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噴嚏與嗬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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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趙燕俠情知無人來援他隻有自己找出一條活路。
他稍一分神間“太乙五煙羅”突被冷血無堅不摧的劍光所絞碎!
冷血一招得利劍勢立時長驅直入。
就在這時他隻覺手腕上傳來一股巨力要把他掌中劍震脫而飛。
冷血的武功全在他的劍上。
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他的劍飛出但並未脫手他的人竟似比劍還輕隨著劍勢斜飛出去。
趙燕俠迎空追擊兩人在半空相搏七十二招冷血掌中劍第二度被打飛。
冷血隻覺得自己出手愈快、愈狠、愈強回擊的力量就越大、越疾、越勁!
他不知道這就是趙燕俠的“移山換嶽”神功!
他第二度隨劍勢飛飄長劍依然並不脫手。
趙燕俠的“移山換嶽”借對方劍氣反攻二度震飛長劍但震開的僅是人已跟劍合一的軀體。
趙燕俠第三度出“移山換嶽”神功同時回手抽出一支一十七節三棱鋼鞭一鞭橫掃冷血!
冷血飛躍閃躲已不及遷就劍勢眼見劍就要被自身之劍勢帶飛冷血悶哼一聲“崩”地一響劍自端七寸處折斷。
劍自崩折趙燕俠的內勁“移山換嶽”全宣泄在斷折的劍尖上“哧”地那一截劍尖迸射三丈直入巨石之中多年後有礦工采石時無意間現劍尖在石心之內苦思不出有何力量能致石中生劍的奇事。
但劍的另一端已刺在趙燕俠身上。
斷劍本就是冷血的劍招。
可是冷血刺中對方左胸一劍右胸也猶似著了對方一擊力道與自己所完全相同。
他雖然傷了趙燕俠但“移山換嶽”功把其劍身蘊含的巨勁全擊在他的身上。
一刹那間兩敗俱傷。
趙燕俠不敢戀戰縱身飛遁。
兩人雖同時受傷趙燕俠濺血冷血內創但以冷血之堅忍耐力竟仍不如趙燕俠恢複得快。
就在這疾如電掣的瞬息間兩道人影飛起一左一右夾擊趙燕俠。
三人空中交手一起一伏又一縱一伏再一躍一沉總共三起三落三個人就像履半空為平地一般也像是三個知交在並肩踏步但冷血卻瞧出三人在陰霾密布的晨色空中已交手九十三招是這全場廝殺裏最險的惡鬥。
左邊出手的是神劍蕭亮。
右邊出手的是大夢方覺曉。
要不是這兩人的襲擊趙燕俠早就逃逸而去了。
三起三伏後三人同時往地麵一沉他們沉伏得快竄起也極之迅疾。
但是在三人第三度落下之勢三人之膝俱為之一蹲卻陡然頓住沒有馬上彈起來。
然後是“咕咚”一聲一人仆地。
仆倒的是方覺曉。
餘下二人稍稍一頓即刻像在勁簧上的彈九般躍起。
冷血清清楚楚的目睹空中慘烈的戰況:蕭亮一劍抵住趙燕俠的咽喉但沒有刺下去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是就在電光石火間趙燕俠的十七節三棱鋼頷已劈擊在蕭亮門頂上。
蕭亮悶哼一聲出劍。
劍並不刺向趙燕俠咽喉隻刺穿他的左眼即是因為蕭亮在刺出之際把劍鋒陡然一沉之故。
蕭亮落下鮮血已遍灑他的臉孔。
趙燕俠落地但因腿傷無法再躍起。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在自己臉頰上拍地打了一掌原來有一隻蚊子竟在這個時候叮了他一口。
他開始還不覺什麽但這一叮之痛非比尋常整張臉都火辣辣像焚燒起來一般!
趙燕俠此驚非同小可想勉力起身應敵忽覺臉上像浸在熔岩裏攪和一般全身血液都變成了熔漿他狂呼道:“蚊子那蚊子——!”
螫他一口的蚊子當然就是那三隻放出來嚇走大蚊裏的三隻有毒蚊子之一。
這隻蚊子已被他一掌打死了可是趙燕俠現在的情形隻怕比死更慘。
冷血微歎出手結束了半瘋狂狀態的趙燕俠之生命。
二
大夢方覺曉除了口邊又添了兩縷血跡外耳孔也正淌著血但他完全忘了自己曾受傷隻呆呆怔怔看著神劍蕭亮掀起的額骨和臉上的血。
蕭亮喘息笑道:“我……我贏了他但我……我不能殺他他……”
方覺曉的聲音裏有一種出奇的悲哀:“因為他的上一代曾對你有過微薄的恩情。”
蕭亮正喘著氣點頭。
方覺曉恨聲道:“但他卻對你下了毒手!”
蕭亮隻反問了一句:“他……他逃走了沒有?”
