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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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邊的晚霞像剛咯過了一陣淒豔的血被夕陽鍍上一層層金燙卷邊像有許多璀璨的神祗曾在逢古之初在那兒作過鐵騎突出、銀瓶乍破的古戰場。
冷血向唐鐵蕭沉聲道:“拔出你的兵器。”
唐鐵蕭冷冷的盯著冷血像錘子一般沉烈的眼睛盯住冷血的劍:“你跟我?”
冷血點頭他的劍已揚起。
唐鐵蕭道:“好不過不在這裏。”返身行去。
冷血正欲跟上鐵手忽搶先一步在他耳畔說了一句話鐵手搶上前去之際冷血臉上現出了強烈的不同意之神情但等到鐵手對他說了那句話之後冷血才站住了腳步兩人的心都在道:
——珍重。
無論哪一方的戰陣都是那麽難有取勝之機又不能互為援奧這一別除了珍重能否再見
鐵手究竟在冷血耳邊說的是什麽話能令冷手放棄選擇唐鐵蕭為對手?
二
唐鐵蕭在前麵疾行走入青橘林中。
鐵手緊躡離唐鐵蕭九尺之遙這距離始終未曾變過。
當唐鐵蕭走人橘林密處時他的腳步踏在地上枯葉那沙沙的聲響陡然而止。
鐵手也在同時間停步。
唐鐵蕭問:“來的是你?”他的聲音在橘林陰暗處聽來像在深洞中傳來但並沒有回頭。
鐵手反問了一句:“哪裏?”
唐鐵蕭也沒有回答他又重新往前行去。
鐵手跟著。
兩人一先一後行出橘林就聽到潺潺的流水之聲。
唐鐵蕭繼續前行流水轉急急湍終至激湍一條五十丈長二尺寬弓起了的蒼龍一半沒在暮霧中的吊橋出現在眼前。
橋下激湍如雪冰花在夕照下幻成一道蒙蒙彩麗的虹。
激流飛瀑下怪石嵯峨壑深百丈穀中傳來瀑布回聲轟隆。
唐鐵蕭走到橋頭勒然而止。
橋墩上有三個筆走龍蛇的字:
“飛來橋”。
三
橋因瀑濺而濕漉布苔吊索也古舊殘剝橋隱伏在山霧間又在中段弓起像一道倒懸的天梯窄而險峻確似憑空飛來無可引渡。
唐鐵蕭冷冷地道:“我們就在這裏決一死戰。”
他說完了就掠上了橋。
那橋己破舊像容納不下一隻小狗的重量但唐鐵蕭掠上去就像夕陽裏麵卷了一片殘葉落在橋上一般輕。
一陣晚風徐來吊橋一陣軋軋之響擺蕩不已像隨時都會斷落往百丈深潭去一般。
就在這時橘林外傳來第一道慘叫。
慘叫聲在黃昏驟然而起驟然而竭。
鐵手知道冷血已經動上手了!
鐵手長吸一口氣走上吊橋。
吊橋已經年久十分殘破、而且因經年的雨瀑沾灑而十分濕滑長滿了深黛的綠苔麻索間隔十分之寬而橋身窄僅容人兩人在橋上決戰猶似在懸崖邊緣上賭生死一般一失足即成千古之恨。
鐵手登上吊橋就聽到唐鐵蕭金石交擊一般的聲音道:“在此決生死生死都快意。”
鐵手默然左足後退一步架勢已立他播起長衣把袍擺折在腰際然後向對方一拱手。
這一拱手間唐鐵蕭看去鐵手雖立於吊橋部低拱處但氣勢已然挑起得整座長天飛來的纖龍。
鐵手的拱手十分恭敬他不隻是對敵手之敬同時也是對天敬對地敬對自己敬對武功的一種尊敬。
唐鐵蕭也肅然起敬。
他解下了腰係的繩縋繩未上有一個彎月型的兩角弧型彎口利可吹毛而斷的物體交在右手左手執著雨傘傘尖“登”地彈出一口尖刀。
他道:“我用的是飛鉈以傘刃為輔你的兵器呢?”
唐鐵蕭在唐門暗器裏隻選擇了飛鉈來練。飛鉈是一門極難習而且從沒有一流高手是用這種暗器式的兵器。但他選了而且苦修他的飛鉈沒有對同一個人出擊過兩次。
因為從不需要。
他問鐵手是他尊重敵手更尊敬鐵手。
鐵手搖卻抬起了手。
他的兵器就是他的一雙手。
就在這時橘林裏緊接兩聲慘呼聲。
鐵手可以感覺到橘林裏外的戰鬥有多慘烈:以冷血的狠命殺法居然在這麽長的時間才響起三次慘呼而且第一次尚在林外第二、三次已在林裏可知戰陣之轉移甚至沒有兵器交擊以及對敵喝叱之聲隻有瀕死的慘嚎而且到了第二、第三次是同時響起的可見不傷則已一死二人齊亡。
所幸慘呼裏並無冷血的聲音。
不過鐵手了解冷血就算他戰死也不哼一聲除了鬥誌極盛時如張弓射矢的厲嘯!
