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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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表示他的苦衷就是“愛”的時候很多話都可以不必再說了。
他的“理由”已經充分。
但當蘇夢枕提到“愛”字的時候王小石和白愁飛臉上禁不住都有無詫異之色。
像蘇夢枕這樣一個冷傲、深沉、握有重權的領袖突然說出“愛”字來未免讓人戚覺得突兀。
其實很多人都忽略了領袖也是常人不是神他們可能因站在高處愈少人了解、愈孤寂樓高燈亦愁山高風更寒凡領袖人物心裏一定更需切友情、親情與愛情。
所以當蘇夢枕說出他小裏感受的時候臉上所籠罩的神色眼裏所流露的神采跟少男在戀愛的時候竟是沒有什麽兩樣的。
人隻要還懂得戀愛就是一種幸福。
且不管有沒有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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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愁飛情知自己問多了話也說多乾咳一聲道:“哦這所以嘛我看……”
蘇夢枕微笑道:“所以我有必要在跟雷小姐成婚以前先解決掉“金風細雨樓口與“六分半堂口之爭。”
雷家小姐一旦過了門兩造就是親家了親家的事最好辦也最不好辦因為一旦成了親家就要講親情許多事便不能大刀闊斧的處理了。
更何況這一門“和婚”究竟是蘇夢枕被“和”了過去還是雷家小姐被”和”了過來連蘇夢枕和雷損都殊無把握。
蘇夢枕的眼裏閃蓍跟他姓名一般的迷惘:“聽說雷姑娘早就從杭州動身已來到京城了不知她還是不是喜歡唱歌彈琴?”
這句話沒有人能相應。
幸好蘇夢枕立即轉移了話題:“所以我們就得要製造既成的時勢逼得雷損不得不談判非談判不可。”他的目光竟全變了一種神情“就算不談判也唯有決戰。”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決一死戰是口金風細雨樓口與“六分半堂口在所難免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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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結局究一莧如何誰都不知道但其過程無疑一定十分可怕。
凡是要用人的血與淚所拚出來的“結果”再完美的收場、再幸運的局麵、再澈底的勝利都難以補償那過程裏的悲哀慘痛。
如果“金風細雨樓”與“六分牛堂”的對峙一天不解除血就會流得更多人也會死得更多。與其延宕不決不如戰決。
就算“和婚”也隻是另一種方式的“戰$”。
雷損希望“和婚”能動搖蘇夢枕的戰誌。
偏偏蘇夢枕又不能不接受。
因為他不得不和雷損對抗但偏偏愛上了他的女兒。
命運似把這幾個人綰結在一起讓他們浮沈讓他們掙紮讓他們糾纏在其中而它以一雙冷眼看人性在爭鬥中出火花。
且不管是光芒萬丈還是黯淡如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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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石很認真地說:““金風細雨樓口與“六分半堂口真的不能和平共處$?”
蘇夢枕道:“如果隻是我蘇某和他雷某的事那麽事情並不難解決但牽扯到一樓子和整當口裏的人就算我們想化千戈為$帛我們的人也不可能就此算數。”
人一多問題就複雜了。
個人的問題還好解決但一旦牽涉到社團、家族、國家、民族之間的恩怨那就更不容易化解丁。、這點道理王小石是明白的。
所以他說:““六分半堂”在外麵所作所為我算是領教過了如果我要幫“金風細雨樓口那是名正言順的事。”
蘇夢枕立即搖:“錯了。”
王小石奇道:“什麽錯了?”
蘇夢枕道:“不要太斤斤計較名不名正言不言順江湖上有許多事名雖不正但小正言雖不順但$順大凡幫會、組織的$爭牽扯必钜不可能一方麵全對一力麵全不對也不可能闔幫上下無一壞人亦不可能堂裏子弟無一好人。
你要幫朋友兩協插刀在所不辭但這未必是主持公道未必是名正言順若真正要幫朋友根本就不必管這些幫就幫扯什麽公道公理?”
王小石道:“不行。如果朋友行的是傷天害理的事我豈不是傷天害理?如果敵人是仗義衛道就算是仇人我也要相幫。”
自愁飛截道:“我不是。誰幫我我就幫他。誰對我好我就對他好。”
蘇夢枕對王小石森然道:“你要是堅持我決不勉強從道兒走出去在金風細雨樓的地盤裏決沒有一個攔你的人。”
白愁飛冷冷地補了一句:“隻不過今天的事一鬧六分半堂早已把我們當作巨讎大敵。”
王小石道:“誰說我要走?”
