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刀五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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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莊、南宮啥、南宮伯、南宮增、南宮楚、南宮漢一一依次伏誅、剩下的是南宮良。但是這邊也折損了唐肥、秦風八、曲暮霜。

    本來陳見鬼纏住了南宮良現下兩人都住了手。

    陳見鬼停手是因為突如其來的透變:鄧玉平與蕭秋水的對峙。

    南宮良則已崩潰才不過頃刻間“鴻門大陣”的七個人還活著的隻剩他一人就算他再堅強也抵受不住這種殘酷的事實。

    ——如果你一直是很多人生活在一起而且生活得很好、很威風但是有一日你身邊的“很多人”都忽然離開了你而且永遠“回不來”了你會有什麽感覺?

    “你怎麽知道秦風八已死?”

    “我猜的。”蕭秋水淡淡他說。

    “你怎麽知道是我殺死他的?”

    “因為你就是‘人王’。”蕭秋水還是淡淡他說但眸中已現出迫人的鋒芒:“權力幫中的‘人王’。”

    鄧玉平又目定口呆地望著蕭秋水好似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似的。

    “你是在什麽時候開始知道的?”

    “峨嵋山伏虎寺中若沒有內應權力幫決不可能如此輕易盡擒大夥大家中的是迷香偌大的伏虎寺迷香竟布置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覺、這其中一定有蹊蹺。”

    “……後來我才打聽當晚大家先喝了你沏的茶你的茶裏沒有迷藥因怕梁大俠等老江湖一品嚐就試得出來……可是卻有對迷香的味道失去判斷的效能……而我和唐方喝了那條到對麵去了所以沒中迷香所以沒事——但那晚對屈寒山猝然挾持唐方我也失去了警覺這不可諱言係你所沏的‘好茶’所致。”

    “所測不錯”鄧玉平鐵青春臉色冷笑“隻是你從什麽時候識破是我?”鄧玉平反問道:“可疑的人應該是很多的呀?”

    “是很多但我卻先確定其中有內奸”蕭秋水的話吸引住了全場他說話時有一種很奇特興奮的神采教人如鐵受磁所吸引一般凝神過去。

    “刀王兆秋息知道伏虎寺的事係權力幫所為;然而幫主李沉舟卻不知情使我想到這件事很可能是柳隨風下達的命令而不是李幫主。”

    “你那麽信任李幫主?”鄧玉平疑惑。

    “他不會騙我的。”蕭秋水斬釘截鐵地道:“縱然我是他的敵人他也用不著騙我的。”

    蕭秋水是蕭秋水。李沉舟是李沉舟。可是不管是蕭秋水對李沉舟還是李沉舟對蕭秋水都有一種奇特的相知而且情深的相惜互重的相敬。他們可以騙別人而且彼此對立可是卻不會去欺騙對方。也許這兩人在某些方麵雖然相去太遠但在某些方麵又相近太多;而他們都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後來柳五來告訴我找鳳凰即可知曉梁大哥等人的下落——這是故布疑陣以憚讓我親眼目睹朱大天王對部下殘暴的追殺而矢誌為敵;如此可以借我之力消滅費家同時柳五也派出上官族的人讓這兩家互拚結果乃死亡殆盡。如果梁大哥等人是被朱大天王所操縱下費家的人所擄高似蘭又怎知曉其中過程……那麽其中必有原故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我們這一群人有權力幫的高手潛伏。柳五本來想要在伏虎寺捉拿這些人以報錦江之辱卻不料你剛下了迷香費家人就趕到你獨力難以拒抗隻好也裝迷暈所以胡裏胡塗地都把帳賴到費家人的身上……”

    “費家、上官族、還有我們甚至剛才的南宮世家都隻是朱大天王、柳五等人對壘攻守的棋子而已……”蕭秋水目光熠熠:“你一路上留下暗記通知權力幫是以柳五總管改變了計劃不料我跟費士理夫婦並沒有打起來反而救出了大家而且還幫費家滅了上官族……這些事兒一直都陰差陽錯所以柳五含忿要南宮世家在我們未到當陽前伏殺我你來裏應外合……”

    鄧玉平神色鎮定但臉色冷峻:“這些大致上都沒有估錯;隻是你怎麽在眾多人中獨獨懷疑到我?”

    “你是人王作得天衣無縫並沒有失敗我是看不出你。”蕭秋水知道鄧玉平心中最斤斤計較的是:他身為“人王”自然作得甚周圓怎麽還會被自己——人世未深才闖蕩江湖的少年——識破:“我沒有看出你是‘人王’。隻惜在浣花之役中你為救柳五做得太過火以身擋住眾人的視線所以才讓柳隨風有遁逃的機會。但我一直隻是懷疑直至……”

    “……秦風八是不是死了?”蕭秋水又目忽射厲光暴長而問:“是不是!”

    “是。”鄧玉平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不想你們獲勝得太容易——至少也要付出一些代價以便使權力幫安排的南宮無傷能順利禦統武林所以我殺了秦鳳八。”

    忽聽一聲怒至極點怒至極端的尖嘯一人挾著厲風向鄧玉平撲來!

    鄧玉平疾退。

    出襲的人是陳見鬼她乍聞自己情同手足的至交被鄧玉平所暗殺驚慟難抑出手猛攫鄧玉平!

    鄧玉平一麵急退一麵出劍!

    海南劍派的劍快而無情!

    可是陳見鬼簡直不要命了!

