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關刀溪決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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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周白宇回到舞陽城好像被充軍千裏一般疲憊。
白欣如不敢惹他。她知道他甚少愁悶怒每一時每一刻他總會為一些新鮮事物而興高采烈很少像此刻的一臉刻劃大漠風砂般的滄桑神色。這男子一旦刻上愁悶任誰也抹不去那痕印。
除了等待時間……
白欣如卻見窗外一株緋寒櫻落了幾瓣。
忽聽周白宇沉聲問:“謝紅殿的案子怎麽了?”
“謝紅殿是措手不及毫無防備下被人刺死的她畢竟是女捕頭臨死前還在地上血寫個‘雨’字。”
“‘雨’字?”
“嗯。下麵的字還未來得及寫下去就斷了氣。”
“是‘雨’字嗎?”
“可能是‘雨’字也可能是‘雨’字開始的字……”
周白宇心頭一動。“追命三爺已到了‘翁家口’了吧?”
“到了黃堡主也來了黃堡主夫人白花花也要加入我們的組織防衛呢。我就笑說加入了黃夫人我們的‘七姑’代號要變成‘八姑了。你道追命三爺怎麽說?他哈哈笑道:‘不如改成八婆更好。’你聽追命三爺還是武林前輩哪他多缺德!我們幾個姊妹可笑鬧了他一頓——”
白欣如雖是這般說著卻現周白宇沒有望她一眼隻是看著窗外雲山繚繞她不知為什麽隻是覺得很傷感。
“連一向少在外頭露麵的白花花也來了。”周白宇仍然認真地問。
“是啊。”
“有查到什麽端倪麽?”
“據客店的掌櫃說曾有個女子來找過謝紅殿兩人在房中相談甚久那女子身材婀娜但蒙著麵兩人正在房中叫酒菜上來看來謝紅殿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這女子所殺。”
周白宇心中又是一動。
“現在追命三爺正在衙府打探究竟有沒有人知道謝紅殿跟誰在翁家口的客棧約見她到底為了何事到翁家口以及她正在查辦著什麽案子。”
“哦。”
“周白宇偷窺正在幽幽望向窗外的未婚妻側影。那段好清秀的側影仿似在雲花窗前剪影下來而那一張恰似鵝蛋的臉欺霜勝雪的膚色曾是他所最鍾愛的。但是而今他卻不敢與她柔和的眸子對望。
他心裏一陣陣絞痛猶如花落枝頭。
白欣如看見那纏繞多情的一抹腰帶似的雲霧終於飄離了山腰悄悄歎了口氣不經意地問:“今天殷寨主和藍鎮主之戰如何?”
周白宇突然焦跺了起來隻說了一個字:“和。”
因為聽得出來語音的不悅白欣如眼前一片雨濕似的模糊沒有再問下去。
沉默了半晌。周白宇問:“追命三爺知不知道我們決戰的事?”
“他隻知道藍鎮主與你之一戰他很不開心說黑道白道都一樣爭什麽名奪什麽利送出去的是性命熱血換回來的是沽名釣譽!”
又一陣子的沉默。
白欣如舐了漲唇用比較快樂的聲音道:“元夫人、敖夫人、奚采桑、司徒夫人、江愛天、彩雲飛……明天這幹妹妹會來這裏商量擒凶之計。”
元夫人是市並豪俠元無物的夫人閨名休春水;敖夫人是幽州捕頭敖近鐵的夫人小名居悅穗;奚采桑是落魄文武雙全秀才奚九娘的姊姊;司徒夫人是丐幫幽州分舵主司徒不的夫人本名梁紅石;江愛天則是幽州名門世家江瘦語的嫡親妹妹。這五名女子本身都有過人的武藝而她們的夫君或親人又是武林藝壇有名人物單隻這五個女子聯合起來的力量絕不在舞陽城之下。
何況她們本身的親人都是武林中的好手而她們也是武林中罕見的端凝自重、努力向上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像一株株裂石而茁長的花樹總令人覺得難得、不易。
彩雲飛就是伍彩雲伍彩雲的輕功、劍法直承乃父“三絕一聲雷”伍剛中除了內功稍稍不如之外伍彩雲還是青天寨的向心力所在。她親切溫柔使得很多南寨老將新秀都心甘情願死心塌地為南寨青天寨效命。
周白宇點點頭道:“她們能來這裏最好我要去主持藍元山殷乘風之戰你有人陪著我也放心一些。”
白欣如聽得心裏一甜眼睛的遠山卻愈模糊了她也不知道因為什麽一遇感動總是易泣。人說這樣子的情形要不是大吉就是大凶如是新婚或是有孕則是喜。她望著枝頭的緋寒櫻蜂花蝶蜜悠悠陽光。
“聽說白花花和霍銀仙也會來。”
“什麽?!”