白愁飛冷眼一翻:一不走你又盡在道兒廢話什麽?”
王小石強硬地道:“我隻是要問清楚。”
蘇夢枕道:“你還有什麽要弄清楚的?”
王小石道:“錢。”
蘇夢枕一怔。
白愁飛失笑道:“沒想到。”
王小石道:“沒想到什麽:”白愁飛道:“像你這麽一個人會那麽注重該拿幾兩銀子的事。”
王小石道:“錯了。”這是蘇夢枕剛說過的話。
這次到白愁飛奇道:“鍺了?”
王小石堅定地道:“我隻是在問:“金風細雨樓”的經濟來源。”他審慎的神色已遠乎他的年齡:“我知道“六分半堂口包賭包娼喑底裏還打家劫舍、偷騙搶盜無所不為如果“金風細雨樓口也如是都是一丘之貉我為啥要相幫?”
師無愧臉上已出現怒色抓刀的手背突然露出怒色蘇夢枕忽道:“無邪。”
楊無邪道:“在。”
蘇夢忱道:“你扶無愧進去先叫樹大夫跟他治治他的血流了不少。”
楊無邪道:“是。”
他明白蘇夢枕的意思。
然後蘇夢枕對王小石和白愁飛道:“你們跟我來。”
他走向乳白色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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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樓子裏每一層都有不同的作業。
但作業的性質卻是相同。
除了底層是議事之地外譬如第二層是書庫金風細雨樓似乎很鼓勵手下多讀些書;第三層是鴿組的聯絡網任何來自或予金風困雨樓的函件訊息都以此處為總接送;第四層是各家各派武功資料的收藏金風細雨樓在這方麵收集的資料還加以批注這些批校的意見足以對天下問各宗各派的武學產生極深钜的影響力。
他們隻上了五層樓。
第五層樓裏有各式各樣的簿子。
賬簿。
也有各式各樣的卷宗。
契約。
隻要是做生意、搞買賣的都不能少掉這兩件東西而且想要一個組織成功而有效率地運作這兩項就必須要完善健全。
總共有三十二個人在這兒埋苦練。
這兒的主音並不是交談而是算盤蹋達的聲音和下筆沙沙的微響每個人都是運指如飛不是在算賬便是在記錄。
周圍的人都很安靜很安詳有的人甚至一麵抽看煙$吸看鼻煙壺一麵工作這樣看去工作得雖然悠閑但決不怠懈。
這兒安寧得似乎並不需要世?
可是會真的沒有人戍守嗎?
王小石和白愁飛都知道越是看不見的防守是越可怕的防守。
這五層樓都不是個人資料的貯存之地。
個人資料究竟擺在那裏?第六層亍第七層?
上麵的幾層樓又是什麽世界?
現在誰都看得出來這樣的一楝樓宇係掌握了金風細雨樓的總樞這龐大組織的一切運作都得要靠這兒的文件和作業來維持。
而且誰都看得出來:
金風細雨樓是一個嚴密的組織。
蘇夢枕是一個嚴密的組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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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愁飛唯有歎道:“你實在不該帶我們來這地方的。”
蘇夢枕道:“為什麽?”
白愁飛道:“因為這是金風細雨樓的要樞多一個人知道總是不宜。”
蘇夢枕淡淡的道:“你們不是外人。”
白愁飛道:“萬一我們拒絕加入反目成仇我們豈不是成了外人了一。”
蘇夢枕淡淡的道:“你們不會。”他轉過頭去看這兩個人問:“你們會麽?”
然後他不待兩人回答即道:“這個問題你們不必回答絕對不需要人同答。”
這種問題隻能靠行動表現不能聽回答因為世上再好聽的話絕對可以從人類口中說出來正如再惡毒的話一般口是而往往心非。
他長吸一口氣說得很慢:“我帶你們土來這裏隻是因為三弟他要了解我們的經濟來源;”說到這裏他又劇烈地嗆咳起來使人感覺到他的喉頭就似腿上的傷口不住的冒湧若血“一個人自以為他了解的時候通常其實並不了解。金風細雨樓的建立。非一朝一夕怎會讓你們匆匆一瞥就能掌握得到?”
