懿妃早有算計把這道折子不動聲色的擱下了而皇後按照蕭然所說不露聲色一切隻由懿妃做主。照著慣例第二天一早軍機章京到內奏事處領折逐件核對地結果前一天的奏折就少薰元醇的一件而奏事檔上寫著一個“留”字表示留中。

    肅順等人當然不肯讓這樣的折子留中直接派人來催要逼得兩宮太後非做出措置不可。懿妃等的也就是這一步當即與皇後商議把這道折子上說的三件事一一批答:將所請垂簾暫理朝政飭群臣會議。其請於親王中簡派一二人輔弼開具空名諭旨隻候簡派。並於大臣中擇其所可充師傅者共同保舉。

    載垣等一聽太後公然允準了董元醇的奏請立即暴跳如雷提出抗議:“啟奏太後這折不該這麽辦。”

    懿妃不動聲色卻又針鋒相對的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大夥一看不能硬頂下去便答應去擬旨但心裏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肅順挑頭。決定寫一道明上諭痛駁薰元醉之奏先由軍機章京吳兆麟寫了一份初稿交給肅順看後肅順覺得語氣太平緩就讓八大臣中地杜翰重擬一稿。杜翰果然不負重望。將薰元醉之奏折批得體無完膚然後交與兩宮太後。

    第二天上諭呈上來兩位太後隻讀了開頭幾句便隻覺得血直往頭上湧氣得暈。隻見白紙黑字明明白白的寫著:我朝聖聖相承向無皇太後考大行皇帝付托之重禦極之初何取更易祖宗舊製?且皇考特派怡親王載垣等讚襄政務。一切事件應行降旨者經該王大臣等繕擬進呈後必經朕用圖章始行頒係屬中外鹹知。該禦史奏請皇太後暫權理朝政殊屬非是!……該禦史必欲於親王中另行簡派是誠何心?所奏尤不可行!

    這道諭旨分明是表明八大臣之心跡明明白白地表示:垂簾聽政祖製不允。除了措辭強橫無比全無對兩宮尊重。“殊屬非是”一句簡直就是在借皇帝的口氣訓斥太後!更為過分的是那一句“經該王大臣等繕擬進呈後必經朕用圖章始行頒”竟公然想將這禦賞、同道堂兩枚印璽也奪了去。這簡直就是要造反了!連打定了主意坐山觀虎鬥的皇後也覺得無法忍受當即在煙波致爽殿召見顧命八大臣。

    這一回雙方都窩著一肚子氣來的氣氛竟比上一次因為請安折地事情還要緊張。小皇帝載淳顯然感覺到了什麽。還沒等進殿就嚇的小臉白憋著嘴要哭皇後連摟帶抱的好歹哄了去。

    “這道上諭是誰讓這麽寫的?”懿妃先難。

    “是臣等共同商定的。”載回答道又覺得語氣不夠加了一句:“臣等受大行皇帝遺命輔弼幼主這一切都是按照祖宗家法來辦!”

    “哼!你們輔弼得好!借皇帝的口氣訓斥太後。天下有這個理嗎!”

    杜翰在一旁接口道:“上諭上並無對太後不敬之詞。”

    “那麽這‘殊屬非是’四個字是什麽意思。”

    指斥董元醇的話。”

    “董元醇為什麽該指斥?”

    “因為董元醇莠言亂政。”

    “莠言亂政”這四字簡直就是可以殺頭的大帽子了。懿妃臉色鐵青。咬著牙道:“薰元醇地話錯了嗎?錯在那兒?”

    杜翰還未開口肅順冷笑著道:“董元醇的錯在那兒諭旨上已說得明明白白請太後自己看好了!”

    他的聲音很大且以突出不意把小皇帝嚇得一哆嗦越往皇後懷裏去躲。懿妃氣得兩眼黑如果不能垂簾聽政幼主在他們肘腋之下唯有俯聽命而已。這一轉念間她更堅決也更冷靜了拿起了道上諭看了看說:“好!那我問你替皇帝添派師傅這也錯了嗎?難道皇帝在書房裏隻有一位師傅?”

    提到這一點皇後也有話可說了:“師傅是要添派大行皇帝在日就跟我提過說還要找道德好、年紀長的大臣派在上書房當差。”

    “你們聽見了沒有?”懿妃看著杜翰又說“別人不知道杜翰總該知道當初先帝的師傅除了你父親以外還有幾位?”

    杜翰的父親就是鹹豐的老師杜受田。這麽一問杜翰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肅順不慌不忙的在一旁接口道:“微臣知道。大行皇帝跟母後皇太後說的話跟微臣也說過說過還不止一遍不過那得等回了城再辦。此刻是在行在皇上也剛啟蒙李師傅一個人盡夠了。”

    “就算一個人夠了難道說都說不得一句?什麽叫做‘亦毋庸議’?”