    誰都可以看出她避不開鄧玉平這一劍但鄧玉平也絕避不開她這一擊。

    蕭秋水陡地一聲大喝自後執往陳見鬼的衣須把她前攫的身軀硬生生揪了回去。

    鄧玉平冷笑劍勢不停向蕭秋水刺來。

    蕭秋水右手不及拔劍以“無相劫指”之力雙指倏地夾住那迅、毒、疾、快如蛇蠍的劍尖。

    就在這時蕭秋水隻覺左下脅一陣熱辣辣地疼。

    月牙刀已割人蕭秋水左脅蕭秋水左手揪住陳見鬼右手夾住鄧王平的劍鋒就在這時著了暗算。

    但蕭秋水是何許人?他左脅吃痛馬上一腳踢出!

    這一腳並不高明卻能救命。

    他此刻功力何等高強又有八大高手武功蓄華相傳這一腳踢出隨著一聲斷喝那人也非庸手即刻棄刀飛退!

    ——居然還有內奸!

    那人倉皇身退臉色慌恐蕭秋水又驚又怒陡叱道:“怎會是你……”

    一時失措鄧玉平忽自劍愕中抽出了另一柄又扁又薄又狹又快的利刃“嘯”地點戳在蕭秋水的咽喉上。

    這下兔起鵲落極端神蕭秋水已為鄧玉平所製別的人根本還弄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哪來得及出手!

    以月牙刀偷襲的人是瘋女。

    曲江劉友!

    “真沒想到……”

    蕭秋水出如此一聲慨然長歎。

    ——被人擊敗乃兵家常事為朋友所出賣才教人心碎。

    劉友臉上居然還有不豫之色撫著被踢折的手腕不但無歉疚反而頗有偏意地進。

    “便是我!”

    “你為什麽……

    鄧玉平桀桀地笑起來。“不為什麽!又不是文藝故事裏對話。

    她在你們一夥中能幹什麽?既無傑出的武功也並不罕眾望。談理想、做大事對她這樣一個市井出身的女孩子能當飯吃麽?兩廣十虎一個個的死她不心寒才是騙人……所以我說服了她。秦風八其實是她殺的。嚴格來說我吸住了秦風八的注意力她就用這柄月牙刀背後……”

    鄧玉平說著也想用力將劍往前一送;他這一刺即刺穿蕭秋水的咽喉然後準備在蕭秋水未咽氣前補加一句:“——就這樣地送了命。”

    可是他在這頃刻問回心一想:不可以而今梁鬥、盂相逢、孔別離、林公子等全是高手他殺了蕭秋水恐怕也難逃一死……何不利用蕭秋水作護身符待自身安全解決後再作處置當下轉念道:“你們最好鎮定點如此蕭秋水才可望活得長一些。”

    他說著猝然伸出手指小心地連點蕭秋水幾處穴道徘徊了一下又再加點了兩處穴道才放心怪笑道:“他是我們的人質。你們要是出手他就……”

    這時天灰蒙蒙開始有雨落下了……

    雖然有雨但群眾不但沒有散去群情更加洶湧如萬濤排壑。

    擂台上的托缽頭陀已連勝六場。

    主持諸葛先生已唱名五次無人敢上台挑戰。

    ——看來這領袖群倫的人物又落回少林的身上了……

    擂台上的托缽頭陀靜坐默思神色端然。

    ——年紀雖輕卻是彈佛修為精湛的大師!

    眾人心中紛紛出唱歎就在這時忽然一閃一人以極詭異的姿勢掠上擂台罩向頭陀!

    托缽頭陀猛喝一聲驀然站了起來看來寡言訥語的他足有六尺高壯戒尺夾帶著厲風飛劈而出!

    來物粉碎!

    隻聽一人情脆的拍幹聲笑道:“托缽師兄好功力!”

    來者是一位俗家打扮的紈終子弟但見禮儀式卻是道家的手勢。

    眾人一時議論紛紛。“卓勁秋來了!”“武當年輕一代第一高手來了!”“這下少林對武當可有得瞧了!”

    原來被托缽頭陀一尺擊碎的是卓勁秋故意扔出的外袍托缽頭陀居然將神功貫注在戒尺上一出手竟震碎軟質的布帛這等少林的硬功夫當真不可輕視。

    托缽頭陀連戰七場向未如此動容過一下手即全力以赴卻隻擊碎了一件衣衫——是不是他被卓勁秋所懾是不祥的征兆、本來一直留著有恃無恐笑容的地眼大師那得意之笑容消失了代之是以尖刻的眼神瞥向武當大永老人。

    大永老人閑適地逸坐著輕撫白髯仿佛道骨仙風臉上卻含有一個跟地眼大師先前一樣的——諱莫如深的笑容。

    鄧玉平的頭被雨淋濕幾絡絲黏在額前他看著蕭秋水雙指還夾著他的“偽劍”獰笑道:“我的劍是海南劍法之精革。劍是凶器劍中劍才是神器。你夾著的不過是我的凶器我的神劍天下莫敵……”

    說著想把蕭秋水夾著的劍解下來。蕭秋水深湛的眼神望定著鄧玉平道。

    “你弟弟死得好冤!”

    ——鄧玉函為與權力幫對抗而終於戰死他哥哥卻情願投於權力幫中效犬馬之勞。

    鄧王平乍聞也煩躁起來——鄧王函畢竟是他血親弟弟被“飛刀神魔”沙千燈所殺後鄧玉平也萌過退出之念但海南劍派並無實力若無權力幫支持……鄧玉平最終又打消了退身之念。

    蕭秋水這一提醒他不禁毛躁起來叱道:“再說……我一劍殺了你!”

    驀然他瞳孔睜大摹念及他適才不是製住了蕭秋水的穴道嗎?