他平伏喘息手撫胸口良久才道:“以前很多人都以為他們已經足夠了解金風細雨樓結果他們不是死了就是失敗了或者加入了金風細雨樓成為其中一員。”
他笑笑又道:“其實不僅是道樣子不但金風細雨樓如此六分半堂也如此。
沒有人可忽略已成的勢力也不可以忽視傳統的力量。”
“你這些話我會記住。”白愁飛道“一定記住。”
王小石隻覺得很感動。
感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才不過說了一句話蘇夢枕已帶他連上了五層樓目睹了金甌細雨樓的五個機要重地。
在蘇夢枕這種人麵前實在不需要太多的話。
尤其是廢話。
因為他一對被病火燃燒的銳眼仿佛已把事物看穿把人心看透。
王小石忽然覺得並不佩服。
對蘇夢枕佩服不足以表達這一種敬意。
更準確的字眼是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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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夢枕指看那些一個個長$格子道:“那些便是我們經濟來源的紀錄。由我們經營的事業有鹽幫、運糧、押餉、保鏢、戍防、鐵器、牲口、商旅等等我們製造的兵器包括弓箭、暗器、火炮、內外門兵刃另外手上更有大批鐵工、竹工、工、瓦二、織工、木工、船工等隨時可雇用出去。我們有大批受過訓練的戰士就連朝廷防禦、邊防軍事也會借重到我們今天你們看到刀南神所部的“潑皮風就是其中一支隊伍。”
他頓了頓又道:“另外還有大江南北七百五十二間鏢局請我們督護;水6七十三路分舵亦跟我們掛鉤。京城裏我們有的是買賣從當$到酒肆有很多都是我們一手經營的城外有不少耕地都是我們的人在種桑養蠶。”他笑笑又道:”另外朝廷有時候也要派我們去作一些他們並不力便作的事這些事少不免都會動到金風細雨樓而這些事通常代價都相當不少。”
白怒飛忽然問了一句:“莫不是殘害忠良、鏟除異己?”
蘇夢枕臉上驟然變色冷冷地道:“這種事不但金風細雨樓不幹就連六分牛堂也不會去幹的。我們隻對外不對內:“他沉聲道“更何況這種事朝廷一向養了一群鷹犬自然會替他們幹好事朝廷也不見得會信任外人。”
然後他問王小石道:“如果你還想知道多一些你可以跟我來看我們官兵平寇敉匪的檔案還有……”
王小石斷然道:“不必了。”
蘇夢枕道:“哦?”
王小石道:“我之所以不加入任何幫會是因為他們的錢財來路不正;我之所以不加入任何門派因為我不想自囿於狹仄的門戶之見。”他向蘇夢枕衷誠地道“我現在明白了金風細雨縷的經濟來源和胸襟抱懷$跟大當家劾犬馬之勞死而無憾。”
蘇夢枕笑道:“你言重了。金風細雨樓一向極有原則有所為而又有所不為所以經濟上一直要比六分半堂不討好一些”他捂看胸前臉上似有強忍痛苦之色但眼神卻是愉悅的“不過我們還算是有幾分清譽金風細雨樓卻足可自豪。”
王小石道:“這一點千金難買:”蘇夢枕哈哈大笑道:“對:這一點千金難求:“語音一頓忽向白愁飛道:
“你呢?”
白愁飛道:“我?”
蘇夢枕道:“老二已問完他要問的話、應問的話你呢?”
白愁飛$然道:“我沒有話要問。”
蘇夢枕睨看他:“那你有何求?”
白愁飛道:“我隻求有個名目。”
蘇夢枕道:“什麽名目?”
白愁飛道:“副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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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句話一說出口在場的人誰都大吃一驚。
不但連莫北神也為之震動就連在賬房裏的管事們也紛紛停下了筆、止住了算盤抬頭望向白愁飛。
一個才第一次進入樓子裏的年輕人居然一開口就想當副樓主真把其他功臣重將置於何地?視若無$?
白愁$是不是太狂了些?
一個人太狂絕對不是件好事。
尤其是年輕人。
奇怪的是很多人都把狂妄當作是一件美事一種足以自豪的德性!
不過白愁飛臉上並無狂態。
他隻是理所當然。
他這句話出口跟還沒說出之前一般泰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