    “對!說都說不得一句。凡此大政奴臣幾個受大行皇帝的付托自然會分別緩急輕重一樣一樣地辦非小臣所得妄議。而且董元醇也不是真有什麽見解無非聞風希旨瞎巴結!”

    肅順這一句說得極為鎮定但是聽在耳朵裏卻令所有人心驚肉跳。懿妃氣得抖皇後也是臉色白驚恐莫名小皇帝更是兩眼睜得極大齒震有聲。這副可憐相看在懿妃眼裏頓生無限悲痛。“皇帝在這裏”懿妃指著載淳道“他還不會說話你們自己看吧六歲地孩子離不了娘!不是我們姐妹倆替他作主誰替他作主?”說到這裏她把董元醇的原折和擬進的上諭往前麵推了一下:“你們可聽清楚了我現在傳皇帝的旨意把這些折拿回去照昨天所交代的話重新寫旨!”

    杜翰踏前一步揚著臉道:“國事與家事不同。請太後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哼!”懿妃冷笑道:“太後的話說了不算皇帝可又太小還不懂事。照這樣子你們愛怎麽辦怎麽辦!何必還要問我們姐妹倆?”

    “太後如果聽信人言臣不能奉命!”

    “你要抗旨嗎?”懿妃厲聲責問道。

    “臣不敢抗旨可是請太後也別違反祖宗家法!”

    一句釘一句各不相讓爭辯地聲音也一句高似一句若大的殿廷似乎都震動了。這電閃雷鳴的場麵簡直就是小皇帝載淳的噩夢上一回被嚇得在大殿上嚎啕大哭這一回更是魂不附體終於忍受不住“哇”的一聲震天響一股子滲透袍服直淋到皇後的腿上。原來小皇帝竟給嚇的尿了!

    這麽一來兩宮太後顧命大臣無不大吃一驚。皇後心疼小皇帝倍覺淒惶憤怒道:“都下去吧!有話留著明兒再說!”

    載垣、肅順、端華和杜翰都沒有想到有此意外的局麵心中也不免惶恐因此默無一言跪安退出。一出鬧劇草草收場。但是對於肅順等人來說卻不能不據理力爭。薰元醇這個折子要駁不掉馬上就另換一班人到這兒來了顧命八大臣就算是徹底完蛋。因此一個宗旨是不容變通地董元醇“敬陳管見”一折非照已送上去的旨稿交不可沒有絲毫調和的餘地。

    第二天一早傳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八大臣大為負氣索性撂挑子了!

    原來從內奏事處回地各件肅順等人連匣子都不打開把下去的上諭、奏折擱著不看。這卻是極狠的“掐脖子”的絕招詔旨不經軍機便出不了宮門這就象捏住一個人的脖子那樣簡直是要致人於死地了。從這一刻起稍有頭腦的人便已經清醒的認識到顧命八臣斷難免禍因為這已構成叛逆的行為是沒有一個在上者所能容忍的。

    這是一個空前嚴重的僵局唯一的一個解消的機會隻能寄希望於兩宮召見而顧命八臣有所讓步痛駁的上諭能夠經過修改以後出這樣雖已傷了和氣究還不算十分決裂。但是隨著時間的消逝這個機會是越來越渺茫了。

    事情逼到了這一步兩宮皇太後除了剩下個空架子基本上就象被軟禁了一樣。宮裏宮外所有人包括主子、大臣跟奴才們都是人心惶惶。唯一一個安然不動沒事人似的就隻有蕭然了不知從哪裏淘弄來兩隻著毛的家雀兒裝在籠子裏架著教得東暖閣裏那些個畫眉、哥什麽的一個個都不會正經兒叫了吱吱呀呀的叫起來都跟那家賊一樣。皇後又氣又急一天三番五次的拽過來問:“怎麽辦?怎麽辦?”蕭然就隻一句話:“懿妃會有辦法的。”

    懿妃的忍耐果然是驚人的。堅持到了幾乎無望的地步她終於找到了皇後用幾乎顫抖的捏不住的手拿出了同道堂印璽在痛駁垂簾之議的旨稿上了印連同董元醇的原折一起了下去。“掐脖子”的絕招終於迫得兩宮皇太後投降了!顧命八臣大獲全勝喜不可言。等明一下所引起的反應極其複雜有的驚駭、有的歎息、有的沮喪、有的憤怒但也有許多人體認到顧命大臣讚襄政務的權威在打算著自己該走的路子。

    隻有蕭然最清楚不過肅順最終還是一步步的走進了陷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