    穴道中連“啞穴”也點了怎會……

    他想到這裏時蕭秋水深湛的眼神變為熾烈而鄧玉平狂妄的眼神變為慌恐。他要退已來不及蕭秋水雙指夾的劍往前一送就刺入了他的心房蕭秋水用眼睛深深地望進鄧玉平那驚疑與不信的瞳孔裏去:“少林豹象大師深諳‘易筋經’把身上體內的氣穴移開一兩分並不是難事你太輕敵了而且……”

    蕭秋水望著鄧玉平滿額青筋大汗涔涔的臉容道:“你太相信你的劍。劍是凶器惟有不用凶器方才是吉。用劍者自以為吉猶生者言死不知珍重。”

    鄧玉平全身因刺痛而痙攣著。他突地嘶吼道:“劉友……”

    瘋女的眼光己因恐懼而呈散亂。她本來因尋求庇護才投靠權力幫。而今暗襲蕭秋水在鄧王平麵前領了功不料卻仍為蕭秋水控製大局。她因失去依靠而慌亂起來奔過去扶住鄧玉平但緊張得位訴起來。

    “你……不可以死。”

    江湖人係流落的生活是熱鬧的但心裏是寂寞的他們也有他們所需家庭、溫暖、欲望……等等。在華山蕭秋水與費丹楓之役後劉友原本有幾分標致的容貌卻因江湖風霜而蒼老。直到秦皇陵後鄧王平便收起了他銳利的劍鋒而以他那一雙銳利的眼光找到她她在寂寞的武林生涯裏月夜下陵墓中第一次向一個寂寞的江湖男子獻身……

    蹉跎的歲月寂寞的歲月……

    卻不料在事後這“寂寞的男子”居然是權力幫中的”人王”。而她既是他的人就要跟他一起為權力幫打天下。

    值得嗎?

    劉友覺得自己簡直是瘋狂。

    但是錯已經鑄成了。這些年來與權力幫為敵這些敵情同仇的朋友、在一夜之間全部改觀了……

    江湖上有出賣朋友的“好漢”嗎?有棄信背義的“英雄”嗎?

    盡管她心裏想把過失都推給對方而且想盡千方百計用理由說服自己乃是被迫、自衛不是出賣、殘害但在她聽從鄧玉平之計一刀劈殺秦風八的一刻一切都湧到了眼前難辭其責。

    她殺傷蕭秋水的刹那也有此種愧恨的感覺。隻是慚疚愈深下手愈恨表現愈不馴這也許就是“泥足深陷””吧等到她真的斫中了蕭秋水那血……流出來的時候堂堂蕭秋水竟在自己手下受傷了、那時之震愕反而使她無法瞬即斫殺下去。

    ……這也許是她手上月牙刀會被蕭秋水及時踢飛的決定性因素。

    但是鄧玉平倒下了胸口流出了花一般的鮮血她一下子如同裸程相見的一刻什麽遮飾依憑都消失了。她如在飛落深崖的刹那沒有天也不著地……然而鄧玉平在呼喚她。

    垂死的呼喚。

    劉友飛奔過去眾人都沒有攔阻。

    劉友嘶聲哭道。

    “你……你……不能死……”

    鄧王平的臉上居然浮起了一絲好險的笑容喘息道:“就算我死。

    ……你……你也得先死……”

    他說完曲江瘋女就倒了下去爬在地上好一會撫腹而起披頭散真好似瘋女一樣。鄧玉平的劍貫穿了她的腹腔自背後凸露了出來:“你……你為什麽要……殺我?”

    “因為我是人王。”鄧玉平艱辛地笑道“你是我用過的女人不能讓別人再用你。”他大力地呼吸喘息著:“我是人王我死至少也要有人陪我一起死。”他笑得苦:“目前我隻有能力也隻有把握殺你。”

    曲江劉友眼中充滿了一種猶如野獸臨死前的絕望但是桀驁嘎聲問:“你就為這……這一點殺……殺我……”

    鄧玉平傲慢地點頭。曲江瘋女忽然撲了過去白森森的牙齒一口就噬在鄧王平脖子大動脈上。

    卓勁秋外號“一葉知秋”是武當派俗家弟子中聲望最隆、地位最高、武功最好、人緣最廣的席前輩“劍若飛龍”卓非凡的獨子。

    既是獨子劍法也是嫡傳的。

    卓勁秋若獲得“神州結義”之盟主這正道武林無疑就是武當派的天下。

    地眼大師現在也清楚了大永老人為何如此篤定了他冷笑道:“卓先生為啥不來?他如此苦心策劃理應前來觀賞才對。”

    他雖看似不經心的說但聲音絕對可以越過相隔的三個人傳到大永老人的耳中去大永老人微微一笑道:“卓師哥一向很少親自出來。”

    地眼冷哼道:“卓先生的架子越來越大了。”

    自從鐵騎、銀瓶以及武當掌教太禪、掌刑守闕道長歿後。卓非凡已儼然代表武當確非一般場合可以見到的。

    大永老人依然不動氣微笑回了一句:“也不見得。貴寺地極師兄不是也沒有大駕光臨嗎?”

    少林地極確實沒有來。少林正宗七大高僧天正、木葉、木蟬、木蝶、龍虎、豹象俱已身亡隻剩地極及神龍見不見尾的抱殘大師二人傷心哀矜之餘也有瑣屑繁事走開不得倒不是因架子勢頭足。

    地眼卻聽不過去冷笑道:“地極方丈要來也至少要在有卓先生在的場合才到。”

    大永老人淡淡地聽不懂個中含意似的回話:“是麽?地極大師真好耐性。”

    兩人針鋒相對各不相讓卻聽冷哼一聲一人道:“武當少林原來是鬼打鬼。”