方覺曉道:“逃走了。”
蕭亮沒有神采的眼珠翻了翻似有所安慰:“總……總不能……因我而死……”
方覺曉咬了咬牙大聲道:“他已經逃走了是走到好遠好遠的地方去了你你放心吧!”
蕭亮的五官似乎因感覺到澈骨的疼痛而痙攣在一起:“我看……我的夢……要醒了。”
方覺曉哀痛地道:“不你才剛剛入睡剛剛要入睡……你的傷根本不重要。”
蕭亮苦笑道:“怕真的是睡了沒有……夢了……”
方覺曉忽道:“你騙了我。”
蕭亮因痛楚刺戳著他的神經沒能說出話來。
方覺曉道:“你的武功明明在我之上但你跟我決鬥時假裝輸了給我才致受傷……剛才我們兩人一起截擊趙燕俠你傷得比我重但還是你才能截得住他。”
蕭亮微微張著眼苦笑著他一張開口血水就淌入他嘴裏但他還是說:“你……你也騙了我。”
方覺曉問:“我騙你什麽?”
蕭亮露出了更多的一點笑意:“你也留了手。”
忽然他握住方覺曉的手指緊了一緊“哈啾”地一聲仰天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令他臉上的血水都噴濺了開來有些還噴到方覺曉的身上以致方覺曉白衫上有個腥紅點點這一下噴嚏之後蕭亮再也沒有動過但他的手指仍緊緊握著方覺曉的手並沒有鬆開來。
這時候一陣稀疏的晨雨大點大點的滴了下來。
方覺曉俯視著他良久出一種低沉沉的悲鳴由於聲音冗長悲哀恰似一個夏夜裏的嗬欠充滿了人生的無奈與寂寞。
三
神劍蕭亮死了。
蕭亮的枉死令冷血的鬥誌像燃燒的花海燒痛了他的意誌肌骨!
冷血的武功練的就是愈在憤怒中出手越如神助的劍意。
他過去夾擊吳鐵翼。
吳鐵翼又挨了追命一記掃腿折了足踝跌倒在地。
吳鐵翼大喊道:“別殺我別殺我——藏寶隻我一個人知道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天際“轟”地起了一個雷響。
追命道:“我們不殺你但要抓你歸案——”
話未講完忽聽離離尖聲道:“我要殺你——”
絆影一閃纖巧的身影亮著金劍就要竄去刺殺吳鐵翼追命忙一把手挽住道:“你聽我說離離——”
突然之間眼前金光一寒短劍已交叉抵住自己的咽喉。
這下變生時腋追命完全怔住。
連冷血也呆注。
同時間一聲驚叫回頭一看隻見習玫紅也自後被一柄藍殷殷的匕橫貼在雪白的脖於上。
這刹那之間追命、習玫紅同時受製。
出手的人分別是離離和小去。
這時大局本已定:花海成灰燼隻餘下劈劈啪啪坍倒的焚枝與火星趙燕俠和吳鐵翼的部下伏誅的伏誅負傷的負傷活著的全部投降。
隻聽馬嘶震起四匹快馬馳入穀中四匹馬上隻有兩匹馬有人馬上的人各騎一馬牽另一馬漸漸馳近。
馬上的兩人正是呼延五十和呼年也兩個武將。
雨灑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四
吳鐵翼絕處逢生跳了起來咆哮道:“殺殺給我殺——”
離離的臉色帶有惶惑與哀愁她緊持雙劍大聲道:“爹爹不要再作孽了我求你不要再作孽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救你了。”
吳鐵翼聽了這句話臉上露出一種仿佛要與天下人為敵的狠毒表情來。他隻冷冷地道:“好好——”
冷血在這局勢急直下之際雖未弄清楚救三師兄的女子怎麽一下子變成了禍患但他已跨前一步攔住吳鐵翼鉗製他的猝起難。
其實身受方覺曉一擊及追命二度力創的吳鐵翼也深知自己失去了難的能力。
如果此刻的他還萌生希望希望僅是建立在離離與小去的刀劍之下。
所以他的身形凝住。
他以一雙極度渴求希翼的眼神望著離離。
五
追命沒有多說什麽。
他隻說了四個字:“我明白了。”
他已經完全明白。
離離的劍抖著聲音也像寒風裏的花抖索著:“我本姓吳。”
離離本來就是吳離離。
吳離離就是吳鐵翼的獨生女兒。
吳鐵翼中年喪偶隻得一個女兒十分溺愛所謂虎毒不傷兒吳鐵翼能放棄功名高位但仍帶了他的女兒一起。
他要離離假裝成仇敵有不共戴天之仇其實隻是布下了一粒過河卒子以待日後有變。
所以在“人和堂”藥鋪的時候離離能得知吳鐵翼會來特意守候現追命而又知道合眾人之力俱未必能敵得過他便以己身誘追命分心以致該役追命徒勞無功。
至於“化蝶樓”之役便是離離探聽到追命將在那裏伏捕其父她便以報父仇姿態搶先突襲——當然是不會得手的刺殺目的隻在驚走吳鐵翼。
卻未料到追命因為冷血斷後能夠及時追躡趙燕俠和吳鐵翼入山穀來而且因為多了個習玫紅以致呼延五十和呼年也通知了趙燕俠使追命現身但卻不防習玫紅回到化蝶樓通知了冷血。
故此離離偕小去、呼延、呼年也趕返山穀。
他們本就是一夥人所以深諳山腹甬道並不稀奇而且眼見冷血、習玫紅找不到入口以為至少可以全身而退並不太著急通知吳鐵翼撤退——況且他們也很清楚不到萬不得已要一個野心勃勃雄心萬丈的人把他一生寄望與事業撒手不理是何其不易的一件事!