“是黃堡主夫人和藍鎮主夫人啊!”
“哦……”周白宇不安如陰影一般掩上了心扉。“你是什麽時候見到霍……藍夫人和黃夫人的?”
“她們為這連環八案的事也很關心決意要跟大家聯成一氣今天是居悅穗、梁紅石、江愛天、休春水、奚采桑跟她倆一起來找我赴翁家口的。”
周白宇猛醒起一事:“伍彩雲伍姑娘呢?”
白欣如怔了一怔:“她今天不知怎的沒有來。”
周白宇霍然站起:“沒有來?!”
白欣如詫道:“怎麽了?”
周白宇道:“今晨我與殷寨主出之前伍姑娘已動身來找你同赴翁家口。”
白欣如惶然道:“這這怎麽辦?”
周白宇的目光重新閃動著兵刃一般的鋒芒:“我要到南寨一趟。”
二
青天寨內一片愁雲慘霧。
周白宇和白欣如並轡進入青天寨內就完全怔住、也完全震住因為南寨所有的子弟眼眶裏有淚拳眼上有血臉容上有一種極度的悲憤。
這些江湖上的漢子向來是流血不流淚的而今他們既流了血也淌了淚更且因為極度的憤想哀傷流露出一種已不準備再活下去的決死之心。
周白宇和白欣如跨進寨裏大堂就聽見一片哭聲看見一群人圍著。
兩人的心沉了下去。
人群圍著的是一個人從這些寨裏好漢及婦孺臉容上仿佛對那人物感情已到了寧隨地府也不願生分。
確確實實的死了。
死了的是一個荏弱如花的女子——“彩雲仙子”伍彩雲。
三
周白宇看見伍彩雲蘋果心似的一張圓臉上因為掙紮而留下的傷痕那原本繃緊如一張生氣活潑的臉已經失卻了歡欣的生命。
他的怒火也隨著伍彩雲冰冷的小手埋在她的腹間因為這樣他也覺到伍彩雲身上的衣飾隻是披上而已根本沒有穿著從這點可以推斷她死的時候……
白欣如的淚像珠子滑過鵝蛋殼上。
她霍然而起厲聲問:“這是什麽回事?!”
“今天早上寨主跟白城主出去後伍姑娘也隨出去後來有人來報現……現伍姑娘……伍姑娘裸屍在枯竹林間我們就就去接了伍姑娘回來她……”這寨裏頭目說至此處已泣不成聲。
周白宇怒問:“是誰幹的?!”
眾皆啞然。一名分舵主恨聲道:“要是我們知道哪個王八辱了伍姑娘我們還會站在這裏像一截截木頭麽?!”
周白宇忽然想起殷乘風負傷中的殷乘風。“你等我回來我把打贏後的路上第一朵見到的花擷給你。”這是殷乘風赴戰前對伍彩雲說的一句話。
伍彩雲的胸前正伏著一朵小小的但香氣四溢的沉哀的沈丁花。
周白宇悚然:“殷……殷寨主呢?”
一名南寨高手道:“今午寨主他……他回來過似受了傷嘴角還淌著血……一見到伍姑娘這樣子就就怔住了然後把花放在伍姑娘身上喃喃的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然後就衝了出去——”
周白宇猛地揪住那名高手厲聲道:“你為何不攔住他?你為什麽不攔住他?!”
那名高手因衣襟被緊箍答不出話來旁邊三四名寨裏的頭目和婦孺忍不住紛紛陳說:“我們也想攔阻寨主啊伍姑娘的事就是大夥兒的事要報仇要流血決不能少算我們這份!”
“可是誰敢攔止寨主啊……他那時候眼露凶光……”
“寨主我是由小看著他長大從未見過他這樣子怕人的……”
“這也難怪唉。”
“要是我們知道誰是那天殺的凶手誰願意留在這時作縮頭烏龜!”
周白宇放開了手沉痛地問:“你們有沒有追躡寨主往何處去?”
那被周白宇揪住的南寨高手也不以為忤喘息道:“我們追出去殷寨主已似一陣風般走遠了叫也叫不應追也追不著。”
周白宇了解就算身受重傷的殷乘風他的輕功也幾如劍法的“急電”這些人是斷斷追不上的。
他也明白殷乘風的心情。
那名高手又說:“殷寨主一麵飛狂奔出去一麵嘶喊著:“是你!是你!一定是你!”我們不知道他是指誰周城主你跟寨主熟可知道
周白宇倏然掠出大堂;向堅外的棗騮馬撲去拋下一聲:“照顧白姑娘!”