    地眼這一聽自然勃然大怒心忖:我倆是一派宗主就算不睦幹你屁事!連涵養極好的大永老人也怒不可遏即側望去。

    原來隔著地眼與大永老人席問有三個人聲音極微卻是從這三人中出來的。

    兩人都怔了一怔俱不能肯定三人中哪一人曾開口說過話。

    這三人中間是一個威猛如天的人連地眼大師那般凶惡的奇僧。

    以及大永老人如此深沉的高手一望之下也不禁怦然心跳好似在什麽地方聽過或見過這人但又不知從何處何地曾聽過或曾見過。

    左邊一人顴骨高聳額骨睜峰目光炯炯十分矍鑠的老人鐵色衣衫、凜然而坐。

    右一人是個女子寶藍色配水綠色衣裙高舍雲還沒看清楚模樣便被一種閑淡的、雍容的而且淡淡優異的絕代風華所迫住……

    叫人看不清那花容月貌……

    雨霪霪下三人猶如罩上一層雨花看不真切三人衣裳卻絲毫不濕。

    ——這三人顯然都不凡。

    大永老人和地眼大師縱橫江湖數十年而今竟連誰說了話罵了自己都找不出來心中暗暗提防一麵驚疑不已但在未找出說話者是誰之前確也不便作。

    那三人依然故我凝望擂台又似全不把台上打鬥放在眼裏似的;三人彼此之間既似故友重逢又似全不相幹。

    擂台上的托缽與卓勁秋早已打得烏天暗地舍死忘生。

    蕭秋水、梁鬥、孔別離、盂相逢、陳見鬼、林公子、鐵星月、邱南顧等俱不願目睹曲江瘋女、鄧玉平互相戮殺致死的慘狀。

    原來在一起的夥伴一下子變成了“奸細”自相殘殺而且一一自這世上消失……熱熱鬧鬧的一群變得孤獨、寂寞是何等令人沉哀的事。

    南宮良沒有再出手。

    他的牛耳尖刀已被打落手已被斬斷親人都死了他已失去了戰鬥的能力。

    唐肥滿身披血一邊臉獰猙可怖如鍾無豔一般相映十分悸人。

    鐵星月含淚俯身過去雙手緊握住唐肥的手。

    隻聽唐肥氣若遊絲地道:“我……還有任務……未完成……我……不能走……我……我不要死……”

    鐵星月垂淚道:“阿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林公子瞧了瞧唐肥的傷勢道:“你放也她臉蛋大還死不了。”

    唐肥最後告訴鐵星月的話:“我怕不能再和你一起放屁了。”

    說完她就不省人事了。她在“神州結義”中也許並不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物而且一直也沒揮她的重要性但夭意難測一個人天不假年際遇難逢命途多外英雄氣短很容易就浪費了如此一生中途變節、死亡或退隱使得在青史留名路上未能留下深如樓鑿的痕印!或許她在此刻身亡反而能留下節義之名。

    唐肥重傷。

    ——如何向唐方交代?

    蕭秋水隻想把一切江湖事快快有個交代然後快快放棄掉一切快快去見唐方。

    蕭秋水更想念唐方。

    是役。

    南宮世家“七傑一秀”中之“七傑”六死一傷。南宮漢、南宮楚、南宮增、南宮噲、南宮莊、南宮伯死南宮良則遭斷臂。南宮世家自此數十年無法重振聲威。蕭秋水方麵唐肥重傷秦風八、曲江瘋女、鄧玉平、曲暮霜因不同原故而毆為蕭秋水與役以來“神州結義”中弟兄傷亡最重的一次。

    斯役也。

    少林可以說是中國武術的重要祥地以佛經禪理修心以武術勞作修身而創出一套因大慈悲而殺無赦的武功。這武功是不動明王般的凶殺為的是降魔除妖以弘揚佛法。

    武當的武功卻出自太極兩儀一生二二生二三生萬物萬物川流不息以修練的過程悟道以有生之年取無涯之念。所以武當武功心法多取陰柔一路手控乾坤步走八封無招勝有招以招生招故能綿延不絕借力生力借勢取勢。

    托缽頭陀的戒尺劈頭劈臉、潑頭潑臉地打但是卓勁秋的劍仍封守自如。

    托缽頭陀與卓勁秋在武林上俱是鋒芒畢露驕激人物雖身在佛道二門卻維騖不馴兩人拚戰百餘回合不分勝負就在這時擂台之巔忽急如箭矢、閃下二道人影。

    隻聽在擂台上主持的諸葛先生陡出一聲斷喝。

    “小心刺客!”

    這兩個著柿色緊身衣的刺客一使鐵鏈鐮刀一使淨重七十六斤的霸王槍夾著雷霆般呼嘯霸王槍刺托缽頭陀鐮刀隨著飛鏈呼地轉鉤卓勁秋的脖子。

    就在這刹那間電擊般交錯。

    隻聽兩聲怪嚎兩聲斷喝兩名刺客交錯躍上台頂而卓勁秋與托缽頭陀又酣戰在一起。

    然後那執霸王槍的人在台頂一陣搖晃終於鬆手霸王槍在眾人驚呼中呼地掉落了下來插在台板上猶自晃動不已。這名刺客撫頭。

    他的頭也在此時鮮血進激裂開五六片。

    他的頭是給戒尺敲碎的。

    那使鏈子鐮刀的一擊不中躍上台頂稍借力於足又想飛躍向旗桅處求突圍忽然一陣痙攣身上竟自肩至胯分成兩爿血雨紛降在眾人嘩然聲中落了下來。

    兩名刺客僅一個照麵即死在這少林、武當兩大高足之下。大永老人撫髯微笑地眼大師也眼睛亮。群雄更都認為這兩人確乃不世之高手。

    台上戰團依然。諸葛先生卻一揮手即有數名衙役分頭料理兩刺客的屍身不一會諸葛先生挺身公布道:“刺客身上果有令旗是金兀術派人刺殺我們高手的金賊!”