離離等顯然沒有料到習玫紅會現了柴籬下的隧道。
小去是離離的貼身婢仆呼延五十和呼年也是吳鐵翼從前的老部將。
追命至此己一切明白他不明白的隻有一點:在山穴裏自己和方覺曉、蕭亮快被熏死的時候離離為什麽要救他逃入甬道。
他想起了自己等人再從山壁躍出反撲敵方之時吳鐵翼曾目眥欲裂的乾指道:“你……”即“你”字想來是指離離。
……離離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沒有問因為他看到了離離的眼睛。
她眼睛裏情急的淚光。
這時候冷血冷冷地問:“你想怎樣?”
離離道:“兩條命兩件事情。”
冷血道:“你說。”
離離道:“第一件放爹爹和我們離開我們放了三爺。”
冷血道:“第二件呢?”
離離道:“兩個時辰之內你和你的人馬不能追趕我們我們再放了習姑娘。”
冷血沉吟了一下斬釘截鐵地道:“不行。”
離離兵刃一緊道:“那我們就隻好殺人。”她的衣均已被雨打濕。
冷血忽然道:“離離姑娘。”
離離道:“請說。”
冷血深深的看著離離又望了望三師兄臉上從沒有的一種神情道:“說實在的我不認為姑娘會忍心下得手。”
離離禁不住從心裏一陣呻吟但臉上卻竭力裝出一種決絕冷漠的表情來:“你……你不信就盡管試試!”
冷血冷笑道:“殺了人你和吳大人也一樣逃不出去於你何益?”
離離強忍著抑製著自己不掉淚忽然瞥見追命關懷的眼色心中一慌幾乎握不住劍吳鐵翼上前一步大喝:“離離——”冷血的斷劍卻陡地遙指著他。
吳鐵翼的動作也陡然頓住豆大的雨珠在鐵額上淌下。
吳鐵翼的一聲大喝使得離離的劍又挺了挺兩劍交架之處迸出了星花。
冷血唉了一口氣道:“可惜。”
“可惜我卻不敢與你賭這一點。”
離離禁不住喜道:“你答應了。”
追命想呼:“四師弟萬萬不可。”但張開嘴卻見離離喜抑不住而掉下的兩行淚滲著頰上的雨珠流落下去。
冷血道:“但要先放人再給你們走兩個時辰內不追趕。”
離離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好。”
冷血反問道:“你不怕我們食言反悔嗎?”
離離笑了起來:“如果你們是不守信諾的人盡管反悔吧。”
吳鐵翼大喝道:“離離不可——”但離離倏收雙劍已放了追命
小去看見離離的手勢也緩緩收回了匕。
冷血喝道:“好!今日就放你們一馬不過這件案子天涯海角我都會緝拿吳鐵翼歸案的否則願代受刑!”他這句話是向眾多部屬交待的。
追命也道:“十天之內崔略商若不能捉吳鐵翼歸案當自絕於市。”向離離道:“你們去吧!”
離離等人也被這等重語震住。吳鐵翼氣急敗壞掠上一匹空馱的馬大喝道:“我們走!”
小去過來拉離離的手離離匆促中回頭望了追命一眼那眼色的淒婉令追命心裏一疼兩個輕靈巧的身影同登上另一匹馬雨中四馬五人的馳出了山穀。
隻聽一聲長吟:“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方覺曉橫抱神劍蕭亮的遺骸在晨雨寒風中孤伶伶的走出了山穀。
追命癡立在雨中仿佛眼前浮現的是那弱不勝衣的纖影那淒怨的美眸以及微泛紅潮的容姿。仿佛又聽她幽幽地道:“江湖風險多三爺要保重。”然後纖手遞過來一把傘。
然而真有一把傘替他擋住了雨水追命回看去見是冷血與習玫紅眼神盈著了解與溫暖。
三人同在一把傘裏。追命自嘲地笑了一笑道:“前路還有很多風雨哩。”細雨細敲在傘上語音倍覺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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