四
橘林裏冷血低低呻吟了一聲。
十二單衣劍已給他殺了一個衝進橘林中伏他反身殺了兩個狙擊手。
但他後腰已中了一刀。
那受傷的熱辣辣刺刺痛的感覺冷血在每一次戰場裏幾乎都可以承受到所以每次冷血在擊敗敵人贏得勝利後那感覺就像蛹化成蝶在彩衣繽華裏猶可憶及掙紮脫繭的遍體鱗傷。
可是這次不然他心頭沉重。
刀光映閃到處是夕照反射強刃的厲光。
敵人太多隱伏林間單衣劍作正麵攻擊狙擊手暗裏偷襲他已失去破繭化碟一般的反擊契機。
他闖入橘林裏密葉隙縫都是閃動的敵影。
他腕沉於膝劍尖斜指正麵往後急退。
烏黑的人也在他四周迫進。
他陡然靜止。
他靜止的刹那一人掩撲而至兩道飛血濺出將青澀的橘子染成鮮紅。
前撲的一人倒下後麵潛來的另一人隻見白光一閃他親眼看見自己咽喉裏噴出一道泉!
血泉!
他出閹豬一般的低鳴仆倒下去。
冷血額角滲出汗水他劍高舉於左右手亦輔左手托著劍柄左足微屈右足賂趾全身重心九成交於左腿之上。
他全身被強烈的鬥誌焚燒。
他全身的肌肉神經一觸即。
陡地他所站立處地底裏倏忽伸出一柄鋼叉來!
——地下有埋伏!
他怪叫一聲衝天而起腿上已多了一道血痕。
地底下的人震開泥地碎葉而出出得來時已身異處。
冷血拔在半空殺了暗算的人但有七件兵器同時向他攻到!
他斜飛而起落在一棵矮橘樹上忽覺背後刀風破背而來!
他的劍在刀及背項之前已刺殺了對方。
橘樹坍倒下麵的人已經砍斷了這棵倒。
冷血人也落下。
十七八件兵器在下麵等著他。
他落下的時候手足疾揚十七八顆青橘向這些人飛打過去。
攻擊者急退怒喝:“有暗器……”
一麵用武器格開待現是橘子時冷血又殺了三個對手。
他的姿勢仍是劍舉左上以左足為軸但因腿傷而顯得有些微晃!
圍攻的敵人閃動兵器在夕陽映出邪芒但誰都沒有搶先動攻擊。
因為那一柄劍不帶一絲血跡卻是森寒得令人心膽俱喪的誅邪劍。
圍攻者散開那十一單衣劍又告出現了。
十一人身影疾閃卷起一道旋風碎葉飛起青橘狂搖十一劍在風中葉裏像十一條飛蛇噬向冷血!
冷血大叫一聲衣服蓋在其中一單衣劍頭上赤著上身在十一劍破漏處像一頭猛豹般竄出。
其餘單衣十劍扶起那被衣衫罩在頭上的兄弟現衣衫已被鮮血染紅像灑在水上的血花漸漸擴散開來。
夕陽赭如血。
五
殘陽如血。
瀑珠幻成彩虹架在吊橋下。
鐵手雙目平視在離他十一尺外的唐鐵蕭。
唐鐵蕭將手上的飛索高舉過頂旋動了起來飛索上級係著鐵鉈每旋過一圈就挾著刺耳的尖嘯聲。
飛鉈旋在吊橋麻索之上。
飛鉈愈旋愈急暮色愈來愈濃。
飛鉈旋得大疾已看不見飛鉈的影子隻聽見飛箭如雨般密集的急嘯聲。
暮色中唐鐵蕭手中旋舞的飛鉈像是鬼魅的影子沒有蹤跡可尋。
無形的飛鉈自己躲不躲得過?
夜色將臨夜幕中的飛鉈自己更是無從閃躲。
鐵手在這俄頃之間決定要冒險去搶攻。
可是唐鐵蕭另一隻手徐徐張開了傘傘覆住了身子傘尖如一頭露出白牙的野獸在暮色中等待血浴。
飛鉈仍舊飛旋在半空之中。
人在吊橋上。
吊橋在半空之間。
鐵手覺得自己的性命就像這條吊橋被殘破的麻索懸在半空隨時掉落粉身碎骨。
這兩尺的橋麵更沒有閃躲的餘地——
惟有後退。
但是退後在兩個實力相當高手生死一決之際是極失鬥誌的事何況在這滑漉窄橋上的急退又哪能快得過巨人之臂般的長索飛鉈?
既不能閃也不能躲又不能進更不能退鐵手驀然明白唐鐵蕭引他在飛來橋上一決生死的意義。
在生與死之間必須有一人選擇死亦可能兩人的結果都是死像這嘩然的瀑布傾落百丈濺出水珠化為深潭的壯烈前仍串成一道夢幻的彩虹。
山風呼呼地吹送過來吹過平原吹過橘林吹得吊橋搖晃如山澗上的紙鳶。
山風吹過橘林的時候鐵手聽見橘林裏傳來密集的四聲慘呼跟著是冷血的第三聲大喝以及又一聲哀號。
鐵手打從心裏盤算一下冷血身上著了至少有三道重創而敵人至少去了十三人。
那麽十二單衣劍連同三十八狙擊手剩下的敵手至少還有三十六人。三十六人受傷的冷血可還能打熬得住。
他忽然心頭一震因為他接觸到唐鐵蕭那雙猶如地獄裏寒火的眼睛。
那眼睛本來是無情的、蕭殺的、冷毒的但此刻有了一絲譏笑與同情。
因為對方看出他的分神。
這種生死決定於俄頃之間仍為其他的事而分心除死無他。
鐵手憬然一覺後立即斂定心神。
那雙眼睛立即又變回冷毒、肅殺、無情。
山風吹到飛鉈的圈影裏立即被絞碎出如受傷般更劇厲的尖嘯聲。
冷血此際在橘林中廝拚像一頭在衝右突的猛虎要鏟平張牙舞爪於左右的獒犬。
鐵手這邊的戰局卻不動。
不動則已一動則判生死。
兩邊的局勢係一動一靜全然不同的但卻同樣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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