    群眾一聽物議嘩然。紛紛叱喝道:“金賊敢潛來謀刺好大的膽子!”“該殺!待‘神州結義’後一齊殺金賊去!”“少林武當領導我們直搗黃龍!”

    盡管群眾呼嚷坐在地眼與大永老人之間的三人始終神色不變。

    隻聽那罷爍老人搖道:“少林、武當的武功練壞了。”

    這下令大永老人、地眼大師再也按捺不住了地眼大師冷笑道:“這位老丈嘖有煩言怎不上台去比劃比劃省得在這兒空言擾擾。”

    精悍老叟淡淡地道:“少林的戒尺在之於‘戒’若能以戒殺慈悲心則可摧心廢腑那小頭陀卻以開碑裂石使之未免猛而無當;武當劍法宜於輕緩柔若鴻毛蘊巨力於不著力這小雜毛卻大斬大殺無堅不摧其實剛而易折也。”

    他結論道:“都沒有看頭。這樣的場麵用得著我老人家出手麽!”

    地眼大師和大永老人正待作那霍霍有神的老叟又說:“你看吧不出三招兩敗俱傷……第一招……”

    大永老人與地眼大師不禁都張目望去。

    卓勁秋和托缽頭陀的劍和戒尺殺了人後就變得更淒厲更狠辣了。

    卓勁秋的劍勢忽然一變變得猶如落葉一片毫不著力托缽頭陀卻臉色倏然大變戒尺猶重若幹鉤慢過蝸行但每一擊俱似萬鉤之力。

    那清矍老叟卻嘖嘖有聲皺眉道:“哎呀不行這劍勢太造作了隻求形式不求神意……那頭陀敢情在賣弄真正的巨力哪有如此吃重……唉第二招羅!”

    卓勁秋那軟弱無力的劍術實則就是最利害的殺著:“一葉知秋”。他的劍若秋風秋風平和拂臉托缽和尚的戒尺著盤古之斧斧斧皆六丁開山之勢。

    劍尺一碰黏在一起;托缽頭陀一反手壓住劍身呼地衝出一掌。

    鐵衣老叟卻歎道:“頭陀敗了。”

    地眼大師正要作卻猶見台上局勢大變。托缽頭陀本占上風但出掌之際貫注於尺之功力頓減卓勁秋的劍已順勢挑上噗地刺入托缽頭陀的腿根哧地自其夙骨穿出。

    托缽頭陀慘吼。地眼大師急掠而起耳邊還傳來那老叟的喟息:“這大眼睛的頭陀輕功怎地如此差勁!好好的‘驚鴻一瞥’給他使來像大笨象過河一樣……”

    然而驚怒中的地眼大師已無及旁顧。

    來得及嗎?

    蕭秋水、梁鬥、孔別離、孟相逢、鐵星月、邱南顧、林公子、陳見鬼還有重傷的唐肥一行九人全力在細雨霏霏中趕路。

    ——不管來不來得及隻有全力去趕。

    漫天的雨絲反映著一種金橘色而且幻有蒙蒙的霞彩該不是已近黃昏了吧?

    地眼大師如夜梟的身影衝破了細雨幻成的彩橋投入場中。

    就在這時.衣袂一閃人攔住。

    攔的人雖一副氣走神閑的樣子但皮笑肉不笑:“大師怎麽?也要撈個盟主來當當麽?”說話的人正是大永老人。

    “勁秋下手雖不知輕重卻可是堂堂正正贏了這一場的呀大師要教訓小孩吩咐貧道不就行了嗎?”

    這一番說下來江湖人物更愈認地眼大師不是。要知道這些都是刀上舔血的武林中人雖希望不致生慘禍但心中俱有一種野獸般的欲望恨不得別人拚個你死我活方才過痛何況還有朱大天王、權力幫甚至金人潛來臥底的人作哄一下子眾議紛紛群情洶動:“怎麽少林派不服氣麽?”

    “不服氣就上台打過!”

    “嘿!大永老人也上台奉陪呀!”

    “徒兒不行師父出馬啦!”

    “地眼是有道高僧也想對‘盟主’之位插一腳鳴?”

    這句話對地眼大師來說不啻當頭棒喝身為少林高僧豈可覬覦盟主寶座?弟子既敗難道老羞成怒讓人譏椰為“輸不起”?而且這一次選拔顯然是拔擺青年一輩的高手近日來老一輩高人中連天正、和尚大師、大禪、守闕、十四大掌門都紛紛遇害教人沒了信心而近年來崛起卻聲名鵲起專門打擊權力幫的皇甫高橋、專事跟朱大天王作對的南宮無傷以及無幫無派自闔家遭殲後自創“神州結義”闖蕩江湖曾掀起武林中驚天巨浪的蕭秋水引人注目。這次武林大會實則有如此默契;選拔新生代高手領導武林戮力鏟除惡勢力!

    地眼大師也要爭奪則是冒大不韙了。地眼大師畢竟是佛門正宗還不敢犯眾怒。

    他隻好抱著奄奄一息的托缽怏怏退下。大永老人笑容可掬笑吟吟地四圍一掬道:“卓師兄高足才疏學淺僥幸勝了托缽頭陀實屬萬幸不知何方前輩不吝賜教。”

    如此團團揖拜連說三次居然也沒有人敢上台來卓勁秋灑然一挽劍花態度甚是倨傲。

    眾人本見他殺傷少林頭陀劍法精奇誰都不敢招惹但見他一副孟浪嘴臉都心懷不忿於是又有人躍上擂台來舍命挑戰。

    如此一連三場卓勁秋皆輕易取勝。

    這時已日薄西山黃昏天邊血霞赭紅。

    己近黃昏。

    暮色將臨。

    一行八人在暮色中匆匆趕路都是懷著悲壯的心情大家都沒有說話可是誰的心裏都想著不能讓襄陽城那一群人等待落空失望頹喪。

    快近晚了。不知擂台已結束了沒有?

