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個名字換一隻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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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離開了習家莊鐵手第一句就說:“唐失驚要殺習笑風。”

    冷血吃了一驚問:“你怎麽知道?”

    鐵手道:“習笑風他自己說的。他曾說了一句中途停頓六次的怪話:貂嬋生來喜歡吃糖張飛張儀一齊迷失唐三藏到觀音廟念經堡裏已沒有藥天予人萬物人無一物予天皆可殺坦蕩神州隻有我……就這幾句話。”

    冷血反複沉吟眼神一亮道:“這幾句話裏最後一個字……”

    鐵手點頭道:“諧音便是:唐失驚要殺我。”

    冷血道:“唐失驚要殺他?”

    鐵手道:“他是這樣說。”

    冷血道:“看來習笑風的事不簡單。”

    鐵手道:“習笑風的人也不簡單。”

    冷血道:“唐失驚是個不易對付的人。”

    鐵手笑笑:“他是。”

    冷血道:“盡管習良晤竭力裝成隻老狐狸習英鳴更加圓滑精明……但唐失驚根本就不讓人對他有敵意而他對人也似乎全無敵意。”

    鐵手頷道:“他這種人就算麵對的是敵人他也一樣可以讓對方不感覺到敵意。”

    冷血道:“所以要做這種人的‘敵人’實在不容易。”他又補充道:“幸虧我們不是他的敵人。”

    鐵手笑道:“卻不知跟蹤我們的算不算是敵人。”他說完了這句話就聽到一聲冷哼這聲冷哼就像是一個刁蠻的大小姐稍不如意就對自己追求者大嬌嗔一般冷血回過頭去就看見一個正如她這人恰如其聲的女子。

    這個女子正在指著鐵手。

    不是用手指而是用刀一把又輕又薄、但比一般刀都稍長一點的快刀。

    這女的瓜子臉蛋兒翹得高高的鼻子眼睛著亮紅唇也著亮白生生耳垂上的金環也的著亮光好像她站到那裏一切的光亮都給她一個人奪光了。

    所以她就呀著小嘴使她的薄嗔更添嬌嬈。

    冷血一見到這樣的女孩子仿佛頭重一下子增加了六十五斤。

    其實冷血無論在任何時候見到女孩子都恨不得把逾重的頭提著來行走追命就曾謔笑過他冷血見到女孩子要是朋友冷血就找不到話說要是敵人冷血就不能拚命所以冷血見到女孩子就像大象見著了老鼠遇到了命裏的克星。

    當然以冷血的儀表才能有的是女子的青睞說起來冷血第一次的亡命逃逸就是為了給一個叫黑目女的女子追逐!

    現在這個女子用刀指著鐵手快碰到他的鼻子鐵手苦笑道:“姑娘你知道你拿的是什麽?”

    那姑娘答得倒爽快:“刀。”

    鐵手又苦笑道:“你知道我……在下我是於哪一行的!”。

    姑娘回答得更爽朗:“捕快。”

    鐵手隻好說:“我是捕快你拿著刀通常如果給我在街上碰到有人拿刀指著另一個人的鼻子我會……”

    姑娘倒是問了:“你會怎樣?”

    鐵手故意裝出一副凶狠狠的樣子:“我會把他用分筋錯穴手法擒住點了他之七道麻穴軟穴用十六斤重的大鐵鏈鎖他回衙再以三十二斤重的枷鎖把他釘上押他回又髒又不見天日的蛇鼠出沒蛆蟲橫行臭氣熏天的監牢裏再說。”他說完後望定那高挑身材的姑娘。

    那姑娘很不滿意的搖了搖頭。

    “不好。”她說。“要是我誰敢鎖我我會先一刀把他鼻子割下來然後再砍掉他一雙耳朵塞到他嘴裏先讓他叫不出聲再用十根釘子把他十隻腳趾釘在地上叫他移動不得再叫他右手用刀切左手的肉切一塊我就跟他上一道鹽我再替他一把糖等螞蟻來齊之後就沒我的事了。”她調皮地向鐵手問:“你看我這個方法是不是比你的好?”

    鐵手不禁睜大了眼:“你是誰?”

    她的刀又伸近一寸:“一隻鼻子。”

    鐵手側了側頭道:“姑娘芳名是‘鼻子’?”

    “去你的!”那姑娘當真罵了出口一點也不臉紅:“要知道我是誰凡是問我名字的代價是一隻鼻子。”

    鐵手的鼻子不禁有些癢隻好問:“你要別人的鼻子幹什麽?煎?炒?醃?還是羨慕大笨象的鼻子所以你收集起來駁上去?”