他已無及解釋不知道自己可以不可以及時阻止這一場流血。就算及時也恐怕沒有力量阻止這一場廝拚。
四
藍元山在清晨無陽城城門之戰後自然回到伏犀鎮。
伏犀鎮側山拗中有一條溪流水流洶湧渾濁兩岸俱是大小不一的卵石廣闊的荒地裏隻有一兩撮草叢野鷓鴣常在深夜飛過此地在溪上斷柯枯枝上棲止。
由於這溪流掠過伏犀鎮一帶時作一個彎彎如弓的弧度所以一般人叫做“關刀溪”。
溪邊丘上有一塊比人高的大石上粗下細到了底層僅一塊掌大石尖與兵相連但又不致傾倒人說風猛時那大石還會微微晃動似欲乘風飛去所以就叫這一塊石頭做“飛來石”。
藍元山在“飛來石”上。
關刀溪的一片擴野風大而寬藍元山認為這是以內息調養劍傷的最佳之地。
一般習武者若受了傷當盡可能避免露風沾水但功力深沉如藍元山者則不同。藍元山正要藉罡風灌入體內以“遠揚神功”純陽元氣促化傷口的痊愈。
斷劍他早拔了出來。
血也止了。
傷口仍陣痛著。
溪口一陣又一陣的風吹得他尾、鬢襟、衣袖、袍據、緞帶俱往後飄飛飛來石也像漂在風中沒有重量藍元山在深吸著勁風又徐吐出。
也許在上天的眼中他這身駭人的內力隻像一受傷的蛤蟆在養傷吧。想到這裏他不禁自嘲的一笑。
就在這時他胸骨的刺痛突然消失緊隨的是背肌繃緊。
他霍地回就見著一人散揚著、劍光閃著惡毒的白牙人咆哮如一個穿著胄甲的戰神向他以箭的度奔來而手中的劍如矢。——殷乘風!
藍元山不覺張大了口想喊出話但他已來不及出聲臉肌扭曲睚芒欲裂的殷乘風忽向他猛下殺手。
——不是決戰在明日嗎怎會……?!
這問題隻來得及響在藍元山心中他的雙手引蓄了巨力的天風飛卷殷乘風。
藍元山的“遠揚神功”加上天地間的勁風原本是素乏內功的殷乘風抵受不了的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像殷乘風那樣被複仇的鬥誌燒痛了他每一寸骨骼他的劍閃動著絕望的白牙每一招每一式俱是同歸於盡的打法。——這樣的打法不行……
藍元山邊打邊退他早已離開了“飛來石”正退人湍流的溪中。
——這小子敢情是瘋了……
藍元山雙掌出澎湃的巨勁推卻著殷乘風的追迫溪水已浸過他的雙膝溪底的石頭長期被水灌洗得像魚皮一般清。
——這小子不要命了……
殷乘風憤怒的狂吼著劍花刺入水中藍元山退人溪中全身因水氣而冒出煙氣內力也揮到頂點自然的風向與水勢全變作他的掌力。
——這小子不要命自己可還要命的!
藍元山用掌勁濺起水花水花濺在殷乘風臉上殷乘風頓失藍元山所在隻見藍衫在每一顆水珠中閃動。
殷乘風卻在水花中念起伍彩雲。
他以牙齒銜著尾把全身的創痛化作劍的奪命就算有千個百個藍元山他也要他死千次百次。
藍元山一到水裏本來借水花擾亂殷乘風視線又藉風勢加強掌力更以水流來使殷乘風馬步囂浮本正欲全力反擊但情勢的展卻並不如願。
水花閃閃中殷乘風看不清楚他他也看不準殷乘風的劍。
溪水裏已泛浮幾點紅色但旋即又被溪流衝淡。這血有殷乘風的也有藍元山的。
關刀溪的殊死戰濕透了的青衫藍袍在他們膝間卷起激濺的水花。
五
殷乘風用的是劍藍元山使的是一對肉掌那是因為殷乘風練的是劍藍元山精長的是內功。
清晨之夜殷乘風本身的“決陣劍”已被藍元山震斷現刻他手上的劍是劈手奪自一名想攔阻他的青天寨弟子的。
這隻是一柄普通的劍。
普通的劍絕對承受不了藍元山“遠揚神功”的壓力。
是以劍折飛粉碎於半空。
劍片有些射在藍元山身上有些打在殷乘風身上。
兩個人都忘了痛楚正要全力把對方殺死然而沒有劍的殷乘風就等於失去一半以上的武功藍元山驀扯住他一掌要劈下去。
“錚”地一聲殷乘風腕上忽多了一柄小劍這是殷乘風的“掌裏劍”。
藍元山現殷乘風掌裏有劍的時候要躲已經躲不及也躲不開了隻聽殷乘風一麵刺出“掌裏劍”一麵淒聲道:“我就是要跟你同歸於盡。”
藍元山暗歎一聲閉起雙目一掌劈下去: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會如此不明不白跟殷乘風夾纏扭打一塊兒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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