    ——不管結束了沒有都得趕去盡分心意。

    就算夜晚來臨擂台還是繼續。

    燈火四亮水晶瓦琉璃燈還有燃燒如天火般的巨燭霍霍熊熊閃的不已。

    這時擂台上的夾板已沾滿了血汙。

    比試一直持續下去血流得更多了。

    卓勁秋戰到第五場後便了狠決心要殺雞儆猴所以連殺了三個人。

    到了第九場一個青衣少年怯生生地上了場抱劍暗聲:“青城派第十一代弟子……客雲淩……請卓……卓師兄……賜正。”言下不勝怯場。

    卓勁秋眼睛亮了笑眯眯但臉色陰森森地道:“青城派弟子麽?——你來作甚?這裏對不是鬧著玩的場合。”

    客雲淩江湖經驗甚嫩臉上居然赦然一紅。愧然道:“我……家師叫我來……來碰碰運氣。”

    客雲淩一見可知是個初出江湖的少年卓勁秋故意一剔眉笑吟吟道:“哦?是青城老掌門‘千手劍猿’商俊龍麽?”

    客雲淩端正地答道:“正是家師。”

    卓勁秋灑然一笑道:“好……碰碰運氣也罷你來吧。”

    客雲淩恍然道:“我……我自知不是兄台對手……但是……家師有命……在下不得不……不得……”

    卓勁秋嗤笑道:“不得不戰是麽?”

    客雲淩愁眉苦臉地答:“是……是……”

    卓勁秋托大地問:“但你明知不是我對手是也不是?”

    客雲淩臉上稍呈猶豫之色終於咬了咬下辱答:“是。”

    這時台下都紛紛出竊笑。卓勁秋落落大方他說:“好吧你放心便是我盡可能放你一馬!”

    客雲淩大喜過望謝道:“多謝卓師兄手下留情……”如此一說好像自己敗定了似的台下這次是出了抑製不住的爆笑。

    客雲淩又為此漲紅了臉。

    卓勁秋將劍門一開招手道:“來吧……你如此怯場該有個外號叫‘小生害羞’才對。”

    客雲淩窘迫得拔劍時劍身出鞘時險些兒劍鞘掉地忙回身一抄及時撈住眾人本來仙笑卻見客雲淩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不禁轉化為一聲喝彩。好事之徒更渴見弱者能勝強者故意鼓噪道:“打:打!打死他!”

    “不要怕他小生害羞上呀!”

    “那削臉小子太傲了青城派的快攆那雜毛弟子滾下台來!”

    這一陣鼓噪使得“一葉知秋”卓勁秋臉上閃過一抹殺氣。臉色也時青時白。

    客雲淩抱劍拱揖劍尖向地正是江湖晚輩對前輩的見麵拜禮卓勁秋頭微微一昂“嘯嘯”劃了兩道劍花胸門大開大闔也不答禮。

    客雲淩腆然挺劍朗聲道:“請卓師兄賜教。”

    卓勁秋冷笑:“你進招好了。”

    客雲淩刷地一劍刺去正是青城派劍法“直”字訣這一劍又快又捷卓勁秋大意未防吃了一驚忙引劍一帶嗖地把對方劍鋒讓過了但衣擺卻給劃破了一道日子。

    台下眾人轟然。“好!一劍分真章!”“再來一劍!”“殺了他!”“讓小子知道青城劍法不比武當劍法差!”

    眾人如此嚷嚷對客雲淩而言確大有激勵作用但卻動了卓勁秋的殺心。

    卓勁秋目光出淬厲的神色劍芒一展左一劍右一劍客雲淩的劍法也不弱也左擋一劍右封一劍誰料格架兩劍兩劍已為八劍忙吃力擋開八劍八劍己變成一十六劍如此一劍連接一劍客雲淩實窮於應付卓勁秋“綿延不絕”的武當劍法也揮得精準盡致。

    交手十數招客雲淩雖盡下風但是展盡青城劍法以赴居然不敗。卓勁秋不耐忽然以“黏”字訣將劍貼住客雲淩劍身。

    客雲淩一揮未動劍身卻為卓勁秋所帶動。

    這是武當劍法借力使力之精萃。

    卓勁秋展動劍勢想借對方餘力反殲對方就在這時卻忽然感到一股奇異的力量。

    這詭異的勁道幾乎吞沒了他的劍勁使得他的氣力宛若泥牛入海。對方竟然借他的力回擊自己!

    ——難道以“直”訣稱著的青城劍法竟創出了“圓”的殺法?

    卓勁秋此驚非同小可神意一懈“嗤”地一聲客雲淩的劍尖已刺中卓勁秋的肩膊。

    客雲淩的劍術可不似他為人那麽稚嫩該收就收他傷了卓勁秋很感愧疚收劍道:“承讓。”

    這刹那卓勁秋漲紅了臉。

    ——武當劍法怎能讓區區青城劍法所敗!

    就在客雲淩後退的瞬間卓勁秋巨喝一聲掩蓋了客雲淩的低微的後語……

    一道淡淡的白光反映火焰、一閃即逝。

    客雲淩慘曝撫胸、捂背、血湧出他嘶聲叫:“你……”

    火炬照射下客雲淩臉色全白更顯得濺血驚心。客雲淩搖搖擺擺走前幾步以手指向卓勁秋毗裂而道:“你!”

    卓勁秋沉著臉叱:“你找死!”

    陡地又刺出一劍就在此時一人撲起巨梟般擋在兩人之間回身拍手雙掌夾住卓勁秋的劍身喝道:“守擂台規矩!”