    那姑娘寒了臉一刀就要刺來。可是冷血這時已忍不住說了話。一句話。

    “一個大姑娘家拿了刀子當街指著人家的鼻子這像什麽話?”他剛說完了這句話他鼻尖上又多了一把刀!

    刀本來在姑娘的右手刹那間已換到左手刀本來是指著鐵手的鼻子現在是指著冷血的鼻子。

    冷血道:“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那姑娘杏眼圓瞪喝道:“你是什麽東西?”

    冷血道:“我不是東西。”

    那姑娘倒是嗤嗤地笑了出聲:“原來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東西。”

    冷血沒好氣道:“我當然不是東西我是人。”

    那姑娘嘴一努故意不屑地道:“什麽四大名捕什麽冷血……本姑娘才不放在眼裏!”

    冷血冷冷地問:“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姑娘嘴一撇:“知道你名字好了不起麽?滿街通巷都知道你們沒有來之前去跨虎江泛舟的時候本姑娘哼。”說著又把又漂亮又俏的鼻子一翹:“早就知道了。”

    鐵手和冷血迅地對望了一眼。

    冷血忽道:“我也有一個脾性。”

    姑娘倒是怔了一怔冷血道:“別人知道我名字我也要知道我名字的人付出些代價。”

    姑娘杏目圓瞪好像從來沒有想過天下還有比她更不講理的人。

    冷血道:“我不要你鼻子你鼻子像一隻茄子我隻要一巴掌你遞過左邊臉來給我打一個巴掌一巴掌就夠了。”

    姑娘的刀抖了起來當然刀抖不是因為怕而是實在太生氣之故。她雖然從來沒真的把別人的鼻子割下來過但也沒有遇過比她更不講理的人。

    她聽到這裏再也忍耐不住一刀向冷血的左耳刺了過去。

    雖然不割他的鼻子好歹也要在這可恨的人耳上穿一個洞……就像女兒家耳垂下穿個小孔一般。

    想到這一點她反而開心了起來:因為她替對方穿的不是小孔而是一個大洞——瞧他還敢對自己說這種話不。

    她當然不想殺害對方這人跟自己也無怨無仇——不過隻要給“失魂刀法”所傷對方就會失去抵抗力那時才好好給他幾個耳刮子!

    她一刀刺過去冷血好像動了一動又好像完全沒動她以為刺中了但定睛一看刀是貼著冷血右頰卻沒有刺中。

    ——見鬼了。

    姑娘提刀又刺冷血又似乎動了一下刀又刺了一個空。

    這會姑娘可氣了提起刀來嗖嗖刀尖轉起五六道厲風刹時間刺了五六刀不管左耳、右耳、鼻子、延尉、蘭台都刺了下去。

    冷血好像動了五六下每一刀都貼著冷血臉肌而過但沒有刺中她一分一毫。

    忽聽鐵手揚聲道:“行了。”

    姑娘想回刀不用刺而改用劈(這家夥有些邪道?要打醒精神來對付才行!)時卻現刀鋒夾在冷血頸項肌肉與下頷骨骼之間她居然用盡氣力卻猶似被什麽東西黏住了似的拔不回來。

    姑娘嬌叱:“你想死了……”

    鐵手忽道:“習姑娘。”

    姑娘一呆問:“你怎麽知道我姓習?”她這一問無疑等於向人承認了她就是姓習。

    鐵手笑道:“不僅知道姑娘姓習也知道姑娘芳名叫玫紅。”

    習玫紅微張紅唇露出兩隻雪白的兔子牙:“你們……”

    鐵手道:“冷四弟是激你出手試試你武功家數你刀法不錯呀難得的是雖情急出刀也隻不過戳人鼻耳不置人於死命倒沒嘴巴上說得那麽凶。”

    他笑笑又道:“不得已一個大姑娘道出我們這兩個吃公門飯的名號咱倆如果連姑娘的底細都摸不清楚那可在路上摔筋鬥了……沒法子隻好試試姑娘莫怪。”

    習玫紅氣得玉臉通紅冷血微微一笑一側欠身而退習玫紅本仍怕刀被人奪去一麵氣著一麵力拉拔著猛抽了一個空差點沒給自己的刀鋒捺著當下又氣又羞頓足幾乎沒哭出來。

    這下冷血可不知如何是好。

    鐵手趕忙道“姑娘刀法好姑娘心腸好姑娘笑起來更好將來一定生個好寶寶!”

    習玫紅聽了本是要哭又忍不住要笑嗔道:“誰要生個寶寶?”