    來人清矍有神正是主持人諸葛先生。

    “砰”地一聲這時容雲淩已仆倒地上氣絕而歿。

    諸葛先生因站得近看得分明怒嘯道:“勝負已分你竟如此加害!”

    這時一道人影飄然而上正是大永老人。“這比試可沒規定先傷算輸卓師侄拚得一傷來贏得此場這是有目共睹的。”大水老人微微一笑又道:“卓師侄出手未免太重了一些。但場中高手相搏又怎能把握得到厘毫不差?”大永老人深沉地笑道:“就算先生上台也未必能夠吧?”

    諸葛先生變了臉色他既是擂台主持又屬官方委命可不便作。一幹武當關係弟子也乘機喝彩。惟恐他人群情洶動尤其少林一脈借機起哄不已。

    這時突聽一個聲音淡淡地道:“其實這場算他贏了也沒什麽的……隻是晚死一些罷了。”

    一時全場都靜寂了下來。如此挺身公然侮辱武當派高手的就算少林門人也萬萬不敢。

    卓勁秋遽然臉色煞白怒問:“你說什麽!”

    隻見一個人站在西一炷火炬下熊熊火光映得臉目黃慘慘的看不清楚模樣。這人冷冷地道。

    “我說”他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上台。”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上台殺了你。”

    “武當已經式微了”在台下一處旗杆下麵仰望獵獵飛揚的族旗一個朝衣百結的老乞丐有著如此的浩歎:“少林也是。”

    然而盤踞在他身邊的十來個徒兒們卻聚精會神凝視擂台上的格鬥場麵絲毫興不起感慨。

    還有來回走巡的十來個乞丐不時跑過去走過去老乞丐招呼時他們都搖頭攤手老乞丐心裏納悶:“奇怪。”

    “……就算蕭秋水不來風八和見鬼也該趕回來呀難道……”

    他正尋思著隨而被遞變的場麵吸住了。

    隻見黑暗中步出一人遽爾一竄就掠到了火光最亮處這時火光閃煙映照在那人臉上出奇的柔和出奇的俊美出奇的蒲灑……

    卻給人一種陰慘的感覺。

    大永老人不禁悚然問:“你……”他即刻恢複了鎮定畢竟是一代宗師。

    “閣下何人?”

    那青年人的衣衫隱然有一種暗淡的綠瑩瑩色澤:“南宮世家南宮無傷。”

    那人緩緩解下了鹿皮製的二尺四寸中鋒刀鞘橫於胸前一股殺勢窒人而至大永老人竟然有些怔忡在旁的諸葛先生倏沉聲道:“永老這是擂台請循規。”

    大永老人點了點頭猶疑地睞了在台上有些恍餾的卓勁秋一眼飛身下台。

    卓勁秋也著實感到迫人的氣勢。他決意要用語言來戳破這過分厚重的高壓。

    “南宮世家的人麽?怎麽南宮世家沒人來支持你?”

    卓勁秋畢竟是武當一脈佼佼者一語中的隻見那俊美青年稍稍一震姿態上也有了一絲可襲——隻有一絲可襲就在這時台上忽有一股無可言喻的優雅聲音道:“他家人來不來又有何關係?我來了就夠了。”

    就在這話語在耳邊涎響的刹那——這刹那間南宮無傷的姿勢又天衣無縫、無理可襲了。

    卓勁秋額角滲出了汗。

    高手相搏互伺暇隙比招式拚搏更重要若是對手無暇可襲而且氣勢如山被擊潰的反而是自己了。

    那女音一起似起自無盡無涯遠如夭涯然近如颶尺卻不知怎地眾人一齊都向那雍華清麗而帶慢色的婦人望去。

    那風華絕代卻仍似看不清楚。

    ——她是誰呀?

    老乞丐陷入苦苦的深思中。好像在為鎮鎖著一件天地間鑰匙的秘匣在索解破法一般。

    就在這時一陣令人牙酸頭麻的拔刀之聲緩緩傳來。

    南宮無傷橫著身子橫刀拔刀。

    拔刀慢緩。他眼球似出慘綠色的光芒。

    ——這家夥究竟是人是鬼!

    戰無不勝的卓勁秋此刻竟有如此荒誕的恐懼感。

    為了克服這種畏懼最好的方法是擊破畏懼、粉碎恐懼——他出一聲怪鳥般的怒吼挺劍向那兩點綠色的光芒刺了過去。

    就在這時蹲在暗影角落下的老乞丐霍然站起雙目閃閃光像豁然而通了苦思千年的問題似的失聲道:“是她!”

    這時鏽刀之聲更烈而且更刺耳、更快括嘶地一聲鏽刀拔出。

    劍芒黯、劍折、指削、腳斷、人頭落。

    半瞬間南宮無傷已砍了五刀。

    五刀皆中。

    卓勁秋的劍招被破想收劍但劍被震斷想收手但指被削斷想身退但腳被砍斷想倒下但人頭被劈落。

    一刀五斬。

    五斬皆中這時隻聞那雄踞中威猛如天的人道:“好!‘五展梅’。已得趙師容真傳。”

    在他旁邊盈然的女子一震側目望過去。

    這一望風韻絕代風華比火炬亮麗不知幾人同時哦了一聲消了殺心置了武器獨獨是那威儀堂堂的人絲毫不為所動。

    這時那箕踞的老乞丐雙目一片茫然兀目尋思:“若她真的是趙師容……那威武老人又是誰呢?”

    ——是誰呢?究竟是誰呢!

    這小小的當陽城居然如此臥虎藏龍?