    冷血見她薄怒輕顰不知怎麽的心裏想到了一些事血氣往上衝竟生生地漲紅了臉。

    習玫紅一見到他就新仇舊恨跺足嗔叱:“這人欺負我……他他還說要打我呢——”說著一巴掌摑過去。

    其實習玫紅的“失魂刀法”已經使得有三成火候在武林上已站得住腳隻不過她與冷血的武功還有一大段距離所以才給冷血兩三下險著套出了真本領。但是沒想到她這一掌竟結結實實清清脆脆地摑在冷血臉上打了一個五指掌印留在冷血俊偉的臉上。

    這一下三個人同時間都有些錯愕因為三個人都沒有想到。

    習玫紅沒想到自己居然能清脆地打了這武功高得神出鬼沒的東西一巴掌。冷血被打得訕訕然痛倒是不痛臉卻紅透了鐵手當然也沒想到冷血會避不過去。

    習玫紅摑了冷血一記巴掌不禁“啊”了一聲把手藏在背後卻見冷血右頰迅泛起一道紅掌印!

    冷血怔了怔連另一邊的臉頰也通紅了。

    還是鐵手恢複得最快他笑著道:“啊如今算是都扯平了冷四弟也挨了你一巴掌習三小姐也不要生氣了還是把為什麽跟我們來的事情說一說吧。”

    習玫紅居然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好像為了不使冷血太難堪便搶著說:“是呀都扯平了。”

    其實她越要圓圓場麵冷血就越難恢複鐵手隻好問:“習姑娘你是怎樣跟蹤起我們來的?”

    習玫紅翹著小嘴道:“今天聽守門的習護獲說的但大總管一定不讓我見客人便沒有出來等你們走後二管家跟我提起是你們我就追蹤著你們出來時的路向果然逮著你們!”

    鐵手笑著道:“難得三小姐大好興致來跟蹤咱倆兩個愣人……卻不知又是為何?”

    習玫紅笑笑露出兩隻兔子門牙問道:“你們呀其實也不算愣但做公差的嘛就是這點煩做事一定要有原因的嗎……”

    說著她把小嘴一翹黑白分明的眼珠兒一轉:“我一早就知道你們來了跨虎江上我也曾經跟大哥說過天下二大名捕的舟子就在附近問他要不要請你們過來……”

    鐵手一聽即問:“當時令兄怎麽回答?”

    習玫紅像受了點委屈的扁了嘴:“他……他那時神智已有點……他聽了繃著臉不說話了一會又把我……把我無緣無故的罵了一頓我忍不住要哭爹爹在生時大哥對我也不是這樣的大總管就在旁勸我上岸去避一避他的火頭……隻剩下二哥還陪他在船上、我那時還……還不知道大哥會瘋成這個樣子的把二哥也……還害了小珍姑娘……”

    從習玫紅的神情可以看出她這樣一位三小姐居然被人“無緣無故”的臭罵一頓是一件多麽委屈的事。

    :“那麽三小姐又怎樣知道我們來了這一帶?”鐵手這樣問。冷血也很想知道反而自然了起來。

    習玫紅笑了。

    “郭秋鋒啊!”

    一下子鐵手和冷血都明白了。

    ●

    自從跨虎江邊山杜鵑那一場浴血戰後鐵手救了帶傷的冷血既不想驚攏官府逼得要作勸酒宴舞的無謂應酬也不便投店因傷者招人疑竇更不能露宿荒山或荒野古廟使傷者加重傷勢所以他們隻有一個地方可去。

    找朋友?

    郭秋鋒外號“白雲飛”輕功在兩河一帶數得上三名以內而且左手鐵板右手銅琶是六扇門少有的好手。

    郭秋鋒是鐵手冷血的朋友主要是因為在一次案件中鐵手救過他的性命冷血還同他並肩作戰過。

    郭秋鋒既是六扇門中的人那麽冷血的養傷自然不受驚擾而且刀創藥煎熬藥劑請大夫方麵都得到特別的方便。

    而且冷血好像是鐵打的。

    加上這麽好的調理傷勢換作別人要三十天才能痊愈的傷口他三天已好了七八成。

    這三天除了鐵手對他悉心照料郭秋鋒也費了不少心。

    但郭秋鋒是年輕人。

    就算是吃公門飯的年輕人也難免為感情衝動。

    何況郭秋鋒年正正慕少艾而習玫紅又如此嬌俏美豔。

    ●

    鐵手不禁暗歎了一口氣:看來郭秋鋒這樣守口如瓶的人也變得露了風聲似乎是有可以被原有的理由的。

    隻聽習玫紅出鈴鐺一般清脆的嬌笑聲:“你們名聞天下我也想看看到底是怎麽個模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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