    就在這時一個背有六個麻袋的麻臉乞丐勿匆走過來老乞丐一點頭這麻子即俯近老乞丐的耳邊悄聲道:“票報幫主蕭秋水與梁大俠等已進入麥城了。”

    老乞丐沉重地點了點頭眺視墨黑的天穹宛若漆黑的盡處便是破曉。

    夜已深沉但人不散去。

    眾人一顆心如出鞘的刀回不了鞘中。

    眾多的人悄寂無聲呆呆凝在台上那綠眼人的身上。

    數百支火把霍霍地燃燒著。但沒有人出聲。良久有人上來收拾了卓勁秋的屍體諸葛先生清了清喉嚨才道:“而今得勝者乃南宮世家:南宮無傷有準不服可與之挑戰贏者問鼎盟主寶座;隻是……”

    “隻是希望在未來比試中點到為止旨在切磋能不傷人命就盡可不傷性命……”

    諸葛先生的話根本生不了效。

    而且更糟。

    往後的戰役更加慘烈。

    接著下去還是有人掠上台去。

    ——擂台戰跟一般角逐心境往往是相反的;擂台戰隻是把明爭暗鬥強烈突出公開化安排到大庭廣眾上來罷了。

    ——不少人都想靜觀其變隔山觀虎鬥然後從中取利很多人都想上去竟逐但又怕長時間消耗戰讓敵人想出破綻和來曆或被車輪戰術擊潰。故非真正藝高膽大性做偏狂之輩不敢一上來就登場。除非是十分自恃大部分的人則都想坐收漁利。

    但是不自量力的人還是很多。而今一層一層地一場一場的比試下去但台上的南宮無傷屹立不敗武功已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可是仍有人眼見室座被人占去心有不甘便硬著頭皮上來死拚。

    ——那僅是拚死。

    一一拚而死。

    一一而且是必死。

    在南宮無傷的鏽刀下似乎是必殺必死的。

    而且已經死了六人。

    殺了六場。

    南宮無傷真的是南宮無傷。

    他刀下從不傷人——隻殺人。

    一刀必殺。

    一殺必死。

    這時又有人飛上台去。

    “晚輩華山劍派冉豆子請南宮兄賜教。”

    老乞丐仰望星空在人們舍死忘生的拚搏下燭炬擎天的焚煙中很少人注意到天空那寂寞的星閃。

    明天這也是現出太陽的地方。

    老乞丐心中喟息著。可是他這然閃亮了眼睛如星熠因為一行人已風塵仆仆地進入了群眾之中。

    來了。

    華山劍派冉豆子外號“居合雙劍”他的居合劍法乃源自無相的太極與有相的無極之周轉圓融在華山一脈中出了一般同門的技藝甚遠。

    冉豆子的人十分機伶他一上來就行後輩之禮係求萬一身敗南宮無傷不致痛下殺手以他的過人輕功至少可以躲得過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是他處事立身的原則。

    對方隻是陰冷地橫刀於胸絲毫不理睬他的言詞他心中懊惱但也悚然而驚。

    在三年前終南劍派挑戰華山劍派一役中鬥劍七場連勝五場。

    懾伏了終南劍派掌門人“九州遊龍”有子敬、“十方騰蚊”有子健兩兄弟。七場比劍中冉豆子共戰三場而且三決三勝連對方副掌門有子健皆在他劍下落敗。

    那還是他三年前的劍術。

    可是他現在已衝決了十次——十次劈殺對方的鏽刀依然出令人牙酸之聲響輕易格過之後又收入刀鞘之中。

    冉豆子滿臉如豆般的大汗。

    ——沒有辦法!

    ——這家夥的刀法簡直不似人使的!

    不管居合劍術如何無相、有相對方刀勢不變一擊必破。

    這時擂台下已萬分緊張屏息凝視因為自從冉豆子上台後是唯一逼得南宮無傷連出十刀招架的人。冉豆子仍未落敗。可是南宮無傷也沒攻過一刀。

    ——隻要南宮無傷一擊不中冉豆子是不是有取勝的機會?

    “很難。”台下人群中的淡青衣梁鬥如此疲寞地微微歎道他身旁風塵仆仆的蕭秋水也為南宮無傷刀勢之縱橫而迷惑。

    “這柄橫向天笑的刀因是鏽刀反而可將人心中刀意盡情揮。”蕭秋水眼神中一陣迷茫又一陣慧黠:“這南宮無傷的刀比‘七傑’加起來都厲害一些。

    “按定刀術論”孔別離是關東刀法名家:“這刀意並非南宮世家所能有;這刀勢一擊必殺是望道始知天地寬的宗師才能創。”

    “好刀法。”蕭秋水肯:“要勝之除非沒有刀法。”

    ——混沌初開既生一切亦無一切。

    ——是故高手相搏無招更勝有招。

    南宮無傷忽然出刀!

    終於出刀!

    冉豆子本來已拚死接他一刀但這一刀之令聰敏機警過人的冉豆子也來不及接這一刀。

    沒有令人牙酸的聲音——這一刀竟是連鞘刀法!

    巨力劈下冉豆子雙劍交叉全力一架。

    “喀喇”一聲雙劍齊折。

    冉豆子飛退一麵退、一麵叫;“我敗了、我服了……”

    可惜南宮無傷絲毫不因為對方敗服以及求饒而有所動他先用連鞘刀破了居合雙劍再出那今人膽寒的鏽刀磨鞘之聲拔刀而出!

    刀風激火。

    火勢定時冉豆子己伏屍當場。

    諸葛先生舔了舔幹的嘴唇沉滯地呼道:“南宮無傷勝。”

    如此連呼八次俱無反應。群豪情知再呼兩回如無挑戰者即是南宮無傷任盟主一職當下心中不服但又懾於南宮無傷殺氣鴉雀無聲。

    這時已呼到第九遭忽聽一個冷沉的語音道。

    “等一等。”(m.101novel.com)